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中術

廚房中術

《廚房中術》是一個自由廚娘的“秘戲圖考”。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作者的許多文章,都是在廚房裡構思而成的,構思著構思著,作者突然靈機一動,為什麼作者自己不能寫寫美食文章呢?既然作者這么喜歡呆在廚房裡,又這么愛做飯。

如大家所知,作者是個自由職業者,又是個百分之百的行動派,所以,產生那個念頭五分鐘後,關了煤氣爐,作者跳到網上跟某編輯姑娘說:讓作者在你們報紙寫美食文章吧?作者保證寫得比沈宏非好。她居然答應了,這讓作者很激動,半小時後便寫完了一個,email給她。

那差不多是年初的事,作者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是做飯,看菜譜做的不算,作者通常早已經看好了菜譜,依據北京所能買到的原料,重新組合.,自己創製出新的菜系,去年不是“私家菜”很盛嗎?所以,作者的菜譜就叫做“巫私家菜”什麼的

廚房中術

。高興起來,還將做菜的方法傳授給女朋友們,她們屬於“不愛做飯的新一代女性”,偶爾動鍋動灶,便要寫部落格大加紀念,嘻,時間長了,吾誰與歸

作者是從事文字工作的,自然菜名也起得專業,其中有道叫做“炭燒銷魂排骨”,又有“不饒人香酥雞”,多屬於即興之作,擱在碟子裡,別有點比吃形而上點兒的氣質。

作者不喜歡做西餐,也不怎么喜歡吃西餐,西餐需要一個冰冷而消化能力強的胃,大概因為作者是箇中國人吧,對西餐那玩意兒沒感覺。去外國時,作者居然讓招待幫作者把一切東西都熱了,才肯吃,對方驚訝到要給作者量體溫,以為作者帶來了SARS。這跟多數的新派廚娘不太一樣,新派廚娘的一大標準,就是要對沙拉啊比薩啊之類吃食,有如爹似娘般的好感,I can't。

西餐有另外一個龐雜體系,從麵粉開始作者就不對路,何況,作者又住在北京遠郊,不可能經常去那些外國人多的地方,尋找親西餐的超市、購買西式原料。作者時常會不遠萬米,光臨一家以賣西餐原料著名的城內超市,就為了買小洋蔥頭,因為它的味道,很像閩南菜里經常要用到的紅蔥頭。

像而已,不能夠徹底替代。

作者簡介

巫昂:自由作家,先後就讀復旦大學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曾為《三聯生活周刊》記者,在《南方周末》、《新周刊》、《南方都市報》、《新京報》、《東方早報》等媒體開設專欄,包括文娛、美食、生活、心理信箱等系列,並持續創作詩歌與小說。旅行各地,時居北京,已出版《正午的巫昂》、《從親人開始糟蹋》、《愛情備胎》、《誰都是情聖》等作品。她的美食專欄理論結合實踐,一邊博識著,一邊幽默著,常常從吃裡邊看出人生和世界的一點深層意味。

目錄

自序:自由廚娘

◎婦女在廚房鬧革命

◎上湯高於一切

◎童子別戀

◎粉好

◎作為次要角色的醬油

◎極度低調的粥

◎辣食動物

◎蛋黃蛋白

◎孤獨的大閘蟹

◎兩隻生蚝客

◎上海過濾嘴

◎神仙的晚飯

◎填鴨哲學

◎胃的救世主

◎鴨脖啟示錄

◎主食恐懼症

◎我的牙齒管住了我的嘴

◎御夫下廚術

◎點心政治

◎刀子心豆腐嘴

◎快餐快死

◎冬瓜銀行

◎香菇再生長計畫

◎烤肉記

◎下水怨

◎拯救老兵剩菜

◎見習廚娘

◎坐茶樓

◎陳博士訪美食記

◎紹興,稍息

◎未來我們吃什麼(上)

◎未來我們吃什麼(下)

