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酉靖難簡介
1455年首陽大君和大臣韓明澮、鄭麟趾勾結,殺死了皇甫仁、金宗瑞等顧命大臣而奪取政權,次年閏六月十一日,端宗被迫禪位於世祖,七月尊為恭懿溫文太上王。1456年世祖下令處死了為首圖謀擁戴端宗的成三問、俞應孚、金文起、朴彭年、河緯地、李塏六人,世稱“死六臣”。 皇甫仁為忠定,金宗瑞為忠翼,朴彭年為忠正,成三問為忠文。此外還有金時習、南孝溫等六位大臣則辭官引退,終生不仕世祖,是為“生六臣”。
1458年開始了編寫史書《東國通鑑》
首陽大君
西元1453年,歲在癸酉。在這一年,朝鮮王國發生了一起靖難之役。與明朝建文、永樂兩叔侄之間的糾紛一般,在這次同室操戈的戰爭中,身為叔父的首陽大君,從侄子端宗手中奪取了王位,史稱“癸酉靖難”。這位首陽大君,遂成為歷史上所講的朝鮮世祖。
首陽大君李瑈,是世宗大王的次子,也就是文宗大王的弟弟。沐浴在盛世的祥和安樂之中,他的父親、兄長,乃至於弟弟都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他們有著與王族身份匹配的風雅愛好,同時與儒士書生也過從甚密。然而唯獨這位首陽大君,依舊保持著他祖父那輩的尚武剛猛氣息,而且結合各種記載分析,他似乎真的得到了他祖父、太宗李芳遠的隔代遺傳。首先他的容貌酷似太宗李芳遠,據說曾經有老太監看見他就哭了,說是想起了太宗先王。再者,與世宗大王其他擅長舞文弄墨的文弱兒子們不同,首陽大君的騎射絕佳,他曾經騎馬衝下陡坡,結果馬失蹄摔傷,而他本人卻一躍落地安然無損,這點與李成桂相類。這樣的人才,連三朝元勛李叔蕃看見之後,也不禁稱讚道:“實在太像你的祖父了!”
首陽大君似乎對這些恭維話感到飄飄然,可能他本人就是他爺爺的崇拜者。不過但凡是像首陽大君這樣的野心家,都喜歡往自己臉上抹油。相比之下,以下的一則關於他的軼事,可能更能夠說明問題。
首陽大君似乎對藝妓情有獨鍾。這種尋花問柳的嗜好,至少在他青年時期已經沾染上了。這是首陽大君青年時代在藝妓院嫖宿的奇異經歷。在他享受激情之際,外頭忽然敲門聲大作,嚇得他提著褲子翻牆走壁、躲到一棵柳樹後面。在首陽大君喘息未定的時候,剛好有一個路人經過,他仰望著星空自言自語地說:“紫微星經柳宿,人君倚樹之像也。”說的是,現在躲在柳樹後面的那位,真有人君的氣象呢。
這則近乎是笑話的記載,確實出自史書《紀年東史》。如果記載大體屬實,那么恐怕當年在大殿柱子下撒尿的漢高祖劉邦也自嘆不如了,確實是痞子味十足。根據這個記載,我們可以如此推斷首陽大君的個性:野心勃勃、矯飾,有點市井無賴的味道。
然而,如果沒有另一個無賴的出現,那么首陽大君極有可能永遠只會是一個無賴。
史書上如是評述:“靖難之策,始於明澮, 成於獜趾。”
明澮指的就是首陽大君的謀士韓明澮。他是與首陽大君差不多的那種無賴之人。雖然出身於士大夫之家,但是他蔑視學問,一直都不肯好好讀書,因此老大不小的年紀也沒有考取任何功名。最後不得已,憑藉家裡的關係與錢財,買了一個小官做。但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終日流連市井的韓明澮,其實在暗中等待著時機。他內心中相信,循規蹈矩的讀書人一輩子都無法出人頭地,如果想撈取最大的實惠,最好就是投機取巧。
跟首陽大君的經歷差不多,韓明澮的命運也是因為一個無賴的出現而改寫。這個人名叫權擥,是首陽大君的門人。他積極協助首陽大君,經常在大君府邸中規劃計謀,直說到飯菜放涼,連吃飯的時間都錯過了,因此而得到寒羹郎的綽號。一日,韓明澮與權擥談論起當朝的時政,他說道:“當朝的大王只是個小孩,看樣子是要出事情嘍!”談吐之間,用曖昧的眼神看著權擥,暗示道:“你啊難道沒有想過嗎?”權擥也是一個喜歡投機取巧的傢伙,他知道韓明澮有點子,急忙追問:“那你想怎樣呢?”韓明澮說:“首陽大君不正是天命所在嘛,你說呢?”
