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紅樓夢》人物]

黛玉[《紅樓夢》人物]

林黛玉,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的女主角。金陵十二釵正冊雙首之一,西方靈河岸絳珠仙草轉世身魂,榮府么女賈敏與巡鹽御史林如海之獨生女,賈母的外孫女,賈寶玉的姑表妹、戀人、知己,賈府通稱林姑娘。5歲上學,6、7歲母親早亡,10歲師從賈雨村啟蒙。外祖母賈史氏疼愛么女賈敏,愛屋及烏疼愛黛玉,10歲接到身邊撫養教育,寢食起居,一如嫡孫賈寶玉。與11歲的賈寶玉同住同吃,吃穿用度都是賈母打點,自視地位在三春之上,實則只是隔一代近親,因被王夫人[《紅樓夢》人物]的僕人最後一個送宮花而很不愉快。11歲時又死了父親,從此常住賈府,養成了孤標傲世的性格。12歲時,賈元春省親後,林黛玉入住瀟湘館,在大觀園詩社裡別號瀟湘妃子,作詩直抒性靈。林黛玉與賈寶玉青梅竹馬,脂硯齋說“二玉近中遠”“實遠之至”。絳珠還淚的神話賦予了林黛玉迷人的詩人氣質,為寶黛愛情注入了帶有奇幻元素的羅曼蒂克色彩,同時又定下了悲劇基調。林黛玉與薛寶釵在太虛幻境才女榜上並列第一,二人既存在人性上的德才之爭,婚姻上的金木之爭,又因同屬正邪兩賦的稟性而惺惺相惜 。林黛玉最後於賈寶玉、薛寶釵大婚之夜淚盡而逝。

基本信息

簡介

陳曉旭在《紅樓夢》中飾演的林黛玉電視劇《紅樓夢》中林黛玉與賈寶玉

當朝探花林如海與國公之女賈敏的女兒,因母親去世,又無親生兄弟姊妹作伴,外祖母憐其孤獨,接來榮國府撫養。林黛玉祖籍姑蘇,住於揚州。先祖曾世襲列侯。黛玉從小聰明清秀,與詩書為伴,但父母讓她讀書識字,“不過假充養子之意,聊解膝下荒涼之嘆。”

母親去世後黛玉進京,與寶玉一同深得賈母關愛。不久父親病故,她便長住賈府,逐漸與寶玉相知相愛。雖然她是寄人籬下的孤兒,但她生性孤傲,天真率直,和寶玉同為封建的叛逆者,從不勸寶玉走封建的仕官道路,她蔑視功名權貴,當寶玉把北靜王所贈的聖上所賜的名貴念珠一串 送給她時,她卻說:“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它!”。

她和寶玉有著共同理想和志趣,真心相愛,但這一愛情被王夫人等人殘忍地扼殺了。林黛玉最後淚盡而逝。 黛玉天生麗質,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卻又作出“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的詩句,為何?就是因為太注重細節了吧,到頭來竟在無奈中香消玉殞,留下千古遺願。 可惜了,紅顏薄命。

家庭

林黛玉父親乃姑蘇才子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升至蘭台寺大夫,又被欽點為揚州巡鹽御史;母親賈敏是賈母的女兒,賈政的妹妹。“詩禮名族之裔”其實是賈政為兒女擇親時所強調的,林黛玉的出身可謂既有“鐘鼎之家”的尊貴,又不乏“書香之族”的高雅。林如海四十歲時,僅有的一個三歲之子死了,因膝下無子,只有嫡妻賈氏生了女兒黛玉,愛如珍寶。

生日

黛玉的生日是二月十二日,第三回寫到,林黛玉進賈府後,聽王夫人說起賈寶玉,便說:“這位哥哥比我大一歲。”第六十二回寫到,探春和襲人談論起每個月裡的生日,襲人說:“二月十二是林姑娘。”

外貌

林黛玉首先是個內慧外秀的女性,“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 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這首詞中盡現了黛玉迷離、夢幻、病態、柔弱、動靜交融的美麗和氣質,我找不到一個更好的形容詞來綜合形容這樣脫俗的美和媚,或者“秉絕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也或者“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林黛玉之美,還表現在她才學橫溢和濃郁的詩人氣質。[1]

