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號香山居士。
生於唐代宗大曆七年(公元772年2月28日)正月二十日,小時候聰穎過人,5、6歲即學作詩,9歲便懂音韻。由於“家貧多故”,11、12歲便顛沛流離,接觸了人民的苦難生活。後到長安應試,以《賦得古原草送別》得顧況賞識。落第後回家伏案苦讀,27歲中進士,因取中“拔萃”,授秘書省校書郎。唐憲宗元和年間,曾任翰林學士、左拾遺及左贊善大夫(東宮屬官,掌諷諫太子過失)。元和十年貶江州司馬,後移忠州刺史。唐穆宗時,由中書舍人出任杭州刺史、蘇州刺史。晚年以太子賓客及太子少傅分司東都。出任武宗會昌六年(846年)八月卒於洛陽[屬河南],享年75歲。
著有《白氏長慶集》七十一卷。同詩仙李白、詩聖杜甫、詩豪劉禹錫、詩鬼李賀等,白居易被稱為“詩魔”。在文學上積極倡導新樂府運動,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寫下了不少感嘆時世、反映人民疾苦的詩篇,對後世頗有影響。是中國文學史上相當重要的詩人。其藝術成就最高的是長篇敘事抒情詩。
創作背景
《琵琶行》作於唐憲宗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秋,時白居易四十五歲,任江州司馬。白居易在元和十年以前先是任左拾遺,後又任左贊善大夫。元和十年六月,唐朝藩鎮勢力派刺客在長安街頭刺死了宰相武元衡,刺傷了御史中丞裴度,朝野大嘩。藩鎮勢力在朝中的代言人又進一步提出要求罷免裴度,以安藩鎮的“反側”之心。這時白居易挺身而出,堅決主張討賊,認為否則國將不國。白居易這種主張本來是對的,但因為他平素寫諷喻詩得罪了許多朝廷的權貴,於是有人就說他官小位卑,擅越職分。再加上有人給他羅織罪名,於是貶之為江州司馬。江州的州治在今江西省九江市。司馬是刺史的助手,聽起來也像是不錯,但實際上在中唐時期這個職位是專門安置“犯罪”官員的,是變相發配到某地去接受監督看管的。這件事對白居易影響很大,是他思想變化的轉折點,從此他早期的鬥爭銳氣逐漸銷磨,消極情緒日漸其多。元和十年,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聞舟中夜彈琵琶者,聽其音,錚錚然有京都聲。問其人,本長安倡女。嘗學琵琶於穆、曹二善才,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遂命酒使快彈數曲,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於江湖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因為長句,歌以贈之,凡六百一十二言,命曰《琵琶行》。
《琵琶行》作於他貶官到江州的第二年,作品借著敘述琵琶女的高超演技和她的淒涼身世,抒發了作者個人政治上受打擊、遭貶斥的抑鬱悲悽之情。在這裡,詩人把一個倡女視為自己的風塵知己,與她同病相憐,寫人寫己,哭己哭人,宦海的浮沉、生命的悲哀,全部融和為一體,因而使作品具有不同尋常的感染力。
詩前的小序介紹了長詩所述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以及琵琶女其人,和作者寫作此詩的緣起,實際上它已經簡單地概括了後面長詩的基本內容。左遷:指降職、貶官。湓浦口:湓水與長江的匯口,在今九江市西。京都聲:首都長安的韻味,一方面指曲調的地域特徵,一方面也是指演技高超,非一般地方所有。善才:唐代用以稱琵琶演奏家。命酒:派人整備酒宴。憫然,傷心的樣子。恬然:安樂的樣子。遷謫意:指被降職、被流放的悲哀。作者說他被貶到九江一年來,每天都很快樂,只有今天聽了琵琶女的演奏,才勾起了他被流放的悲哀。這種說法是寫文章的需要,讀者當然不會相信他。長句:指七言古詩。
作品原文