於是,這兩個無賴一拍即合。
其後,權擥將韓明澮的事情一一詳細跟首陽大君說了一遍,還加油添醋地說什麼“真乃國士無雙”云云。首陽大君感覺這個市井之徒或許不是泛泛之輩,吩咐留意這個叫韓明澮的傢伙。後來,不等首陽大君傳召,韓明澮便自動搭上了首陽大君。
卻說韓明澮不知從哪裡打聽到首陽大君寵愛的藝妓,於是他特意一連數晚與那名妓女同床共寢。這可能是出於引起首陽大君注意的用心。果然,首陽大君聽說有人膽敢霸占自己寵愛的人,怒不可遏地來到藝妓的房間。韓明澮趁著這機會,光著身子一下子鑽進被窩裡抱住首陽大君的腰,據說姿態還相當嫵媚,嚇得首陽大君幾乎窒息。趁著這個可以單獨相處的機會,韓明澮將自己心中的驚世謀略和盤托出:
“世道有變,文人無用,須用武士。”
意思是要奪取王位,需要的是軍事力量,而這件事情務必交給人脈廣布在下來辦。膽大包天的韓明澮,就這樣將首陽大君從來不敢公開說明的野心洞悉無遺。從這一晚起,韓明澮便成了首陽大君的張子房。
這個故事與李芳遠的經歷有類似。李芳遠的版本則是謀臣河菕故意將菜盤子倒在李芳遠身上,趁機將李芳遠從宴會中拉出、授以機密,從而在“靖社”的鬥爭中獲勝。而相比之下,首陽大君與韓明澮的版本就顯得無比猥瑣甚至變態,君臣二人都是痞子味道十足的人物,因此臭味相投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首陽大君,以及他手下一群地痞流氓般的貨色,注定要將朝鮮王朝推入禍亂的漩渦當中。
於是,在韓明澮的安排下,一批批亡命之徒聚集到首陽大君門下。而他的同黨權擥,則繼續發揮他發掘可用人才的技能,將一批批順從形勢而放棄節操的文臣武將,網羅到首陽大君的陣營。這其中也包括了著名的鄭麟趾、申叔舟,這兩位集賢殿出身的文官,他們一直從旁協助首陽大君、成為重要的謀臣。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集賢殿群英
就在癸酉靖難爆發的七年前(西元1446年),集賢殿學者合作創造的文字、也就是現代朝鮮語字母訓民正音正式頒布,這一年被視為韓國文字發展史的里程碑。
集賢殿,以及負責制字的學士鄭麟趾、朴彭年、申叔舟、成三問等人,從此時開始也成為了朝鮮王朝歷史上閃爍著光輝的名詞。他們因為肩負起創製訓民正音的歷史使命,從而在歷史中得到了永生。
集賢殿,就是聚集英才之殿堂的意思,是一個國家的最高學問機構,類似於今天一國最有盛名的學府。這個機構並非朝鮮王朝所首創,翻查中國歷史,可以發現其原型在唐朝唐玄宗時代。在那個時候,唐朝的國力和文物都如日之中天,志得意滿的玄宗皇帝,為了標榜自己治理之下的盛世,特意設定集賢殿招徠文士,負責起草文書、管理典籍等等。
而在朝鮮王朝,集賢殿的設定是在世宗二年(西元1420年)。當時,世宗大王在宮中設立集賢殿,選拔優秀的文士,在這裡鑽研諸子百家的學問。世宗大王本人也常常在此與文士們一道博覽群書,至於深夜,這種君臣一體求學不倦的場面,想必是十分溫馨的。而本文中朴彭年、申叔舟、成三問這些飽學之士,也是在這個時期相繼進入集賢殿的。在這些人當中,又以成三問、朴彭年以及申叔舟三人最為優秀。
成三問,有著一個古怪的名字,據說他的命名倒真是有點來頭。
傳說成三問他娘在外家生產的時候,門外的天空中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說的是“生乎?”,就是“生了沒?”這樣子,還一連問了三次之多。這已經可以說是名人誕生前的異常徵兆,老天爺催促孩子出生,那么更加是非同小可的事情。於是父親成勝遂順應了上天的意思,將孩子命名為“三問”。這個名字怪怪的書生,生性詼諧,被世人視為吊兒郎當的輕狂少年。在他出使明朝的時候,與中國的士人多有往來。中國人仰慕他的文才,有時會讓他在畫作上題詩。就有一次,有人拿出一幅水墨白鷺圖,請成三問在畫上作詩。所謂白鷺,顧名思義,當然是白色的,然而這位仁兄大概是出於惡作劇的心理,居然用墨水和白紙,弄了一隻不黑不白的動物在畫上。於是乎,極富幽默感的成三問在上面揮毫了兩句,說的是:偶然飛過山陰野, 誤落羲之洗硯池。意思是說,白鷺不小心掉到書法名家王羲之的洗筆池里去了。收到這種題詞的畫主,大概會被成老兄弄得捧腹大笑了。不過,現實中外貌落拓的人,往往擁有感性的內心。他們服從於內心深處信仰的感召,而這種人堅守自己節操信念的那種倔強勁,常常能夠爆發出驚人的能量。成三問青年時的一些詩句,恰恰反映出他是上述定義那種人,詩曰:當時叩馬敢言非, 大義堂堂日月輝。 草木亦沾周雨露, 愧君猶食首陽薇。
