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牌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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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雙調六十二字,前闋三平韻,兩仄韻,後闋四仄韻,兩平韻,平仄換韻方式是“甲乙甲丙甲丁甲”。以平聲韻為主間以仄聲韻。
經典詞作一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譯文:
不必去理會那穿林字打葉的雨聲,不妨一邊吟詠著長嘯著,一邊悠然地走。
竹杖和芒鞋輕捷的更勝過馬,怕什麼!一身蓑衣,足夠在風雨中過上它一生。
料峭的春風將我的酒意吹醒,寒意初上。山頭初晴的斜陽卻殷殷相迎。
回頭望一眼走過來的風雨蕭瑟的地方,信步歸去風雨,天晴,我無謂。
賞析:
詞的上片寫冒雨徐行時的心境。首句寫雨點打在樹葉上,發出聲響,這是客觀存在;而冠以“莫聽”二字,便有了外物不足縈懷之意,作者的性格就顯現出來了。“何妨”句是上一句的延伸。吟嘯,吟詩長嘯,表示意態安閒,在這裡也就是吟詩的意思。詞人不在意風雨,具體的反應又怎樣呢?他在雨中吟喔著詩句,甚至腳步比從前還慢了些哩!瀟灑鎮靜之中多少又帶些倔強。“竹杖芒鞋”三句並非實景,而是作者當時的心中事,或者也可看作是他的人生哲學和政治宣言。芒鞋,即草鞋。誰怕,有什麼可怕的。平生,指平日、平素。作者當時是否真的是“竹杖芒鞋”,並不重要;而小序中已言“雨具先去”,則此際必無披蓑衣的可能。所應玩味的是,拄著竹杖,穿著草鞋,本是閒人或隱者的裝束,而馬則是官員和忙人用的,所謂的“人行道上馬蹄忙”。都是行具,故可拿來作比。但竹杖芒鞋雖然輕便,在雨中行路用它,難免不拖泥帶水,焉能與騎馬之快捷相比?玩味詞意,這個“輕”字並非指行走之輕快,分明指心情的輕鬆,大有“無官一身輕”之意,與“眼邊無俗物,多病也身輕”(杜甫《漫成二首》之一)中的“輕”字亦同。詞人想,只要懷著輕鬆曠達的心情去面對,自然界的風雨也好,政治上的風雨(指貶謫生活)也好,又都算得了什麼,有什麼可怕的呢?況且,我這么多年,不就是這樣風風雨雨過來的嗎?此際我且吟詩,風雨隨它去吧!
下片寫雨晴後的景色和感受。“料峭春風”三句,由心中事折回到眼前景。剛才是帶酒冒雨而行,雖衣裳盡濕而並不覺冷。現在雨停風起,始感微涼,而山頭夕陽又給詞人送來些許暖意,好象特意迎接他似的。“相迎”二字見性情。作者常常能在逆境中看到曙光,不讓這暫時的逆境左右自己的心情,這也就是他的曠達之處了。“回首”三句復道心中事,含蘊深邃。向來,即方才的意思。“回首向來蕭瑟處”,即是指回望方才的遇雨之處,也是對自己平生經歷過的宦海風波的感悟和反思。
在蘇軾現存的360多首詞作中,“歸”字竟出現了100餘次,這是深可玩味的現象。曠達——頓悟——感傷,是蘇軾文學作品中所特有的一種情感模式。他一生屢遇艱危而不悔,身處逆境而泰然,但內心深處的感傷卻總是難以排遣。這種感傷有時很濃,有時又很淡,並常常隱藏在他爽朗或自嘲的笑聲的背後。
經典詞作二
定風波蘇軾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此詞作於宋神宗元豐五年(1082),貶謫黃州後的第三年。寫眼前景,寓心中事;因自然現象,談人生哲理。屬於即景生情,而非因情造景。作者自有這種情懷,遇事便觸發了。《東坡志林》中說:“黃州東南三十里為沙湖,亦曰螺師店,予買田其間,因往相田。”途中遇雨,便寫出這樣一首於簡樸中見深意,尋常處生波瀾的詞來。