元和十年,予左遷(1)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聞舟中夜彈琵琶者,聽其音,錚錚(2)然有京都聲(3)。問其人,本長安倡女(4),嘗學琵琶於穆、曹二善才(5),年長色衰,委身(6)為(7)賈人(8)婦。遂命酒(9),使快(10)彈數曲。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11)憔悴,轉徙於江湖間。予出官(12)二年,恬然(13)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14)意。因為(15)長句(16),歌(17)以贈之,凡(18)六百一十六言(19),命(20)曰《琵琶行》。
主人(24)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25)重開宴。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26)聲聲思(27),似訴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28)續續彈(29),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30)慢捻(31)抹(32)復挑(33),初為《霓裳》(34)後《六么》(35)。
大弦(36)嘈嘈(37)如急雨,小弦(38)切切(39)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40)鶯語花底滑,幽咽(41)泉流冰下難(42)。
冰泉冷澀弦凝絕(43),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44)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45),鐵騎突出刀槍鳴。
曲終(46)收撥當心畫(47),四弦一聲如裂帛(48)。
東船西舫(49)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50)。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51)下住。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52)第一部。
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53)妒。
五陵(54)年少爭纏頭(55),一曲紅綃(56)不知數。
鈿頭(57)銀(雲)篦擊節(58)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59)度。
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60)。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61)買茶去。
去來(62)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63)紅闌乾(64)。
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65)唧唧(66)。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
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67)難為聽。
今夜聞君琵琶語(68),如聽仙樂耳暫(69)明。
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70)促弦(71)弦轉急。
