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里有這樣一個慘烈的故事。
明光宗朱常洛的女兒樂安公主,嫁與宛平人鞏永固為妻。兩個育有五個子女。
崇禎皇帝跟鞏永固的關係不錯。崇禎十六年,他援引祖制,說勛臣駙馬要入國子監讀書,各位家中有適齡的學生嗎?成國公朱純臣、定國公徐允禎等都說家裡只有還不到年紀的娃娃,沒人能去,唯鞏永固說自己願意去。
更厲害的是,鞏永固曾向崇禎皇帝建議,恢復被朱棣逼宮、自焚而死的建文帝的諡號以及廟宇。雖然並未被採納,但京城裡到處流傳著鞏永固有膽有識的傳說。
崇禎十七年,形勢危急,一些大臣建議把太子朱慈烺送往南京,以防萬一。崇禎皇帝也有此想,卻架不住反對聲浪很大,沒有做成。直到三月份,危如累卵,朱由檢終於下定決心,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法,一定要把太子送出去。
此時,他能相信的人不多了。他想起鞏永固也曾勸他放太子南下,因此密令鞏永固及新樂侯劉文炳帶兵護送太子南下。
鞏永固接到密令之後,直搖頭啊,說了句——親臣不藏甲,臣等難以空手搏賊。
大明祖制,藩王貴胄,養兵有數量控制,連出城掃墓,都得報備,哪裡有兵幫你去打仗啊。
鞏永固淒悽慘慘說完這句話,哇哇大哭。
三月十九日,都城陷落。鞏永固用黃繩子把五個子女綁在不久前去世,尚未來得及下葬的樂安公主靈柩上,說——此帝甥也,不可污賊手。舉劍自刎,闔室自焚死。
很悲壯是不是?
很心痛是不是?
可憐的孩子啊!
然而,今天讀到崇禎時經常出入宮廷的錦衣衛王世德的記載,才發現,鞏家並未絕後。
王世德說,鞏永固,無子,有一女嫁給了京營總督李國禎的兒子李公藩。北京城破之前,小李帶著巨款逃到了江南,康熙十七年(1678)的時候都還健在,他“頗豪而好客,竟以壽終”。
雖然他未說鞏永固的女兒活到了什麼時候,卻可證明,鞏永固並非如《明史》中所言,未留下一個後人。
王世德還寫到,“野史云:永固以黃繩系子女五人於柱,謬矣”。
那么,王世德所記可信還是明史中鞏永固燒死五個子女再自殺可信呢?
《明史》的資料,都是間接的,且最終成書,已到了乾隆四年。而王世德的記載,卻是親歷的,記載於康熙年間。在他的那個時代,鞏永固殺子女傳言便已流布甚廣,因此,他覺得有指出其錯誤的必要。
流傳在民間的故事,變成了正史里的史實,突出了鞏永固的高大上。
有人說,清朝人在《明史》里抹黑明朝,從這個例子看,似乎反而有美化之嫌。
如此看來,所謂的讀史使人明智,應該有個前提,史料是儘可能全面的。否則,估計也會越讀越傻。
明朝 駙馬 鞏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