首句“莫聽穿林打葉聲”,只“莫聽”二字便見性情。雨點穿林打葉,發出聲響,是客觀存在,說“莫聽”就有外物不足縈懷之意。那么便怎樣?“何妨吟嘯且徐行”,是前一句的延伸。在雨中照常舒徐行步,呼應小序“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又引出下文“誰怕”即不怕來。徐行而又吟嘯,是加倍寫;“何妨”二字逗出一點俏皮,更增加挑戰色彩。首兩句是全篇主腦,以下詞情都是從此生髮。
“竹杖芒鞋輕勝馬”。先說竹杖芒鞋與馬。前者是步行所用,屬於閒人的。作者在兩年後離開黃州量移汝州,途經廬山,有《初入廬山》詩云:“芒鞋青竹杖,自掛百錢游;可怪深山裡,人人識故侯。”用到竹杖芒鞋,即他所謂“我是世間閒客此閒行”(《南歌子》)者。而馬。則是官員或忙人的坐騎,即俗所謂“人行道上馬蹄忙”者。兩者都從“行”字引出,因而具有可比性。前者勝過後者在何處?其中道理,用一個“輕”點明,耐人咀嚼。竹杖芒鞋誠然是輕的,輕巧,輕便,然而在雨中行路用它,拖泥帶水的,比起騎馬的便捷來又差遠了。那么,這“輕”字必然另有含義,分明是有“無官一身輕”的意思。
何以見得?封建士大夫總有這么一項信條,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蘇軾因反對新法,於元豐二年被人從他的詩中尋章摘句,硬說成是“謗訕朝政及中外臣僚”,於知湖州任上逮捕送御史台獄;羈押四月余,得免一死,謫任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元豐三年到黃州後,答李之儀書云:“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屨,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輒自喜漸不為人識。”被人推搡漫罵,不識得他是個官,卻以為這是可喜事;《初入廬山》詩的“可怪深山裡,人人識故侯”,則是從另一方面表達同樣的意思。這種心理是奇特的,也可見他對於做官表示厭煩與畏懼。“官”的對面是“隱”,由此引出一句“一蓑煙雨任平生”來,是這條思路的自然發展。
關於“一蓑煙雨任平生”,流行有這樣一種解釋:“披著蓑衣在風雨里過一輩子,也處之泰然(這表示能夠頂得住辛苦的生活)。”(胡云翼《宋詞選》)從積極處體會詞意,但似乎沒有真正觸及蘇軾思想的實際。這裡的“一蓑煙雨”,我以為不是寫眼前景,而是說的心中事。試想此時“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了,哪還有蓑衣可披?“煙雨”也不是寫的沙湖道中雨,乃是江湖上煙波浩渺、風片雨絲的景象。蘇軾是想著退隱於江湖!他寫這首《定風波》在三月,到九月作《臨江仙》詞,又有“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之句,使得負責管束他的黃州知州徐君猷聽到後大吃一驚,以為這個罪官逃走了;結合答李之儀書中所述的“扁舟草屨,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而自覺可喜,他是這一種心事,在黃州的頭兩三年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白出來,用語雖或不同,卻可以彼此互證,“一蓑煙雨任平生”之為歸隱的含義,也是可以瞭然的。下片到“山頭斜照卻相迎”三句,是寫實。不過說“斜照相迎”,也透露著喜悅的情緒。詞序說:“已而遂晴,故作此。”七個字閒閒寫下,卻是點晴之筆。沒有這個“已而遂晴”,這首詞他是不一定要寫的。寫晴,仍牽帶著原先的風雨。他對於這一路上的雨而復晴,引出了怎樣的感觸來呢?