淒淒不似向前聲(72),滿座重聞皆掩泣(73)。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74)濕。
詞語注釋
(1)左遷:貶官,降職。與下文所言“遷謫”同義。古人尊右卑左,故稱降職為左遷。
(2)錚錚:形容金屬、玉器等相擊聲。
(3)京都聲:指唐代京城流行的樂曲聲調。
(4)倡女:歌女。倡,古時歌舞藝人。
(5)善才:當時對琵琶師或曲師的通稱。是“能手”的意思。
(6)委身:託身,這裡指嫁的意思。
(7)為:做。
(8)賈(gǔ)人:商人。
(9)命酒:叫(手下人)擺酒。
(10)快:暢快。
(11)漂淪:漂泊淪落。
(12)出官:(京官)外調。
(13)恬然:淡泊寧靜的樣子。
(14)遷謫(zhé):貶官降職或流放。
(15)為:創作。
(16)長句:指七言詩。
(17)歌:作歌,動詞。
(18)凡:總共。
(19)言:字。
(20)命:命名,題名。
(21)潯陽江:據考究,為流經潯陽城中的湓水,即今江西省九江市中的龍開河(97年被人工填埋),經湓浦口注入長江。
(22)荻(dí)花: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水邊,葉子長形,似蘆葦,秋天開紫花。
(23)瑟瑟:形容楓樹、蘆荻被秋風吹動的聲音。
(24)主人:詩人自指。
(25)回燈:重新撥亮燈光。回:再。一說移燈。
(26)掩抑:掩蔽,遏抑。
(27)思:悲傷的情思。
(28)信手:隨手。
(29)續續彈:連續彈奏。
(30)攏:左手手指按弦向里(琵琶的中部)推。
(31)捻:揉弦的動作。
(32)抹:順手下撥的動作
(33)挑:反手回撥的動作。
(34)《霓裳》:即《霓裳羽衣曲》,本為西域樂舞,唐開元年間西涼節度使楊敬述依曲創聲後流入中原。
(35)《六么》:大曲名,又叫《樂世》《綠腰》《錄要》,為歌舞曲。
(36)大弦:琵琶上最粗的弦。
(37)嘈嘈:聲音沉重抑揚。
(38)小弦:琵琶上最細的弦。
(39)切切:形容聲音急切細碎。
(40)間關:象聲詞,這裡形容“鶯語”聲(鳥鳴婉轉)
(41)幽咽:遏塞不暢狀。
(42)冰下難:泉流冰下阻塞難通,形容樂聲由流暢變為冷澀。難,與滑相對,有澀之意。
(43)凝絕:凝滯。
(44)暗恨:內心的怨恨。
(45)迸:濺射。
(46)曲終:樂曲結束。
(47)當心畫:用拔子在琵琶的中部划過四弦,是一曲結束時經常用到的右手手法。
(48)帛:古時對絲織品的總稱。
(49)舫:船。
(50)斂容:收斂(深思時悲憤深怨的)面部表情。
(51)蝦(há)蟆陵:“蝦”通“蛤”。在長安城東南,曲江附近,是當時有名的遊樂地區。
(52)教坊:唐代管理宮廷樂隊的官署。第一部:如同說第一團、第一隊。
(53)秋娘:唐時歌舞妓常用的名字。泛指當時貌美藝高的歌伎。
(54)五陵:在長安城外,指長陵、安陵、陽陵、茂陵、平陵五個漢代皇帝的陵墓,是當時富豪居住的地方。
(55)纏頭:用錦帛之類的財物送給歌舞妓女。指古代賞給歌舞女子的財禮,唐代用帛,後代用其他財物。
(56)綃:精細輕美的絲織品。紅綃:一種生絲織物。
(57)鈿(diàn)頭:兩頭裝著花鈿的發篦;銀篦(bì):一說“雲篦”,用金翠珠寶裝點的首飾。
(58)擊節:打拍子。歌舞時打拍子原本用木製或竹製的板
(59)等閒:隨隨便便,不重視。
(60)顏色故:容貌衰老。
(61)浮梁:古縣名,唐屬饒州。在今江西省景德鎮市,盛產茶葉。
(62)去來:離別後。來,語氣詞。
(63)夢啼妝淚:夢中啼哭,勻過脂粉的臉上帶著淚痕。
(64)紅闌乾:淚水融和脂粉流淌滿面的樣子。
(65)重:重新,重又之意。
(66)唧唧:嘆聲。
(67)嘔啞嘲哳(zhāozhā):嘔啞,擬聲詞,形容單調的樂聲;嘲,形容聲音繁雜,也作啁哳”。
(68)琵琶語:琵琶聲,琵琶所彈奏的樂曲。
(69)暫:突然,一下子。
(70)卻坐:退回到原處。
(71)促弦:把弦擰得更緊。
