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徵
1、十天不上朋友圈、十天不接電話也不會心痒痒。2、除了必要的、逃不掉的上課、論文開題報告會,和極少量的摯友聊聊天,幾乎沒有什麼社交活動。
3、拒絕了可以拒絕的一切社交活動,也拒絕了一些本不該拒絕的邀約,理由是太忙了。但實際上生活節奏懶洋洋,每天睡到自然醒,時常發獃。
4、對於主張低社交的人來說,認為社交丟失的,大概就只是一種出席率和所謂的“混個臉熟”、“抱團取暖”之類的心理報酬。如果你的內心並不依賴這種心理撫慰,那么,你幾乎不會失去什麼。在一個資訊極度爆炸的時代,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關切你的人從來不會省略,不關切你的人,你的過度暴露倒是構成一種對他人生活的入侵。
判斷
選擇低社交到何等程度,取決於你打算成為一個什麼類型的人。如果你是一個資源整合型的領導力人物,恐怕會有很多人因為你的缺席而失去一些機會,你對一些人的生存簡直負有道義責任。但如果你是一個精神產品供應者,你的低社交恰恰服務於你的社會責任和你的公共性。考慮清楚這一點定位,我似乎就有足夠的理由大言不慚地做個宅人了。
在這個社交和資訊都過載的時代,那些宅著的旁觀者往往負責提供一點抽離的觀感,以使喧鬧中的人們得以短暫棲息,獲得圈外的中立評價。如果不是這樣,大資本席捲下的人將很快被資本的話語權吸附,在利益的高度攪和中陷入博弈的糾結里。博弈和旁觀是兩種非常不同的狀態,人在博弈環境中,往往無法抽身,服從於叢林法則是博弈的宿命,而旁觀則不同,旁觀使我們得以置身事外,獲得身心的釋然乃至解放。不說公共性,就算局限於謀生的現實和私利,人們也存在著不同的謀生路徑。這是每個社會化的人面臨的選擇。如果你選擇一種智力輸出型的工作,諸如行業技術專家、民間的手藝人、獨立的自由職業者以及那些主要依靠個人生產的學術工作,那么,低社交不僅是可能的,甚至是必然要坐的冷板凳。如果你選擇的是一種高度依賴於人際聯結的社交型工作,那么,你的人脈和動員能力就是你謀生手段的要素之一,做一個宅人只能意味著你不合格。
有不少心靈雞湯流傳一種說法,認為人脈不重要,除非你已然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也有另外一些心靈雞湯持相反說法,認為人脈才重要,失去圈子意味著失去謀生的胎衣,你將無所適從,無處實現你的理想。
這兩種說法都稍嫌武斷,它們把人假設成為一種單向度的動物。而事實是,人的確是一種極具多樣性的動物,對於不同謀生類型的動物,有不同的社交法則。企圖以一種法則統領,都過於簡單粗暴。
至關重要的問題在於,你判斷自己屬於哪種動物,或者說,你期待自己成為哪種謀生類型的動物。這一點如果無法確認和確信,自然就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哪一塊都捨不得錯過,既要以百般武藝武裝自己,又想不錯失任何一個露臉的機會。這樣的全能型人物也不是沒有,但他們一定不是懶人,一定是這個社會中極少數的勤勞蜜蜂,既能四處采蜜,又能釀造優質的個人產品。如果你做不到如此勤奮和五項全能,或者說,你捨不得放棄那些睡眠和發獃的時間,捨不得放棄浪漫的個人生活偏好,你就得有所捨棄。
益處
被《時代》雜誌譽為“偉大的美國小說家”的JonathanFranzen寫過一本書叫《如何獨處》(HowtoBeAlone)。在這本書里,他提供了一個事關心靈自由的答案,那就是學會獨處。而學會獨處的方式是依靠深度閱讀獲得與靈魂的對話,在他看來,那些短平快的社交網路和迅捷的技術手段並沒有使得我們更自由,而是深陷過度社交的焦慮當中,尤其是失去個人生活的浪漫情調。在Franzen看來,唾手可得的即時通訊以及24小時循環不間斷的電視、網路及社交,並沒有使人們更不孤獨,倒是閱讀才是靈魂不孤獨的真正來源。在窩成一個“沙發土豆”被動接收電視信息的日子裡,Franzen幾乎失去寫作的能力,變得面目全非而抑鬱,第三本小說《修正》甚至因這種狀態而難產。使他走出抑鬱孤獨的,恰恰是重新回到閱讀,回到文字與自我的靈魂對話。
當有人把Franzen歸為孤立型社交人群,並指他需要的是通過文字與豐富的想像世界對話,而不是社交活動時,Franzen感到欣喜,覺得真實的自己被了解和理解了。
但是,也一定有人是在成為“群交達人”的環境中通往自由的,社群生活提供了高社會化的路徑,人們完全可能在人際互聯互助的關係網路中得到尊嚴和他們想要的權益。但對於另一類人,社群生活是有限度的,他們也許寧願和鄰居保持友好往來,卻不願意在職業生涯中投入太多的社交能量消耗。也有人反之,一部分在職場上投入大量精力去編織龐大人際網路的,在他的私人生活中,卻有可能是一個與鄰里老死不相往來的蒙面人。
取捨
長遠而言,一個保持終身學習的人,是婚戀市場上的危險動物。如果“終身學習”成為一種內在品質,做他們的人生伴侶是一件極具挑戰的事。那個時候,容易掉隊的,恰恰是那個不具備終身學習能力的一方。因而,拉到漫長的整個人生來看,極具可持續競爭力的,反而是那些終身學習、自我更新能力強的人。極致地說,如果終身學習的狀態使得我們得到一種內在而持久的快樂和幸福,找不找到適婚對象甚至都不是問題。當然,這是非常極端的個人沉浸境界了,它不是每個人的必然選擇。存在這種可能性,如果終身學習對你而言具備某種剝奪不去的內在價值,那么,它的價值排序很可能就在所謂找到一個適婚對象之上。更何況,如果“終身學習”作為一項生命的優先價值,它就必定關聯著你的擇偶觀,找到一個因你依附權力顯得很有“競爭力”而看上你的配偶,和找到一個因你的終身學習能力而被你的生命狀態本身吸引的靈魂伴侶,哪個更可能使你體驗深層次的幸福。這是一個議題的多面。想要保持終身學習狀態,一定和如火如荼的社交生活方式有矛盾,你總得學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進而取捨。
歸根結底,選擇意味著判斷。首先你要判斷自己究竟是哪一種心理氣質和人格特質,你究竟是一個頑固的私人浪漫主義者,還是一個倚重社會評價的人,決定著你終究會如何處理內在價值的自我滿足與社交紅利之間的關係。
那些全然否定社交會帶來正面價值的人,某種程度上是無可救藥的孤獨症患者或社交恐懼症患者。而那些明明知道社交的好處仍執意要放棄的,才是真正享受獨處乃至於在獨處中不再孤獨的精神生活家,他們有獨自飽滿的靈魂,不為外物所撼動,生命價值的根基源於自我更新的快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