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原文
不虔誠的陌生人,
你看一看腳下的地方——
這是虹霓里第八調和色:
黑色的土地。
這是月亮的背陰處,
與光明相匹比。
這是一幅油畫,
出自上帝的手筆。
不虔誠的陌生人,
脫下你那外國的裝束,
感受一下藝術的巨作。
請穩健地走,獨個兒走,挺著胸走;
請自由自在地走,赤裸著身子走。
讓祖國大地的手
輕輕撫弄你的赤足,
讓祖國的氣息
在你赤裸的身上親吻。
被遺忘的陌生人,
你看,你看你腳下的地方——
這正是你的本源:黑色。
這裡,你父輩的達姆達姆鼓點
在悚然靜寂的峽谷中振盪,
在廣袤浩大的群山間搖撼,
在叢林的深邃胸懷裡噎響。
走呵,自豪地走。
浪子呵,你聽,
聽祖先英靈在召喚,
聽期待已久的泥土在召喚。
他們歡迎你歸來,回到自己的家鄉。
在鳥兒的歌聲里,
可聽見你荒疏了的乳名。
鳳在輕聲敘說
你的部族武士的英名,
撲鼻吹來的清風,
飄送著武士的骨灰。
挺著胸走吧,祖先的英靈
歡迎迷途的兒子歸來。
兄弟呵,請看一看,
請脫下你外國的裝束,
感受這藝術的傑作。
請笑著走,有節奏地走,挺著胸走;
請自由自在地走,赤裸著身子走。
讓祖國的手輕輕撫弄你的身體,
讓赤裸的體膚吮吸故鄉的太陽,
閃耀出黑檀的光芒。
鑑賞
《歸家的遊子》是詩人嘎波萊·梅辛的代表作品,反映了作者對祖國的熱愛之情以及作為一個非洲人的自豪之感。詩人是從一個歸國的遊子的角度來抒發這份感情的,飽含著對非洲大地的熱愛和對海外遊子久不歸家的責備及深情呼喚。
全詩共五節,除了前兩節開頭的稱呼相同之外,之後每一節的稱呼都不同,將家鄉人逐漸認識歸來的遊子的過程清晰地體現出來。“不虔誠的陌生人”表達了久居國外的遊子歸來時對家鄉的陌生感,隱含著對自己久不歸家的責備之情。“被遺忘的陌生人”表達的是家鄉的人和物與自己的疏離感,自己像是一個已經被家鄉遺忘的陌生人一樣,深刻揭示了遊子歸來時的那種被拋棄的微妙情感。“浪子”表達的是遊子已經稍稍找到回家的感覺,但還沒有全身心地融入家鄉的生活之時的情感。“兄弟”表達的則是歸來的遊子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根,終於回歸到母親懷抱、與兄弟姐妹融為一體的感情。詩人巧妙地藉助這些不同的稱呼,給每一節詩歌定下了感情基調,從而細膩地描寫出一個遊子歸國後不同階段的感情特徵。稱呼的變化將遊子和祖國的關係進一步拉近了,顯得越來越親近。初看這首詩,不禁想起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寥寥數字將久客他鄉、垂老傷懷的心境表露無遺,歲月漫漫,容顏易老,但鄉音難改,也許是鄉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吧,讓人記起了,原來他是“被遺忘的陌生人”。但相比而言,《歸家的遊子》少了些世事滄桑變化的傷懷,多了些回歸祖國的欣喜之情。
前兩節中,“不虔誠的陌生人”仔細地看“腳下的地方”,也許與光明的地方相比是“月亮的背陰處”,但人們心甘情願並自豪地在這塊土地上世代生活,無論如何都是“上帝的手筆”,因此,久居他鄉的陌生人,要重新感受一下上帝所創造的“油畫”。面對此情此景,要“穩健地走,獨個兒走,挺著胸走”,“自由自在地走,赤裸著身子走”,這些都表現了他們的自豪與欣喜之情。農業一度是非洲的主要產業,而且土地一直是國家的象徵,因而人們對土地的情感最為深厚。只有全身心地感受土地的氣息,才能“讓祖國大地的手,輕輕撫弄你的赤足,讓祖國的氣息,在你赤裸的身上親吻”,只有這樣,才能脫下“不虔誠的陌生人”的“外國的裝束”,徹底地融入祖國的懷抱。
第三節中,詩人終於記起了自己的本源“黑色”,並記起了非洲人集體的回憶:“達姆達姆鼓點”。“達姆達姆”是非洲非常重要的歌曲,鼓不僅是娛樂的樂器,也是重要的通訊工具。交通阻隔、通訊不便的條件下,集會或受到襲擊時需要及時通知鄉民,便用擊鼓傳達信息,因而,擊鼓是生活的必修課,憶起了達姆鼓點也就找回了記憶中的“靜寂的峽谷”、“廣袤浩大的群山”和“叢林深邃的胸懷”,因此也可以“自豪地走”在祖國的土地上,祖國依然在我心中。
第四節由祖國的山河轉向祖國的歷史,轉向更深層次的承載國家文化意蘊的“祖先英靈”、“部族武土的英名”,同時拾起了童年的回憶:“荒疏了的乳名”,此時,不僅能夠自豪地走在祖國的土地上,而且“祖先的英靈,歡迎迷途的兒子歸來”。
第五節則進一步抒發回家的喜悅與自豪之情。看看家鄉吧,脫下那異國的服飾吧,盡情感受這上帝的藝術傑作吧,你已經完全融入祖國的懷抱了,擺脫陌生的束縛吧,讓故鄉太陽的光芒撫遍你的全身,讓你“閃耀出黑檀的光芒”的肌膚見證你的“新生”。
最後一節將對祖國的熱愛之情以及作為一個黑種人的自豪之情盡情地表述出來,並反覆吟唱要“請笑著走,有節奏地走,挺著胸走,請自由自在地走,赤裸著身子走”,強化了對祖國的熱愛,對家鄉的熱愛,對膚色(黑色)的熱愛和作為一個非洲人的自豪之情。這首詩歌的意象生動鮮明,語言簡潔曉暢、生動自然而又充滿詩情畫意。
作者簡介
贊·嘎波萊·梅辛(1935- )衣索比亞著名劇作家、詩人,曾任塞拉西一世劇院院長。他的詩作多見於《衣索比亞觀察家》雜誌。他注重繼承非洲文化傳統,其作品語言凝鍊、風格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