(72)向前聲:剛才奏過的單調。
(73)掩泣:掩面哭泣。
(74)青衫:唐朝八品、九品文官的服色。白居易當時的官階是將侍郎,從九品,所以服青衫。
(注釋來源:魏燕.《琵琶行》課文注釋質疑.現代語文(教學研究版)2006年05期)
白話譯文
唐憲宗元和十年,我被貶到九江當司馬。第二年秋季的一個夜晚,到湓浦口送一個朋友,聽見船中有人彈琵琶,那聲音,錚錚縱縱,很有京城裡的韻味。問那個人,才知道她原來是長安歌伎,曾經跟曹、穆兩位名師學彈琵琶,年紀漸大,姿色衰退,只好給一個商人當老婆。我便吩咐擺酒,讓她暢快地彈幾隻曲子。她彈奏完畢,十分憂傷。敘述了年輕時候的歡樂情景;可是如今呢,飄零憔悴,在江湖中間輾轉流離!我從京城裡貶出來,已有兩年,心情平靜,安於現狀。聽了她的話,這天晚上,才感覺到被貶謫的味道,因而作了這首長詩送給她,總計六百一十二字(實際上全詩是六百一十六字),叫做《琵琶行》。
秋夜我到潯陽江頭送一位歸客,冷風吹著楓葉和蘆花秋聲瑟瑟。
我和客人下馬在船上餞別設宴,舉起酒杯要飲卻無助興的音樂。
酒喝得不痛快更傷心將要分別,臨別時夜茫茫江水倒映著明月。
忽聽得江面上傳來琵琶清脆聲;我忘卻了回歸客人也不想動身。
尋著聲源探問彈琵琶的是何人?琵琶停了許久卻遲遲沒有動靜。
我們移船靠近邀請她出來相見;叫下人添酒回燈重新擺起酒宴。
千呼萬喚她才緩緩地走出來,懷裡還抱著琵琶半遮著臉面。
轉緊琴軸撥動琴弦試彈了幾聲;尚未成曲調那形態就非常有情。
弦弦淒楚悲切聲音隱含著沉思;似乎在訴說著她平生的不得志;
她低著頭隨手連續地彈個不停;用琴聲把心中無限的往事說盡。
輕輕地攏,慢慢地捻,一會兒抹,一會兒挑。初彈《霓裳羽衣曲》接著再彈《六么》。
大弦渾宏悠長嘈嘈如暴風驟雨;小弦和緩幽細切切如有人私語。
嘈嘈聲切切聲互為交錯地彈奏;就像大珠小珠一串串掉落玉盤。
琵琶聲一會兒像花底下宛轉流暢的鳥鳴聲,一會兒又像水在冰下流動受阻艱澀低沉、嗚咽斷續的聲音。
好像水泉冷澀琵琶聲開始凝結,凝結而不通暢聲音漸漸地中斷。
像另有一種愁思幽恨暗暗滋生;此時悶悶無聲卻比有聲更動人。
突然間好像銀瓶撞破水漿四濺;又好像鐵甲騎兵廝殺刀槍齊鳴。
一曲終了她對準琴弦中心劃撥;四弦一聲轟鳴好像撕裂了布帛。
東船西舫人們都靜悄悄地聆聽;只見江心之中映著白白秋月影。
她沉吟著收起撥片插在琴弦中;整頓衣裳依然顯出莊重的顏容。
她說我原是京城負有盛名的歌女;老家住在長安城東南的蝦蟆陵。
彈奏琵琶技藝十三歲就已學成;教坊樂團第一隊中列有我姓名。
每曲彈罷都令藝術大師們嘆服;每次妝成都被同行歌妓們嫉妒。
京都豪富子弟爭先恐後來獻彩;彈完一曲收來的紅綃不知其數。
鈿頭銀篦打節拍常常斷裂粉碎;紅色羅裙被酒漬染污也不後悔。
年復一年都在歡笑打鬧中度過;秋去春來美好的時光白白消磨。
兄弟從軍姊妹死家道已經破敗;暮去朝來我也漸漸地年老色衰。
門前車馬減少光顧者落落稀稀;青春已逝我只得嫁給商人為妻。
商人重利不重情常常輕易別離;上個月他去浮梁做茶葉的生意。
他去了留下我在江口孤守空船;秋月與我作伴繞艙的秋水淒寒。
更深夜闌常夢少年時作樂狂歡;夢中哭醒涕淚縱橫污損了粉顏。
我聽琵琶的悲泣早已搖頭嘆息;又聽到她這番訴說更叫我悲悽。
我們倆同是天涯淪落的可悲人;今日相逢何必問是否曾經相識!
自從去年我離開繁華長安京城;被貶居住在潯陽江畔常常臥病。
潯陽這地方荒涼偏僻沒有音樂;一年到頭聽不到管弦的樂器聲。
住在湓江這個低洼潮濕的地方;第宅周圍黃蘆和苦竹繚繞叢生。
在這裡早晚能聽到的是什麼呢?儘是杜鵑猿猴那些悲悽的哀鳴。
春江花朝秋江月夜那樣好光景;也無可奈何常常取酒獨酌獨飲。
難道這裡就沒有山歌和村笛嗎?只是那音調嘶啞粗澀實在難聽。
今晚我聽你彈奏琵琶訴說衷情,就像聽到仙樂眼也亮來耳也明。
請你不要推辭坐下來再彈一曲;我要為你創作一首新詩《琵琶行》。
被我的話所感動她站立了好久;回身坐下再轉緊琴弦撥出急聲。
淒淒切切不再像剛才那種聲音;在座的人重聽都掩面哭泣不停。
要問在座之中誰流的眼淚最多?我江州司馬淚水濕透青衫衣襟!
