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小時候,洪秀全以為,這個世界是專為自己而創造的。

雖然出生在赤貧家庭,但由於他自小聰明可愛,又是幼子,所以受到父母異乎尋常的寵愛。所有的孩子中只有他一個被供上了學,別的孩子吃野菜糊糊,他卻總能吃飽紅薯。父母的嬌生慣養自然有他們的理由:火秀(洪秀全的小名)是家裡唯一的讀書人,一家人翻身的指望就在他身上。

火秀果然爭氣,雖然不怎么用功,私塾里的功課卻回回第一。據說第一次學對對子,老師出了個上聯:雞鳴。火秀立刻站起來答道:狗叫。老師又出上聯:雞鳴天大亮。火秀不等話音落地就脫口而出:狗叫日頭出。不僅老師驚得目瞪口呆,整個村里都轟動了:火秀這個聰明勁,恐怕連舉人也中得!將來能點翰林做宰相,要享大福哩!

洪火秀在窮鄉僻壤長大,卻自小志向不凡。他沒來由地相信,自己一定會走出這個窮得連草都不愛長的官祿(今廣州市花都區),做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然而,沒過幾年,挫折不由分說地降臨了:從14歲到29歲,洪火秀整整考了15年,從娃崽考成了娃崽的爹,連個秀才也沒考上。

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他不知道,這個窮山溝私塾的教育水平,根本支撐不起他的龐大夢想;從他後來寫的那些半通不通的詩作來看,他也根本算不上天生才俊。世界在他的眼裡變得越來越陰暗,越來越狹窄。在人們眼裡,他也從一個前程遠大的青年逐漸變成了一個進不了學又耕不了地的廢人。本來活潑開朗的他日漸沉默寡言、面目陰沉。所以,1837年2月,23歲的洪火秀第三次落第後,當場昏倒在榜前,大病40餘日,幾乎危亡,人們對此十分理解。

在巨大的打擊下,鬱積多年的衝動噴薄而出,讓他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是如此的瑰麗、神奇又真切,使他多少年後回憶起來還恍如昨日:他坐著一頂小轎升到了天上。天門兩旁,“無數嬌娥美女”簇擁著迎接他。後來他在《太平天日》中說自己當時“目不邪視”,很是正人君子。進了天門,有“無數穿龍袍角帽者”前來拜見,使他充分認識到自己是個非同一般的人物。這些人帶他來到一位“頭戴高邊帽,身穿黑龍袍,滿口金須拖在腹尚(上)”的“像(相)貌最魁梧,身體最高大”的老人面前。

《太平天日》寫於洪秀全創立拜上帝教多年之後,為了符合神化自己的需要,洪氏想必對夢境做了許多修改。做此夢時,洪氏尚不知西方的上帝為何物,把這位老人稱為“上帝”,是多年之後的事。當時,他只是模糊知道,這位老人是天上最大的神仙,主宰天地萬物。

這位老人告訴他,他洪火秀並非凡夫俗子,乃是自己的兒子。

夢是願望的達成。在心底,洪秀全曾經無數次地怨恨上天把他生在這樣的赤貧之家;而現在,他從貧農之子變成了上帝的孩子,他擁有了最有權勢的父親。

這位上帝見到洪火秀的第一件事,就是教洪火秀“坐裝衣袍要齊整,頭要軒昂,身要挺直,兩手要覆在膝,兩腳要八字排開”。這才是大人物的坐姿。這一姿勢,想必是洪火秀在看書中那些古代將相的畫像時記住的,現在移植到了夢中。

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洪火秀現在已不是凡夫俗子。在夢中,上帝賜他一個名號,叫“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他在夢中發著高燒,反覆念叨著種種囈語:“朕是真命天子……朕睡緊都坐得江山,左腳踏銀,右腳踏金。”

“做皇帝”是古代中國人塵世夢想的巔峰。而洪秀全是個有著極強支配慾的人,對地位、等級和權力的渴求是他生命中最根本的力量。掌握了絕對權力的洪火秀在夢中痛快淋漓地報復了這個世界。他第一個報復的是孔子—就是這個人開創了儒學,害得他寒窗十年,嘗盡了辛苦,最後卻一無所獲。在夢中,上帝把孔子叫到面前斥責,然後把孔子按在地上打了一頓屁股。然而,儒學畢竟已經構成了洪火秀的基本社會觀,他對孔子的態度是矛盾的,所以最後,他還是讓上帝給孔子安排了一個“在天享福”的結局。

洪火秀一病就是一個多月。第40天頭上,洪火秀的高燒退去了,也不再大喊大叫了,只是神志還是不清醒,遲遲不願從美妙的夢中回到現實,看見從婆家趕來探望的姐姐,就拉著姐姐的手說:“姊,朕是太平天子。”父親見他胡說八道,罵了他幾句,他卻說:“朕不是爾之子,爾罵得朕嗎?”

