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反映
有網友表示,黛玉的裸屍,怎么給人感覺更是驚悚而不是美。這種赤裸而死的處理,實在不符合一個大家閨秀的所為。有網友還拿《紅樓夢》的原文,指出這應該出自導演錯誤的理解。原文中,李紈道:“林姑娘的衣衾還不拿出來給他換上,還等多早晚呢。難道她個女孩兒家,你還叫她赤身露體精著來光著去嗎!”網友指出,“李紈明明指的是為林黛玉穿上大殮時的頭面衣服,李少紅導演卻認為這是說明黛玉裸死,實在是謬之千里。”但李少紅明顯偏愛這場戲,她反問記者:“你不覺得很震撼、很現代嗎?那段寫得太好了,我花了很大精力來拍這場戲。在播這一集的時候,我看有觀眾在網上留言說徹夜未眠,我也很興奮。”
古文記載
清代《寒夜從談·談禮》記述:“古所謂小斂者,屍沐浴著衣畢,乃韜之以冒,不使人見其形,再用布絞束之,縮者一,橫者三,裹以復衾。”古人死後要擦身換上壽衣,稱之為小殮(大殮是放進棺材)事件經過
新《紅樓夢》44集10分左右此時黛玉是著衣的。
爭議焦點
正方特寫從上到下,露出光光的肩膀,鏡頭掃過那灰綠灰綠的指甲,灰藍灰藍的皮膚。然後掃過蓋著白袍的身軀和小腿。似乎就是在暗示某種香艷的,比如說裸屍。而雖然古人死後的確要擦身換上壽衣,這稱為小殮,(大殮是放進棺材)但有一條禁忌,無論大殮,小殮,都絕不能讓屍體的身子裸露,特別是裸露在親屬眼前!(具體過程可參看《入殮師》中的片段)。
反方
有網友寫道:
賈母是黛玉唯一的在世親人,是黛玉的親外祖母。賈母為了救寶玉而選擇犧牲了黛玉,她心裡是有愧的。難道人死了,唯一的親人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么?哪朝哪代都不會如此無情的。
又有反對者回帖:
我們不必太過按封建禮法來深究賈母該不該見黛玉屍體。紅樓夢這部奇書本不應該當做封建禮教的遵循著作來讀,它裡面本身就提倡了很多反封建禮教的情節。
比如賈寶玉從少年到青年都在閨閣廝混長大,眾女子一起結詩社學詩詞、夜晚拼盤鬧酒,已經都是不符合封建禮教男女授受不親和女子三從四德的行為了。更何況是世勛世家,傳出去會讓百姓笑話。原著開頭冷子興和賈雨村談賈府人事時,就表達了對賈寶玉的不看好。林黛玉初進賈府蒙王夫人勸慰時,聽說寶玉不跟一般男子一樣管教,反而喜歡跟眾姐妹玩耍居住時,也表示出了暗暗的驚訝。
所以紅樓夢這部奇書不應該當做封建禮教的完美遵循巨著來讀,曹雪芹本來就是要宣揚一種反封建禮教的人情,宣揚一種自由的人性。所以我們也不必太過深究賈母該不該見黛玉屍體,畢竟賈母有愧還是黛玉的唯一親人。而俗話說的好,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人民日報
許多跡象表明,內地正在發起一次新的“道德運動”。整改電視相親節目《非誠勿擾》是一個開始,這個節目充斥的金錢、美色和性話題被政府主管者認為是“非主流的”,不應該被公開展示。剛剛結束首輪播出的新版《紅樓夢》是另一個近例。這部為林黛玉設計了裸死情節的電視劇不僅遭到了內地網民的惡評,還罕見地被《人民日報》點名批評。批評文章稱其“以低俗的流行元素顛覆了原作的藝術精神,這是藝術俯就和諂媚收視率的典型體現。”
媚俗粗劣
新版電視劇《紅樓夢》導演安排“黛玉裸死”,就是這電視劇媚俗粗劣實質的潛台詞。前幾天,我才寫了一篇題為《新版<紅樓夢>糟蹋名著,名著改編的出路在哪裡》的文章批評這部電視劇的改編價值取向。今天又看見關於“黛玉裸死”的質疑責問,骨鯁在喉,再說幾句。
如果硬要用一個字來概括《紅樓夢》,這個字就是“情”。但是,彼“情”絕不是新版《紅樓夢》表現的此“情”!所謂“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頭上哪有桂花油”。
“寶黛悲劇”在那個時代是必然的,因為他們是叛逆者。這正是《紅樓夢》高於一切中國同類描寫才子佳人的小說、話本、戲曲的根本原因所在。黛玉雖然也可以說是出身名門,但是,家道中落,“原本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她深受封建禮教的精神壓迫,而又不甘於忍受質疑的壓迫;她要反抗,這就注定了她的悲劇人生。
出身名門,飽讀詩書,家道中落,居人籬下的悲苦命運,使黛玉養就了孤芳傲世的情性和“誰解其中味”欲說還休的敏感氣質。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悽苦、悲涼、多愁善感紛至沓來也就是理所當然不足為怪的了。
我們不妨來看看《紅樓夢》中黛玉去世的“現場”描寫。第97回“林黛玉焚稿斷痴情,薛寶釵出閨成大禮”。在這一回中寫了林黛玉因元春“賜婚”,使原來她與寶玉的“木石前盟”被寶玉寶釵的“金玉良緣”取代而暗抱不平。於是,將自己用“血和淚”寫給寶玉的詩稿付之一炬。在第98回“苦絳珠魂歸離恨天,病神瑛淚灑相思池”中,寫黛玉自知不久人世,臨終之際拉著紫鵑的手說:“好妹妹,我在這裡並無親人,我的身子是乾淨的,你好歹叫他們送我回去”。待探春聞訊過來時,黛玉的手已經冰涼,目光也已經散了;李紈也來了,他們三人為黛玉擦洗間,黛玉忽然叫起“寶玉,寶玉,你好”來。說完“好”字,渾身冷汗,不作聲了。
記得小時候看越劇《紅樓夢》有一段“哭靈”,印象深刻。還記得周恩來在臨終前,也讓鄧穎超放“哭靈”這一段越劇給他聽,感人至深。
“潔來潔去”,這是林黛玉一生的寫照;也是她對自己立言、立身、立命,為人處世的嚴格要求。比如她厭惡官場,厭惡追名逐利,從不對寶玉說要寶玉立身揚名的“混賬話”等。當然,也包括像她那樣的身份的大家閨秀對“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傳統觀念的恪守。
顯然,新版電視劇《紅樓夢》編排黛玉裸死是沒有任何依據的,完全是改編者媚俗粗劣化的“傑作”。黛玉本人自然決不會允許自己“裸屍待殮”,就是她氣絕身亡當時在場的紫鵑、探春、李紈三人也絕不會做出這樣有違天理良心的事來。
雖然,在《紅樓夢》第二十三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警芳心”中寫了寶玉偷看《西廂記》被黛玉發現,黛玉也一口氣(《紅樓夢》中說的是“不到一頓飯工夫”)讀了16折的故事,但是,從藝術創作上看,這正是曹雪芹比《西廂記》、《牡丹亭》等高明之處。從人物塑造講,那是對寶黛反叛性格的又一次濃墨重彩刻畫的神來之筆。
魯迅先生在說到怎么研究和閱讀《紅樓夢》的時候,把《紅樓夢》的“讀者群”作了比較科學的劃分。他說:“單是命題,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魯迅:絳洞花主-小引》)而新版電視劇《紅樓夢》,經學家、道學家、才子、革命家都不是;它孜孜於“性與露”,只能是“流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