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生涯
河原操子於1875年生於信州松本市,年幼時失去母親,被父親一手養大。她學習成績優異,順利地進入了當時日本最高學府之一的東京女子高等師範學院,可就在畢業前夕,河原操子因為檢查出脅膜炎被退學返鄉,後來在長野當上了一名高中教師。1900年,被稱為日本女子教育開拓者的下田歌子來到長野作講演。一直對教育業深有體會的河原操子不肯放過眼前的好機會,特意前去拜訪。這次的交流非常愉快,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9月,在下田歌子的幫助下,河原操子來到橫濱的大同學校教書。大同學校是所中國僑民子弟學校,教務主任也是中國人,名譽校長則是大名鼎鼎的犬養毅。在這裡過了不到兩年,河原操子就學得了一口地道的中國話。
在橫濱工作兩年後,下田歌子又將她推薦給中國人吳懷疚。吳懷疚剛剛在上海創立起一家務本女子學堂,遠道而來的河原操子成為學堂里唯一的一名女教師。她在學堂里負責教習日語、算術、圖畫和唱歌等,因為課講得非常精彩,很多學生的家長都被吸引過來,河原操子的名氣漸漸傳開。
潛伏蒙古
就在她致力於教育事業時,一個意外的轉機出現在眼前,這還要從日軍參謀本部的福島安正說起。福島安正早在1900年就開始窺伺俄國。俄國外圍的蒙古地區被分割成百多個旗,各旗都是世襲的郡王管轄。這些蒙古郡王們雖然表面上服從中國,但他們很多人都與俄國保持密切聯繫。如果日俄開戰,其中定會有部分郡王投靠俄國。按照福島安正的想法,他準備在這片與俄國接壤的廣袤土地上設立據點,派駐間諜,這樣既可以籠絡當地郡王,也可以監視俄國動向。經過良久揣摩,他決定把突破口定在喀喇沁王貢桑諾爾布身上。喀喇沁王的王妃是清朝肅親王善耆的妹妹,而肅親王與日本人川島浪速又結拜金蘭,關係極好。福島安正很清楚其中的裙帶關係,所以在1902年喀喇沁王出訪日本時,他特意給對方留下了極好印象,過後不久,又派川島浪速委託和碩肅親王通過王妃說服了喀喇沁王,令其決定在王府內開設一處女子學堂,並打算聘請一名日本女教師前去任教。
福島安正的計畫正一步步推進。在這種情況下,他請下田歌子幫著物色人選,下田歌子自然而然地再次推薦了河原操子。1903年11月,福島安正命令日本駐北京公使內田康哉和武官青木宣純邀請遠在上海的河原操子。經過一番細緻考察,剛剛在上海教育界嶄露頭角的女老師被正式委任為日本情報人員,臨行前上級對她說:“為了我們事業的成功,隨時都要考慮到最壞的打算,你也選知道間諜的最終歸宿是什麼,坦率的說,必須隨時付出自己的生命。”一直低著頭的河原猛然抬起頭來,盯著對方的眼睛,斬金截鐵的說:“在我來上海之前,父親曾把我叫到佛堂前,給我一把匕首和手槍,對我說,這不是殺人用的,這是結束自己生命用的,千萬不能玷污河原家的名聲。千萬不能損害日本女性的榮譽!你是為國出征,如果聽到你為天皇獻身的訊息,我們將無比高興”。我牢記父親的教導,隨時把匕首和手槍帶著身邊,即使俄國兵把我碎屍萬段,我也一定保守秘密。接受了這項在異國土地上的危險任務。
那時候,北京到喀喇沁旗交通不通,旅程非常遙遠。1903年12月13日,河原操子乘坐著喀喇沁王派來的馱轎,足足經過了九天才到達目的地。喀喇沁旗雖然稱得上是戰略要地,但日本人此前從未有過涉足,所以河原操子的到來,可以說是消除了日本情報網裡的一個盲點。河原在日記中寫到:“從現在起,我跨入了事業的第三個階段,在大同學校和務本女校對清國婦女進行教育的過程中,積累了不少經驗,已經有了自信,現在的事業在於開發沉睡數千年的蒙古,除此之外,我有口不能說,有筆不能記”。
平安到達王府後,喀喇沁王改修“燕貽堂”為校址,年底正式召開了隆重的開學典禮,王府上下官員和地方紳士二百多人都前來參加。這次典禮上,喀喇沁王親自撰寫了“毓正女學堂”的名字,宣布校務由福晉善坤主持,河原操子為總教習,負責教授日語、算術、手工、圖畫、音樂、體育等課程,另外,還聘請了巴圖敖其爾為蒙漢文總教習,喀喇沁中旗寧姓女子為蒙文教員,北京一位張夫人為漢文教員。
蒙古族第一所女子學堂毓正女學堂就這樣成立了。開學伊始,河原操子並不樂觀,因為第一期學員很少,只有24名,而且都是王府里的女孩。不過,這個日本來的女教師確實有一套,除教給24名學生分內的課程外,她還聯合其他教員一起教授博物、生理、衛生、修身、裁縫、家政等,甚至還現場演示一些編織技術、藥物知識,舉辦同窗會、遊園會等,閒暇時就給周圍的蒙古人提供治療服務。很快,她就在喀喇沁旗博出了個好名聲,學堂也漸漸紅火起來,到了當年春節時,學員猛地增至60名,最多時超過了80名。河原操子的教學工作開展得相當成功。
河原操子從踏上蒙古的第一天起,從未敢掉以輕心,教學的同時,她始終在密切關注著喀喇沁王與俄國之間的舉動。喀喇沁王以前因為地域關係與俄國人接觸得較多,而與日本少有交集,直到娶了肅親王的妹妹後,才開始對日本漸生好感。河原操子到來後,以她獨有的教學能力和親和力讓喀喇沁王日益疏遠俄國,轉而親近日本。河原操子也借著熟悉周圍環境的機會,經常暗地觀察俄國邊境的駐兵情況。映入她眼帘的是成群的俄國兵、槍炮和戰馬。
她與日本參謀本部的聯繫也非常隱蔽。參謀本部一旦有秘密指令,會先送到北京公使館,青木宣純接到後,馬上啟用青木機關專門負責此線的間諜,當時這個間諜是潛伏在赤峰的一個張姓中國人,他將密信標註“沈”字後,由偽裝成朝廷使者的人騎快馬送給河原操子。同樣,河原操子若有急件需送,就會請喀喇沁王的王妃派出特使送到熱河,再通過那位張姓間諜用密碼電報傳回北京公使館。不便使用電報的就以喀喇沁王府公務的名義,派專使直接送回北京公使館,再由青木宣純上報給日本參謀本部。喀喇沁王的一舉一動就這樣落入了日本人的監控之下。
河原操子是1906年回國的,不久就嫁人過上了幸福生活,她的事跡長期默默無聞,直到1942年偽滿熱河省突然開始大肆宣揚她的不朽功勳,還邀請她作為貴賓出席偽滿建國十周年大慶,不知什麼原因,河原婉言謝絕了這次邀請,或許她未必願意再回味當年的那段經歷吧,像她這樣曾陷入間諜泥潭的女性,能平靜的生活到晚年,也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