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厘米的愛》

《三厘米的愛》是又諾請創作的散文作品。

《三厘米的愛》由諾青編著,屬於散文類型.

作者

諾青

作品類型

散文

書籍簡介

三厘米的愛

出現在我視線內的是一張發黃的照片,被擴大100多倍後一直躺在牆壁上。
順著照片的左端向右端看,一條很長的公路一直往前伸出,快要到右端時忽然出現了一間小屋,木質的屋頂,黃色的牆壁,紅色的小門正好面對著公路敞開著。小屋沒有窗子。順著照片的上端向下端看,由碧藍的海水一下子變成了土白色的公路,再一下子變成了金黃的麥田。我還發現照片的右下角印著一行數字:2080/10/10.她們說她們喜歡我。
我問:為什麼不說愛我呢?
她們回答: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
他們說他們愛我。
我問:為什麼不說喜歡我呢?
他們回答:愛和喜歡是不一樣的。
我記得認識他們和她們的時自己正對著一張自己畫的水彩畫拍照,那時自己還沒有老去。
她們問我:你在做什麼呢?
我要不它擴大100多倍,那樣路就會長長100多倍,房子也是。
他們說我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那次我把一雙純黑色的絲襪套在雙手上,照相機掛在腰間,背過身體將鏡頭舉在屁股上拍到了身後的畫。
那是一個帝國。我想。
我是一個女人,當我在白天裸著身體睡覺時就知道自己是女人了。她們說我有兩隻很大的乳房,像被男人吹脹的氣球;他們說我的下半身很美,像飛機飛過的弧線平躺在地面上,他們還說我身體的某個地方和他們的某個地方是陰陽之合。
我記得我當時打了他們一掌。
他們是男人,我看見過他們努力地挺著腰桿撒尿的樣子,有時還會變成直線。
他們是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
她們是女人,她們拉著我的手摸過之後我就知道了,還有那個洞。
她們是女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
他們叫杯子。
她們叫盤子。
杯子說過我應該有一個爸爸,和他一樣的特徵。
盤子說我應該有一個媽媽,和我自己一樣的形象。
他們(杯子和盤子)說完我就睡著了,我夢見一個男人面對面睡在我的身體上,嘴裡的牙齒緊緊地咬著我紫紅色的乳頭,我似乎還感覺到他的杯子伸進了我的盤子,有點疼。再後來一個女人從上面壓了下來,我喊了聲:媽,我怕!好一會我就感覺到了冷,我緊緊地抱著身體上面的男人,發覺他的身體漸漸冷卻,他背上的血順著他的杯子流進了我的盤子,好多好多。
我真的該有一個媽媽。她給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靈子,外面的雪真大。
我仍舊抱著已經冷卻的身體輕輕地說:媽,我喜歡雪,嘿嘿……
盤子說那年我應該十六歲,後來我就老了。
杯子說那以後到現在他還一直愛著我,他也老了。
我知道自己叫靈子,有大大的像氣球一樣的乳房和軌跡一般的曲線,我還有一個盤子。
杯子說我還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和一張可愛的臉。
盤子說我還有一頭他沒有的黑髮和漂亮的十根指頭。
我知道自己頭上長滿了討厭的毛,一扯會掉下了好多,還會疼。
我抱著杯子說:盤子,我怕疼。
杯子的眼淚順著他的下巴滴到了我的眼角,澀澀的,又流進嘴裡,鹹鹹的。我衝著他笑了笑說:我喜歡這樣的味道,杯子。
我十六歲那年的生日,杯子和盤子坐在我面前,盯著我紅暈的面孔說:靈子,八十年後我們還是朋友。
那年是二零零零年,我記得我們都很快樂,像小鹿。
接著我便老了,當那個男人的血流進我盤子後我就老了。
一個人可以像天使,花開一半謝一半。
從那以後杯子成了他們,盤子成了她們,靈子成了天使。
盤子會講故事,她的聲音很好聽,像風吹過風鈴的聲音,觸摸在皮膚上暖暖的。
她說好多年前我們還小,小得撒尿都解不開褲子。她說這話時笑了,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盤子說她叫落草,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名字的組合,那個叫落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睡過覺後就不見了,連刻在窗戶上的影子也找不到了。後來草就生了她,生她的時候屋外的雪鋪天蓋地,她給她起了落草這個名字。