性格

作為榮國府的至親貴戚,林黛玉也不例外地是那一社會統治階級中人。她出生於一個世襲侯爵、支庶不盛的書香門第,這就是為那一時代不少人羨慕不已的所謂“清貴之家”。官僚的父親,因為“聊解膝下荒涼之嘆”,把這個獨生女兒提到男子的待遇來撫養,從小便教她讀書識字,愛之如“掌上明珠”。看來,她有著一段比較嬌慣的、不受拘束的童年生活。但是,由於先天的體質纖弱,再加上母親的早喪,使我們又看到,在她的童年生活中,又籠罩著一層不散的憂鬱。
這個清貴的官僚家庭,似乎沒有來得及對她進行更多的階級教養;也似乎沒有來得及把那一社會給女人所規定的一切,帶給她以深刻的感受;而是只給她的終身留下了一個空洞而溫暖的回憶,讓她向社會人生邁開了第一步。為了“減輕父親的內顧之憂”,她來到了正是“花柳繁華”的榮國府。
當她一跨進榮國府的大門,立刻就被封建家庭裡面的“脈脈溫情”包裹住了。賈母把她“摟入懷中,心肝兒肉的叫著哭起來”;王夫人吩咐人拿出緞子來為她裁衣裳;鳳姐也攜著她的手說:“要什麼吃的,什麼頑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不好,也只管告訴我”,並且又立即叫人趕緊去為她收拾住房……。這個遠道而來的外孫女兒,不僅一登門檻就受到了這樣盛情的接待,而且此後賈母對她的“萬般憐愛”,既把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孫女“倒且靠後”了,而且“飲食起居,一如寶玉”。
初到榮國府時,我們看到林黛玉留神地觀看著一切,彬彬有禮地應接著一切。她似乎謹記著母親的遺言:“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因此她“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要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行一步路。她似乎並沒有認真這樣做。她很快地就給榮國府的人們,留下了“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印象。 她初來時的那種“留心”、“在意”等等,只不過是從這樣的一個動機出發:“恐被人恥笑了去。”毋怪乎她沒有給人留下多少好感,而只是讓我們知道,這是一個有著高度自尊心的少女。
當她回到故鄉去料理過喪事,再回到榮國府中來時,這時她已經不是來此作客的揚州鹽課林老爺的小姐了,而實際上已經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前來投靠賈府的親戚了。處在這樣的情勢下面,自尊心顯然失去了安放的地方,而她的“孤高自許”也顯得更加不合時宜了。
處境的改變,並沒有使這個少女的生活態度也跟著改變起來,而是似乎更加挑起了她的心高氣傲,更加使她多疑地注視著周圍,唯恐有人對她懷著歧視和輕蔑。周瑞家的送來了兩枝宮花,她首先注意的不是它的“維妙新巧”,而是是否“別人不挑剩下的”。元春歸省時,大家賦詩行樂,她本可以隨聲歌頌一番,但她一心只想“大展奇才,好將眾人壓倒”,後因不能“違諭多做”,便“胡亂做一首五言律應命”。賈母為薛寶釵慶祝生辰,她心裡感到不快,這原是不宜流於言表的,但她偏偏露出“不忿之意”。史湘雲說她像戲台上的小旦,眾人都笑著附和,她本來也是可以一笑付之的,但她卻敏感地覺得,這樣的拿她和“戲子”相比,是一種帶有輕蔑意味的“取笑”,因此大為不滿,不禁怒形於色……
看來,在這個少女的身上,有著太多的敏感和自尊。她的氣量顯得是如此的狹小。但這一切,總是由於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解不開的隱痛,這就是她的依人為活的命運。她不安於這種命運,但又無法擺脫這種命運。這種矛盾,經常扭曲著她的感情和心理,於是她的心境就永遠得不到平靜,並且招惹著許多看來是不必要的煩惱和痛苦。
有一次,她去敲怡紅院的門,晴雯誤以為是丫頭,便拒絕開門。這個純粹的誤會,想不到竟是這么嚴重地挫傷了她。如果她真的在門外“高聲問她”,事情也就解決了。但寄人籬下的處境,不容她多想,只是立刻在她的心裡喚起了這樣的感覺:“如今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如今認真慪氣,也覺沒趣。”真的,再沒有甚么比損害了這個少女的自尊和觸痛了她的依人為活的命運,更能使她傷心的了。那一夜,她“倚著床欄桿,兩手抱著膝,眼睛含著淚,好似木雕泥塑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第二天,她看見落花滿地,便觸景生情地寫出了那篇有名的《葬花詞》。落花,把那一時代,只能任人踐踏不能由自己主宰的婦女命運,在她的心裡喚醒了。
但是,這個少女不能認識得更多,她把這種命運的不能解除,都歸因於自己的沒有家。於是,她害上了無可解除的思家的憂鬱症。大觀園裡的繁華熱鬧,別人家中的笑語溫情,乃至自然界的落花飛絮、秋風秋雨等等,無一不在她的心裡引起無家的哀痛。整個世界在她的面前,仿佛都變成了製造眼淚與憂愁的原料。
看來,這個外祖母家並沒有對她顯出厚薄,一切都待她以小姐之禮。她仿佛是用太多的猜疑和過量的偏狹折磨著自己。她似乎看不到,用錢如淌水的賈府,那裡會在乎這個外孫女兒的衣食費用?同時又何嘗在她的面前露出過絲毫的“小家”氣派?更何況封建家族太上權威的賈母,是這樣的“萬般憐愛”著她;她的失去父母,不僅沒有因此受到歧視,倒是更加引起了這個老太太的溫情與疼愛。的確,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好親戚的門裡,有什麼必要,這樣念念不忘於自己的傷痛呢?要是換上另外的一個人,不是早已感到幸運嗎?
這樣的性格,生活在那樣的時代,就成為一切痛苦的來源。正如車爾尼雪夫斯基所說:“一個人所能享受和痛苦的,都只能是社會給予他的東西。”因此,林黛玉的痛苦,不是由於她的敏感和多疑,更不是由於自尊,而是由於造成這種敏感和多疑、並壓迫著這種自尊的私有制度。私有制度,這是一切痛苦和罪惡的總根源。
在一切以家為起點的中國封建家族社會裡,一個人的價值、尊嚴、地位等等都是以家私來計算的。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家有萬貫,身值萬貫”等等正是說明了這種情形。因此,一個沒有家的人,就等於失去了他的全部身價,整個世界就好像在他的面前豎立起來,沒有一塊是屬於自己立足的地方。失去家的林黛玉,雖然在賈府里找到了一塊棲身之處,但是私有社會制度把人與人之間所造成的種種界線、種種觀念以及其它許多精神上的障礙,並沒有在她的心裡消除。同時,更沒有在周圍的人們心中消除。
而且,私有制度把人與人之間所造成的那許多仇視、傾軋、爭奪、欺詐等等,每天每日在榮國府的圍牆裡面、在林黛玉的身邊發生著。面對著這種情形,連那個還不十分懂事的丫環佳蕙都發出這樣的慨嘆:“這地方本也難站!”難道在那許多勢利的眼光下,一身之外無長物的林黛玉可以安下心來?
不僅如此,即使是這個家庭里的正式成員,又何嘗能夠安下心來呢?小姐探春說得好:“咱們倒是一家子親骨肉呢,一個個都像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這種感受,在林黛玉這個外來人的身上自然就更要加深一層了。實在說來,人們恭敬她,只不過是因為恭敬太上權威的賈母。同時,別人所給她的這種疼愛,既然可以慷慨地施捨,當然更是可以合情合理地收回。後來的事實證明,不是果然如此?是的,要是非等到別人露出臉色,才開始感覺到仰人鼻息的悲哀,這已經幾乎是每一種人都可以達到的“品格”了。
由此可以看出,林黛玉的多疑和敏感並不是她自己找來的毫無根據的痛苦。倒是透過了她的這種多疑和敏感,讓我們看到了,那一社會是具有著一種甚么樣的魔力!它可以隱秘地、曲折地折磨著一個人,並且把一個人損傷以後,甚至會使你覺得完全是由於他自己的過錯。