寫作特點
1、情節曲折,波瀾起伏:
在“醉不成歡慘將別”的時候,便“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將情節推向另一個境界。第一次琵琶演奏已畢,“東船西舫悄無言”,似乎可以結束了,忽然又“沉吟”、“斂容”,琵琶女要訴說自己的身世了。琵琶女訴說一完,詩人便抒發自己的感慨,將自己的遭遇與琵琶女的遭遇聯繫起來,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更奏一曲,樂聲進入了高潮,但詩人不再作正面描寫,只說其聲“淒淒”,並“不似向前”,寫到這裡,就戛然而止。這樣,既能使人感慨不已,又能使人產生意深境遠的感覺。這種曲折多變的情節,使琵琶女富於戲劇性的遭遇得到突出表現,她的琵琶絕技也得到了細緻的描繪;而作者的心情和感慨也能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2、以情動人:
這首詩以情動人,敘述事件,描寫人物全都充滿抒情色彩。送客一節即以“秋瑟瑟”、“慘將別”、“茫茫江浸月”,給環境製造了傷感的氣氛。琵琶女第一次演奏,詩人在描寫琵琶女演奏的手法和曲調時,讓情思幽恨貫穿始終。自敘身世一段,是“幽愁暗恨”的根源,更是充滿了人物因昔盛今衰而產生的種種哀傷。詩人自嘆經歷,處處以環境襯托自身的感慨,充分描寫了漂淪流落的悲切之情。末段,淒淒的弦聲與哭泣聲相互照映,更是寫盡了詩人的悲痛之情。全詩使用的典故很少,語言精練明暢。詩人逝世不久,唐宣宗李忱寫詩吊念他說:“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可見本詩在白居易生前就受到廣大人民的喜愛,傳誦極廣。
3、畫面精采:
白居易的《琵琶行》,堪稱絕妙的“有聲畫”,畫面非常精采。
⑴ 以景物烘托感情氛圍。如秋江夜別“楓葉荻花秋瑟瑟。”“別時茫茫江浸月”,這種蕭瑟的秋景對離情別緒是有力的烘托。“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四句描寫了環境的惡劣,有力地烘託了“天涯淪落”之情。
⑵ 用人物的神態、動作描繪出畫面,表現人物的內心活動。如“猶抱琵琶半遮面”,畫面傳神地描繪了琵琶女嬌羞的神情和猶豫遲疑的複雜心理。再如“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這裡描繪琵琶女曲終時的動作、神態,不僅使人感到她的教養、經歷不俗,而且自然地表現她由彈奏到自敘身世的內心活動。另外“滿座重聞皆掩泣”之後的一個特寫鏡頭,詩人“淚濕青衫”。畫面的基調落在一個“泣”字上。當然對曲調理解最深的,動情最濃的,以至“淚濕青衫”的,還是詩人自己。“泣”的內涵顯然是豐富的、深沉的。
4、敘事抒情水乳交融:
本詩所敘之事(秋夜江頭送客、琵琶女的悲劇命運、作者的貶謫生活)飽含的感情成分;景物的描寫,氣氛的烘托;人物的動作,心理的細緻描寫;人物以抒情方式傾訴悲懷;精當的說明和議論的巧妙穿插,“未成曲調先有情”、“似訴平生不得志”、“說盡心中無限事”、“初為《霓裳》後《六么》”、“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等等,對於塑造琵琶女的形象,有畫龍點睛之妙,也是不容忽視的。凡此種種,都使這首詩滿含著抒情氣息,做到了敘事與抒情的密切融合,增強了作品的感情色彩和藝術魅力。
5、形象類比,抒情言志:
《琵琶行》塑造了兩個人物形象。在中唐商業經濟發達、城市畸形繁榮的生活環境裡,在當時互相傾軋、仕途險惡的政治背景里,琵琶女的形象和詩人的形象,都具有其現實的典型意義。此詩用形象類比法把兩人之間的悲憤情感、不幸遭遇等方面進行類比,最後融合為一,從而推出兩個藝術形象都有懷才不遇、淪落天涯的感慨的結論。形象類比,抒情言志,富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
