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吃與畫餅充飢

《談吃與畫餅充飢》由張愛玲編寫,台灣皇冠出版社出版。

基本信息

作者:張愛玲
發行:台灣皇冠出版社,1988年
  • 作者簡介:張愛玲中國現代作家。張愛玲本名張瑛,出生在上海公共租界西區的麥根路313號的一幢建於清末的仿西式豪宅中。張愛玲的家世顯赫,祖父張佩綸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鴻章的長女。張愛玲一生創作大量文學作品。類型包括小說、散文、電影劇本以及文學論著,她的書信也被人們作為著作的一部分加以研究。1944年張愛玲結識作家胡蘭成與之交往。1973年,張愛玲定居洛杉磯,1995年9月8日,張愛玲的房東發現她逝世於加州韋斯特伍德市羅徹斯特大道的公寓,終年75歲,死因為動脈硬化心血管病。
  • 文章摘選

    報刊上談吃的文字很多,也從來不嫌多。中國人好吃,我覺得是值得驕傲的,因為是一種最基本的生活藝術。如插花與室內裝修,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而相形之下又都是小事。“民以食為天”,但看大餅油條的精緻,就知道“食”不光是填飽肚子就算了。燒餅是唐朝自西域傳人,但是南宋才有油條,因為當時對奸相秦接的民憤,叫“油炸檢”,至少江南還有這名稱。我進的學校,宿舍里走私販賣點心與花生米的老女傭叫油條“油炸燴”,我還以為是“油炸鬼”——吳語“檢”讀作“鬼”。大餅油條同吃,由於甜鹹與質地厚韌脆薄的對照,與光吃燒餅味道大不相同,這是中國人自己發明的。有人把油條塞在燒餅里吃,但是油條壓扁了就又稍差,因為它裡面的空氣也是不可少的成分之一。  周作人寫散文喜歡談吃,為自己辯護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是男女之事到處都是一樣,沒什麼可說的,而各地的吃食不同。這話也有理,不過他寫來寫去都是他故鄉紹興的幾樣最節儉清淡的菜,除了當地出筍,似乎也沒什麼特色。炒冷飯的次數多了,未免使人感到厭倦。  一樣懷舊,由不同的作者寫來,就有興趣,大都有一個城市的特殊情調,或是濃厚的鄉土氣息,即使是連糯米或紅棗都沒有的窮鄉僻壤,要用代用品,不見得怎么好吃,而由於懷鄉症與童年的回憶,自稱饞涎欲滴。這些代用品也都是史料。此外就是美食家的回憶錄,記載的名菜小吃不但眼前已經吃不到了,就有也走了樣,就連大陸上當地大概也絕跡了,當然更是史料。不過給一般讀者看,盛筵難再,不免有畫餅充飢之感。尤其是身在海外的人。我們中國人享慣口福,除了本士都是中國人的災區。——當然也不必慘到這樣。西諺有云:“二鳥在林中不如一鳥在手。”先談樹叢中碉瞅的二鳥,雖然驚鴻一瞥,已經消逝了。  我姑姑有一次想吃“粘粘轉”,是從前田上來人帶來的青色的麥粒,還沒熟。我太五穀不分,無法想像,只聯想到“青禾”,王安石的新政之一,講《綱鑑易知錄》的老先生沉著臉在句旁連點一串點子,因為擾民。總是捐稅了——還是貸款?我一想起來就腦子裡一片混亂,我始姑的話根本沒聽清楚,只聽見下在一鍋滾水裡,滿鍋的小綠點子團團急轉——因此叫“粘粘(拈拈?年年?)轉”,吃起來有一股清香。  自從我小時候,田上帶來的就只有大麥面子,暗黃色的麵粉,大概乾焙過的,用滾水加糖調成稠糊,有一種焦香,遠勝桂格麥片。藕粉不能比,只宜病中吃。出“粘粘轉”的田地也不知是賣了還是分家沒分到,還是這樣東西已經失傳了。田地大概都在安徽,我只知道有的在無為洲,這富於哲學意昧與詩意的地名容易記。大麥面子此後也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現。  韓戰的中共宣傳報導,寫士兵空心肚子上陣,餓了就在口袋裡撈一把“炒麵”往嘴裡送,想也就是跟炒米一樣,可以用滾水沖了吃的。炒米也就是美國五花八門的“早餐五穀”中的“吹漲米”(puffed rice ),儘管製法不同。“早餐五穀”只要加牛奶,比煮麥片簡便,又適合西方人喝冷牛奶的習慣,所以成為最大的工業之一。我們的炒米與大麥面子——“炒麵”沒吃過不敢說——聽其自生自滅,實在可惜。  第一次看見大張的紫菜,打開來約有三尺見方,一幅脆薄細緻的深紫的紙,有點發亮,像有大波紋暗花的絲綢,微有摺痕,我驚喜得叫出聲來,覺得是中國人的傑作之一。紫菜湯含碘質,於人體有益,又是最簡便的速食,不過近年來似乎不大有人吃了。  聽見我姑姑說:“從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個吃。”親戚與傭僕都稱李鴻章的長媳“相府老太太”或是“二老太太”——大房是過繼的侄子李經勞。《儒林外史》我多年沒看了,除了救了匡超人一命的一碗綠豆湯,只記得每桌飯的選單都很平實,是近代江南華中最常見的菜,當然對胃口,不像《金瓶梅》里潘金蓮能用“一根柴火就煙得稀爛”的豬頭,時代上相隔不遠,而有原始的恐怖感。  《紅樓夢》上的食物的一個特點是鵝,有“胭脂鵝脯”,想必是臆臘——醬鴨也是紅通通的。迎春“鼻膩鵝脂”、“膚如凝脂”一般都指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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