形成因素

.1 身體虛弱、抑鬱性的氣質對黛玉性格的影響
在黛進賈府之後,眾人見她,身體虛弱,因問:“常服何藥,如何不急為療治?”黛玉道:“我自來是如此,從會吃飲食時便吃藥,到今日未斷,請了多少名醫修方配藥,皆不見效。”由此可見她從小身體就很弱,只能靠吃藥來維持生命。身體的健康狀況不佳,給她的性格著上了灰暗的底色。從她作的詩中就可以看出來:
她在《葬花吟》中她這樣寫: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在《秋窗夜雨夕》中,她寫道: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入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連宵脈脈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
在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淒清,凹晶館聯詩悲寂寞”中湘雲和黛玉在月夜作詩,湘雲作了上句:寒塘渡鶴影,黛玉對了下句:冷月葬花魂
由此可見:黛玉用詩詞來宣洩自已的離情別緒。她所寫的多是些哀傷的詩句,想到的往往是死、老、分散、衰敗。筆者認為:正是由於身體上的先天虛弱,黛玉對事物的反應比較消極,什麼事多從其反面來考慮,這也導致了黛玉在思維方式上極為消極和被動。
人的氣質是和性格聯繫在一起的,某種氣質更容易形成某種性格,如多血質人的容易形成樂於助人,活潑好動的性格,而黛玉屬於抑鬱質,這種氣質為她性格的形成起了奠基的作用,這使得她“喜散不喜聚”、“喜靜不喜動”。大觀園中的女兒們知道她天生氣質如此,對她也就不過分地苛求了。這些姐妹們喜歡寶釵的多於喜歡黛玉的,每次湘雲來賈府總是愛找寶姐姐玩,而不會首先去找林妹妹,這使得黛玉與別人的社會性的交往逐漸減少,也促成了她更加憂鬱的性格。
2 父母雙亡對黛玉性格的影響
林黛玉父母雙亡,孤苦零丁,不得不背井離鄉,寄人籬下。在“林黛玉拋父進京都”一回中,林如海這樣對黛玉說:
“汝父年將半百,再無續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減我顧盼之憂,何反雲不往?” 黛玉聽了,方灑淚拜別 。
可以看出來,黛玉是極不願離開自己的家的。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時她才七歲,一個七歲的孩子就背井離鄉,遠走他方,在這在她幼小的心靈里埋下了一個“自已身世不幸”的情結。
在第五十七回“慧紫鵑情辭試忙玉,慈姨媽愛語慰痴顰”中,當看到寶姑娘在母親懷裡撒嬌時,黛玉流淚嘆道: “他偏在這裡這樣,分明是氣我沒娘的人,故意來刺我的眼。”
黛玉的家庭可以說是一種破裂家庭,她先後失去父母,這對於處於性格形成期的孩子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摧殘。
3 家道中落對黛玉性格的影響
林家的家道中落除了直接衝擊著黛玉的心靈之外,還間接地影響著她愛情的成敗,這反過來,又影響著黛玉性格的形成。林家原來是很興旺的:小說中這樣描述:
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蘭台寺大夫,本貫姑蘇人氏,今欽點出為巡鹽御史,到任方一月有餘.原來這林如海之祖,曾襲過列侯,今到如海,業經五世.起初時,只封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遠邁前代,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至如海,便從科第出身.雖系鐘鼎之家,卻亦是書香之族。
之後,林家卻支庶不盛,子孫有限,雖有幾門,卻與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沒甚親支嫡派的。在一個充滿人情世故的家族中,人的價值是與他的家族地位聯繫在一起的。封建社會的婚姻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講究門當戶對。試問:賈家的命根子,怎么會娶一個一身是病的,又家道中落的,死守著“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的信條,對整個家族沒什麼利用價值的兒媳婦呢?
薛家對賈家具有很重要的地位,寶玉娶寶釵可謂是順理成章。人是社會性的動物,人的性格的形成也必然深受社會的影響。家道中落對黛玉造成的影響就是:敢愛而不敢言,只有把愛深深地放在心中,期待著別人能幫她一把,把自己的愛情寄託於別人的憐憫,形成了強烈的依賴感。只把著了一個救命的稻草,信守愛情,正所謂,愛至深,傷也深。最後,直至為愛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判詞詮釋

陳曉旭在《紅樓夢》中飾演的林黛玉陳曉旭在《紅樓夢》中飾演的林黛玉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

這一首即是寫林黛玉和薛寶釵的。

“可嘆停機德”一句是說薛寶釵。意思是雖然有著合乎封建婦道標準的那種賢妻良母的品德,但可惜徒勞無功。《後漢書·列女傳·樂羊子妻》說,樂羊子遠出尋師求學,因為想家,只過了一年就回家了。他妻子就拿割斷了織布機上的絹,以此來比喻學業中斷,規勸他繼續求學,謀取功名,不要半途而廢。

“堪憐詠絮才”一句是說林黛玉。意思是如此聰明有才華的女子,她的命運是值得同情的。“詠絮才”,用晉代謝道韞的故事。有一次,天下大雪,謝道韞的叔父謝安,對雪吟句說:“白雪紛紛何所似?”道韞的哥哥謝朗(“兄子胡兒”)答道:“撒鹽空中差可擬。”謝道韞接著說:“未若柳絮因風起。”謝安一聽,大為讚賞(見《世說新語·言語》)。

“玉帶林中掛”一句是說林黛玉。前三字倒讀即諧其名。從冊里的畫“兩株枯木(雙木為林),木上懸著一圈玉帶”看,可能又喻黛玉淚枯而死,寶玉為懷念她而棄絕一切世俗慾念(玉帶象徵貴族公子生活)為僧的意思。

“金簪雪裡埋”一句是說薛寶釵。前三字暗點其名,雪諧薛。金簪比寶釵,本是光耀頭面的首飾,竟埋沒在寒冷的雪堆里,這是對薛寶釵婚後,特別是她在寶玉出家後,只能空閨獨守的冷落處境的寫照。

枉凝眉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形象剖析

林黛玉林黛玉

一、捧心西子病態美
在通篇《紅樓夢》中,作者對林黛玉的外在美描寫並未花費太多筆墨。然而就是那著墨不多的描寫卻給人留下了極其美麗形象。我們可從開篇的“絳珠仙草”得“受天地之精華,復得甘露滋養,遂脫了草木之胎,換得人形”,這些句中體會到“仙草化身”一種超凡脫俗,得天地精華的清秀非凡之美。一切自然造化都是美的,一草一木俱是,更何況是一株得受天地精華,甘露滋養的“仙草”了!此時作者雖然尚未直接描述黛玉之美,但在讀者心裡,早已對這株“仙草修成的女體”心儀已久了。到此作者已經成功塑造了黛玉一種“清秀靈幻”的美麗形象。