大病45天之後,洪火秀終於起床了。這個夢給他的印象太深了,他相信這個夢一定別有深意。此後,他氣質大變。原來那個好說好動、喜歡在人前揚才露己的洪火秀不見了,不僅不再打牌、喝酒、逛窯子,沒事的時候,還經常端坐在椅子上,兩手覆在膝上,兩腳八字排開。然後,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秀全”。全者,人王也。

然而,夢中的許諾畢竟是虛幻的。雖然在夢中痛打了孔子,醒來後,洪秀全還得靠他老人家的教導拼前程。病癒後,他重新做起了“中秀才,中舉人,中進士”的現實之夢。苦學了六年,他又一次揣著家人東拼西湊來的路費進城趕考,結果當然還是落第。這次落第之後,他反倒平靜下來了。年近三十,連個秀才都不是,這輩子靠讀書看來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難道要在這窮鄉僻壤做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嗎?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接受的。

在百無聊賴之中,他收拾舊書,發現了幾本《勸世良言》。這是六年前那次趕考時一個傳教士送給他的。此時閒來無事,就坐下來翻翻。讀著讀著,他突然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個怪夢。難道夢中的那個老人,就是這本書中的上帝嗎?夢中的“天兄”,好像是這本書中的耶穌。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在洪秀全腦中閃過。在苦海中掙扎的他仿佛突然看到了美麗的彼岸。

誤打誤撞的起義生涯

1845年前後,廣西桂平、貴縣的山村中流傳著這樣一個訊息:從廣東來的一個洪先生,曾經上過高天,見過天帝,被天帝封為“太平天子”,來到這裡,勸人向善。不管多么重的病,只要找他摸一摸頭頂,口裡念誦念誦,就會霍然而愈。

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求洪先生治病的人越來越多,不過洪先生很難見到,通常都是一個叫馮雲山的人傳話。洪先生平時居住在深山之中,來去無蹤,一般人輕易見不著。據說一個打柴人在山上看到洪先生,在一塊大石頭上睡著了。據說洪先生還會騰雲駕霧,日行千里。洪先生和馮雲山到處勸人敬拜上帝,勸人修善,說“若世人肯拜上帝者,無災無難,不拜上帝者,蛇虎傷人”。他們還說,幾年之後,天下將會大發瘟疫,信教的平安無事,不信的家破人亡。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真,窮鄉僻壤中,十戶倒有八戶信了這個拜上帝教。

這個神乎其神的“洪先生”就是落魄老童生洪秀全。王朝末世,災異頻生,在窮鄉僻壤,各種教門層出不窮,經常有人聲稱自己是“星宿下凡”“神仙轉世”,要救人民於水火之中。在命運的逼迫下,不甘默默無聞的落魄老童生洪秀全也加入了這個隊伍。他的資本就是幾年前那個奇怪的夢,還有那幾本《勸世良言》,再加上自己那發達的想像力。

很難說洪秀全是蓄意騙人,也很難說他堅信自己的幻想。是命運,迫使他不得不逃遁到這個幻想之中,用這個幻想來拯救自己,否則,他無法直面毫無希望的未來。所以,他強迫自己相信自己編造出來的故事。

他首先開始在自己的同學中傳教。很快,同學馮雲山和堂弟洪仁玕就加入了他的隊伍。這兩個人同樣屢次落第,走投無路,洪秀全給了他們靈感,讓他們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希望。

然而,再往後,他的事業就難以為繼了。官祿附近的人都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到六歲還尿床,九歲時因偷村東頭黃阿公家的紅薯被追得哭爹喊娘,不可能相信他是真命天子。他到鄰村傳教,居然被當成犯了瘋病,按在擔架上抬了回來。