這就是接下去的幾句:“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蕭瑟,風雨聲。”“夜雨何時聽蕭瑟”,是蘇軾的名句。天已晴了,回顧來程中所經風雨,自有一番感觸。自然界陰晴圓缺的循環,早已慣見;宦途中風雨的襲來,卻很難料定何時能有轉圜,必定有雨過天青的遭際嗎?既然如此,則如黃庭堅所說的,“病人多夢醫,囚人多夢赦”(《謫居黔南十首》),遭受風吹雨打的人那是要望晴的吧,蘇軾於此想得更深,他說無風雨更好。無風雨,則盼晴、喜晴的心事也不需有了,這便是“也無風雨也無晴”的真諦。如何得到政治上“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境界?是“歸去”!這個辭彙從陶淵明的“歸來去兮”取來,照應上文“一蓑煙雨任平生”。在江湖上,即使是煙雨迷濛,也比宦途的風雨好多了。
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他的家庭富有文學傳統,祖父蘇序好讀書,善作詩。父親蘇洵是古文名家,曾對蘇軾和其弟蘇轍悉心指導。母親程氏有知識且深明大義,曾為幼年的蘇軾講述《後漢書·范滂傳》 ,以古代志士的事跡勉勵兒子砥礪名節。當蘇軾21歲出蜀進京時,他的學識修養已經相當成熟了。
經典詞作三
【定風波●自春來宋·柳永】自春來、慘綠愁紅,芳心是事可可1。日上花梢,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
暖酥消2,膩雲嚲3,終日厭厭倦梳裹。無那4,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
早知恁么,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5,只與蠻箋象管6,拘束教吟課。
鎮7相隨,莫拋躲,針線閒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注釋
1、是事可可:對什麼事情都不在意,無興趣。
2、暖酥消:臉上的油脂消散了。
3、膩雲嚲:頭髮散亂。
4、無那:無奈。
5、雞窗:指書窗或書房。語出《幽明錄》:“晉兗州刺史沛國宋處宗嘗得一長鳴雞,愛養甚至,恆籠著窗間。雞遂作人語,與處宗談論極有言智,終日不輟。處宗因此言巧大進。(《藝文類聚·鳥部》卷九十一引)。
6、蠻箋象管:古時四川所產的彩色箋紙稱蠻箋。象管:即象牙做的筆管。
7、鎮:整天。
鑑賞柳永是北宋前、中期深受市民階層喜愛的詞人。這一方面是由於他多用新聲,諧於俚俗,比較符合市民階層的審美趣味;另一方面即是他的詞多寫俗事,與市民階層的生活相當接近。但在上層社會,柳永卻是被排斥的對象,先是考進士受到皇帝黜落,繼而又受到宰相晏殊的奚落。張舜民《畫墁錄》云:“柳三變既以詞忤仁廟,吏部不放改官,三變不能堪,詣政府。”晏公曰:“賢俊作曲子么?'三變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雖作曲子,不曾道:彩線慵拈伴伊坐。柳遂退。晏殊所舉的”彩線慵拈伴伊坐句,即出自這首《定風波》。這是當時一般人所認識的柳詞的風格。
這首詞以女性的口吻來寫,屬代言體。但與溫庭筠詞中僅把女子孤立起來,作為一個美的形象和藝術圖畫不同,柳永寫的是現實生活中沉淪於社會底層的歌妓舞女。先從她情緒低落寫起。繼而寫她並沒有沉溺於悲哀怨艾之中,她對“薄情”是無奈的,但“恨”卻是自己的權利。這樣寫,就使人物顯得很真實。下闋鋪敘,類似主人公的心理獨白,將女子的悔恨和希望一一寫出。