黛玉初進賈府,作者也未直接著墨來描寫她的外在美,而是巧借鳳姐的嘴及寶玉的眼來看出林黛玉的美。心直口快的鳳姐一見黛玉即驚嘆:“天下竟有這樣標緻的人物,我今日才算見了!”這話雖未直接寫出黛玉的美麗,卻給讀者在心裡留下了一個“絕美”的形象。我們再從寶玉的眼來看看黛玉的形象:“兩灣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寶玉竟稱她為“神仙似的妹妹”。筆至此處,一個活生生的“絕美”黛玉已躍然紙上。這便是林黛玉的“外在美”。然而她的“外在美”是“嬌襲一身之病” “病如西子勝三分”的病態的美,就象是個“捧心西子”。
二、以自尊掩飾自卑
在這裡,“惟恐被人恥笑去了”的自尊,已經變成了“惟恐被人小看了他去”的自衛。這種自衛,是環境變遷與門第差異在黛玉心靈深處的細微折射。從形景看,不是單衝著周瑞家的,實質是也是衝著薛姨媽與賈府的,她要借送宮花這件小事,稱一稱自己在皇室與侯門家庭稱盤上的份量。這就是問題的實質。
脂硯齋在批這一段時道:“今又到顰兒一段,卻又將阿顰天性從骨中一寫,方知亦系顰兒正傳。”“天性”云云,就是指這種偏執得令別人有點受不了的自尊。最受不得別人傷害的黛玉,卻最肆無忌憚的傷害著別人。然而這位貴族小姐卻萬萬沒有想到,衝著周瑞家的這個奴僕發泄,顯然是有失身份的表現,她想得到的卻恰恰是失掉的,這個細節無疑是黛玉性格底色的點睛之筆,所以脂硯齋才鄭重指出“從骨中一寫”。
人當然不能沒有自尊,但她自尊心太強了,便會發展成為小心眼。等到史湘雲說唱小旦的戲子有點像她的時候,林姑娘的微嗔薄譏就變成了雷霆震怒了。不過,她這一次注意到了身份,當時並沒有發作出來,回到住處才連珠炮式地向情人傾泄:“我原是給你們取笑的——拿我比戲子取笑?”“這一節還怒得。再你為什麼又和雲兒使眼色?你安得什麼心?莫不是她和我頑,她就自輕自賤了?他原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平民的丫頭,他和我頑,設若我回了口,豈不他自惹人輕賤呢。是這主意不是?這卻也你的好心,只是那個偏又不領你的這個好情,一般也惱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說我小性兒,行動肯惱,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惱他,與你何乾?他得罪了我,又與你何乾?”(第22回)在這裡,林姑娘把人格價值與門第價值以及兩者之間關係說得再也清楚不過了。比作戲子猶可恕,而把湘雲看得比她高貴則是不可忍的。雖然這只是她的分析,寶玉並非此意。不過我們不要被黛玉的強詞奪理所迷惑,其實最不可恕的還是把他比作戲子。她覺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恥辱,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才發泄了這么一大堆,這也正是她維護自尊心的一種鮮明的表現。
其實,對林黛玉來說,自尊與自卑原不過是一對孿生姐妹。前者是後者的外化,後者是前者的內涵。與賈府門第差異,又寄人籬下,使她產生了深深的自卑,她所以要時時刻刻在人前要極力維護她的自尊,是為了用自尊掩蔽飾她內心的自卑。
三、小心眼背後有坦誠
黛玉的小心眼似乎人人皆知,然而還應看到,她的小心眼背後有坦誠。
林黛玉在沒有與賈寶玉定情之前,她對兩個情敵——薛寶釵、史湘雲有些“小性兒”“見一個打趣一個”,有時簡直到了不太近情理的地步。如薛寶釵生病,賈寶玉去看她,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而黛玉見了,心中不悅,竟說出“哎喲,我來得不巧了!”“早知道他來,我就不來了”。這樣帶刺的話,使薛寶釵和賈寶玉都下不了台。
然而真率的林黛玉,在她幾乎毫無遮掩地表露著自己的缺點的同時,也在向人們敞開了她那純真無邪的心扉。在她眼中心中,容不得微塵,也不記得微嫌。當她對某人某事有看法時,可以鋒芒畢露地直陳己見,但這只是就事論事,論過陳過之後也就丟在了一邊。正是憑這種待人以誠的直率,她贏得了姐妹們的友情,誰也沒有將“行動愛惱人”的林妹妹當外人。如果什麼時候缺了她,大家也同樣感到空虛與寂寞。她畢竟有一顆晶亮的靈魂。小性兒,尖酸刻薄,只不過是美玉上的小瑕微疵罷了。
在大觀園裡,她似乎只有與薛寶釵結怨太深了,那是因為她曾一度將寶釵當自己的情敵。但正是她們後來又“互剖金蘭語”,結成“金蘭契”,譜成了友情中最動人的篇章。她被寶釵善意的批評所感動了,深情地說:“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極好的,然我最是個多心的人,只當你心裡藏奸,從前日你說看雜書不好,又勸我那些好話,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細細算來,我母親去世的早,又無姐妹兄弟,我長了今年十五歲,竟沒一個人象你前日的話教於我。怨不得雲丫頭說你好,我往日見他贊你,我還不受用,昨兒我親自經過,才知道了。比如若是你說了那個,我再不輕放過你;你竟不介意,反勸我那些話,可知我竟自誤了……”她向寶釵說的一番話,就如一篇深刻的自我反省。說明她往日所以容不得別人的缺點,是因為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缺點;所以聽不得別人贊寶釵,是因為他始終以為寶釵“心裡藏奸”。在這裡,我們看到這位少女自尊得有點偏執的內心世界,又變得虛懷若谷、率真坦誠了。

四、追求真愛
林黛玉在賈府十分孤立無援,她惟一的知己是賈寶玉。對賈寶玉的愛情,是她生命之火,一旦失卻這愛情,生命也就終結。
林黛玉不能離開賈寶玉,更不能失去賈寶玉的心。但是,在初戀階段,他倆若即若離,互相試探,都不肯把真心掏出來。尤其是林黛玉,她在對賈寶玉的真心還沒有充分了解之前,不肯輕易地流露出自己對賈寶玉的戀情,因為她很自尊自重。這時的賈寶玉,對純潔少女有一種泛愛,對才貌雙全的薛寶釵、史湘雲,更有著明顯的感情波瀾,這使林黛玉無法容忍,她直率地對賈寶玉說:“我很知道你心裡有‘妹妹’,但只是見了‘姐姐’,就把‘妹妹’給忘了。”