◎我是一個餅

◎上海廚娘

◎洗碗革命

◎很有男子漢氣概的牛排

◎做飯做到飽

◎服務員,男

◎死在一碗速食麵里

◎菜博物館

◎政治水果

◎早飯造反

◎我的粵菜觀

◎純潔地敗火

◎迷蹤菜

◎神探和花生米

◎航餐教

◎會飛的武昌魚

◎咖啡館混飯糰

◎冷飲考察志

◎冰櫃生存法則

◎通州飲食要略(上)

◎通州飲食要略(中)

◎通州飲食要略(下)

◎醋與老韓及山西之關係

◎下面給你吃

◎面與節儉及山西之關係

◎冰廳與少年

◎古怪海鮮流行病

◎智斗海鮮大排檔

◎東陵食記

◎賀氏速食法

◎李漁蔬菜學

◎中年月餅

◎中秋一起吃

◎情迷柴雞蛋

◎“駐京辦”在做飯

◎比薩餅的親戚

◎吃出霸權

◎吃出感情

◎熟能生巧

◎餐具風月

◎京派台灣菜

◎山西食事

◎港式早餐

◎泰餐情況簡報

◎有情食一餐

◎在泡茶中永生

◎一口吃成孕婦

◎肉食、素食與雜食

◎吃茶秘史

◎蟹的潛規則

◎燒烤之城

◎心酸的酸菜

◎堅韌的賤

◎魚弄卑爾根

前言

我的許多文章,都是在廚房裡構思而成的,構思著構思著,我突然靈機一動,為什麼我自己不能寫寫美食文章呢?既然我這么喜歡呆在廚房裡,又這么愛做飯。

如大家所知,我是個自由職業者,又是個百分之百的行動派,所以,產生那個念頭五分鐘後,關了煤氣爐,我跳到網上跟某編輯姑娘說:讓我在你們報紙寫美食文章吧?我保證寫得比沈宏非好。她居然答應了,這讓我很激動,半小時後便寫完了一個,emal給她。

那差不多是年初的事,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是做飯,看菜譜做的不算,我通常早已經看好了菜譜,依據北京所能買到的原料,重新組合,自己創製出新的菜系,去年不是“私家菜”很盛嗎?所以,我的菜譜就叫做“巫私家菜”什麼的。高興起來,還將做菜的方法傳授給女朋友們,她們屬於“不愛做飯的新一代女性”,偶爾動鍋動灶,便要寫部落格大加紀念,嘻,時間長了,吾誰與歸?

精彩書摘

婦女在廚房鬧革命

一個人在廚房裡逗留時間的長短,大概可以想見其性格。依此類推,一堆人在廚房中所施的伎倆和講究,大概可以猜測到這個民族的某某性。廚房乃是初級工廠,家庭作坊,它調教出來或甜膩或酸鹹的小人兒,真正的上帝是廚房是炊具是那些形形色色的食物,它養活了咱們。

所以,沒有誰沒有自己的吃飯觀。有些人就喜歡街頭小飯館兒,可以一邊看街景一邊喝冰啤酒,一邊體會著花很少的錢卻能夠打發掉許多時間的樂趣。有些人呢,當然是講究一點,要有乾淨的餐布跟作風良好的服務員,他們是吃環境去的。另外一些人,但也許是沉默的大多數,吃的妻子和娘做的飯,幾十年如一目,單調、富有感情但目常。他們活得很隱形。

克里姆林宮的老牌大廚尼金當了三十多年御廚,經歷了史達林、赫魯雪夫、戈巴契夫和葉爾欽時代。他最後總結出來一句金玉良言: “想當宮的人都想吃得好。”

而當下的火熱生活卻證實了另一句話:是個人都想吃好的。很自然地,在吃裡邊尋找各色道理和意義,也便成為我這等閒人的興趣所在。吃這件小事,沒有看起來那么簡單,不是說廚房中的專業技藝,它本身,就有可能成為一門複雜的學問。