"向雞窗"六句勾畫了思婦理想中的家庭生活,平凡而不失情趣,以此凸現了女子純潔無瑕的愛情追求。然而在男子們奔競於仕途的社會裡,這種極平常的願望也變得遙不可及了。詞中展示的,既是一個女性的個別境遇,又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
經典詞作四
【定風波●常羨人間琢玉郎宋·蘇軾】王定國1
歌兒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麗,善應對,家住京師。
定國南遷歸,余問柔:“廣南風土,應是不好?”柔對曰:“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因為綴詞雲2。
常羨人間琢玉郎3,天應乞與點酥娘4。
自作清歌傳皓齒5,風起,雲飛炎海變清涼6。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7。
注釋
1、王定國:王鞏,字定國,宰相王旦之孫,與蘇軾交密。
2、綴詞:作詞。
3、琢玉郎:盧仝《與馬異結交詩》:“白玉璞里琢出相思心,黃金礦里鑄出相思淚。”可知“琢玉郎”應指善於相思的多情男子,詞中當用於形容王鞏。
4、點酥娘:此處指柔奴。
5、清歌傳皓齒:意指美妙的歌聲從唇齒間傳出。杜甫《聽楊氏歌》“佳人絕代歌,獨立發皓齒。”
6、“雲飛”句:意指柔奴的歌能使人的心境歸於恬適安靜。
7、“此心”句:只要心安,便是家鄉。此處也代表了蘇軾的人生態度、價值觀念。白居易《初出城留別》:“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蘇軾當是受其啟發。
經典詞作五
【定風波●密約偷香踏青宋·吳文英】密約偷香踏青,小車隨馬過南屏。回首東風銷鬢影,重省,十年心事夜船燈。
離骨漸塵橋下水,到頭難滅景中情。兩岸落花殘酒醒,煙冷,人家垂柳未清明。
鑑賞:
吳文英中年時客寓杭州,在一個春日乘馬郊遊,行至西陵,偶遇某貴家歌姬,由婢女傳送書信,即與定情。此後,他們曾同宿春江,共游南屏,往來西陵、六橋,沉浸在愛情的幸福之中。這種愛情注定以悲劇收場。最後一次分別,雙方都預感到不幸陰影的跟隨,分離甚是悲傷。待到吳文英重訪六橋時,那位貴家歌姬已含恨死去。從此,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就成為夢窗一生無法排遣的“情結”。重到西湖總難免徹骨地悲痛。這首小令便是吳文英晚年在杭州留下的悼念之作。
詞人最難忘的一段情景是:“密約偷香□踏青,小車隨馬過南屏”。“踏青”前缺失一字,但無礙對詞意的理解。自清末以來,詞家們考證吳文英的詞事,都認為杭州情詞都是為他的“亡妾”而作。從此兩句和《鶯啼序》的“溯紅漸、抬入仙溪,錦兒偷寄幽素”看,可推翻其為夢窗“姬妾”的假說。南宋和北宋都很重視清明節。正值暮春之初,江南草長鶯飛,城中士庶都到郊外踏青。周密記述南宋杭州清明盛況云:“南北兩山這間,車馬紛然。……若玉津、富景御園,包家山之桃關,東青門之菜市,東西馬塍,尼庵道院,尋芳討勝,極意縱游,隨處各有買賣趕趁等人,野果山花,別有幽趣。”(《武林舊事》卷三)吳文英是以抒情方式敘寫往事的。他們是借踏青的機會“密約”,達到“偷香”目的。“密約”為雙方秘密的約會:“偷香”是指男女非法結合的偷情。“密約偷香”表明他們不是正當的戀愛關係,而雙方卻又情感熾烈,只得採取為封建禮法所不容的秘密行為來實現對愛情的追求。如果吳文英這位踏青的女伴是其妾,就不必如此秘密了。“南屏”為杭州城西諸山之一,因位於西湖之南,故又稱南山,“南屏晚鐘”為南宋西湖十景之一。
