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崙霧月政變秘聞:幾乎被嚇暈厥,但靠士兵與刺刀而翻盤

霧月十八日清晨,150名元老院議員收到了加急信件。信件知會了他們一次緊急召開的早間會議。值得一提的是,並不是所有的議員都收到了通知。議員們抬著朦朧睡眼,動身直趨杜勒伊里宮。儘管我們已經得知,當天是政變日;在這些議員們看來:儘管正值臨冬時分,巴黎的街道仍浸透在一片漆黑之中,然而四下光景與往常別無二致。這座城市輕輕地挪了挪身體,沉寂了一夜復一夜的血液,一日又一日地重新緩緩流動、進而奔騰於千百萬條縱橫交錯的脈絡之中。差不多與此同時,巴黎城北,某人的街坊鄰居肯定看到了馬路之上,一批又一批的軍官匆匆而過。

拿破崙霧月政變秘聞:幾乎被嚇暈厥,但靠士兵與刺刀而翻盤

七點來鍾,會議正式開始。元老院常務委員會的代表登上講台,大聲疾呼新的危險已然逼近共和國。這位代表指出,一群歹徒正從四面八方潛入巴黎的大街小巷,進而發動一次顛覆自由的陰謀。由於這種事情在之前的革命狂潮中可謂司空見慣,所以這樣的發言,無異於在坐席之間投下一枚炸彈。接著有三位議員輪番發言,揭露了(子虛烏有的)雅各賓俱樂部的復活,並警告元老院,這些亡命之人將不惜一切代價恢復恐怖專政。最終,有一位議員建議,立即將兩院遷往巴黎近郊,同時要準備衛戍部隊。於是他建議拿破崙擔任第17民兵師師長,以防不測。不知道是因為仍懾於雅各賓暴動,還是杜勒伊里宮中出了一群內奸,元老院與會的成員全體贊同這一提案。總之一番討論後,元老院簽署了法令:其中包括兩院遷往聖克盧的決定和對拿破崙的任命。

委任狀很快送到城北勝利街的波拿巴家中。不過信使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馬路兩邊,龍騎兵持劍而騎;大量軍官從拿破崙的宅邸中滿溢而出,三兩成團,有些站在道旁,有些聚在花園裡,個個身著盛裝。這時候的拿破崙身著便服,親自一一接待前來此處集合的同僚們。大約八點來鐘的時候,已經得到命令的拿破崙一身戎裝,手執韁繩,胯下一匹黑色駿馬,傲然騎行於隊首。

拿破崙霧月政變秘聞:幾乎被嚇暈厥,但靠士兵與刺刀而翻盤

反觀杜勒伊里宮,這時大批的龍騎兵已經在宮殿前擺好隊形,嚴陣以待;花園中,則有督政府衛隊負責警戒,這支部隊現在已經被拿破崙策反。大約十點鐘,拿破崙來到了元老院,與之同行的是一幫高級將領。他對著緘口不語的議員進行了一次演說。末了,他情緒激動地宣誓對共和國效忠。當時有一位議員立馬起身質問:“為什麼不向憲法效忠?”但他立馬被議長以憲法的名義喝止。接下來,元老院決定閉會、遷往聖克盧。

現在需要肅清政府了——擒賊先擒王,政變黨人帶著軍隊直接開進盧森堡宮,接管政府。由於之前巴拉斯同意了中立,所以政變者便下了一道溫和而又體面的逐客令。巴拉斯簽署了辭呈之後,便被送出巴黎,去鄉下養老了。另外兩位,戈伊埃和穆蘭的下場,就沒這么好看了。沒了巴拉斯,這兩人就和無頭蒼蠅一般。戈伊埃束手就擒,穆蘭遠遁而去。至此,政變的第一天已經結束了。但是拿破崙們並沒有對第二天進行周密的安排:在他們的頭腦中,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大綱,對可能出現的突髮狀況並沒有仔細考量。當夜,拿破崙在枕頭底下藏了兩把上了膛的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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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霧月十九日。這天,兩院已經遷往巴黎以西約三公里的聖克盧。當時,那裡保有一座莊園,建於17世紀(它現在早已不復存在,因為普法戰爭而被焚毀)。聖克盧莊園中最大的廳堂——阿波羅畫廊,是元老院的會場;另一間會場——橘廳,被五百人院所挪用。還沒到下午一點鐘,元老院還沒開始議程,五百人院就開會了。剛開始現場就幾乎失控,作為議長的呂西安也無力肅靜。“雅各賓”們占領了前排位置,他們想強行阻止其他派系的議員上台發言。不過還是有一名議員,也是政變黨人,登上講台。他呼籲應該成立一個公共安全委員會,這樣的提議旨在取代如當下一般難以控制的議會本身。

