作者
溫哥華男孩
作品類型
隨筆
書籍簡介
我的國小老師，就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的國小老師
經過長途的旅行，我下車了，渾身髒的好像是剛挖煤出來的一樣，在火車上還被一個抽菸的漂亮女人狠狠說了一頓，車廂里擁擠悶熱，當時就想著能好好地在床上睡一覺，現在我在床上躺著，腦袋啊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夢境。
在夢裡我帶領我的團隊瘋狂地創造著銷售的神話，我跟經理開著玩笑，氣氛輕鬆，而平時都是他對我板著臉的，夢裡很是爽快，但很快就破碎了，被尿憋醒的，大清早的迷迷糊糊地去廁所，周圍很安靜，連恐懼都忘記了。
徘徊在我思緒里賴著不走的不光光是那些銷售時自己遇到的好朋友，還有自己的國小老師，他今年四十三歲，他永遠只能四十三歲了，我還記得自己的腦袋被他用木板敲擊時的傻傻是青澀模樣，那時我六歲，如今他的腦袋被子彈穿透，我已經二十三歲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成長為一個敏感的工作狂，像許多人一樣充滿自戀，對上級不滿，對同事牢騷，對下級板臉，對未來充滿希望和失望的人。
但是生活中總是有一些回憶是讓人永遠難以忘懷的，有一段美麗的日子值得自己為自己的健忘而去恨自己。人間最大的痛苦就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美麗的日子漸漸遠去，而自己無法挽留片刻，那些人已經留在那個地方，那些事就留在在海邊的礁石上，被腳下的貝殼用年輪深深銘記，在多年後故地重遊撿起貝殼時候，耳畔被風吹起那些往事，貝殼嗚嗚作響，像一幕無語的訴說，有四個字誰都難以承受，叫做時過境遷。
老人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兒女長大成人離家奔波，孫子剛剛開始獨立生活閒自己多餘嘮叨，生活老套而囉唆，而自己已經耳聾半年，盼望自己的兒女過的好，可是自己卻看不見那一刻的到來，年月飛快地逝去，死亡張開大嘴逼近，而他們腦袋昏昏沉沉竟忘記了恐懼，有的願望無法實現，其實我很想讓他們能好好地過，很想滿足他們的願望。
後來李老師不再教學了，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認識我了，他看起來依舊帶著笑容，我一直記著他的笑容，就算在這樣的祭日裡還想著他溫暖的笑容，他讓我的腦袋上起了個大疙瘩，卻讓我深深記住了他，這個面帶笑容毫無感情的人。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沒有喊他老師，因為他正在打井，這是他的職業，他的肌肉很發達，他和另一個人在扭著轉盤，談笑風生。
子彈穿破他的腦袋的時候他在想些什麼，很多人都想知道，這來源於人們對死亡的好奇和恐懼，死亡之所以令人膽寒大概是對誰都公平的緣故吧，不管你是暴發戶還是窮人，高官還是農民，他總是公平的，人們總抱怨著生活的不公，無論自己怎么努力總是被別人剝奪去大部分，可是人們忽視了死神，其實死神比上帝還要公平，但人們常感謝上帝而咒罵死神。
許多人對李老師的死感到惋惜，槍決後屍體被抬了回來，腦袋被打了大洞，小孩子開始往裡擠，他的女兒哭的讓周圍的人山人海里有人忍不住偷偷擦淚，她咬著自己的手指頭哭喊著，風吹起她的孝衣，孝衣已經被淚水凝滯了，天氣很炎熱，他的頭上蓋著毛巾，殷紅的鮮血一滴滴地流淌著，浸濕了衣服，大人們不敢看，小孩子拚命往裡擠，死亡帶走了李老師，卻把巨大的不幸拋給這個脆弱的家庭，他有一個老父親和一個瘋癲的哥哥，還有一個弱智的弟弟，最不幸的是他的兩個剛成年的女兒，人們談論著，惋惜著，同時他的墳墓開始用水泥封閉著，墳墓外巨大的痛苦開始折磨這個家庭。
其實人們為李老師感到惋惜的同時還為一個年僅十五歲的生命嘆息著，李老師殺害了他，當時他在睡覺，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在跟繼父爭吵到要殺死對方的程度，李老師用磚頭擊打她的頭部，她的嘴巴都給打歪了，她的牙齒脫落了，這讓她無法咒罵，她昏死過去，李老師以為他自己殺人了，就乾脆要把她帶來的兒子也殺死，在她的兒子沉睡的時候，他拿著鐵錘沖了進去，在他無法做出反應之前打碎了他的腦袋，然後他自己喝了農藥，想來個同歸於盡呢，可惜被警察救治了回來，後來關在了監獄，兩年後判決出來，死刑，上午槍決。