舉例如下:對我們來說,秘魯這個國家好生僻,雖然也在發展中,但吃的逅貴,一般人吃不起東西,經常餓著肚子上班上學。所以他們婦女養成一個習慣,就是聚集在一起做飯,還被當地記者很積極地稱為“廚房革命”。這場革命誕生了三百多個集體廚房,每個廚房含十幾甚至幾十個主婦,她們輪流當採辦、雜工、司爐、配菜和大廚,以此降低吃飯的成本,養活更多的家人。這是美國《新聞周刊》報導出來的事,所以要打一點兒折扣,因為後來這些婦女們並不安心於做飯,居然在做飯的過程中誕生了類似於議會的東西,這就讓丈夫們很緊張了,而離婚或者被拋棄的婦女們,還可以在食堂里免費吃飯,吃到什麼時候她能付得起飯資為止。

秘魯婦女團結在食堂周圍,跟我們的祖宗當年團結在一口溫鼎周圍一個道理,溫鼎,據說是現代火鍋的前身,分上下兩部分,只有上流社會的鳥人才用得起。因為是青銅鍛造的,費炭火,要涮得起勁的話,非得用上肉食不可。野外可涮的東西當然很多了,但要勞動人力去抓。

但是,假如你去問洪晃老師這個問題,你們上流社會至今還流行吃火鍋嘛?她準給你翻一個洪式白眼兒:呸,你們才上流社會呢!我們都是下流社會的。

代為開欄詞,我就打算如此這般在吃裡邊,胡扯出諸多社會、文化與人生來啦。各位免禮。

上湯高於一切

某日,和眾閨蜜去東方新天地那邊的俏江南吃飯,閏蜜S是那裡的常客,她甚至還弄了張打折卡。講個實情,我覺得那個鳥地方的東西實在不怎么樣,還逅貴逅貴的,S一拿過去選單,便怪大方地給每個人來了份上湯娃娃菜,她認為那個著名的館子最值得一吃的,惟這道菜耳。

娃娃菜我是懂得的,就是大白菜的嬰兒版,俏江南使的綠色無污染娃娃菜更是具體而微,大概只有一根草那么大,放小白碟子裡,泡在一小汪水池子裡,池子裡的水尚不足以沒其膝,所以可憐的娃娃菜泡得非常吃力,簡直是全身匍匐著趴在上頭的。而閏蜜介紹說,這點半清不濁的水,就是這份十五元每位的菜品的精華所在。

我也是一個上湯愛好者,上湯呢,又稱為高湯,古今中外的烹界高手皆以上湯為性命,看誰算不算美食家家屬,就看他/她的灶頭有無一鍋子上湯常備著。上湯分白湯、褐湯、半白不褐湯、半褐不白湯,等等等等。老外那種奶油湯,在我看來,壓根不能稱之為湯。做上湯最簡便的法子,即買些大塊的豬骨頭,牛骨當然也上選的啦,但你有空去跑農貿市場嘛?像我這么懶的,基本上就是這邊燉著一隻童子雞,那邊就開火做上湯某某了,一湯N用,以前生活富裕的時候,甚至拿來熬粥喝。在一個普通人的幻想裡面,這就算是準貴族生活了,它符合一些象徵上等人生活的原則:低調、有滋味、慢。

前幾日去杭州被人請,主人事先定了位,天南海北的客人作息不一致,分作好幾撥前來,服務員焦慮不堪,每隔五分鐘就問一次:“你們到底有多少人?”我們這撥是最早去的,實在不堪其擾,很不耐煩地往多里說:“十二位。”服務員似乎很不相信的樣子:“有那么多嗎?我看不像。”我們火了起來:“你愛信不信,反正我們是公家埋單,不怕菜吃不完。”一句話惹得那姑娘怪鬱悶地走了。

吃到宴席的中間,謎底終於揭開,原來她操心的是席問最講究的一道菜,名日上湯魚唇,少一份則不敬,多一份實在是莫大的浪費。顧名思義,那份放在小盅里的湯乃是魚翅的親戚,鯊魚唇慢火煲成的。材料值錢不說,分量也是量人而行。喝完一盅,你就會感到多喝一口都多,而少喝一口則意猶未盡,此之謂上湯的“中”的精神。