屢受挫折,他只好和馮雲山到外面碰碰運氣。洪仁玕對科舉還有一點幻想,忙著趕考,沒有參與他們的冒險。兩個人首先想到了大城市廣州,那裡人煙繁盛,應該有戲。然而,廣州人根本沒耐心聽這兩個鄉下人說胡話,整個經濟發達的珠江三角洲都走遍了,連一個人也沒動員到。沒辦法,他們又回到訊息閉塞的山區,這裡倒多少有了點收穫。歷經磨難,他們終於明白,只有在偏僻落後的地區,人們訊息閉塞,頭腦簡單,才容易入教。於是,他們乾脆來到大山叢中的廣西。

一路上,他們的傳教手段不斷發展,“蛇虎傷人”“天下大亂”之類的恫嚇術,“發功治病”“睡變白龍”之類的自我神化術,發揮了巨大作用,不久,他們居然有了4000多名信徒。

1850年,“拜上帝會”的信徒已經發展到了一萬多人。一心要“坐江山”、要“左腳踏銀,右腳踏金”的洪秀全醞釀著要做一點什麼事了。此時,廣西各教門紛紛聚眾起事,他也趁機要求所有信徒攜帶所有家口,燒掉自家房子,到金田鎮(今廣西桂平北部)集合。

洪秀全發布命令時只是說要他們來參加宗教儀式,並且恫嚇說:“道光三十年(1850年),我將遣大災降世,凡信仰堅定不移者將得救,其不信者將有瘟疫,過了八月之後,有田無人耕,有屋無人住。”為了躲避這場“大災”,這些人才被各路教首帶到金田,他們根本不想反對政府。直到和官兵打仗的前一天,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參與中國近代史上最偉大的一次起義。一萬多人的隊伍中,只有洪秀全、馮雲山、楊秀清等六人知道“天王欲立江山之事”,其他人都稀里糊塗地成了偉大的“造反”者。

實際上,在各路人馬紛紛向金田集合之時,六位領袖也是胸無定見。他們還不敢相信以自己的力量能夠奪取天下。也許占領一片深山老林,建立一個由教徒們組成的“小天堂”或者世外桃源,才是更現實的選擇。

就在洪秀全們舉棋不定之時,官兵來了。

官兵原本不是沖“拜上帝會”來的,他們是來圍剿天地會、三合會等更嚴重的“教匪”的。等殺散了其他教門,才發現原來這兒還藏著一個前所未知的教門,於是準備順便把他們也消滅掉。所以,這場起義,一開始就是被迫應戰。連洪仁玕後來都說“本不欲反,無奈官兵侵害,不得已而相抗也”。

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已經騎虎難下的“拜上帝會”領袖只好組織教徒們突圍。沒想到一接仗,氣勢洶洶的官軍竟然不堪一擊,很快就被破釜沉舟的教徒們打得落花流水。這一仗給了洪秀全極大的信心。此役過後20多天,他才借自己生日的機會,宣布起義。

然而,這個義怎么個起法,要攻打什麼地方,附近有什麼戰略要地,他心裡一無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是“食天下錢糧”“管天下人民”。如何實現這個目的,洪秀全卻毫無頭緒。

老童生洪秀全帶領的這支起義大軍,戰略水平的低劣,在歷代大型起義中數一數二。在首次戰役之後,十多天裡,太平軍一直待在金田,不知朝哪個方向進發。直到附近大湟江口(今廣西桂平東北55里,潯江與大湟江交匯處)的敵人向他們發起進攻,他們才奮起反擊,並乘勝占領了大湟江口。

然後,他們在交通便利的大湟江口一駐紮就是兩個月,還是沒有制定出下一步戰略目標。敵人乘這兩個月時間把大湟江口團團圍住,這時太平軍才不得不拚死突圍。損失慘重之後,才突出重圍,來到離武宣縣(今廣西桂平市西鄰)城20里的東鄉。武宣縣官民棄城逃跑,“一縣皆空”,太平軍卻沒有攻取縣城,而是在東鄉駐紮下來,挖溝築壘,似乎又要在這裡永遠停留下去。

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可以說,起兵的頭三個月,太平軍一直是漫無目的地被動挨打,找到一個喘息之地就固守不動。也難怪,整個太平軍中除了洪秀全和馮雲山兩個老童生,其餘都是文盲,他們根本不知道怎么領兵打仗,完全是跟著感覺走,走到哪兒算哪兒。太平軍的戰鬥力來自教徒們舉家入教,沒有後方,破釜沉舟,萬死不懼;而軍紀嚴整則因為軍法嚴酷,一旦違反命令,動不動就是斬首、點天燈、五馬分屍。