人們打著麻將開始談論起關於槍決的很多故事，有的是土匪，有的是土霸王，都是被捆綁著押解到一個廣場，邊上自己的親人等待著自己的屍體，他們哭泣著，無法承受剛剛見面就要永別的痛苦，劊子手把他們扔下車，用槍打破他們的腦袋，他們有的哭喊著豪言壯語，有的咒罵著，更多是來不及反應就死掉了，被蒙著頭，大概糊裡糊塗吧。人們說的很起勁，說的故事也很精彩，這讓一個被蔑視為瞎包的一個傻子也插話說自己見到的那個槍決，立刻激起人們的反對，強烈的論據讓他出了醜，大家都如願以償地笑了，他不說話了，這讓所有人都滿意，大家繼續打著麻將，有模有樣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當時離行刑還有一個小時，大家數著錢開著玩笑說，“你們說，現在李##是不是已經槍決了？”眾人輕鬆地贊成活反對，當時的李老師剛被押解到刑場宣判。
大家說那個在夢裡死去的孩子是最為無辜的，他的老婆後來甦醒了過來，再後來又繼續改嫁了，她的兒子被前夫埋葬在了他自己的村莊，這個孩子長的很氣派，很白很胖很喜人，要是他這是殺死自己的老婆而沒有殺死這個孩子的話他也許不會被處死，所以有人為他感到惋惜的時候更多的人為那個無辜的孩子感到可惜，人們說還不如當時喝藥死了呢，不要再在監獄裡受罪了，也不用再次讓自己的家庭忍受悲傷了，而這次終於是結束了。
如此的悲劇為什麼會發生呢，僅僅是普通的家庭糾紛嗎？其實只要認真聆聽和思考，答案是很容易總結出來的，如果剛才有些凌亂的話，那么下面的倒是很清晰了。
李老師教學的時候學校很缺乏教師，他因為識字就被聘用為老師，負責教書識字，那年我的頭被敲出疙瘩，我和其他兩個人一個座位，那時候就是愛動，偷瓜摸棗的事情也做過不少，也被狠狠地訓斥過，因此流下了很多的熱淚，也為自己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不少歡樂的回憶，李老師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兒子，他有兩個女兒，可是在農村缺子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他想要個兒子，可是妻子卻在第三次生子時因為大出血死亡，在經歷多年的單身生活後他再次結婚，妻子就是這次悲劇的主要導火索，她帶了一個兒子，結過兩次昏，第二個丈夫因病死亡，不幸增加了她的脾氣，因為她被視為不吉利的是掃把星，人們都說結過兩次婚都死丈夫的人是剋死丈夫的災星，她有過一個女兒和兒子，這次改嫁她是頂著大家的蔑視帶著屈辱而來的，後來別人都說她的脾氣很大，而且有精神病，因此他們也經常吵架，最後的吵架里她的咒罵確實讓李老師怒不可遏，他想殺死她後然後自殺，結果她沒有死掉，但是兒子卻死了，丈夫也死了，她又改嫁到其他地方了，這次是死過兩個丈夫的名聲早已傳了出去。其實村里也早有這樣的例子，前些年一個男子娶了一個死過丈夫離過兩次婚帶著女兒的女人，五年之後他因為肝硬化和肝癌腎衰竭等多項疾病而死亡，而她繼續頂著方死丈夫的辱名改嫁。
其實他不該殺死這個少年，大家都這么說，很多人開始說起那個孩子腦漿崩裂的慘狀，紅紅的腦漿濺了一地，他的屍體發白，就像他活著的時候一樣白皙，可是他再也沒有醒來，這次子彈把兇手送到了他呆著的地方，人間的恩怨是非怎么也說不清楚，生命就是那么脆弱，不管是否無辜，是否珍貴，都是不知為何就消失了，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這么無法挽回了。在李老師行刑的槍聲響起的時候，南門又推倒麻將贏了十元錢。
長途的火車旅行快要摧殘了我所有精力，而夾雜其中的那些回憶在夢裡仍然令人心動和心痛，其實自己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有力量，很多的事情並不能如自己所願那么順利幸福，很多人也慢慢地變成歷史，慢慢地長大有了自己的生活，而生活中的苦辣酸甜，輕鬆或者悲劇都不是人所能阻擋的，一個始終平靜的人也能爆發驚人的脾氣，一個性格溫和的人也有成為殺人犯的可能，世間事，種種紛爭苦難都來自平凡的人生表面，陽光少年吃喝嫖賭吸毒的自己也見識不少，而其中的生活滋味大概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回家幾天聽到李老師被處死的訊息和種種關於此案件的說法，感到吃驚的同時更為其中的悲劇感到淒涼無比，於是寫下此番感受。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