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世界各國選舉黑天鵝事件不斷,美國總統特朗普、義大利總理極右翼朱塞佩·孔特、斯洛伐克首位女總統蘇珊娜·恰普托娃等原本不被看好的政壇怪咖紛紛上台,令人跌破眼鏡。
如今,烏克蘭國民喜劇演員澤連斯基為政治怪咖大軍再添新秀,憑藉一部電視劇《人民公僕》,成為烏克蘭第六任總統。這是怎么回事呢?
演藝從政兩開花的澤連斯基
1978年1月25日,澤連斯基出生在烏克蘭中部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州克里沃羅格市的一戶猶太人家庭。雖然遵照父志讀了法律,但自帶演藝天賦的澤連斯基卻對演藝事業情有獨鍾。
自17歲參加家鄉的一個喜劇團體開始,澤連斯基就在演藝的道路上一發不可收拾。經過多年磨練,澤連斯基已然是“國民男神”,並於2015年推出電視劇《人民公僕》,在全世界範圍內火了一把。
劇中的控訴
劇中,他飾演一名普通的高中歷史老師瓦西里·彼得羅維奇,在教室瘋狂吐槽社會與教育的不合理之處。沒想到過程被學生偷偷拍下並上傳至網路,一下成了網紅,還被人民直接選為了總統。他上任後橫掃烏克蘭官場積弊,真正把“總統”一職做成了“人民公僕”。
這部電視劇在烏克蘭國內大獲成功,澤連斯基藉助IP趁熱打鐵,成立人民公僕黨。2019年1月21日,“人民公僕”黨任命澤連斯基為黨主席,參加總統大選。澤連斯基霸氣宣布,“我不願意如其他政治家一般整日碌碌無為,我向選民承諾,將拼盡全力把烏克蘭帶上正確的軌道。”
人民公僕黨黨徽
其實不是特別看得出人民的痕跡
不過在外界看來,儘管澤連斯基知名度夠高,但畢竟只是一個演藝人士,和其他根深葉茂的政商大佬比起來毫無贏面。一開始沒有人把他的宣言當一回事。
結果今年烏克蘭大選第一輪,澤連斯基居然以30.24%的得票率居首,謀求連任的波羅申科得票率為15.95%,麻花辮美女季莫申科得票率為13.4%直接出局。4月21日,烏克蘭舉行第二輪投票,根據民調顯示,澤連斯基得票率支持率為73.3%,波羅申科支持率為26.3%。目前,波羅申科已承認落敗。
澤連斯基何以一黑到底逆襲成功
澤連斯基當選,並非他本身的競選綱領有多么吸引人。演員同志能夠當選,實在是得益於同行波羅申科襯托太明顯,把國家帶到了舉步維艱的境地。
敗選怪不得別人
只能表示祝賀了
在2014年的烏克蘭大選中,波羅申科憑藉強硬反俄立場,贏得近54%的選票,成功當選烏克蘭總統。在當時,波羅申科承諾迅速結束烏克蘭東部武裝衝突、讓克里米亞回歸烏克蘭、打擊腐敗、進行經濟改革。但是,五年過後,他的承諾都沒有兌現,反而讓烏克蘭更顯捉襟見肘。
2018年,烏克蘭人均GDP為歐洲倒數第二,僅有2194美元,為中國的四分之一,依靠國際貸款維生,失業率居高不下。根據世界銀行2018年7月的數據,約25%的烏克蘭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遠高於2014年“廣場革命”之前的15%,而其月均工資也從2013年的408美元降至了2017年的267美元,數百萬人必須外出求生。
其實人均GDP近年還是有所回升的
只不過放到歐洲還是在末端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素有“朱古力大王”之稱的波羅申科,他創建的如勝公司(Roshen)是歐洲最大的糖果製造企業之一。在國事艱難的2017年到2018年,波羅申科的個人財富增長了10%,達到了11億美元。權與錢之間是否有謎樣的聯繫,讓人浮想聯翩。
人們的懷疑並非全無道理,畢竟在烏克蘭的現代經濟史上,以波羅申科為代表的寡頭集團實在是臭名昭著。
Roshen基輔的工廠
確實畫風和貧窮的烏克蘭不一樣
據世界銀行統計,烏克蘭與政界有聯繫的公司占2%,卻占據了所有公司總營業額逾20%,總資產逾四分之一。掌握權力的政府官員與寡頭的交易直接導致烏克蘭政治腐敗嚴重,近三年的透明國際組織清廉指數排名都在130名左右,與非洲撒哈拉國家為伍。
對外關係上,波羅申科風奉行一邊倒親西方反俄政策,2018年11月甚至不惜在刻赤海峽製造危機,煽動民眾反俄情緒。然而,與俄羅斯強硬衝突的結果是,對俄能源依賴被強行掐斷,導致製造業成本猛升。
其實烏克蘭方向一度是重要的通道
俄羅斯也很倚重
同時,自烏克蘭危機以來,烏國防開支連年飆升,軍費占國內生產總值之比已超過5%,現役軍警人數較危機前增加一倍以上。與此同時,烏克蘭在東部地區的內戰中損失了大量裝備和建制部隊,陸軍的機械化率勉強維持在30%左右,海空軍在克里米亞危機中損失了近60%的裝備。由於烏俄交惡,曾經位居世界軍火貿易第四位的烏克蘭國防工業也陷入經營危機。