林黛玉執著地追求愛情,但是當賈寶玉借《西廂記》詞語,真正向她表示愛情的時候,她反而要嗔怪他。第一次,林黛玉與賈寶玉共讀《西廂記》,她“越看越愛看,不到一頓飯工夫,將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覺詞藻警人,余香滿口。雖看完了書,卻只管出神,心內還默默記誦”。賈寶玉趁機向她表示:“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林黛玉卻氣得“帶腮臉兒通紅,登時直豎起兩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兩隻似睜非睜的眼,微腮帶怒,薄面含嗔,指寶玉道:“你這該死的胡說,好好的把這淫詞艷曲弄來了,還學了這些混帳話來欺負我。我告訴舅舅舅媽去。”第二次,賈寶玉又借《西廂記》中張生對紅娘說的一句話對紫鵑說:“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再次向林黛玉表示愛情。而林黛玉呢,“登時撂下臉來”哭道:“你這該死的胡說,好好的把這淫詞艷曲弄來了,看了混帳書,還學了這,也來拿我取笑兒,我成爺們解悶的。”並且立即“往外走”。林黛玉這些言行又是多么的矛盾呀!她天天纏著賈寶玉,為得不到賈寶玉的愛情日夜受著痛苦的煎熬,弄了一身的病。但賈寶玉一旦有了表示,她又擺出一個貴族小姐的架式,把內心也認為是“好文章”的《西廂記》,斥之為“淫詞艷曲”、“混帳書”,並不惜搬出賈寶玉最害怕的緊箍咒——賈政的權威來壓賈寶玉,這不是太“乖張”了嗎?其實不然,賈寶玉是貴族公子,身上多少沾染了貴族的壞習氣,林黛玉沒有看到他的真心以前,是保持著警惕性的。林黛玉所以不能接受賈寶玉逢場作戲式的表達愛情方式,因為她追求的是真愛。
賈寶玉在林黛玉真摯愛情薰陶下,不僅在史湘雲面前稱贊林黛玉不說仕途經濟的混帳話,而且勇敢地對林黛玉獻上他的心,並送上定情的信物——兩條舊手娟。這時林黛玉已經確證賈寶玉對她是真愛,從此以後,賈寶玉與林黛玉之間再也沒有發生過大的口角,林黛玉對薛寶釵、史湘雲的譏諷也少多了。
五、林黛玉的悲劇
林黛玉畢竟是單純天真的少女,她幻想著與賈寶玉的愛情有朝一日獲得統治階級的認可,配上一個合乎封建禮教的形式,成為合理的存在。但美好的幻想無所附麗,結局如何,林黛玉沒有賈寶玉那樣樂觀自信。她擔心著“不知將來如何”,更多的是預感到這愛情的悲劇結局。沒有婚姻的愛情是不完整的,林黛玉正是在將愛情發展成為婚姻上碰到了更大的威脅,也更加顯得無能為力。
事實是確實有一團不祥的烏雲籠罩在寶黛愛情上空,而烏雲的製作者就是賈府的最高統治者賈母。賈母對她的“心肝”寶玉的配偶的選擇,是長期縈繞於心的重要問題,賈母對此早已關注,並採取了一些措施。如寶玉的妾的候選人,賈母就選中了晴雯,並把晴雯給了寶玉當丫頭,說:“晴雯那丫頭我看他甚好”,別的丫頭“模樣爽利言談針線多不及他,將來只他還可以給寶玉使喚得”。賈母對寶玉的妾尚且這樣用心,對他妻子的要求就更高了,選擇自然更加慎重了。
林黛玉的小心眼兒,尖齒利牙,得罪了周圍好多人,失去了友軍。除了寶玉和貼身丫頭紫鵑之外,賈府上下沒有人關心她,也沒有誰替她著想。她還處處不饒人,別人不敢說的話,她偏說。如寶玉和襲人的曖昧關係,大觀園中無人不知,但誰也怕捅破這層紙,只有黛玉敢一語道破,對襲人說:“你說你是丫頭,我只拿你當嫂子待。”她的性格孤傲,如他對王夫人的心腹、怡紅院中的內奸,竟一點也不顧忌,直率的驚人。封建蒙昧主義最野蠻的地方,往往對人的個性施以暴虐和殘害,人性發展加以束縛。在這裡,真實的個性存在本身就是叛逆。
曾經一度視黛玉為掌上明珠的賈母,在意識到黛玉的心事後,明確表示不能將她許配給寶玉,並在薛林兩人比較後明顯傾向於薛寶釵。王熙鳳在賈母的態度明朗後,便使出了“偷梁換柱”之計,對寶玉說給他娶林妹妹而實際上給他娶的是薛寶釵。“風刀霜劍嚴相逼”,林黛玉在絕望中一病不起,臨終前在絕望悲憤之中,焚燒了象徵著她與寶玉純潔愛情的詩帕和記載著她心聲的詩稿。
可見黛玉之死,既是社會悲劇,也是性格悲劇。
林黛玉性格上的缺陷掩蓋不了她叛逆思想的光芒。當她的愛情幸福被扼殺時,表現得那樣的勇敢、決絕,她以死向黑暗的社會表示強烈的反抗。至此,她的叛逆性格到了高峰。一個美麗、柔弱、勇敢、決絕的悲劇形象,便深深銘刻在讀者心中,屹立在中國文學史上。

方家評說

黛玉黛玉

林黛玉和薛寶釵,一個是巡鹽御史的女兒,一個是皇家大商人的女兒;一個追求完美,一個自雲守拙;這首詩中同時寫了林、薛二人,有的人認為這是體現了“釵黛合一”(《脂硯齋》中關於“釵黛合一”的說法:“釵、玉名雖兩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今書至三十八回時,已過三分之一有餘,故寫是回,使二人合二為一。請看黛玉逝後寶釵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謬矣”(第四十二回總批));但也有人認為釵黛合一併不存在,他們認為,釵黛作為矛盾著的雙方互為依存,故而在一首詩中並提林薛這兩個在思想傾向上彼此對立的人物,通過賈寶玉對她們的不同的態度的比較,以顯示抑揚褒貶。

林黛玉形象從《紅樓夢》面世之日起,就是在被理解和被誤解中度過的。新時期紅學正在呈現出百花爭艷之勢,要正確評價林黛玉,我以為必須把林黛玉放在她所生活的時代的螢屏上去顯影。不然就始終擺脫不了那個周而復始的被理解又被誤解的怪圈。

黛玉是中國古典小說《紅樓夢》中的人物。字“顰顰”,名號“瀟湘妃子”。瀟湘妃子是根據她住的屋子命的名。林妹妹富有魅力的西施式的清瘦之美,更具有絕世的姿容;富有西施“捧心而蹙”、裊娜風流的外形之美,這些都突出了她的悲劇性格之美。 林黛玉的嬌美姿容是迷人的。然而,使她動人心魄、更具藝術魅力的則是她無與倫比的豐富而優美的精神世界。林黛玉首先是個內慧外秀的女性,她對人坦率純真,見之以誠。

紅樓夢裡各個女兒都精華靈秀獨具其魅,黛玉的美讓人由衷地心疼和愛憐。“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 閒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這首詞中盡現了黛玉迷離、夢幻態、柔弱、動靜交融的美麗和氣質。

《紅樓夢》中林黛玉前世為離恨天上三生石畔一顆絳珠仙草,日見枯萎之時,得神瑛侍者即後來的賈寶玉灌溉,天地靈氣而修成人體,然而僅修為女體,心中結一份難釋之情,說 若他下世為人,我也隨他世間走一遭,將畢生眼淚還與他,以報灌溉之恩。後,通靈寶玉下世,這才使整個故事得以發生……

曹雪芹懷著深摯的愛意和悲憫的同情,用歷史與未來、現實與理想、哲理與詩情,並飽蘸著血與淚塑造出來的林黛玉,是《紅樓夢》里一位富有詩意美和理想色彩的悲劇形象。二百多年來,不知有多少人為她的悲劇命運灑下同情之淚,為她的藝術魅力心醉神迷。