所以,我一向堅信,不單食性足以了解一個人,好食肉且大塊吃肉者,性情多數粗莽,感情的顆粒也沒有那么細,素食者我向來都是敬而遠之,因為他們欲望不強,跟我們俗人有所區別。而一個以上湯為性命的人,他多多少少是講些花頭的,不單平淡無聊的日子過不下去,就連日子本身都不放過,一定要弄出以溫火、耐性、本無必要的搭配和無窮的苛刻精神來回沸滾。

所謂不折騰不成魔。如果要把我家的菜譜形而上掉,就會飄出這樣的味道。

童子別戀

雞年噢,人人都在拿雞做文章與菜。

我也未能免俗,林秀莉(註:我的母親)從福建坐飛機,弄過來一隻殺好且冰凍的童子小土雞,她是信不過

北京的雞的,而且她本命年在身,自然有講究的需要。年三十,她端出來那隻坐飛機過來的雞時,大家忍不住流下了難得的口水,眾所周知,現在我們的嘴巴都很刁饞,對一般的吃食是不會有任何欲望的,吃的東西非得難得、麻煩跟土不可,那隻雞正好滿足了這三項指標。

我日常所需的童子雞大多是超市買的,那種看起來毫無生氣與優美體形的袋裝雞。北京市面上素無土雞賣。所謂土雞,是吃糧食和草籽長大的那種雞,農家自己餵的,而非雞工廠成批出來的粗壯洋雞。

所以,很遺憾,在大城市煲雞湯,其味道往往缺點意思。做法簡單,整雞入開水過後,放在砂鍋裡頭,加香菇數朵、干貝幾個、姜大塊,即可。燉的時間嘛,視雞們身份的真實與否而定,有些自稱為童子雞的雞,其實已經在亂世中失身,卻裝成很嫩的樣子,所以,必須把它燉出原形來。資料有云:童子雞比老母雞更補,有些人,專門拿它們來壯陽,加諸如海馬、蝦仁,美其名日龍馬童子雞,是粵派食法。貴州人童子雞連鎖店有諺: “工作沒思路,吃只童子雞。”很像那么回事呢,為討口彩,我想出來另一個:“吃雞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有人是反對童子雞燉湯的,覺得老母雞閱歷豐富、皮肥肉多,兼之骨架子裡有貨,更加靠譜。以我所知, “老母雞派”跟“童子雞派”有些水火不相融,童子雞更適合當肉菜吃,老母雞呢,除非是牙口好至Ⅱ能吃石頭跟乾草的人,尋常人,最好不要碰。上海銀行家孫曜東是個大食客,舊時滬上的銀行家個個都是大吃貨,這個另談。他回憶昔日到另一個人稱馮六的銀行家在樂會裡的家去做客,有一道菜叫做蝦片湯,做法便叫奇特,他家的廚子到飯局接近尾聲必將跑到客廳來一趟,先將一隻大海碗放在請客的桌上,海碗裡頭貼滿了對蝦切的薄片,並在裡邊撒上薑絲等物,倒丁點兒白蘭地,最後端上來一鍋子滾燙萬分的老母雞湯,蓋頭倒下,頓時滿屋沸香,食客無不大快。

看完這個典故,我便偷偷琢磨,假如換成年紀小的雞,做這個湯,恐怕不單鎮不住蝦片,也鎮不住白蘭地,此之謂:雞還是老的大!

粉好

去過桂林的人應該學會一句寒暄語:吃粉了沒?

桂林人跟粉的關係,如同山西人跟醋、法國人跟棍子麵包、愛斯基摩人跟魚的,那么鐵。整整兩個晝夜,我們一群雜拌旅行者,在桂林城東摸西撞,為了找一碗正宗的粉耗費了許多腳力,但是,沒有,就是沒有!沿著老城牆的牆根兒一路摸索,看遍一切的小店兒,餓得無話可說,在沮喪和憂傷情緒的影響下,差點去吃肯德基。而桂林沒有麥當勞,據說當年就是被廉價草根的粉店們嚇走的,但嚇人的店和粉,如今似乎已無蹤影,此地空遺象鼻山。