“雅各賓”派似乎回想起當年公安委員會的淫威,或是敏銳地覺察到了提案通過,他們將會被架空的事實,因而高聲狂呼“不要獨裁”、“反對凱撒”、“打倒克倫威爾”等口號。還未等這位議員說完話,“雅各賓”們就用這樣的呼喊不斷打斷發言、威脅他下台。“無憲法,毋寧死”的口號持續不斷,蓋過了其他議員的抗議,淹沒了不斷嘗試重整秩序的呂西安。他們要求質詢元老院,要求有關政治危機的證據。這項提案猶如一根細針,行將戳破謊言的泡沫。一旦戳破,拿破崙、西哀耶斯,還有許許多多的政變黨人,將會直接在法律上被判以死刑。

不過荒謬的是,五百人院居然把所有的議題先拋之腦後,先來讓議員們一個個向共和國向憲法表忠心——“雅各賓”派們不知道是不是進會場的時候沒有帶腦子,居然熱烈歡迎這項提案,絲毫沒有覺察到無論是表面上還實際上正在發酵膨脹的危機,同時也喪失了粉碎政變的最佳時機。估計當時呂西安見到這場面,也總算是舒了口氣,扶了扶眼鏡(他是個近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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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西安·波拿巴

當五百人院這邊繼續脫線的時候,元老院終於開始做正事了。大約下午兩點鐘的時候,會議正式開始。當時元老院要求督政們應該也來到會場,共同應對雅各賓危機。之後,有名信使抵達現場,宣布四位督政已經辭職,還有一位則被置於拿破崙的保護之下。現在,元老院要面對的是重組政府的問題。

這時,拿破崙和西哀耶斯、羅歇·迪科也在莊園內,他們坐立不安地觀察局勢。時機如細沙般從指間流逝,這位將軍意識到了局勢的惡化。甚至於儒爾當、奧熱羅都來找到他,勸說放棄政變(他們很有可能是得到貝爾納多特的訊息)。拿破崙決定親自出馬,他帶著一隊士兵先來到了元老院的會場。對於這個不速之客,元老院大吃一驚,因為他們並沒有招來拿破崙。很明顯,當時將軍的神經已經處於一種臨近拉斷的狀態,否則話也不會說得結結巴巴、支支吾吾的,讓聽眾們摸不著頭腦。當時,與之同行的布里耶納拉了拉拿破崙的衣角,輕聲提示多說無益。於是拿破崙在一種混亂的情況下,結束了演說,也並沒有解決什麼問題。他離開會場,徒留驚愕而未緩過神來的議員。不過元老院光是看到那一隊士兵,便明白了事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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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拿破崙來到五百人院,依舊帶著那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這一行人剛進來的時候,議員們還在忙於爭吵,無暇顧及。但很快幾乎全場的議員都在同一時間注意到了拿破崙,更重要的是,後頭跟著舉著著槍枝、上了刺刀的擲彈兵。於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什麼狀況,一波巨大的怒浪鏇即拍打在拿破崙身上。“打倒獨裁者”等諸如此類的譴責,猛然在拿破崙四周迸濺,險些撕裂著他的耳膜。更為嚴重的是,全場幾乎所有人都呼喊著“逐出法外”的口號。