然而,在百花鬥妍的女兒國大觀園裡,有嫵媚豐美的薛寶釵,有風流嬌艷的史湘雲,有文彩精華的賈探春,有美貌不亞於其家姐的薛寶琴,……為什麼獨有黛玉那樣牽動人的衷腸,甚至有人因她而狂、為她而死呢?她為什麼有如此強大的藝術魅力?她究竟美在何處、動人在何處?應該說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根本的一點,則是林黛玉具有一種悲劇美。當人們說《紅樓夢》是一部悲劇時 ,指的就是在封建專制社會裡萬千青春少女的“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共同悲劇。黛玉之悲也是其中之一。真正的悲劇總是動人心魄的,因為悲劇是將美毀滅給人看。越是美的有價值的人生被毀滅,其悲劇就越壯美,越深刻,越動人。

為了突出林黛玉的悲劇性格,還在她出世之前,曹雪芹就用浪漫的筆調、奇特的想像和詩意,創造了新奇絕妙的亘古未有的“還淚”之說,以象徵林黛玉是帶著宿根、宿情、宿恨來到人世的。這絕不是宿命論,而是藝術的誇張、渲染和強化。我們第一次見到林黛玉,是她剛剛來到賈府。作者通過鳳姐的“嘴”和寶玉的“眼”,描繪了她天仙似的人品。鳳姐一見就驚嘆道:“天下竟有這樣標緻人兒!我今日才算看見了!”在寶玉的眼裡,這“裊裊婷婷的女兒”,“神仙似的妹妹”;則別有一種風範和神韻:

曹雪芹把我們民族的審美積澱進行了新的熔鑄和創造,他把楊貴妃式的豐美賦予了薛寶釵,而把更富有魅力的西施式的清瘦之美給了林黛玉,使林黛玉的形像具有絕世的姿容;作者有意將林黛玉的外貌與西施聯繫起來,並將西施“捧心而蹙”、裊娜風流的外形之美賦予林黛玉,還借寶玉之口給她取字“顰顰”,便突出了她的悲劇性格之美。

林黛玉的嬌美姿容是迷人的。然而,使她動人心魄、更具藝術魅力的。則是她無與倫比的豐富而優美的精神世界。林黛玉首先是個內慧外秀的女性,她“心較比干多一竅”。她的蒙師賈雨村說,他這女學生“言語舉止另是一樣,不與凡女子相同。”因其母名賈敏,“他讀書凡‘敏’字他皆念作‘密’字,寫字遇著‘敏’字亦減一二筆。”她到賈府時,尚在孩提,卻牢記母親生前的囑咐:“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要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要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行一步路,恐被人恥笑了去。”她總是眼看心想,暗暗審視;然其言行舉止,卻又那樣彬彬有禮,適份合度。

但我們同時也感覺到,她一開始便受到心理上的壓抑。她詩思敏捷,詠白海棠時“一揮而就”。她對賈寶玉說:“你能過目成誦,我就不能一目十行?”的確,林黛玉的聰明在大觀園裡是有名的。

她善於觸景生情,借題發揮。一次寶玉去看寶釵,正在一個“識金鎖”,一個“認通靈”,不期黛玉已搖搖擺擺的進來,一見寶玉,便笑道:“哎喲!我來的不巧了!”寶釵笑問“這是怎么說?”黛玉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寶釵又問“這是什麼意思?”黛玉道:“什麼意思呢,來呢一齊來,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明兒我來,間錯開了來,豈不天天有人來呢?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太熱鬧。”當寶玉聽寶釵說吃冷酒對身體有害而放下酒杯時,正巧雪雁送手爐來,黛玉又一語雙關地說:“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那裡就冷死我了呢!”雪雁說是紫鵑叫送來的,她馬上又說:“也虧了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么他說了你就依,比聖旨還快呢!”聰敏的顰兒,把她的妒意表達得多么鋒利而又含蓄,機帶雙敲而又點滴不漏。又一次,寶玉看著寶釵雪白的膀子發獃。這時,“只見黛玉蹬著門檻子,嘴裡咬著絹子笑呢。寶釵道:‘你又禁不得風吹,怎么又站在那風口裡?’黛玉道:‘何曾不是在房裡來著?只因聽見天上一聲叫,出來瞧了瞧原來是個呆雁。’寶釵道:‘呆雁在那裡呢?我也瞧瞧。’黛玉道:‘我才出來,他就忒兒的一聲飛了。’嘴裡說著,將手裡的絹子一甩,向寶玉臉上甩來。”

這種機敏,這種諷刺與戲謔,只有林黛玉才能做得如此精純而又天衣無縫。大觀園裡有幾張利害的“嘴”,如鳳姐的“嘴”,賈母的“嘴”,晴雯的“嘴”,尤三姐的“嘴”,紅玉的“嘴”;黛玉也有一張更利害的“嘴”。寶玉的奶媽李嬤嬤說:“真真這林姐兒,說出一句話來,比刀子還利害。”但鳳姐等人的“嘴”與黛玉的“嘴”又有文野之分:鳳姐多是“世俗取笑”;黛玉則顯得典雅俊則。正如薛寶釵所說:“更有顰兒這促狹嘴,他用‘春秋’的法子、把市俗粗話、撮其要、刪其繁、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言為心聲,心慧則言巧。

其實,林黛玉她對人坦率純真,見之以誠。她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她對待紫鵑,親如姐妹,情同骨肉,誠摯的友情感人至深。香菱學詩,向黛玉請教,黛玉卻熱誠相接,並說:“既要作詩,你就拜我為師”。純真透明如一泓清泉。她給香菱講解詩的作法和要求,還把自己的詩集珍本借給香菱,並圈定閱讀篇目,批改她的習作,堪稱“誨人不倦”。她待人很寬厚,與人不存芥蒂。史湘雲因把她比作戲子傷了她的自尊,她有點不忿,可一會兒便攜了寶玉的“寄生草”回房,便又“與湘雲同看”。在對待寶釵的態度上,尤見出其天真篤實。本為情敵,無嫌猶猜。但在薛寶釵對她坦誠相待,予以開導之後,她便開誠布公,肝膽相照,向薛寶釵掏出心窩子的話,並引咎自責:“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極好的,然我最是個多心的,只當你心裡藏奸。從前日你說看雜不好,又勸我那些好話,競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此後她待寶釵如親姐姐一般,連寶玉也感到驚奇。