駐紮東鄉給清軍以喘息機會,他們從容調動軍隊,將太平軍圍得水泄不通。洪秀全也沒閒著,整個東鄉鎮都忙忙碌碌。原來,洪秀全正忙著舉行登基大典,做天王,自稱為“朕”。

起兵不到三個月,剛剛占領了一個小鎮子,在敵人日漸合圍的艱險時刻就開國登基,樹起大招牌,洪秀全的迫不及待在農民起義史上前無古人。

當了天王,樹大招風,敵人越聚越多,太平軍開始陷入饑荒。在東鄉苦守兩個多月後,太平軍只好又一次突圍。突圍成功後,洪秀全還是不知道應該向什麼地方去,乾脆又揮師跑回了金田!

太平軍在起義的頭半年裡,四處遊走,仍然漫無目的。在盲目流竄的路上,蕭朝貴代“天兄”傳言,要大家“盡忠報國,到得小天堂,自有大大封賞”。從他們占據一地就顧頭不顧腚地挖溝固守來看,他們確實是想割據一小塊地方,建立自己的世外桃源。

結果一目了然,敵人不可能讓他們在金田建立“小天堂”,於是他們只好一路突圍,一路裹挾貧困農民北上,於閏八月初一攻破永安州(今廣西蒙山縣)城。這是太平軍戰鬥九個月來占領的第一個城市。洪秀全仍然關上城門,準備固守,一心一意做起天王。

清廷則迅速調動兵力,一個多月內,從各省調來四萬六千餘人,把永安城四面圍住。蜂擁而來的敵軍並沒有破壞洪秀全的興致。一進永安城,他就命令人們把州衙改為“天王府”,大加修繕,牆上用杏黃紙裱糊,地上鋪滿紅毯,廳前排列著花盆。天王府的各門分別懸掛“第一朝門”“第二朝門”“第三朝門”“第四朝門”的牌子,門上都塗上皇帝專用的明黃色,畫上龍虎圖案。住進天王府,洪秀全先給自己選了36個女人,封為36個娘娘,然後就開始大封王爵:封楊秀清為東王,“管制東方各國”,蕭朝貴為西王,“管制西方各國”……

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然後,他就開始興致勃勃制定等級制度。他把此時還不到一萬人的太平軍的軍官分成16等、幾十種名類。各等級之間尊卑嚴明,以下犯上者立斬。他還專門下詔規定,天王一天可吃十斤肉,以下逐級遞減半斤,總制以下無肉。

之後,洪秀全又廢寢忘食,置敵人數萬大軍於不顧,耗盡心血制定了煩瑣周詳的《太平禮制》,規定了這十六級之間該如何稱呼、相互之間應該行什麼禮節、對他們的家屬親戚該如何稱呼如何行禮。他規定,人民要稱天王世子為“幼主萬歲”,稱自己的三兒子為王三殿下永歲,四兒子為王四殿下永歲,長女為天長金,二女兒為天二金……

雖然洪秀全沉醉在制定各種制度當中,可形勢卻讓他不得不暫時清醒。因為,他給自己規定的一天十斤肉都已經弄不到了。太平軍把永安城內的所有糧食財物一律沒收,還是沒能支持多長時間,城內又鬧起了饑荒。沒辦法,還得走老路:突圍!

洪秀全損失了一半人馬,丟棄了剛住了不長時間的天王府,艱險萬狀地從永安突圍出來。

此後,太平軍終於找到了進軍的方向:大城市!從永安的經驗,他們知道大城市裡有吃有喝還有種種豐富的物資,一旦打下來,就可以享受幾個月。於是,他們揮師省城桂林。一路上,洪秀全用這樣的前景激勵民眾:最小最卑盡綢緞。男著龍袍女插花,各做忠臣勞馬汗。

此時的桂林城內兵馬不到2000,然而,太平軍從來沒有進行過這樣的攻堅戰,圍了桂林一個多月,還是沒有攻下來。清軍卻從四面八方趕來,又對太平軍形成了合圍之勢。沒辦法,只好再次突圍。突圍之後,去哪兒呢?還是沒人知道。

這時,湖南天地會起義軍被打敗,餘部投奔而來,建議太平軍進攻湖南。洪秀全點頭應允,於是大軍北上,進入湖南。在湖南道州(今湖南道縣),太平軍又被清軍圍住。這時,大家又討論起下一步去哪兒。有人感覺湖南人生地不熟,要回廣西。已經掌握軍權的楊秀清認為總在老家轉沒有大出息,必須往外走。於是太平軍突圍後殺向長沙。