6、結構謹嚴:
詩從“送客”起筆,繼而寫了“尋聲”,“邀彈”、“詢問”、“訴衷”、“感慨”等一系列互相關聯,層層推進的情節。這些情節分則各為一個場面,合則是一篇完整、和諧的詩篇。
作品賞析
作品鑑賞
本題為《琵琶引並序》,“序”里卻寫作“行”。“行”和“引”,都是樂府歌辭的一體。“序”文如下:“元和十年,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聞舟中夜彈琵琶者,聽其音,錚錚然有京都聲。問其人,本長安倡女。嘗學琵琶於穆、曹二善才,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遂命酒使快彈數曲,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於江湖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因為長句,歌以贈之,凡六百一十二言,命曰《琵琶行》。”“一十二”當是傳刻之誤。宋人戴復古在《琵琶行詩》里已經指出:“一寫六百十六字。”《琵琶行》和《長恨歌》是各有獨創性的名作。早在作者生前,已經是“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此後,一直傳誦國內外,顯示了強大的藝術生命力。
如“序”中所說,詩里所寫的是作者由長安貶到九江期間在船上聽一位長安故倡彈奏琵琶、訴說身世的情景。
宋人洪邁認為夜遇琵琶女事未必可信,作者是通過虛構的情節,抒發他自己的“天涯淪落之恨”(《容齋隨筆》卷七),這是抓住了要害的。但那虛構的情節既然真實地反映了琵琶女的不幸遭遇,那么就詩的客觀意義說,它也抒發了“長安故倡”的“天涯淪落之恨”。看不到這一點,同樣有片面性。
詩人著力塑造了琵琶女的形象。
從開頭到“猶抱琵琶半遮面”,寫琵琶女的出場。
首句“潯陽江頭夜送客”,只七個字,就把人物(主人和客人)、地點(潯陽江頭)、事件(主人送客人)和時間(夜晚)一一作概括的介紹;再用“楓葉荻花秋瑟瑟”一句作環境的烘染,而秋夜送客的蕭瑟落寞之感,已曲曲傳出。惟其蕭瑟落寞,因而反跌出“舉酒欲飲無管弦”。“無管弦”三字,既與後面的“終歲不聞絲竹聲”相呼應,又為琵琶女的出場和彈奏作鋪墊。因“無管弦”而“醉不成歡慘將別”,鋪墊已十分有力,再用“別時茫茫江浸月”作進一層的環境烘染,就使得“忽聞水上琵琶聲”具有濃烈的空谷足音之感,無怪乎“主人忘歸客不發”,要“尋聲暗問彈者誰”、“移船相近邀相見”了。
從“夜送客”之時的“秋蕭瑟”、“無管弦”、“慘將別”一轉而為“忽聞”、“尋聲”、“暗問”、“移船”,直到“邀相見”,這對於琵琶女的出場來說,已可以說是“千呼萬喚”了。但“邀相見”還不那么容易,又要經歷一個“千呼萬喚”的過程,她才肯“出來”。這並不是她在拿身份。正象“我”渴望聽仙樂一般的琵琶聲,是“直欲攄寫天涯淪落之恨”一樣,她“千呼萬喚始出來”,也是由於有一肚子“天涯淪落之恨”,不便明說,也不願見人。詩人正是抓住這一點,用“琵琶聲停欲語遲”、“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肖像描寫來表現她的難言之痛的。
下面的一大段,通過描寫琵琶女彈奏的樂曲來揭示她的內心世界。
