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
寶押繡簾斜,鶯燕誰家,銀箏初試合琵琶。柳色春羅裁袖小,雙戴桃花。芳草滿天涯。流水韶華,晚風楊柳綠交加。閒倚闌千元籍在,數盡歸鴉。
評價
這是一首詠妓詞。南宋鹹淳年間(1270年頃)做過嚴州知州的李萊老,也曾是一位風流倜儻的名士。南國多佳麗,在寓居“暖風吹得遊人醉”的京杭之地,詞人難奈客居的寂寞,也不免有尋花問柳的韻事。
那該是一個春意綿綿的傍晚,詞人來到一處歌樓妓館,但見寶押高吊,繡簾斜掛,一群鶯歌燕舞般的女孩子正在門前笑盈盈地招徠顧客(按:“押”,通“壓”,指簾軸,用以鎮簾。“寶押”言其質地貴重。徐陵《玉台新詠序》:“玉樹以珊瑚作枝,珠簾以玳瑁為押”)。此時館中傳出陣陣迷人的樂曲聲,那是銀箏與琵琶兩種樂器合奏的曲子,樂曲如此圓潤流暢如明珠滾滑,可見彈奏技法的嫻熟和氣質的雅麗,於是詞人借問彈奏為誰,特地去一睹芳顏。果不其然,那兩位銀箏與琵琶的彈奏者確實美艷:她們穿著新柳般鵝黃淡綠的衣裙,袖子裁得窄窄的,露出一雙雪白的素手和纖細的玉指,而頭上都戴著新摘的灼灼桃花,那花兒映著玫瑰色的雙頰,更顯得俏麗、美艷,可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呀!
詞人在上闋描寫了這雙歌妓的美麗風姿之後,下闋中便抒寫自己的心情和感受。我們的詞人決不是那種沉溺於皮肉之濫淫的急色之輩,他不僅喜愛她們外貌的美,更欣賞她們的技藝之高和氣質之雅,因而便發出“芳草滿天涯”的感喟:這些女孩子雖然為命運的驅使,流落煙花青樓,但他們並不是殘花敗柳,而是青青的芳草,她們都還天真、純潔,都才韶華初吐,青春滿溢如一川碧綠的春水。這晚風中搖曳的綠茵茵的楊柳不正是她們美麗的風姿的象徵嗎?可惜她們得不到溫煦的春光的撫慰,只在暮色蒼茫、淒涼冷落的晚風中抖動著她們的心旌──那一片片碧油的葉子……
末二句更顯示出詞人對她們命運的同情和憐惜:銀箏彈罷,琵琶停歇,她們沒有歡言笑語,只是寂寞地倚著樓頭的欄桿,向著遠方眺望、凝眸。她們是矚望自己的家鄉嗎?可憐她們自幼就賣到青樓,她們都不知道自己原籍在何方,家園在哪裡,親人在底處。她們無聊地數著天外的歸鴉,心中不禁暗暗地滴淚:鴉雀天晚了還有個歸巢,可我們哪裡有自己的歸宿呢?
這首詞中詞人的感情是發展的:由對歌妓的歡愛、欣賞到對她們命運的同情、憐惜。這無疑是一種精神淨化和升華的過程,真實地展示了一位浪漫卻具有良知和人性的文人的感情軌跡和曲折心路。既不虛偽、矯飾,又不庸俗,輕薄。堪為同類作品中的特出者。故而值得稱道入選,以饗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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