長沙戰役打了整整一天,堅苦卓絕,太平軍死傷無數,西王蕭朝貴也戰死了。然而,戰火紛飛中,洪秀全卻把軍權全部交給了楊秀清,從此大撒把。畢竟,打仗太費腦子、太累了。

他也沒有閒著。他在長沙南門,在轟轟炮火中,興致勃勃地找到了一個技術很好的作坊,親自畫圖樣,親自監督,津津有味地看著工匠們給自己造了一個奇大無比、設計鄙俗的大玉璽。他還專門成立了詔書衙,派人專門記錄他平日的一言一行。

長沙最終沒攻下來,但是稍後,他們在岳陽意外地掠獲了數千隻船,得以建立水營,順江而下,很快攻下了武昌。洪秀全在武昌又建立了“天朝門”“天朝殿”,鑄造了“金璽金龍頭”,下詔令軍民進貢獻禮,挑選嬪妃。

到了武昌,南京就近在咫尺了。占領古都南京,順理成章。

太平軍一路上占一城、丟一城,直到打遍了半箇中國,占領了南京,手中也只有南京、鎮江、揚州三座孤城。如果他們此時乘勝北上,直搗北京,拿下北京城也很有可能,因為那時清朝皇帝已經慌了手腳,準備遷都熱河了。可是,這支烏合之眾根本沒有這個眼光,來到“六朝金粉之地”,他們又迫不及待地關上城門,陷入煙花叢中,享受起“小天堂”的日子了。洪秀全得意揚揚地寫道:“一統江山圖已到,胞們寬心任逍遙。”

直到逍遙了11年之後,南京被包圍得非常嚴實,終於無法突圍,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運動才就此殞滅,結束了占據—固守—突圍—占據下一個據點的循環。

心不在焉的起義者

其實,從起義那天起,洪秀全就沒把心思放在用兵打仗上。

剛剛進入廣西傳教之時,事業開展得很不順利,生活條件也非常艱苦。洪秀全不堪忍受,藉故扔下馮雲山,回廣東老家繼續當他的私塾老師去了。三年後,當他得知馮雲山沒有離開廣西,而是一個人繼續在那裡傳教,並且已經發展了3000多名教徒,大喜過望,立刻奔廣西而來。

到了廣西,他不聽馮雲山韜光養晦的勸告,執意大幹一場,搗毀了當地百姓信奉的甘王廟,引起官府注意。官府逮捕了馮雲山,洪秀全嚇得失魂落魄,藉口去找兩廣總督營救馮雲山,跑回老家待了一年半。等馮雲山被別人營救出來,風頭已經過去,他才又回到廣西。從創教之初,他就很少參與繁雜艱苦的具體事務。所有政務,先是委之馮雲山,後是委之楊秀清。他既沒有操作具體事務的才能,也沒有那種耐心和毅力。作為一個從社會最底層走來的落魄童生,洪秀全在起義過程中最關心的就是劃分等級,編造神話,顯示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

做這些事,他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心醉神迷,完全不管軍情緊急不緊急,形勢允許不允許。號稱平等的太平天國社會裡,等級制度比任何社會都嚴,天王的威嚴不可侵犯。

天京被困,洪秀全說了三句荒唐話,氣得李秀成大罵:這人死了活該

進入南京後,他立刻大興土木,建造天王府,“城周圍十餘里,牆高數丈,內外兩重”,外面的叫太陽城,裡面的叫金龍城。大門外高懸十餘丈的黃綢,用朱紅色書寫了直徑五尺的大字,遠近數里可見,上面寫的是:大小眾臣工,到此止行蹤;有詔方許進,否則雲中雪。意思是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則殺無赦。太陽城門口的對聯也很有意思:眾諸侯,自西自東自南自北;予一人,乃聖乃神乃文乃武。自我膨脹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天王府內的大殿叫金龍殿,只有首義六王可以進入,其他人絕不得入內。洪秀全曾就此事專門發過指示:爾今日得在金龍殿內坐宴,是“天父”大開天恩與爾者也……惟朕及胞等始可在此金龍殿設宴……此一事極為關係,當記詔以垂永遠也。