相比之下,成三問的好友校理官朴彭年,則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古板之人。
那個時候,人們如是評價集賢殿的學士們:“(成)三問文瀾豪縱,(河)緯地長於疏章,(韓)誠源天才夙成,(李)塏淸穎苕發,然儕輩皆推重彭年為集大成,謂其經學文章俱善也。”朴彭年為人沉默寡言,道德情操頗為高尚,程度甚至到達迂腐的地步。與成三問不同,朴彭年是一個表里如一、默默堅守著自己信念的人。曾經有人問他:身為朝廷官員領受俸祿,還置著那么多田產乾什麼?朴先生聽說之後,覺得這樣做的確違背了君子安貧樂道的精神,居然真的把田產變賣掉了。朴彭年不僅學識很淵博,並且性格也十分的忠直,讀書人的那種氣息在他身上也最為濃重。這種人一旦站穩了自己的立場,就再也難以作絲毫的改變。
對於這些才俊,世宗大王也是相當愛惜。當時流傳著世宗大王為申叔舟蓋被子的故事。
那時候,集賢殿的學士苦讀典籍相當忘我,常常是深夜時分還在秉燭夜讀,直到雞鳴的時分才入睡。這與朝鮮王朝後期腐敗的書院儒生大不相同,世宗朝的儒士,沐浴在這個時代特有的奮發求進的氛圍當中,攻讀學問常常是不知疲倦。寒冬一日夜裡,申叔舟又挑燈夜讀,直到夜很深了,集賢殿還投射出燈光。世宗大王看見燈光,吩咐內侍前往看看,到底是誰在讀書。內侍回報說,那人是申叔舟,但是他剛剛太累趴在書桌上了。世宗聽說之後,解下了身上的貂皮大衣交給內侍說:待他睡熟了,蓋在他身上,莫讓他著涼了。試想,在那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申叔舟一覺醒來之後,發現身上蓋著大王的大衣,心裡會是如何地溫暖呢?
因此,集賢殿果然如其名字一樣,聚集了大批慕名而來的士林學者。那裡成為朝鮮儒生夢寐以求的修身求學之地,是士林理想中的天堂。而身受世宗大王恩寵信任的朴彭年、成三問以及申叔舟等人,無疑都是天之驕子、命運的寵兒。
這三個年齡、地位、志趣都十分相近的人,堪稱集賢殿的三傑。他們互為學問上的老師,也是稱兄道弟的摯友。
此外,當時的宗室中,也有一位風雅之士叫李瑢,即世宗大王的三子安平大君。此君酷愛中國書畫,他本人也是一位書法名家,在世宗末年明朝的詔使前來朝鮮的時候,詔使在宴席中看見他的一幅字跡極好的題簽,不禁大為讚賞,請求他揮毫相贈。從此,李瑢的真跡流入中國,連當時明朝代宗皇帝鑑賞之後也連聲稱善。
這位年輕而富有文藝修養的年輕王子,與集賢殿的學士們是惺惺相惜的至交。他們這些文人學士之間的友誼也極具浪漫氣息,猶如一幅充滿詩情畫意的山水畫。據說李瑢曾經作了一個奇幻的夢:在某年的某日,他與仁叟朴彭年策馬來到一座山下,此山層巒疊嶂,長有桃花無數,一片奼紫嫣紅,令人迷失方向。此時有一個山野隱逸之士向兩人長揖一拜,然後說:從此徑以北入谷,即桃源也。遂策馬尋之。其間林莽薈郁、溪迴路轉,終於進入了一片空曠山谷,其中有竹林與桃花相倚,河流扁舟隨浪遊移。此情此景,恍若仙境。陶醉之際,泛翁申叔舟、謹甫成三問亦尾隨而至……
著名畫家安堅,奉安平大君李瑢之命,將這個夢境描繪成《夢遊桃源圖》。畫成之後,李瑢與朴彭年、成三問、申叔舟、鄭麟趾等集賢殿友人,在畫上題字,這遂成為他們之間友誼的見證。李瑢還參照《夢遊桃源圖》,讓人在漢城北門外選址修建了武夷精舍,作為他與文人雅士吟風弄月的場所。於是,精舍中名士或張燈夜話,或乘月泛舟,相互唱和、絲竹不絕,實為太平之世的盛宴。
西元1450年,庚午年,世宗大王病逝。是年,集賢殿南柳樹有白鵲來巢,不久柳樹盡枯。當時有人預言:禍自柳起。其實世間人事,禍福無常。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繁華一時的盛宴,終究會迎來曲終人散的時候。集賢殿的人們,不得不分道揚鑣、各自踏上截然不同的命途。
