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紙本,墨色,縱169厘米,橫72厘米,現藏於上海劉海粟美術館。
《孔雀竹石圖》是一幅中國畫中的“漫畫”佳作。在這幅畫裡,八大山人(朱耷)借對孔雀的描繪譏諷了當時的江西巡撫宋犖。
宋犖(1634-1713)字牧仲,號漫堂,又號西陂,河南商邱人。他是清代學宋詩派中的重要詩人,還是著名的書畫家、鑑賞家和收藏家。順治四年(公元1647年)應詔入仕,官至吏部尚書。著作有《西陂類稿》50卷、《漫堂說詩》及《江左十五子詩選》等。
歷史
康熙二十七年(公元1688年)至康熙三十年(公元1691年)間,宋犖出任江西巡撫,在這四年當中,他在衙府里豢養過兩隻雛孔雀,還以其為題做過幾首詩,並曾意欲為這兩隻孔雀作畫。他還在廳堂裡面設定過幾架繪有名花、雨竹圖案的竹屏風,這些在他的詩集《西陂類稿》中都有所描述。八大山人就是根據這些具體事物借題發揮創作了《孔雀竹石圖》這幅不朽的傑作。
欣賞此畫,給人以清新典雅之感,但細細品味,則意味幽深。畫中一叢雜亂的“名花”,幾片墨色濃黑的竹葉,這些原本是生長在地上的植物,從山崖縫隙間倒掛下來,給人一種乾坤顛倒般的感覺。畫面最頂端的那塊巨大山崖只用一筆勾勒而出,以虛當實,乾淨果斷,這個大大的“鈍角”像是一個試管的活塞向下壓來,但是畫面卻絲毫不顯壓抑和鬱悶,相反,依舊是一片空靈。兩塊搖搖欲墜的石頭,頃刻之間就有倒下的危險,看著那橢圓的造型,不禁使人想起危如累卵這句話,真為棲息在上面的兩隻孔雀擔心。再看那兩隻孔雀,它們沒有尋常畫家筆下的美麗典雅與雍容華貴,正瞪著驚恐的眼睛窺視前方,仿佛致命的危險正要襲來,隨時準備落荒而逃。畫中的一切似乎都顛倒了,一向象徵“虛心有節”的竹子,只剩下幾片凌亂的葉子變得“沒節”了,由此可見,其創作目的不正是在諷刺才華出眾的聰明人宋犖為了頭上的頂帶花翎而不顧節操、奴顏婢膝地去“坐二更”嗎?
八大山人在畫上的題詩是理解這幅作品的關鍵。詩云:“孔雀名花雨竹屏,竹梢強半墨生成;如何了得論三耳,恰是逢春作二更。”“孔雀”,“名花雨竹屏”這些確是宋犖家的東西,所以,作品諷刺的對象是宋犖無疑。有的學者認為這句詩是描寫“孔雀”、“名花”、“雨竹”三架屏風,這種解釋似乎有些牽強,但仍可備之一格:第二句的“竹梢”是指竹子的頂端,同時暗指沒有枝節的竹葉。強半的意思是多半,是說屏風上的竹葉占去了畫面的多半,而這些葉子都是用墨畫成的。第三句中的“三耳”在許多歷史典籍與佛家內典中都有過多種多樣的解釋,而以如下兩種較為公認:一是源於《孔叢子·公孫龍》(公孫龍,孔子弟子,當時著名的辯論家,以“白馬非馬”的辯題馳譽於諸侯。)中“公孫龍言臧之三耳甚辨析”的典故。臧,指的是奴僕,《方言》第三:“臧,奴婢賤稱也,荊、準、海、岱、雜齊之間,罵奴曰臧。”“臧三耳”可以理解為奴才要隨時隨地聽候主人的吩咐,所以恨不得長出三隻耳朵才好,這樣在為主子效力時才能討得主子的開心,這是對那種奴顏婢膝的小人嘴臉入木三分地刻畫。但是,在八大山人的這首詩中並沒有“臧”字出現,而《孔叢子》之類史籍中談到的許多言論又多是先秦詭辯家的辯論主題。關於“臧三耳”,在學術界幾乎成為了一個研究的課題,把八大山人詩中的“三耳”理解成“臧三耳”是可以的,但是否準確還有待研究。謝稚柳在《朱耷》一書(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中對這種觀點有過介紹。
如果單獨解釋“三耳”二字,另外的一個歷史典故似乎更為合理一些:宋代著名學者張君房在《脞說》中說,隋朝的董慎被陰曹地府請去做右曹從事,他命令常州秀才張審通協助審理案件,因審理有誤,董慎將一塊從張審通身上割下的方肉塞進他的一隻耳朵里作為懲處。後來案子審清楚了,董慎就讓人割去張審通耳朵里的方肉,讓一個小孩把肉掰成一隻耳朵的形狀安在張審通的額頭上,並說:“堵住你—只耳朵,還你三隻,好不好?”後來,張審通復活還陽,覺得額頭髮癢,發現竟然又長出一隻耳朵,靈敏非常。別人說他:“天有九頭鳥,地有三耳秀才。”蘇東坡在《次韻秦太虛見戲耳聾》一詩中曾經用過此典。此處的“三耳”不僅有聽覺敏銳的意思,同時可以比喻人的聰明,明代郎瑛《七修類稿·辯證·三耳》中也作過這樣的解釋。八大山人的詩中“如何了得”四字頗有些讚嘆的味道,事實上,宋犖的才華與聰明確實是“如何了得”的。這樣具有了不起的聰明才智的人又能如何呢,這為最後一句“恰是逢春作二更”做了鋪墊。
畫的款識中有“庚午春”三字,故有“恰是逢春”一說。坐二更:二更大約相當於現在的清晨四點,正是大臣們準備早朝的時間。那么,是誰在這早春的凌晨就要去皇帝老子那裡“坐二更”呢?這個答案來自於孔雀身上的那三根羽毛。看那原本象徵吉祥美麗的兩隻孔雀,一隻不見尾,一隻只有光禿禿的三根羽毛,顯得十分怪異,但既然是“漫畫”,當然有它的目的和意義了。清朝王奕庚在他的《管見所及》中載“本朝花翎之制,分三眼、雙眼、單眼,眼愈多愈貴”;“外省駐防將軍,例戴花翎。山東、山西、江西、河南、安徽五省巡撫,因兼提督,例有花翎”。宋犖是江西巡撫,由此可見,這隻有三根尾羽的禿毛孔雀是暗喻宋犖的。
八大山人的詩多數是密不示人的,即便是傳世的有限幾首也是晦澀難解,寧嗍迷離。對於這首詩的確切解釋還應該深入研究。
自清以降,無論是構圖還是筆墨功力方面能與八大山人相提並論者可謂鳳毛麟角。“以虛當實”是其構圖風格的顯著特色,他對於這種手段的運用,真可謂是達到了“技近乎道”的崇高境界。這幅作品雖然著墨不多,但用墨清爽不浮躁,用筆松而不懈,且乾、濕、濃、淡變化多端。從崖石的乾筆皴擦到花葉的濕筆點虱,無處不精,造型雖然怪異,卻變化自然,無絲毫造作與牽強。
此圖除上述題詩外,還有“庚午春八大山入畫並題”的落款,鈐有“思君”花押和“八大山人”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