林黛玉之美,還表現在她才華橫溢和濃郁的詩人氣質。曹雪芹胸中筆下的林黛玉,是一個詩化了的才女;她有多方面的才能:博覽群書,學識淵博。她愛書,不但讀《四書》,而且喜讀角本雜劇《西廂記》、《牡丹亭》、《桃花扇》等;對於李、杜、王、孟以及李商隱、陸游等人的作品,不僅熟讀成誦,且有研究體會;她不僅善鼓琴,且亦識譜。曹雪芹似乎有意將歷代才女如薛濤、李清照、葉瓊章、李雙卿等的某些特點,融進林黛玉的性格。比如,她代題“杏簾在望”為寶玉解圍的細節,很易使人聯想到李清照與趙明誠比作《醉花陰》的軼事;“堪憐詠絮才”、“冷月葬詩魂”,則是將林黛玉比晉代的謝道韞和明代的葉瓊章的。但林黛玉又完全區別於歷代的才女,這就是曹雪芹賦予她悲劇命運和叛逆精神的個性特徵。不過這種個性特徵,在一定程度上,是通過她詩人的氣質和詩作表現出來的。在大觀園裡,她與薛寶釵可謂“雙峰對峙,二水分流,”遠遠高出於諸裙釵,在博學多識方面,可能略遜寶釵;但在詩思的敏捷,詩作的新穎別致、風流飄灑方面,林黛玉卻是出類拔萃、孤標獨樹的。詩社每次賽詩,她的詩作往往名列前茅:第一次《詠白海棠》,她的詩僅次於寶釵和湘雲,名列第三;第二次《菊花詩》中,她的《詠菊》《問菊》《菊夢》得到李紈賞識,贏得第一;第三次與寶釵、寶玉同寫《螃蟹詠》,也得到了寶玉一人的稱讚;第四次蘆雪庭即景聯詩,她才思敏捷,得句僅次於湘雲;第五次填柳絮詞,也僅次於寶釵,得到第二名的好成績。她的詩之所以寫得好,是由於她有極其敏銳的感受力、豐富奇特的想像力以及融情於景的浸透力;即使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等極平凡的事物,她只要一觸到,立即就產生豐富的想像;新奇的構思和獨持的感受和見解。尤其可貴的是,她能將自己的靈魂融進客觀景物、通過詠物抒發自己的痛苦的靈魂和悲劇命運。例如她的《白海棠》詩,既寫盡了海棠的神韻,亦傾訴了她少女的衷情。尤其是“嬌羞默默同誰訴”一句,最為傳神:這既是對海棠神態的描摹,也是自我心靈的獨白,她有銘心刻骨之言,但由於環境的壓迫和自我封建意識的束縛,就是對同生共命的紫鵑、甚至對知音賈寶玉,也羞於啟齒,只有悶在心裡,自己熬煎。這便愈顯其孤獨、寂寞和痛苦。她的“柳絮詞”,纏綿悱惻,優美感人,語多雙關,句句似詠柳絮。字字實在寫已,抒發了她身世的漂泊與對愛情絕望的悲嘆與憤慨。尤其她的“菊花詩”,連詠三首,連中三元,藝壓群芳,一舉奪魁。她的詩不僅”題目新,詩也新,立意更新”,而且寫得情景交融,菊人合一,充分而深刻地表達了自己的思想感情。其中“滿紙自憐題素願,片言誰解訴秋心?”“孤標傲世諧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等句,更寫出了這位少女的高潔品格和痛苦靈魂。此外,像她的《桃花女兒行》、《秋窗風雨夕》、《題帕詩》和《五美吟》等。都寄寓著深意,詩如其人,感人至深。

這裡要特彆強調的,是作為她詩讖的《葬花吟》.這是林黛玉進入賈府以後的生活感受,是她感嘆身世遭遇和悲劇命運的全部哀音的代表作,她以落花自況,血淚作墨,如泣如訴,抒寫了這位叛逆者的花落人亡的哀愁和悲憤。“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就寄有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憤懣;“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豈非對長期迫害著她的冷酷無情的現實的控訴?“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則是對美好理想的渴望與熱烈追求”;”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表現了她的高潔的情志和堅貞不阿的精神。至於“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等未了數句,書中幾次重複,特意強調,並通過鸚鵡也會吟喔的描寫,可知作者是大有深意的:花的命運也即黛玉的命運。這是用熱血和生命寫就的心曲,是與這個罪惡的世界決裂的檄文。它真實地展露了一個充滿痛苦充滿矛盾而又獨抱高潔、至死不渝的心靈世界,凸現的是一種獨立人格的壯美與崇高。《葬花辭》之所以能引起讀者的強烈共鳴,原因正在這裡。

富有詩人氣質,並且被詩化的林黛玉,詩魂總是時刻伴隨著她,總是隨時從她的心裡和身上飄散出沁人心脾的清香。“無賴詩魔昏曉侵”,這是她的切身體驗。詩,對於她,是不可一日無的。她用詩發泄痛苦和悲憤,她用詩抒寫歡樂與愛情,她用詩表示抗議與叛逆的決心。詩表現了她冰清玉潔的節操,詩表現了她獨立不阿的人格,詩表現了她美麗聖潔的靈魂,詩使她有一種迷人的藝術光輝!可以說,如果沒有了詩,也就沒有了林黛玉。

林黛玉的精神之美,更集中更強烈地體現在她對賈寶玉的愛情之中。他們的愛情是一種新型的,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屬於未來的愛情。這種愛情的最根本的特點,是建立在互相了解、思想一致基礎之上的,表現得非常純真、深摯、堅貞。林黛玉本是一個“情痴”、“情種”,她為愛情而生,又為愛情而死,愛情是她的生命所系。她對賈寶玉愛得真誠,愛得執著,始終如一,至死靡它。然而,焰們的愛情又是在不許愛的環境中發生、發展和生存的,這就難免有痛苦、有不家,甚至要為愛情付出生命的代價。再加上她詩人的氣質和悲劇的性格,這種被壓抑的燃燒著的愛情,只能用詩和哭來抒發,來傾泄。

詩,前已敘述;哭,更是林黛玉的家常便飯。她來到人世,是為了“還淚”。她第一次見到賈寶玉,就是哭,脂硯齋說:“這是第一次還淚。”此後,“不是悶坐,就是長嘆,好端端的不知為什麼,常是自淚不乾的。”林黛玉的哭,分明飽含著現實人生的血肉。哭是她悲劇性格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哭,是她對生活折磨的強烈反映;哭,是她發泄痛苦的方式;哭,是她詩人氣質的種種感受的抒發。質言之,她是為自己的愛情而哭。愛情曾使她幾死幾生。 

林黛玉死去了,但林黛玉的純美的精神,她與賈寶玉生死與共的愛情,他們所實踐過的愛情原則,她的閃耀著藝術魅力的優美形像,將與日月爭輝,與天地共存;這一形像所含蘊的哲理與詩意,將給予不同時代的讀者以生活的啟示和美感享受。