見了一當地朋友,是當地搞旅遊的成功人士,當時晚餐已畢,大家吃得滿滿當當地坐著剔牙,我們羞人答答地跟他講起來了我們折騰了兩天尋粉不遇的事。他大笑,當F就答應拉我們去參觀一家他認為桂林目前存在的最地道的老粉店。我們聽得屁股痒痒,也等不及埋單,捧著飽飽的肚子出門,一路散步往十字街去了。

石記其實就在十字街的街口,著名的微笑堂百貨公司隔壁,但是店堂十分隱蔽,約等於看不到,而且得上十級左右的台階,一般看高不看低的路人,很難發現。那粉店的內部風格完全是八十年代的,店堂簡陋狹小,桌椅是肯德基沒來中國之前快餐店的模樣,服務員的舉止,也是一副國營餐館的范兒,沒有笑容甚至沒有表情。但萬幸的是,丟出來的滷菜米粉卻是天底下最地道的。當地朋友介紹,這滷菜料裡面有十幾道配料,最上乘的得有二十幾道,裡邊有塊要緊的特製品,當地人叫做“鍋燒”者,是最能檢驗是否正版的。鍋燒系一塊五花肉經過複雜工序做成,好的鍋燒,一面焦黃一面青白,半透明又香脆無比,假如沒有這東西,桂林米粉便失去靈魂。當然,粉本身也是講究到頂的,現場做出來現下鍋的粉是最好的,不能久留,像超市里那樣曬乾了重新水發的,已然是粉的木乃伊,只對戀屍癖們有意義。

桂林人吃粉,喜歡站著吃,大概這個姿勢有利於粉的香氣,在食道內的遊走,先吃乾拌的,吃得差不多了,再去邊上一口大鍋子裡舀一勺濃白的牛骨上湯,加在裡頭,喝幾口湯走人,那架勢,很武松的。

我這個外行,偏好的是南寧的老友粉,南寧人吃的粉,跟桂林有不同。兩個城市相距五百公里,南寧人食性更類廣東,吃飯的地方喧鬧無比,說的是白話;桂林話,則近乎川貴,尾音綿長,吃起粉來也顯出不緊不慢的西南風範。但皮膚比起南寧人白嫩許多的桂林人,也有心急之事。那哥們便說,他每次出差回來,就會從機場直接打車到石記,吃一碗粉再回家與妻兒見面。這些話,聽起來是非常愛情,略顯肉麻的,好像吃的不單是粉而已,還有許多別的內容,是什麼?

“無可奉告!”他笑著講。

作為次要角色的醬油

我對醬油頗有些偏見,用弗洛伊德的理論來分析,大概和小時候總被大人差遣著去大街上買醬油有關,但我們中國99%的小鎮兒童都有過類似經歷,我的不足為奇。我對醬油的偏見,也許還來自柏楊先生流行一時的“醬缸文化”說,他的意思是,中華文化歷史過於悠久,以至於各種調料混在一處,竟然發酵成一個大而骯髒的醬缸,再好再清新可愛的青年一投身進去,頃刻之間,便會成蛆。

長久以來,我一直伯自己一不小心發育成一條蛆,蛆這個東西,我們小鎮兒童再熟悉也沒有了,經常都會在內急時防不勝防地踩到。當時,我堅信每踩死一條蛆,自己進化成蛆的可能性就會降一格,所以,我一進公廁,常常閉上眼睛跳大神一樣左蹦右跳,然後進到廁位,屏一口大氣。

醬油跟蛆的聯想,就是這樣形成的。北方的老百姓炒菜喜歡下醬油,無論是黃瓜炒雞蛋還是雞蛋炒西紅柿,甚至西紅柿湯裡頭,出鍋前一定要點幾滴醬油,好調色。他們認為,青青白白的湯和菜,沒有吃頭,惟獨染成醬油色,才踏實可靠。老百姓的講法自有其道理,否則我們知識分子也不會發明“醬缸文化”那等有生活基礎的理論。醬缸者,經日曬雨水淋而不變其基本內容,此為醬缸秘笈,輕易不能傳授給外姓人的,且,傳女不傳男。