山“在興教寺後,怪石秀聳,松生森茂,間以亭榭。中穿一洞,崎嶇直上,石壁高崖,若屏障然,故謂之南屏”(《淳佑臨安志》卷八)。人們常到此處踏青,而且距貴家歌姬住處甚遠,一北一南,西湖橫隔,不易被發覺。“小車隨馬”也是較隱秘的辦法。北宋時就有一種棕蓋車,為家眷乘坐的車子,有勾欄和垂簾,用牛牽拉;南宋時製作得更精緻小巧。《清明上河圖》里也有這種車,婦女坐在車內,男子乘馬在車前引路,或在車後跟隨。南屏踏青偷香的情景,在夢窗戀愛經歷中是值得紀念的,回憶也是甜蜜的。詞意忽然轉變,“回首東風銷鬢影”。以“回首”二字連線今昔,既表示南屏之事屬於往昔,又表示時間飛逝,回首之間東風銷盡花容倩影,當年踏青女伴早已不在了。這句淡語卻有著人世滄桑的深刻感慨。魂牽夢繞的“十年心事”是無盡的離愁別恨:“離骨漸塵橋下水,到頭難滅景中情”。迸發出作者多年的積恨,沉痛的至情經過悉心地琢磨錘鍊,以精整工穩的詞句濃縮而出,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離骨”,謂伊人已死之遺骨:“塵”名詞作動詞用,即成塵,指故去多年:“橋下水”,橋當是西湖六橋,即《鶯啼序》“別後訪、六橋無信,事往花委,瘞玉埋香”所述,其人或竟葬身西湖。此句與陸游悼憶唐氏的“玉骨久成泉下土”(《十二月二日夜夢遊沈氏園亭》)絕相類似。“到頭”即“到底”、“畢竟”之意:“難滅景中情”即上闋首兩句南屏踏青的密約偷香之情。世事無常,情人已逝,她的遺骨也已染上塵土,但時間和死亡並沒有帶走詞人對她的愛戀,相反,他的愛愈加濃厚。詞情在高潮之後忽由強烈的抒情轉到紆徐的寫景,從另一側面更含蓄形象地深化詞意:“兩岸”與上闋之“夜船”呼應,暗示抒情的現實環境:“落花”當是虛擬,象徵人亡:“殘酒醒”提示結尾的線索。“煙冷,人家柳垂未清明”,是“殘酒醒”後對景物的感受。酒雖醒了,但心情並未改變,“借酒銷愁愁更愁。”煙冷“是明顯的有我之境,在作者愁苦心情的籠罩下,景色備顯淒涼。我國習俗,”清明前三日為寒食節,都城人家,皆插柳滿檐,雖小坊幽曲,亦青青可愛,大家則加棗食固柳上,然多取之湖堤“(《武林舊事》卷三)。”人家垂柳未清明“顯然為寒食日。詞人來到六橋之下悼念情人,這正是十年前踏青的時節,所以才能重新回味反省南屏舊事。三日後即是清明,按照習俗應為亡故親友掃祭,可是作者又能到何處去掃祭情人的芳冢呢!可見他是怕到清明的,那將更加悽苦不堪了。
在這首小詞里,往昔與現實,抒情與寫景,錯綜交替;上闋與下闋開始兩句,今昔對比;結構曲折婉轉,但轉折關係又是較清楚的。詞中所表達的悲傷而真摯的情感,亦感人至深。
經典詞作六
定風波周邦彥
莫倚能歌斂黛眉。此歌能有幾人知。
他日相逢花月底。重理。好聲須記得來時。
苦恨城頭傳漏水。催起。無情豈解《惜分飛》。
休訴金樽推玉臂。從醉。明朝有酒倩誰持?
賞析
這是一首歌妓之詞。離別宴上,歌女愁眉不展,低頭彈唱。詞人觸景傷情,感喟知音難覓,人生離多聚少。詞以哀婉的筆調抒寫了離別的傷感和對歌女的深情依戀。感情細膩,哀婉動人。
定風波--黃庭堅
黃庭堅——《定風波·次高左藏使君韻》
萬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終日似乘船。
及至重陽天也霽,催醉,鬼門關外蜀江前。
莫笑老翁猶氣岸,君看,幾人黃菊上華顛?