呂西安在一旁試圖重整秩序,但是他的手再長,也沒辦法把五百人院從暴怒的波濤中撈出來。有個議員事後回憶,他當時抓住拿破崙的雙臂,不斷質問:“你在搞什麼鬼?你在搞什麼鬼?你個莽夫,滾出去,你正在侮辱法律的聖殿!”還有些議員衝上跟前,抓住拿破崙的衣領,用力來回搖晃他。當然,會場仍有支持他的議員。於是當時呈現出一個這樣的景象:以意識模糊的拿破崙為中心,靠近他的那一圈無一例外都在譴責、肢體觸犯他,而他的士兵和同事正全力反抗著;向外圍看去,基本是“雅各賓”們和波拿巴黨的互相攻訐、以及推搡打鬥。

拿破崙霧月政變秘聞:幾乎被嚇暈厥,但靠士兵與刺刀而翻盤

拿破崙當時肯定是受到了驚嚇,幾乎昏厥過去。他的同事們見狀,立馬試圖撥開人潮;繆拉和勒弗費爾不斷擠入人群中,但是也只能被擠得雙手在空中亂舞;有個擲彈兵在試圖救出拿破崙的時候被同事的刺刀劃傷了手臂。最後,那幾個身強力壯的擲彈兵推開一個個充斥了憤怒的議員,把拿破崙抬出了橘廳。之後,“雅各賓”們威脅呂西安進行將拿破崙逐出法外的投票。此時的呂西安以驚人的定力,冷靜並適時地解釋乃兄的行為,說拿破崙只是來向議院匯報。未及他說完,對拿破崙的譴責又淹沒整個會場。呂西安多次請求議會應當再聽取一下拿破崙的意見,但是眾人置若罔聞。最終,呂西安明白自己無法控制這個已經瘋狂的五百人院,在把議長權力暫時移交之後,叫人傳話給拿破崙:你必須在十分鐘內解決問題,否則的後果自負。之後拿破崙派人將呂西安接了出來。

政變黨人碰面時,拿破崙已經恢復了意識,但明顯驚魂未定,他甚至稱西哀耶斯為將軍。他們又知曉了五百人院已經通過了逐出法外的訊息——雖然實際上五百人院正在做這件事情——現在所有人都明白,必須在軍隊介入前結束這場鬧劇。於是拿破崙決心殊死一搏,他命令手下士兵持槍、準備戰鬥。後來,呂西安也到了,身份上他仍是五百人院議長。他向拿破崙麾下的士兵描繪了一副混亂的景象——議員中出了一群被英國收買的叛徒,這部分歹徒控制了整個議院,侵犯了法律的原則,是被逐出法外的。

接著,他抽出利劍指向拿破崙的胸膛,稱如果拿破崙叛國違憲,就會殺了他。此時是傍晚五點多了,士兵們確信了自己的事業是正義的,於是在行軍鼓點中,衝進了橘廳。隨行的繆拉通告道:“公民們,散會。”五百人院的議員們一收此前的囂張氣焰,紛紛四處遁逃。於是,議會也被解散了。這標誌著拿破崙不僅推翻了政府,還把整個共和制度給連根拔起,扔到一旁;至於憲法那就更不用說了。作為這場政變的領導,他最終獲得這個國家的無上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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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月政變

更令人訝異的是,整個法蘭西居然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並沒有過多的抵抗。儘管在霧月十九日的行動中,我們可以看到拿破崙窘迫甚至可以說是糟糕透頂的表現,但是前期政變的周密策劃與布局拯救了他。現在,這位法國的新主人,要面對是制定憲法、更始政治的繁冗工作,當然這都是後話了。他還要應對外界的挑戰,因為奧軍依舊盤亘在北義大利,時刻威脅著新政權。命運不允許他把玩著權力的王冠,要把這頂王冠加冕其身;命運抬手一指,所向之處卻是六合八荒;命運告訴他,你就是革命,這個世界的革命。

政變成功的當晚拿破崙,或許並沒有想到日後的議事日程。他在聖克盧過了夜,應當讓他好好小憩一下了。後人無從揣測,那天夜裡拿破崙心中的所思所想。餘悸罷,喜極罷,不久前還困於漫天黃沙的他,最終用並不高大的身軀闖出了一片天,一片只屬於他的天空;身陷混沌的他,徒手撕開了未知迷霧,踏上了一條盤鏇而上、直至蒼穹極點的權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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