癸酉年風暴
隨著世宗大王的病逝,繁華的世宗朝落下了帷幕。繼承他而臨御江山的,是他的嫡長子李珦,也就是所說的文宗大王。文宗文雅有餘,而威武不足,加上先天的體質孱弱,全然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世宗在世時,就已經為這位世子的健康狀況深感憂慮,害怕他會隨時先自己一步離開人世。為著周全的考慮,世宗將世子唯一的兒子李弘暐冊為世孫,以防世子發生不測時導致王位繼承的混亂。事實上表明,深謀遠慮的世宗的擔心並非多餘。世宗晚年時詔使東來,國王父子同時抱病,無法迎詔,場面十分尷尬。幸好詔使尚算通情達理、才免去了麻煩。據記載,那時李珦腰部長了毒瘡,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有瘡發身亡的危險。在當時的醫療水平,這屬於十分危險的病症。在世宗離世不到幾年,文宗也跟隨其後因病死去。李弘暐此時僅僅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就這樣登上了王位,成為日後悲劇的主角---端宗。
在文宗逝世的不久之前,文宗夜裡召集了集賢殿的學士成三問、朴彭年以及申叔舟,借著研討學問實際上是臨死的託孤。君臣談論到深夜時分,文宗召來了尚是孩童的世子李弘暐,他撫摸著世子的後背對這三位學士說:“寡人留下的這個孩子,就託付給諸公了。”說罷命左右進酒賞賜給這三人,自己扶病下榻先飲為敬,直喝得這三個書生倒地不起為止。第二天清晨,酒醒之後的三位學士,發現身上蓋著貂皮毯子。原來在他們三人爛醉如泥之際,文宗命內侍拆下宮殿的橫樑做成擔架,將他們抬到寢室休息,還親手為他們蓋上被子。得知這個情況,成三問、朴彭年以及申叔舟感慨萬千,昔日慈父般的世宗大王仿佛就在眼前,不禁相對而泣。他們即時立下誓言,一定保護世子,以報答兩代國王的恩情。大概在這個時候,成三問、朴彭年、申叔舟心裡都有一個相同的想法:年幼的世子以後日子不好過了。
不過,根據一些看法,在這個時候首陽大君不可告人的野心並未表露出來。或者可以理解為,他的野心並未被成三問、朴彭年、申叔舟,以及他的侄子端宗所察覺。年幼的端宗甚至十分喜歡這位強勢的叔父,據說端宗自小就喜歡跟著首陽大君,這樣說來,聯想起端宗的經歷以及首陽大君的作為,就不由得令人倍感寒心。
由於端宗的年幼,朝廷的運作在這個非常時期也事急從權,實行了一套叫做“落點政治”的體制。
所謂的落點,是指一套大臣上啟與國王裁決的全部過程。當時名義上國王擁有任免任何官員、總攬國政的權力,但是事實上由於端宗的年幼,這個權力不得不與以議政府為首的高官們分享。當時,文宗的顧命大臣領議政皇甫仁、左議政金宗瑞、右議政鄭苯掌握著絕大部分的朝廷大權,他們成為落點政治的核心。在這裡姑且以任命一個官員的程式作為例子。當時選拔官員的大權操縱在兵曹和吏曹兩個部門中,這兩個部門的首長判書,分別提供若干合乎條件的候選者,上報左右議政和領議政過目,在得到這三位丞相的認可之後,最後才送交到端宗面前。端宗要做的只有一個,就是用御筆蘸飽墨水,然後在自己屬意的人選的名字上面打一個點。退一步說,即使國王對這些候選者的人品履歷毫不了解,也絲毫不妨礙他履行職責,因為這些能夠最終呈報御覽的人選,都是議政府百官所認可的,國王哪怕是亂點一個,也並無任何問題。這簡直就是為孩童端宗度身量制的制度。看似兒戲的落點政治,其實卻很大程度上制約了宗親干政,因為如此一來,議政府總領政事,其他無關的人再也無權過問了。
端宗幼沖嗣位,人心危疑。新王即位不久,大臣隨即上啟阻止宗親干預政事。這些上啟大有含沙射影的意味,其矛頭直指端宗的叔父們。更確切來講,大臣們針對的只有一人,那人便是首陽大君李瑈。皇甫仁和金宗瑞通過排擠首陽大君的方法,以為可以一勞永逸地將他的影響力排除出決策層。不過,我們通過一些淺顯的道理就可以明白其中的漏洞:規條只會對從規蹈距的老實人有效,敢於踐踏一切規則的人不僅對規條視而不見,甚至會反過來指責規條的不合理性、從而為自己找到推翻它的合法理由。
