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齊天樂·白酒自酌有感
芙蓉心上三更露， 茸香漱泉玉井①。自洗銀舟，徐開素酌，月落空杯無影②。庭陰未暝。度一曲新蟬，韻秋堪聽。瘦骨侵冰，怕驚紋簟夜深冷。
當時湖上載酒，翠雲開處，共雪面波鏡。萬感瓊漿③，千莖鬢雪，煙鎖藍橋花徑。留連暮景。但偷覓孤歡④，強寬秋興。醉倚修篁，晚風吹半醒。
作品校注
①漱泉玉井：一作“漱井玉泉”。
②杯：一作“林”。
③萬：一作“百”。
④偷：一作“閒”，一作“□”。
作品鑑賞
《齊天樂》，調見周邦彥《片玉詞》。《清真集》、《白石道人歌曲》、《夢窗詞集》併入黃鐘宮（即正宮）。又名《台城路》，沈端節詞又名《五福降中天》，張輯詞有“如此江山”句，故又名《如此江山》。雙調，一百零二字，前片十句，後片十一句各六仄韻。前片第七句、後片第八句第一字是領格，例用去聲。亦有前後片首句都不用韻的，如王沂孫《齊天樂·蟬》詞。
“芙蓉”兩句。“芙蓉”，當指詞人在蘇州的舊居“芙蓉舊院”。可參見《宴清都·秋感》詞。此言詞人半夜夢醒又想起蘇州“芙蓉舊院”中花園內的茸茸綠草、“漱泉玉井”等景點，以及在那兒曾與詞人同居過的去妾， 不覺情潮如涌， 相思不絕。“自洗”三句，點題“白酒自酌”。“銀舟”，酒器名，即《宴清都·壽秋壑》詞中的酒具“銀河”。《乾巽子》：“裴鈞大宴，有銀河，受一斗。”“素酌”，即“清酌”，即白酒代名。《禮·曲禮》：“酒曰清酌。”清酌是祭祀用酒的專稱。因是一人“自酌”，所以自洗了“銀舟”之杯，慢慢地開始飲起清澈的“白酒”。漸至夜深沉、月西墜，所以乾盡白酒再無月影相伴。“無影”，化用李白《月下獨酌》“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詩句意境。“庭陰”三句，憶從前。言想起從前一個秋日下午，在“芙蓉舊院”曾聽到過一陣陣被驚動的蟬鳴聲。這高高低低和諧的妙音，現在想來還餘音猶在呢。“瘦骨”兩句，寫實。詞人說：如今在這秋天的下半夜（即“三更露”），我被冰冷的竹蓆凍得如骨浸冰中，所以睡意全無，起來自酌白酒並以回憶解愁。這也是化用溫庭筠《瑤瑟怨》詩“冰簟銀床夢不成”意境。上片以詞人的思緒貫穿寫實與追憶。
“當時”三句，轉而憶杭城亡妾。這是說詞人思緒忽轉，憶及在杭時節，他曾攜愛妾（即杭亡妾）載酒泛舟湖上。那正是“水光瀲灩晴方好”之時，西湖上水波不興，平靜如鏡，水青翠、雲如雪，倒映湖中皆成美景。“萬感”三句，又復敘眼前境。言現實中詞人“獨酌無相親”，且已像幻象般的被一片煙霧封閉住，只有萬般感嘆逗留心中。“藍橋”，據清《一統志》：“世傳其地有仙窟，即唐裴航遇雲英處。”夢窗引此典故，表示自己年輕時，也曾遇到過仙子般的戀人。“留連”三句，承上感嘆。言自己已至暮年，只能在這夜半時刻強自振作，偷閒獨酌，以稍解愁懷而已。“醉倚”兩句，言己獨酌消愁，卻更使萬千思緒纏繞心頭。人雖醉倚修竹，但心實未醉，所以涼風激面，酒意消退，而愁緒更濃矣。此即“借酒消愁愁更愁”也。下片從追憶轉入寫實、感嘆，全以詞人的思緒為線連成一篇完整的“七寶樓台”。
作者簡介
吳文英，宋代詞人。字君特，號夢窗，晚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一生未第，游幕終身。紹定（宋理宗年號，1228—1233）中入蘇州倉幕。曾任吳濳浙東安撫使幕僚，復為榮王府門客。出入賈似道、史宅之（史彌遠之子）之門。知音律，能自度曲。詞名極重，以綿麗為尚，思深語麗，多從李賀詩中來。有《夢窗甲乙丙丁稿》傳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