戲馬台南追兩謝,馳射,風流猶拍古人肩。
【作者簡介】
黃庭堅 (1045-1105),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又稱黃豫章,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詩人、詞人、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英宗治平四年(1067)進士。歷官葉縣尉、北京國子監教授、校書郎、著作佐郎、秘書丞、涪州別駕、黔州安置等。哲宗立,召為校書郎、《神宗實錄》 檢討官。後擢起居舍人。紹聖初,新黨謂其修史“多誣”,貶涪州(今重慶涪陵)別駕,鏇遷戎州(今四川宜賓),安置黔州等地。徽宗初,羈管宜州卒。宋英宗治平四年進士,紹聖初以校書郎坐修《神宗實錄》失實被貶職,後來新黨執政,屢遭貶,死於宜州(今廣西宜山)貶所。
擅文章、詩詞,尤工書法。詩風奇崛瘦硬,力擯輕俗之習,開一代風氣。早年受知於蘇軾,與張耒、晁補之、 秦觀並稱“蘇門四學士”。詩與蘇軾並稱“蘇黃”,有《豫章黃先生文集》。詞與秦觀齊名,有《山谷琴趣外篇》、龍榆生《豫章黃先生詞》。詞風流宕豪邁,較接近蘇軾,為“江西詩派”之祖。晁補之云:“魯直間作小詞固高妙,然不 是當行家語,自是著腔子唱好詩。”(見《詩人玉屑》)另有不少俚詞,不免褻諢。有《山谷詞》又名《山谷琴趣外篇》。主要墨跡有《松風閣詩》、《華嚴疏》、《經伏波神祠》、《諸上座》、《李白憶舊遊詩》、《苦筍賦》等。書論有《論近進書》、《論書》、《清河書畫舫》、《式古堂書畫匯考》著錄。黃庭堅是“蘇門四學士”之一,詩風奇崛瘦硬,力擯輕俗之習。開一代風氣,為江西詩派的開山鼻祖。書法精妙,與蘇、米、蔡並稱“宋四家”。詞與秦觀齊名,藝術成就不如秦觀。晚年近蘇軾,詞風疏宕,深於感慨,豪放秀逸,時有高妙。
北宋元符元年,居戎州時,仿王羲之《蘭亭集序》中“曲水流觴”意境,於今宜賓市郊北鑿石飲水為池,曰“流杯池”。
【賞析】
此詞為作者貶謫黔州期間的作品。寫出他窮困險惡的處境中,不向命運屈服的博大胸懷;主要通過重陽即事,抒發了一種老當益壯、窮且益堅的樂觀奮發精神。
上片首二句寫黔中氣候,以明貶謫環境之惡劣。
黔中秋來陰雨連綿,遍地是水,人終日只能困居室內,不好外出活動。不說苦雨,而通過“一漏天”、“似乘船”的比喻,形象生動地表明秋霖不止叫人不堪其苦的狀況。“乘船”而風雨喧江,就有覆舟之虞。所以“似乘船”的比喻是足不出戶的意思,又影射著環境的險惡。聯繫“萬里”二字,又有去國懷鄉之感。下三句是一轉,寫重陽放晴,登高痛飲。說重陽天霽,用“及至”、“也”二虛詞呼應斡鏇,有不期然而然、喜出望外之意。久雨得晴,又適逢佳節,真是喜上加喜。遂逼出“催醉”二字。“鬼門關外蜀江前”回應“萬里黔中”,點明歡度重陽的地點。“鬼門關”即石門關,今四川奉節縣東,兩山相夾如蜀門戶。但這裡卻是用其險峻來反襯一種忘懷得失的胸襟,頗有幾分傲兀之氣。
過片三句承上意寫重陽賞菊。古人重陽節有簪菊的風俗,但老翁頭上插花卻不合時宜,即所謂“幾人黃菊上華顛”。作者借這種不入俗眼的舉止,寫出一種不服老的氣概。“君看”、“莫笑”云云,全是自負口吻。這比前寫縱飲就更進一層,詞情再揚。最後三句是高潮。此三句說自己重陽節不但照例飲酒賞菊,還要騎馬射箭,吟詩填詞,其氣概直追古時的風流人物。此處巧用晉詩人謝瞻、謝靈運戲馬台賦詩之典。
末句中的“拍肩”一詞出於郭璞《遊仙詩》“右拍洪崖肩”,即追蹤的意思。下片從“莫笑老翁猶氣岸”到“風流猶拍古人肩”彼此呼應,一氣呵成,將豪邁氣概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首詞鑄詞造句新警生動,用典自然貼切,其豪邁之氣動人心魄。
中國古詩詞(二)
詩詞是一種極具個性化的藝術形式,對於文學作為一種藝術出現的時候,他代表的不僅僅是定義層次方面的一種社會意識形態,而是一個作家的心路歷程,一個作家的血與骨!如果我們不在詩詞里保有一個乾淨、純粹的自我、那么我們還期望在那裡找到一個這樣的自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