顯然,首陽大君就是那種敢於推翻阻礙自己的約束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擁有力量,這使得他不單敢想,而且還真的付諸實行。落點政治成為了首陽大君舉事的導火索,這是皇甫仁、金宗瑞所始料不及的,也正是他們尺有所短的地方。
關於首陽大君的造反,事前的策劃簡單得沒有多少重要細節可以值得詳細描述,他使用最直接了當、最血腥,類似黑道仇殺的方式解決掉他心中最大的障礙物---手握重兵的金宗瑞。在癸酉年也就是端宗元年(公元1453年)的十月,殺手將金宗瑞用錘子打死在他的家門前,這種事件不用說在當時,即使是當代的讀史者,看見這種暴力的記錄,也不得不為之驚愕。我們姑且將這起事變稱為“謀殺事件”。在這個性質惡劣的謀殺事件中,首陽大君的流氓習性暴露無遺。
卻說首陽大君一日登門拜訪左相金宗瑞,所說無非都是一些家常閒話,他們似乎已經脫離了齷齪的政治一樣,顯得很安閒愜意。這次敘話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這時天色不早,首陽大君起身拜辭準備離去,而左相金宗瑞和兒子出於禮節也親自送他到家門口。這時,首陽大君指著自己的紗帽對金宗瑞說:“帽角掉了,可以借左相的一用嗎?”金宗瑞的兒子金承珪進裡屋去取帽角,而首陽大君這時遞了一個請柬給金宗瑞。金宗瑞不明就裡,於是接過請柬在月色下低頭端詳起來。這個毫無防備的動作注定他大限已到,冰冷的鐵錘狠狠地砸在金宗瑞的腦袋上。這位久經沙場、被稱為“大虎”的武將,沒有來得及作任何抵抗就撲到在地上。此時手拿帽角的金承珪目睹這樣的情景嚇得兩腳發軟跪倒在地,也被一名叫楊汀的殺手一刀砍死。
在別人家門前公然行兇之後,首陽大君帶領著手下的爪牙包圍了年少的端宗。正如近代的政變、起義部隊得手後第一時間搶占電台一樣,當年首陽大君的政變軍出於第一時間控制朝廷輿論的目的,也將目標鎖定在國王和朝廷大臣中間。當時首陽大君告訴年僅十三歲的端宗:“皇甫仁、金宗瑞勾結方鎮李澄玉謀反!”端宗只是一個小孩,沒有任何主見,首陽大君則表示將會替國王將叛逆一一剷除。在掌握著輿論的導向之後,首陽大君放手在大義名分的掩護之下,做著誅殺異己的勾當。
從這個時候起,朝鮮王國的朝廷立即變成現世的地獄。如果了解當時情況的話,就會明白這種形容沒有任何誇張成分。
首陽大君掌控端宗之後,言必稱教旨,他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將滿朝文武都召集過來。在非常事件發生之後,朝廷公卿集中議論對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雖然宗社與個人的前途難以預料,但是大小臣工全部冠帶整齊準備覲見端宗。正當一眾大臣步入端宗在校洞的御所之際,門前的守衛將大臣身邊的侍從護衛全部攔截下來,所有人都必須隻身進入。當進入第二重門,只見韓明澮手持一本帳簿一樣的東西坐在那兒,校對著來者與簿上的名字。
這本帳冊就是有名的生死簿,上面記錄著首陽大君意欲殺害的朝臣名單。
於是,進入第二重門的大臣們進退維谷,只能惶恐地呆站在原地等候處分,他們的生死完全在於韓明澮的一揮手間。在生死簿上有名的大臣,韓明澮立即吩咐他身邊牛鬼蛇神一般的武士拉下去,而核對後名字不在冊上的,方可放行。大臣們面對這樣的情形不禁噤若寒蟬、渾身冷汗,如同進了閻王殿一般。
在三重鬼門關中,皇甫仁、趙克寬、李穰等大臣悉數被戕害,其他輔佐端宗的大臣也幾乎被捕殺殆盡。最後能夠安然通過第二道門的大臣,才能進第三道門、去朝見端宗。當然,在這些人當中,不是首陽大君的支持者,便是不敢公然反抗的恭順者。首陽大君的這種手段,實在令人髮指。
隨後,首陽大君又隨便羅織一個聚眾圖謀不軌的罪名,將在武夷精舍中與騷人墨客把酒言歡的弟弟、安平大君李瑢賜死。安平大君的死,極有可能僅僅是因為捏造起事理由的藉口而已。