我記得好多次盤子摟著我的脖子紅的眼睛說:靈子,你叫我落草好嗎?我們和素素一起去看海水。
我知道他們——杯子叫素素,似乎在好久以前一個女孩子站在台階上衝著下面羞澀的男孩喊:你叫素素?哈哈,你叫素素,女孩子的名字,哈……
我叫靈子。
那時的杯子比我高半頭,挺起的鼻樑,微翹的嘴唇,還有那兩撇濃密的眉毛。那時他紅著臉說:靈子,你看海水多漂亮,還有那些海那邊看不見的麥田,海浪就像麥浪一樣漂亮……
那些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我們還小,手拉著手一起走很遠的路。
牆壁上的照片老去了,黃色的憔悴就像淡去的青春一晃一晃的。
許多人說我瘋了,一個人呆在房子裡幾個月,手掌上套著黑色的絲襪,相機依舊掛在屁股上。
素素每次和落草來看我時會帶好多東西,有我最喜歡的糖葫蘆,一串串的樣子好美。
落草總會微笑著看著我說:靈子,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你那時就站在教室前面的台階上衝著滿教室的同學喊,誰給我買一輩子糖葫蘆我就嫁給他。
我會不由自主地拉起素素的手頂著落草看,看見她眼裡的憂傷大片大片地落。
素素會接著說:靈子,我們已經有了2000個竹籤了,你已經吃過2000串了。
然後我伸出手把剛吃過的竹籤遞給素素,說:有2001個呢。
我經常做夢,在夢裡慢慢地年輕,我不會忘掉夢裡的海水,還有快樂的我們。
我們就坐在一條筆直的公路上,沒有車駛過,一邊是一涌一涌的海浪,一邊是隨風而動的麥浪,中間蒼白的公路上靈子,素素,落草赤著腳在走著。
在夢裡我知道素素愛我,落草愛素素,他們喜歡我。
落草把她的頭搭在我肩膀上靜靜地說:靈子,素素說他只愛你一個。
我伸出手指理著她的頭髮,說:落草,素素是你的,別傷心了好嗎?
那時素素就走在我們身後,我轉過頭看見他手裡的糖葫蘆酸甜可口。
他看著我笑。
那裡面的海水是甜的,我用掌心捧起一縷水送到素素嘴邊,素素就伸出舌頭舔乾淨了,笑著說:恩,真好。
我們會折好多好多的紙船,然後同時方進海里,一個浪頭過來後它們就走遠了,一個接一個就看不見了,像失蹤的夢,是藍色的……
夢的結尾我會聽見素素說:靈子,跟我回家吧,我娶你。
我偏著頭一邊有腳波動海水,一邊吐掉嘴裡的核,說:男人不是好東西,你也是男人。
素素紅著臉望著我,怯怯地說:我不是男人。
那女人把我送進這個房間後就離開了,我站在房子中央問她:媽,你還回來嗎?
她那次沒有回頭,離開時木質的門被摔得很響。
房間裡有一張很大的床,紅色的被子和被罩洋溢著力量,還有一張桌子。
桌子上有一台叫電腦的玩物,有一瓶似乎永遠都喝不乾的紅酒。
還有一隻三厘米長的貓靜靜地睡在電腦上,眯著眼。
落草第一次找到我時就問:靈子,就你一個人嗎?
我指了指旁邊的電腦。
落草又說:那是貓,我說的是人。
我斜著眼看了看一臉紅潤的落草,仍舊指著電腦說:他們在電腦里。
落草沒有理我的話繼續說:靈子,你看誰來了!
就這樣素素又站在了我的面前,大大的個子俊俏的樣子。
他一臉激動地看著我,好久才說:靈子,跟我回家,好嗎?
靈子說:我爸死了,我知道他是個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了那個叫帆的人。
帆也是一個男人,他說他有一對深色的眼睛,厚厚的嘴唇和一口雪白的牙齒。
帆活在我的電腦里。
我第一次和帆聊天的那天晚上,房間裡只有電腦螢幕發出的淡淡的光,照得我眼睛生痛。
帆打過來一行文字:我叫帆,男孩子,生長在海里。
我愣了好一會回過一句話:我是靈子,不是女人,就在海邊。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白天的時候我會和素素,落草走出房間,沿著那條公路一直走,從來沒有走到過盡頭,也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我們淡淡地笑,切切地開心。
夜裡帆就出現了,帆說他就活在夜裡,白天的時候就睡了,很沉的那種。
我會靜靜地盯著對話框裡不停閃動的文字,在心裡試著給他們配上聲音,忽然覺得配上素素的聲音剛好,不急不緩,暖暖的。
帆說他叫帆,有一個爸爸,媽媽在很早就死了,沒有人告訴他原因。他從小就一個人走著,走在一座很大的別墅里,透過柵欄他可以看見很高的樹一直伸進天空,看見許多的鳥打著轉在樹枝間穿梭,還看見一個小女孩在媽媽的陪伴下放風箏……
帆說:靈子,你快樂嗎?
靈子咬破了嘴唇,打出一行文字:現在是。
素素和落草在一個很正常的日子裡推開門,我看見素素懷裡的蛋糕,一層一層地壘的好高。
素素說:靈子,你二十一歲了。
