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樂
黃鐘宮
丙辰歲,與張功父會飲張達可之堂,聞屋壁間蟋蟀有聲,功父約予同賦,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詞甚美。予徘徊茉莉花間,仰見秋月,頓起幽思,尋亦得此。蟋蟀,中都呼為促織,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萬錢致一枚,鏤象齒為樓觀以貯之。
背景
庚郎先自吟愁賦,淒淒更聞私語。露濕銅鋪,苔侵石井,都是曾聽伊處。哀音似訴,正思婦無眠,起尋機杼。曲曲屏山,夜涼獨自甚情緒。西窗又吹暗雨。為誰頻斷續,相和砧杵。候館迎秋,離宮吊月,別有傷心無數。豳詩漫與,笑籬落呼燈,世間兒女。寫入琴絲,一聲聲更苦。(原註:宣、政間,有士大夫制《蟋蟀吟》。)
秋蛩蟋蟀鳴聲自古視為窮苦之聲。《詩經·豳風(音賓,地名,在陝西)·七月》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明寫地點,暗中實寫步步緊逼的哀鳴。杜甫《促織》詩,“促織甚細微,哀音何動人。草根吟不穩,床下夜相親。”所寫即《七月》意境。蟋蟀以其哀音打動古來詩人。唐開元、天寶後興起的鬥蟋蟀之風,盛行於南宋都城,小序鞭撻這種世紀末的變態熱狂,詞中則愁冷哀涼,從不同角度層層描寫蟋蟀之淒吟,“一聲聲更苦”地哽咽出憂國憂民之思。
賞析
哀涼之霧,遍布華林,蛩鳴集中了古今不同階層人物的悲哀。“銅鋪”是門上啣環的銅製獸首,與“離宮”同指統治階級居處。“蟋蟀鳴,懶婦驚。”起尋機杼的思婦和砧杵洗衣者,當然都屬下層勞動人民。他們從蟋蟀聲中都聽出了《七月》的哀思,更加上亡國之痛。末了說“寫入琴絲”,指宣和、政和即北宋徽宗亡國年間有士大夫制《蟋蟀吟》,經“小注”指點,《齊天樂》的作意更為明顯。
張功父即張鎡,其兄張鑑,同為名將張俊之孫。張俊後期附秦檜成和議。張氏弟兄與白石為深交,張鑑曾欲割其無錫之膏腴田莊贈白石以濟其窮。白石不大聲疾呼於恢復與此交遊恐不無關係。張鎡與白石此作同時有《滿庭芳·促織兒》,即白石此詞小引中提到者,憂國之心顯得較為淡薄。
白石此詞,以蟋蟀哀音為貫串線索,抒寫靖康以來亡國的切齒腐心之痛。上下古今,東一筆西一筆,天一句地一句,乍讀似不接續,再三吟誦,可以感知白石的良苦用心,似在歌頌或召喚一種共同的哀怨,可是就算哀怨能夠共同又能如何?所以張功父《滿庭芳》詞說,“微韻轉淒咽悲沉。”
張功父(甫)舊宗時可,“張達可”與之連名,或其昆季。丙辰歲(慶元二年,1196),白石四十二歲,是年多在蘇州無錫一帶活動,“張達可堂”當在太湖附近。
參考文獻
http://www.yuwen789.com/book/reading/reading_17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