首陽大君終於拼湊出子虛烏有造反的理由:專橫擅權的宰相,外結宗親大君,圖謀顛覆朝廷。
相比起他的祖父太宗李芳遠,首陽大君不善於做作表演,也不屑於在這個上面多花心思,他在意的似乎不是名分,而是人們是否屈服於自己。為此他不惜在政治中引入類似暴力仇殺的手段,他甚至懶得編織一些能夠自圓其說、使得惡劣影響能夠稍微消弭的理由和藉口。實際上他倡導起一種用暴力踐踏社會秩序、使社會屈從自己的強盜風氣,而完全忽略了他這種作為可能對後世道德價值取向產生的影響。可以想像得到,如果由賊寇強盜一樣的君臣來治理國家,這個國家的政治風氣將會敗壞到何等程度。從任何一個方面看,首陽大君都像是一個流氓頭子,而不是政壇上的政客。
首陽大君一夥掀起暴亂的鏇風,癸酉年,遂成為歷史上一個迫人瘋狂、使人窒息的年頭。
死六臣
狂風驟起,吹散了太平盛世之夢。在這場風暴中,有人選擇捨身取義,倖存的人或者韜光養晦、或者忍辱偷生,在首陽大君的高壓之下,世人展露出各種不同的面孔。而國王端宗,則選擇了對首陽大君展示恭順的態度。首陽大君造反得手,晉位領議政,一手包攬所有政事,儼然一副周公輔成王的姿態。
後來,在寶座上坐立不安的端宗,主動向叔父首陽大君讓出了王位。這樣一來,就等於表明正統的王位繼承者徹底向叛亂勢力屈服了,拔亂反正、輔助幼主的外衣卸下,就是犯上作亂、篡奪王位的事實。是非與正邪終於完全顛倒了。
在景福宮慶會樓,端宗召見大臣與首陽大君,準備將象徵王權的傳國玉璽親手交付首陽大君。這是歷代帝王篡奪寶座的最後一個環節,首陽大君照例裝模作樣地趴在地上大哭起來,口中念念有詞重複著辭讓的台詞,這大概也是授意手下勸進的暗示。
不料在這個關鍵時刻,出現了大煞風景的情況:成三問抱著玉璽的匣子就是不放,同時居然當場放聲大哭起來,弄得場面好不尷尬。正在賣力演出的首陽大君聽見其他人的哭聲好生吃驚,他猛抬頭一看是成三問,面色一變,不由得陰沉著臉,連做戲的興致都立即蕩然無存。這場拙劣的鬧劇不得不草草結束。
不久,首陽大君在景福宮勤政殿即位,成為朝鮮王國第七代國王世祖。
雖然端宗為自身安全和社稷安寧而自願讓出王位,但是不少人依然認為首陽大君是篡位的逆臣。朴彭年就是其中之一,當他得知首陽大君篡位後,難忍心中的悲痛,眾人紛紛散去後,他來到慶會樓前的湖邊,面對著澄清的湖水,正準備縱身投湖以明志節。這時,成三問一把拉住了他,用悲愴的語氣對他說:“雖然王位被首陽大君篡奪,但是主上(端宗)還身為上王。復辟的責任落在我們身上,我們不能白白死去!要是復辟失敗,到時候再死也不遲啊!”朴彭年想著覺得很有道理,於是才打消了輕生的念頭,下定了與成三問一起圖謀上王復位的決心。而當他們兩位暗中為復辟故主而奔走之際,他們曾經的摯友申叔舟,已經因為擁立首陽大君奪得寶座,而躋身新朝功臣的行列。至此,他們之間的友誼也終於決裂,他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已經成為勢同水火的政敵,這或許是他們當初所不曾預料到的。
但是,古往今來書生孱弱的雙手往往無法制止流氓的施暴。朴彭年與成三問計畫在明朝冊封使迎接儀式中刺殺世祖,然後像明朝英宗皇帝的奪門之變那樣、擁立端宗上王復位。但是這個計畫部署畢竟不夠周詳,因為迎接冊封使的安排臨時變更而流產。因為同志的告密,朴彭年與成三位的密謀暴露,同謀人等悉數成為階下囚。
從歷史的記載看來,世祖對於這些書生的謀反感到萬分的詫異和不解,他幾乎是喃喃自語地質問事件中的每一個參與者:“既然臣服我,為什麼要謀反?”在這位一向用武力說話的君主眼中,世界上並不存在不為壓力所屈服的事物,倘若面對強大的力量還選擇螳臂當車,那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大概認為既然申叔舟都可以帖服拜倒在自己腳下,朴彭年和成三問也毫無疑問最終選擇向自己妥協。
但是朴彭年與成三問偏偏三番四次地頑強衝擊著世祖心中的這種信念。
朴彭年說:“我不曾是大君您的臣子!”
結果世祖翻找朴彭年以往寄給自己的書信,發現落款果然不是“臣”,而是“巨”。
成三問說:“我不曾吃您的俸祿!”