但畢竟波羅申科是一個民選總統,怪行多多卻能上台,並非其一人之過,當年選他的烏克蘭國民也有問題。
2014年支持波羅申科的州
主要集中在西部
(來源:Wikipedia)
這主要和烏克蘭政治制度上“弱化”政黨的選擇有關。每次選舉前,政客們都不斷地組建新的政治組織,政黨的生存期十分短暫,制度化水平長期較低,民眾對政治綱領的認知水平也很低。政客只要標榜自己維護民族、國家利益,便能獲得支持。
2014年,波羅申科正是如此在烏克蘭全國濃厚的反俄氣息中脫穎而出。但同樣,在五年毫無作為的任期結束後,他也因為烏克蘭特殊的選情輸給了同樣沒有明確施政綱領,但個人形象健康的澤連斯基。
哥的形象就是健康
澤連斯基面臨的挑戰
電視劇里,澤連斯基飾演的瓦西里總統上台之後裁撤各種冗官,親歷親為地解決每一個人民的情願。這顯然低估了政治真正的難度,如今澤連斯基接手的烏克蘭,內憂外患並舉,將面臨一系列嚴峻的考驗。
剛一當選就分析出來了
首先就是烏俄關係。兩國的歷史恩怨暫且不說,僅說14年以來,俄羅斯強並克里米亞,支持東部三州獨立,分裂了烏克蘭國家,這就是烏克蘭所不能接受的,必欲除之而後快。
但是對於俄羅斯,在北約和歐盟東擴後,烏克蘭成為俄羅斯最後的戰略緩衝帶。麥金德曾經有言,“誰控制了東歐就控制了心臟地帶;誰控制了心臟地帶就控制了世界島”。烏克蘭若加入歐盟或者北約,將使得東歐地區一分為二,俄羅斯將幾乎喪失大國地位,這是其不能接受的。
過了烏克蘭就是一群
不太友好的老朋友
澤連斯基應該認識到,當今歐洲有三大部分,西歐已開發國家、中歐國家和俄白聯盟。歐盟內部,英國脫歐在即,難民問題纏身,法國黃馬甲運動,默克爾明確任期結束後將卸任的情況下,自顧尚且不暇,再吸收一個經濟嚴重落後,政治腐敗和街頭政治是家常便飯的烏克蘭顯然不可能。
上次在歐盟受挫就向默嬸求助
然而並沒有什麼效果
美國也靠不住。美俄剛在敘利亞鬥法結束,事實證明在保護國家戰略底線時的俄羅斯,比心猿意馬的美國強硬得多。因此,美歐除了繼續對俄羅斯制裁外,並無更實質性的行動幫助烏克蘭對抗俄羅斯。
因此,理性的方法,“急脫俄”不如“緩脫俄”。與其硬站邊,還不如表現出一些長袖善舞的特質,利用自身的條件在各方之間周鏇,充當橋樑和紐帶。這是歷史上瑞士、奧地利、芬蘭等處在大國角力場中間的小國幾乎必然的選擇,吸納各方的補助,更為安全。
此外是處理好國內寡頭關係。烏克蘭國內有一系列寡頭集團,比如掌控烏克蘭化學工業的集團寡頭菲爾塔什,金融工業集團艾哈梅托夫,冶金工業集團ICD的塔盧塔和維塔斯·蓋伊杜克等等。這些寡頭通過設定離岸公司,低買高賣、偷稅漏稅等,形成了龐大的影子經濟。
寡頭們不僅喜歡壟斷資本,還熱衷參與政治,控制大量議員,影響國家政治生態,滋生嚴重的系統性腐敗活動;而不聽話的總統,如亞努科維奇,很難在他們的夾擊下生存。就連澤連斯基,外界也認為其是得到了烏克蘭寡頭、“1+1”電視台的所有者伊戈爾·科羅莫夫斯基的資金支持。
是否得到伊戈爾的支持尚不清楚
但是澤連斯基可能翻臉不認人
犯法一樣監禁
如果澤連斯基真的有心從根本上改變烏克蘭政治生活,必須像普京一樣想方設法制服寡頭。但這樣一來,其實又會讓這個國家陷入強人政治過度依賴個人能力的怪圈,政治操作的輕重實屬難以掌控。
最後是克服嚴峻的經濟問題。長期以來,烏克蘭東部是工業中心,經濟發達,西部則以農業為主,經濟相對落後。但是東部恰恰受俄羅斯影響最深,不僅是民族分布上俄羅斯族大量存在,同時各種高能耗的冶金業和化工工業也高度依賴廉價的俄羅斯能源。
2014年以來,俄羅斯緊掐烏克蘭的能源咽喉,烏克蘭居民天然氣價格是俄羅斯國內價格的2.6倍,烏克蘭發動機燃料的零售價格比白俄羅和俄羅斯高35%-40%,這對烏克蘭的經濟影響是顯而易見的。
因此,一方面澤連斯基要改變嚴重高能耗的經濟發展模式,另一方面擺脫能源危機將是澤連斯基面對的經濟難題。而這一切,又與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的國家關係息息相關,處理起來危險重重。
勝選雖喜,但是前路多艱。澤連斯基面臨的問題,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連環套。到底能否像電視劇里一樣,帶領烏克蘭重演一齣喜劇,還是滑入更深的悲劇,我們拭目以待。
選舉 烏克蘭總統 喜劇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