結局推論

黛玉黛玉

《黛玉一生為還淚而來》

劉心武說,小說第一回就指出了寶玉和黛玉的仙人身份。寶玉本是天上赤霞宮的神英侍者,黛玉是天上一棵絳珠仙草。“只因西方靈河岸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霞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後因此草受天地之精華,又加雨露滋潤。脫卻草胎本質。修成個女兒身,只因未酬報灌溉之德,故其五內便鬱結著一段纏綿不斷之意。恰近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熾,意欲下凡。那絳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並無水還他,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給他。” 下凡後,絳珠草化為林黛玉,要用一生的眼淚,還神瑛侍者化做的賈寶玉的灌溉之恩。

淚還完了,她就會主動回到天上。”劉心武認為是以一種比葬花還要詩意的方式。

證據1:中秋節黛玉和湘雲湖畔聯詩 —出處:第七十六回

劉心武說,兩人聯來聯去,聯出兩句驚心動魄的來。湘雲說:寒塘渡鶴影。黛玉接了句:冷月葬花魂。(通行版本中為詩魂,古本中為花魂) “花魂並不是一個陡然出現的詞語,林黛玉的葬花詞里出現的次數就很多。七十六回這個地方,它就是林黛玉的象徵。” 劉心武解釋,“冷月葬花魂”的意思,就是在淒清的中秋夜,湖面上倒映著中秋月,花魂一步一步地沉下去了。這句聯詩,是林黛玉沉湖的一個暗示。

證據2:海棠社黛玉封號“瀟湘妃子” —出處:第三十七回

“瀟湘妃子,什麼意思?”劉心武說,指的是古老傳說中舜的兩個妃子——娥皇和女英。兩個妃子得知舜死後,將淚水灑到竹子上,出現斑痕,得名斑竹、瀟湘竹。“兩人找不到舜,眼淚哭幹了,就在水中死去,死於江湖之間。”劉心武說,兩人的結局就是“淚盡入水”。因此,“瀟湘妃子”別號本身,也在暗示黛玉沉湖。

證據3:寶玉祭奠金釧黛玉說讖語 —出處:第四十四回

劉心武提到,鳳姐過著生日,賈寶玉卻突然偷偷跑到庵里的水井邊,因為這天也是金釧的生日,他知道是自己的行為不當造成了金釧跳井身亡。

別人都不在意,唯有黛玉與寶玉心有靈犀。她說:“天下水總歸一源,從咱們榮國府、大觀園都可以接一碗水,對著那碗水去表達哀悼不就齊了嗎?你非要專門跑出去。”

劉心武認為,黛玉說這樣的話,是個讖語,就是對今後命運的一種事先的暗示。“如果曹雪芹寫得到黛玉之死,很可能會有賈寶玉舀了一碗水,對著碗中水祭奠她的情節。”

證據4:元妃省親點戲《鬧殤》唱詞 —出處:第十八回

“元妃省親時點了四出戲,其中《牡丹亭》的《鬧殤》一折很有門道。”劉心武說,因為脂硯齋在這裡批語:伏黛玉之死。“人到中秋不自由,奴命不中孤月照,殘生今夜雨中休,恨匆匆,萍蹤浪影,風剪了玉芙蓉。”劉心武指出,這句唱詞正中“冷月葬花魂”的意境,而“玉芙蓉”,這裡指水生的荷花,影射黛玉死於水域。劉心武指出,“曹雪芹親密合作者”脂硯齋的批語是解讀《紅樓夢》的重要依據,脂硯齋明確表示:所點之戲劇伏四事,乃通部之大過節大關鍵。劉心武猜測,如果是曹雪芹寫黛玉之死,會把這一段描寫得非常優美。黛玉會像葬花一樣,精心地設計她的服裝、道具和路線,一步一步地走進湖中,借仙遁復歸天界。也許第二天人們發現黛玉已死,但找不到屍體,只會有衣服和釵環存在。

上面這些都是劉心武先生的一家之言,對此,絕大多數的紅學專家是持有待商榷和否定的態度的。對此,這裡僅列出一家之言,希望讀者可以進行比較和甄別。不要因為某家學說而照成先入為主的概念。畢竟,盡信書,不如無書。同樣,盡信人言,也容易迷失方向。

其它說法:在高鶚續書中,林黛玉因寶玉和寶釵成婚氣鬱而死,據說這一結局並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據周汝昌考證,黛玉應該是被趙姨娘和賈環等人誹謗致死。林黛玉應該是病逝,這是因為作者花了大量筆墨描述林黛玉生病,為她的不幸淚盡而逝的結局做鋪墊,如果是意外遇害,賈寶玉也不會和薛寶釵成親,也不會有齊眉舉案意難平的悲劇婚姻。從書中林黛玉和薛寶釵和好的情況看,甚至不排除林黛玉在病逝前勸說寶玉與薛寶釵成親。我們都知道寶黛之間的感情,只有林黛玉還有可能讓寶玉改變觀點,支配他的思想

所作的詩

詠白海棠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抉,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詠菊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問菊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
孤標傲世俗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
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
菊夢
籬畔秋酣一覺清,和雲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莊生蝶,憶舊還尋陶令盟。
睡去依依隨雁斷,驚回故故惱蛩鳴。
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世外仙源匾額
名園築何處,仙境別紅塵.
借得山川秀,添來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寵,宮車過往頻.
杏簾在望
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
菱荇鵝兒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綠,十里稻花香.
盛世無飢餒,何須耕織忙.
題寶玉續莊子文後
無端弄筆是何人?
作踐南華<<莊子因>>.
不悔自己無見識,
卻將醜語怪他人!
哭花陰
花魂默默無情緒,
鳥夢痴痴何處驚.
哭花陰詩
顰兒才貌世應希,
獨抱幽芳出繡閨,
嗚咽一聲猶未了,
落花滿地鳥驚飛.
題帕三絕
其一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閒拋卻為誰?
尺幅鮫あ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閒,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其三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琴曲四章

風蕭蕭兮秋氣深,
美人千里兮獨沉吟.
望故鄉兮何處,
倚欄桿兮涕沾襟.
山迢迢兮水長,
照軒窗兮明月光.
耿耿不寐兮銀河渺茫,
羅衫怯怯兮風露涼.
子之遭兮不自由,
予之遇兮多煩憂.
之子與我兮心焉相投,
思古人兮俾無尤.
人生斯世兮如輕塵,
天上人間兮感夙因
感夙因兮不可輟,
素心如何天上月.
葬花辭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系飄春樹,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復去?
柳絲榆英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研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入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依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依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杯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依收葬,未卜依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依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
秋窗風雨夕
秋花慘澹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問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誰家秋院無風人,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耐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
連宵脈脈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唐多令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毯。飄泊
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
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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