醬缸的惡名,牽連了醬油,雖然它們未必有聯繫。世上一切調味品的命運大體相同,不是融化在主料里,就是被譴責說,遮蓋了主料的自然之昧,醬油的罪責更甚,因為它會改變食品的色澤。咖喱紅花等南洋常用物,因為有繪畫顏料般的效果,一般我們是不好意思說人家不是的,醬油的顏色,黑褐而已,最是貧下中農,最是顯示寒酸氣,富人不齒。

所以略微顯示有錢的紅燒肉,其色來自赤糖甚至高溫加熱後的白糖,紅裡邊帶著些鮮艷,最後上桌時,雖然有醬油的一點功勞,也早被人忘掉了。醬油作為調料中的有色人種,卻不能跟今年奧斯卡的最佳男主角相類,儘管超級市場裡,人們給它改了好些更高貴的名字,比如北方人很難懂得的生抽,或者某汁,但人們抓將起來,仔細看說明,還是能夠火眼金睛地認出其真面目的。台灣菜里,將醬油跟醬油精分得很清楚,後者他們又稱為油膏,以醬油的故鄉西螺出產的為上等。兩者的區別,猶如香水中的淡香精和香精,假如不是被醬缸文化所薰陶、對生活講究到一定程度的國人,是不會在家裡備齊一切種類的醬油的。

極度低調的粥

我喜歡跟愛喝粥的人交往,這樣有助於消化彼此的關係。所以我的聯繫組裡,專門有個稀飯部。稀飯部的會員,性情大抵有一點點相似,就是比較懶惰、牙口不算太好,且,非常的善解人意,不是那種擰巴黨人。還有兩個主要的部門,分別為乾飯部和麵食部,相比之下,跟我就沒那么貼心了,千飯部通常比較有事業心,注重自己的公眾形象,其實公眾又不是真的在乎其形象如何,總之,他們是比較有自我意識的一個高級群體。麵食部呢,對生活不太講究細節,混個飽即可。至於次要到極點的西餐部跟生涼活吃部,基本上就不能算我的朋友,我通常也不太關心他們的死活,讓我們生活在兩道平行線即可。

胡扯的,請別主動對號入座。

那日,我們稀飯部下屬的幾個人,在私下裡討論富人們的生活。K說,他知道有個富人,經常下了班,便去城市大廈五十層頂上的某俱樂部看日落,以此排遣自己的愁緒,當然,還要點個極貴的飲料,好對得起那個座位。L講,他認識的另一個闊佬,做快餐出身,以至於我們在從北京出發的飛機上吃的,都是他家的飯,總之他非常有錢,有錢到散淡且講究生活情趣的地步,他最喜歡的吃食(如上所述,也是在俱樂部吃到的,這個非常重要,同樣的東西,在俱樂部吃跟在家裡和小攤子上吃,就是不一樣),居然是一個饅頭一碗稀飯,所以在我的聯繫組裡頭,他應該是分跨兩個部門的。

“但是,那碗稀飯鐵定是魚翅稀飯,饅頭呢,也是特殊材料制威的。”L繼續說。

“再特殊,難道會鍍上一層金嘛?”K深表懷疑。

我補充發言,據我所知,有錢人窮奢極侈通常有兩個方向,一是往貌似低調的貴里走,另一個,則是索性稀有跟昂貴死,氣死丫的拉倒。比如以前宮裡頭御廚到各地採辦東西,裡邊一定要夾雜一些稀罕之物,比如麇鹿的鼻子、公老虎的睪丸和梅花鹿的眼珠子。做出來的好吃的,最後皇帝聞都沒聞過,直接端給狗吃了,所以皇帝家的狗,長得都有點像別的野生動物。

稀飯組成員聞畢,對皇家廚子的行徑,甚鄙夷。

話說回稀飯吧,我有一個良方,可以確保你經常吃到皮蛋瘦肉粥。把皮蛋瘦肉粥所需的一切配料炒一下,最後把洗好的米也和進去,加點狗不理的醬油,出鍋涼過,分袋包裝到冰櫃速凍櫃里,每次取一小袋,加水用砂鍋煮煮即可。

如此堅持數周,您自然升級為我們稀飯組的VIP,對生活的抱怨,也會相應地越來越少的。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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