結果世祖真的在成三問的家中發現封條封存的大批祿米,果然分毫未取。
朴彭年與成三問堅定著自己身為端宗臣子的立場,絲毫沒有對世祖低頭的意思。至此,世祖終於喪失了制服這群書生的信心。他開始意識到這些文弱書生雖然沒有可以與自己匹敵的力量,但是他們倔頭倔腦的忠肝義膽,根本不是他那些刀槍所能征服的。世祖捶胸頓足、語無倫次地咆哮:“為何背叛我?既不服我,當初受禪時為何不阻止我?”他命令刑吏嚴刑拷打犯人,以平衡自己扭曲的內心。
為了消解怒氣,世祖對朴彭年、成三問等人施用的酷刑可謂別出心裁。諸如將燒紅的鐵棍穿插雙腿、將烙鐵放置陰部等等名目,單是字面的解釋就已經使人毛骨悚然。在這些慘無人道的酷刑折磨之下,密謀計畫的參與者很多都沒來得及最終處刑,就在拷打中當場死去。世祖在場觀看著這些慘象,而此時的申叔舟,因為無法忍受受刑中朋友們的慘叫和厲聲責問而泱泱離去。據說在家門前,申叔舟的夫人手持白綾、正準備上吊自盡,當她看見申叔舟歸來,神色驚訝地說道:“成三問已經下獄拷問論罪必死,妾身以為你會與之同死,正準備自盡相隨,不意你會全身而退。”真是老天無口,以人代言,這一席話當場將申叔舟羞辱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最後,世祖將拷問中保存住一條殘軀的成三問處以凌遲的極刑,就是俗話所講的千刀萬剮。這還不算,他還將這些反抗者的象徵---集賢殿撤廢,他似乎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抹殺世上所有關於朴彭年和成三問等人的痕跡。世祖再次以暴力鎮壓了敢於挑戰自己的人,他將這些冥頑不靈的惡黨的肉身一一消滅之後,建立起以自己的意志為中心的世界,他懷著莫大的滿足感、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朴彭年、成三問、俞應孚、柳誠源、河緯地、李塏等圖謀端宗復辟的六人,全部慨然就義,世稱“死六臣”。朴彭年和成三問等人赴義前都留有著名的傳世詩歌。
雖曰金生麗水,豈水水生金?
雖曰玉出昆崗,豈山山玉出?
雖曰女必從夫,豈人人可從?
這是朴彭年在世祖遣人勸其屈服時的回答,也是當年高麗忠臣鄭夢周拒絕太宗李芳遠勸降的歌謠。
食人之食衣人衣,所志平生莫有違。
一死固知忠義在,顯陵松栢夢依依。
這是成三問赴刑時,在囚車上對女兒和家僕的吟誦的詩,顯陵是先王文宗的陵號。
據說世祖讀到這些詩文後,慨嘆“當世之亂臣,後世之忠臣”云云。
尾聲
忠臣埋骨青山,存活在世間的人們按照自己的方式繼續著各自的生活。
功臣韓明澮、鄭麟趾、申叔舟,這三人是世祖靖難過程中的重要助手,日後享盡了榮華富貴。這三人都曾經當過領議政,其中以韓明澮擔任的時間最為長久,他一共活了七十多歲,他的一個女兒嫁給了世祖的世子李暲,她就是日後著名的仁粹大妃,還有一個女兒則嫁給世祖的次子海陽大君李晄、也就是日後的睿宗---為著這些緣故,雖然國王已經更換了三代,但是韓明澮依然權傾天下、做著他的領議政,並擁有上黨府院君的爵位。
得志之後的美滿人生其實都是大同小異的,而這些人當中值得一提的是申叔舟。
申叔舟,這位背負著拋棄朋友、助紂為虐等罪名的才子,在世祖朝官拜右議政,成為世祖的心腹大臣。他曾經負責指揮對女真族的征討,臨行前,世祖指著宮牆上的葫蘆藤說:“可以在結果之前得勝回朝嗎?”申叔舟說:“不等結子,我就可以殺破敵軍了。”後來,申叔舟果然迅速擊破女真族凱鏇,這時牆上的蔓藤也結了一個子,世祖摘下在來在葫蘆里寫道:“卿雖笑我,我瓠既成,剖以為杯,以示至情。”然後賜給申叔舟,這位宰相的戰功與這個故事一同廣為流傳。後來申叔舟也致力於文化領域,有《海東諸國記》等著作流傳於世。他果然成為一位文武兼備的一代名臣。
不過,在世人眼中,申叔舟身上已經打上了奸臣的印記,無論他的功績如何地燦爛,都無法消弭他在歷史上的污點。因此,人們對這位文武全才的宰相風評相當苛刻,以致使“叔舟”成為腐敗變質的代名詞。從古到今,朝鮮人稱比其他豆芽容易腐爛的綠豆芽,稱為“叔舟豆芽”,這與中國油炸秦檜相仿佛。而事實上,申叔舟的生涯里也的確有對故主落井下石的惡行,“叔舟豆芽”似乎並不是完全委屈了申叔舟。
“死六臣”事件不久,也剛好是明朝英宗皇帝復位的時候,世祖將端宗上王廢為魯山君、遷移到寧越郡幽禁。端宗的幽禁所是郡內南漢江上游的一處絕地,名叫清冷浦。這個地方是河川絕壁上的一塊空地,到處都是高大繁茂的松樹,即使是白天也是陰陰森森。內心鬱悶的端宗,只能將滿腹的淒楚對大樹細訴,他以詩詞憑弔往昔歲月、訴說著流放生活的孤寂:
月欲低蜀魂啼含愁情,倚樓頭,爾啼悲,我聞苦,無爾聲,無我愁寄語世上苦勞人。
愼莫登春三月子規樓,一自冤禽出帝宮, 孤身雙影碧山中。
假眠夜夜眠無假,窮恨年年恨不窮。聲斷曉岑殘月白,血流春谷落花紅。
天聾尙未聞哀訴,何奈愁人耳獨聰。
在寧越的端宗依舊是一副王者的氣度,每天清晨起來冠服端坐,來往土民都不覺肅然起敬。傳說,在寧越乾旱的季節,端宗祈雨,往往隨即大雨傾盆,由此百姓更加崇拜端宗這位落難的君主,前來朝拜的官員和庶民絡繹不絕。在此不久,錦城大君李瑜、也就是世祖的同胞弟弟以復辟端宗王位的旗號起兵失敗被殺。端宗的存在顯然令世祖如芒在背,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不想重演明朝正統皇帝(英宗)的故事、逼迫自己的親人,但是他內心中將侄子端宗殺之而後快的心情其實昭然若揭。
一天上朝,機靈的申叔舟啟奏了一件大事,他說出了世祖不能明說的願望:“成三問以魯山君為旗幟謀反,現在錦城大君又打著這面旗幟做著同樣的事情。魯山君為此不能置身事外啊!”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藉口,注定端宗難逃一死。
於是,義禁府的將校帶著毒藥,朝寧越而去。
那時執行送死藥的義禁府官差帶著毒藥來到端宗面前,心虛之下止步不前,跪在庭院中。衣冠整齊端坐在觀風梅竹樓中的端宗開口說:“我是一個沒有旨意連庭院都不能下的罪人,你乾脆過來殺我吧……”聽了這話,差使更加顫抖不停,無法執行賜藥。這時一個端宗的侍從自動請纓,用弓弦將端宗勒死,死時不過十七歲。而這個賣主求榮的傢伙,據說出了門沒幾步就“九覈流血”而死。端宗死後,“雷雨大作,咫尺不辨,人物烈風拔木,黑霧彌空,徑夜不散”。更為慘烈的是,侍候端宗的侍從和宮女全部都投崖殉主。清冷浦的這個懸崖從此被稱為“落花崖”,這個名字大概是形容當時眾人墮崖的悲慘情形。後來,端宗被奉為太白山神,當地的祭典年年不絕。
端宗被殺後,還不得入土為安,他的屍體被拋入江中,後來有各種說法,或雲被小吏撈起偷偷掩埋,或雲被和尚背負入深山安葬,也有一說是被火化……端宗死後遺下夫人宋氏,申叔舟以功臣的身份請賞、向世祖請求將她賜給自己作婢女。世祖拒絕了這種喪心病狂的要求,這位宋氏夫人,之後吃齋念佛,為亡夫祈求冥福,最後終年八十二歲。
惡事做盡的世祖長期被各種靈異事件所困擾,仿佛有一股超自然力量在報複製裁著他一般。
端宗的母親、也就是世祖的大嫂顯德王后經常出現在他的睡夢裡,有一次夢境更加令人聽後背脊發寒。一天晚上,顯德王后仗劍來到世祖的夢中,厲聲大罵道:你盜人國家也罷了,為何還殺害我孩兒?說完之後,她拿著手中的劍朝世子居住的資善堂而去。這個怪夢之後,世子李晄就像怨靈附身一樣,身子越漸虛弱,結果後來真的不到二十歲就撒手西歸了。大概由於這些怪夢的纏繞,世祖一怒之下藉口顯德王后親族參加端宗復辟的密謀,下令將顯德王后廢為庶人並遷葬其昭陵的靈柩。未幾即有各種傳聞流出,昭陵夜半婦人哭聲、顯德王后梓宮無法移動等等……
世祖的晚年,這種怪異的現象更加嚴重地危害著他的健康。世祖常常在夢裡被顯德王后吐唾液,醒來之後,身上長出了不少膿瘡,腥臭難聞、屢治不愈。崇信佛教的世祖認為這是佛祖的懲罰,他知道自己終究要為過去的惡行承受報應。在他五十二歲那年,他在病榻上傳召大臣和世子(原海陽大君),將國王的冕服親自傳給世子,在這之後的第二天世祖就死去了。
這位殘暴的流氓國王有能力控制當代的輿論,卻無法左右後世的評價;雖然世祖有卓越的作為,卻難掩他亂政篡位的罪惡。在世祖治國功績的背後,治史者仍然無法違心寫下過多的辯解掩飾之辭。史筆如刀,世祖朝在史官筆下,成為一幅黑白交錯紛紜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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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歷史參考資料: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a6c1c4010008vn.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