那天我很開心,落草很小心地對我說:靈子,取下你手上的絲襪好嗎?
我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擺了擺頭說:不……這是我媽媽的,她說……她說女人就應該用絲襪……
落草真傻,她似乎真的沒有察覺到我已經醉了,她繼續小心地說:可是靈子,我們還是女孩子,不是女人,你懂嗎?
我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後來我隱約地記得素素一直抱著我,他的臉緊貼在我的頭髮上,好冷。
後來我在夢裡偷偷地對落草說:落草,我認識了一個叫帆的人,他是男孩子,不是男人,我喜歡他。
我還夢見落草哭了,弄得我臉上滿是淚。
那天我二十一歲,我知道五年的時間過去了,我還忘不了那個晚上,他冷卻的身體和流進我盤子裡的血,還有媽媽發怒的聲音。
媽媽那晚吻著我的腳趾,說:他是畜生,不是你爸爸。
沒有比那年更冷的夜了。
帆換了頭像,有以前的一條橫線變成了兩條橫線,細了。
我側著臉敲出:不問我昨晚為什麼沒來見你嗎?
他快速地回過一句文字,似乎很早就準備好了,他說:祝你生日快樂!
靈子呆呆地愣了半天,盯著電腦上三厘米的貓。
你資料里有的,所以我猜到了,昨天你肯定很開心。他補充說。
我說:謝謝,我二十一了。
我二十二了。回了我的話。
我知道你比我大一歲,只是不知道具體的季節,帆。
你怎么會知道呢?
你資料里也有,第一次見你時我就看了,帆。
我的貓在我二十一歲那天死了。
素素用手掌托起小不點的她看著我,眼角含著了淚說:靈子,她喝的太多了,都怪我沒有把杯子裡的酒喝完,都怪我。
落草用胳膊攬著我的脖子,右手理著我的凌亂的毛,輕聲說:靈子,不要傷心了,好嗎?
我記得素素第一次給我送來貓的那天早晨,風很大,他一邊抖落滿身的塵一邊說:靈子,你看這是什麼?
我看見一隻小貓正安靜地睡在他的掌心,眯著眼,好可愛。
和我一般小。我望著一臉開心的素素說。
後來我就和她生活在一起,我給她把家安在了電腦上,一晃就過了好多沒有風的日子。
貓死了,我失控地從素素掌心用指頭捏起她的身體扔進了紙簍,接著綣著身子趴在地板上,頭髮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層。
原來靈子哭出的聲音也會這么大。傳出了很遠又傳了回來。
落草扶在我肩上依舊輕輕地說:靈子,不要傷心了,好嗎?
靈子沒有見過落草哭過,靈子在心裡暗想落草真可憐,一個連眼淚都沒有的女孩子。
最後一次見素素時落草沒有在跟前,他像一個落魄的浪子敞開著衣服站在門口。
他看著我說:靈子,接我進屋好嗎?
我低著眉頭看著一臉疲憊的素素,他凌亂的頭髮在頭頂隨著屋外飄進的風左右跳動,嘴角乾烈地起了角皮。
接著我看見了他手裡攥著的糖葫蘆,一長串的樣子好漂亮。
我走過去伸出左手,默默地說:素素,靈子接你進屋,好嗎?
素素一把摟緊我,他深厚的呼吸在我耳邊上下竄動。
他像以前一樣眼角落滿了淚跡,說:靈子,你已經吃過2079串糖葫蘆了,這是第2080串,最長的一串,有21顆核。
我開心地用牙齒咬開了最頂端的一顆,鮮紅的果汁像泛開的暈一下子漫了出來,順著身體流了下去。
好酸,好甜。我低著頭說。
後來素素一直抱著我,他安靜地看我吃完了所有的核,臉上的蒼白漸漸淡去了。
我發覺素素好俊
嫁給我,好嗎,靈子?素素用手扶起我低下的額頭說。
你不是男人嗎?靈子呆呆地問。
一直好長時間沒有人來這個房間了,帆也不再出現了,當我守在電腦前等到屋外的陽光從門縫裡射進時我徹底死了心,就像我知道貓不會再發出“眯眯”的聲音了。
我對著電腦自己說:靈子老了,十六歲以後就老了。
我二十二歲那年有一個叫落草的女孩子走進房間,她依然一臉的平靜,我在一瞬發現她瘦了,寬大的衣服在身上打著晃。
落草說:靈子,素素去國外了,就是海的那邊。
靈子低著頭玩弄著手上黑色的絲襪,好久說:落草,我對不起你們。
記得她離開時還說了一句話,後來我就睡著了。
草說:素素就是帆。
我是一個女人,有著一對大大的乳房和盤子,十六歲那年我就老了。
他們說80年後我們還是朋友,我知道那是2080年。
我要嫁給願意一輩子給我買糖葫蘆的男孩,一輩子為一個人笑。
媽媽說那個騎在我身上的男人不是好東西,我理解成了男人不是好東西。
她還說不要我再叫那個把血流進我盤子裡的男人爸爸,我點了點頭。
出現在我視線內的是一張發黃的照片,被擴大100多倍後一直躺在牆壁上。
我記得許多數字。
一輩子十六歲
2080 10/10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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