這件事為什麼“極為關係”,必須明確記詔下來並且要“以垂永遠”,洪秀全沒有說清楚。他的許多話用不著清楚,那都是“天話”,下屬照著做就行了。

進了天王府的洪秀全故技重演,高居垂拱,與外界隔離,數年不出天王府一步,以維持自己的神秘形象。雖然政事全部交給了楊秀清,但洪秀全在深宮之內,也不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他主要在忙兩件事:

第一件就是管理老婆。他的妻妾,有說88位,有說99位,還有說100多位的。為便於管理,洪秀全一律廢去她們的名字,給她們編了號。他還花費大量精力,寫了近500首“天父詩”,教導這些妻子怎么為自己服務。比如“狗子一條腸,就是真娘娘。若是多鬼計,何能配太陽”,是教娘娘們要一條心對天王,不許狡猾。還有批評娘娘們睡懶覺的,還有那首著名的“十該打”—他對付老婆,除了文教之外,還注重體罰。有懷孕的娘娘一時不討他喜歡,被他踢得流產,害得楊秀清借“天父”下凡來批評洪秀全:“不可用靴頭擊踢,若用靴頭擊踢,恐娘娘身有喜事,致誤‘天父’好生。”

第二件事就是研究神學,篡改聖經。他把聖經中的撒冷王(至高神的祭司)改成自己,改掉聖經中不符合“太平天國禮制”的、不符合中國倫常的和自己厭惡的事,總之,隨心所欲。然而,一方面,他對宗教有著明顯的實用主義傾向,為了自己的需要,不惜編造謊言;另一方面,他又對“天命”有一種奇怪的迷信。

大凡英雄人物,都有迷信情結。時勢造英雄,英雄人物的崛起必然得益於機緣巧合,有時運氣好得不能再好,沒法解釋,只好歸之於天。

洪秀全起兵以來,心不在焉,懵懵懂懂,腳上的牛糞味還沒褪淨,兩年時間,居然多次大難不死,打下了南京,從一個人人看不起的落魄童生成了“天子”,他不能不把這一切歸之於“天意”。所以,他從經驗出發,認為自己的命運上天已經安排好了,不必自己費心,遇事能推就推,能躲就躲,一心在天王府里享清福,以致大權旁落,釀成了“天京事變”,太平天國分崩離析。

如果洪秀全的個人素質再高一些,哪怕只是中等水平,也完全可能帶領這支大軍,利用當時太平軍席捲半壁江山的極其有利的形勢,一舉摧垮清王朝。然而當局勢越來越惡化,天京人心無主,大家請他做出決策時,他卻已經在溫柔鄉中習慣於不動大腦,沒心力面對現實,只用一些誰也聽不懂的“天話”來搪塞大家。

清軍圍困,天京指日可破,李秀成勸他率眾突圍,他卻對任何要改變他生活現狀的話連聽都不想聽,說:朕承上帝聖旨、“天兄”耶穌聖旨下凡,做天下萬國獨一真主,何懼之有……朕鐵桶江山,爾不扶,有人扶!

李秀成又問:天京城內兵微將少,怎么辦?

洪秀全答:爾說無兵,朕的天兵多過於水,何懼曾妖者乎?

李秀成又問:城內已經沒有糧草,餓死了很多人,怎么辦?

洪秀全答:全城俱食甜露,可以養生。

所謂甜露,就是用野草煮成的水。李秀成說這種東西吃不得,洪秀全偏偏要吃,結果不久後,他就因為吃這種“甜露”得病,很快病死。

李秀成後來在自述中對洪秀全大加批評,諸如“主不問政事”等,還說“此人之病,不食藥方,任病任好,不好亦不服藥也……天王之病因食甜露而起,又不肯吃藥方故而死”。

其實,食甜露而死,應該是一種自殺。雖然表面上振振有詞,但內心深處,洪秀全並沒有完全昏聵,他已經知道,一死不可避免。與其死於清軍之手,不如體面地病死。至於死後洪水滔天,由他去吧!

回顧洪秀全的一生,這位偉大的起義者一生彪炳史冊的光輝業績,居然都是陰差陽錯、誤打誤撞的結果。他自己沒有什麼獨特的主張,甚至連胡亂髮號施令也不願意。一個個機緣巧合推著他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縱使前方有成功,也有失敗。

洪秀全死後,天平天國很快覆滅。隨著與洪秀全一樣不諳世事,妄想在造反失敗後去進秀才,又與洪秀全一樣善於編造謊言、神話自己的幼天王被活活剮死,“老天王”那建立人間天國的夢想,終於消失殆盡,不留一點迴響。

相關知识

熱門知识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