先用“轉軸撥弦三兩聲”一句寫校弦試音,接著就讚嘆“未成曲調先有情”,突出了一個“情”字。“弦弦掩抑聲聲思”以下六句,總寫“初為《霓裳》後《六么》”的彈奏過程,其中既用“低眉信手續續彈”、“輕攏慢撚抹復挑”描寫彈奏的神態,更用“似訴平生不得志”、“說盡心中無限事”概括了琵琶女借樂曲所抒發的思想情感。此後十四句,在藉助語言的音韻摹寫音樂的時候,兼用各種生動的比喻以加強其形象性。“大弦嘈嘈如急雨”,既用“嘈嘈”這個疊字詞摹聲,又用“如急雨”使它形象化。“小弦切切如私語”亦然。這還不夠,“嘈嘈切切錯雜彈”,已經再現了“如急雨”、“如私語”兩種鏇律的交錯出現,再用“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比,視覺形象與聽覺形象就同時顯露出來,令人眼花繚亂,耳不暇接。鏇律繼續變化,出現了先“滑”後“澀”的兩種意境。“間關”之聲,輕快流利,而這種聲音又好象“鶯語花底”,視覺形象的優美強化了聽覺形象的優美。“幽咽”之聲,悲抑哽塞,而這種聲音又好象“泉流冰下”,視覺形象的冷澀強化了聽覺形象的冷澀。由“冷澀”到“凝絕”,是一個“聲漸歇”的過程,詩人用“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的佳句描繪了餘音裊裊、余意無窮的藝術境界,令人拍案叫絕。彈奏至此,滿以為已經結束了。誰知那“幽愁暗恨”在“聲漸歇”的過程中積聚了無窮的力量,無法壓抑,終於如“銀瓶乍破”,水漿奔迸,如“鐵騎突出”,刀槍轟鳴,把“凝絕”的暗流突然推向高潮。才到高潮,即收撥一畫,戛然而止。一曲雖終,而迴腸盪氣、驚心動魄的音樂魅力,卻並沒有消失。詩人又用“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的環境描寫作側面烘托,給讀者留下了涵泳回味的廣闊空間。
如此繪聲繪色地再現千變萬化的音樂形象,已不能不使我們驚佩作者的藝術才華。但作者的才華還不僅表現在再現音樂形象,更重要的是通過音樂形象的千變萬化,展現了琵琶女起伏迴蕩的心潮,為下面的訴說身世作了音樂性的渲染。
正象在“邀相見”之後,省掉了請彈琵琶的細節一樣;在曲終之後,也略去了關於身世的詢問,而用兩個描寫肖像的句子向“自言”過渡:“沉吟”的神態,顯然與詢問有關,這反映了她欲說還休的內心矛盾:“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等一系列動作和表情,則表現了她克服矛盾、一吐為快的心理活動。“自言”以下,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抒情筆調,為琵琶女的半生遭遇譜寫了一曲扣人心弦的悲歌,與“說盡心中無限事”的樂曲互相補充,完成了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
女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得異常生動真實,並具有高度的典型性。通過這個形象,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社會中被侮辱、被損害的樂伎們、藝人們的悲慘命運。面對這個形象,怎能不一灑同情之淚!
作者在被琵琶女的命運激起的情感波濤中坦露了自我形象。“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的那個“我”,是作者自己。作者由於要求革除暴政、實行仁政而遭受打擊,從長安貶到九江,心情很痛苦。當琵琶女第一次彈出哀怨的樂曲、表達心事的時候,就已經撥動了他的心弦,發出了深長的嘆息聲。當琵琶女自訴身世、講到“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乾”的時候,就更激起他的情感的共鳴:“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同病相憐,同聲相應,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遭遇。
寫琵琶女自訴身世,詳昔而略今;寫自己的遭遇,則壓根兒不提被貶以前的事。這也許是意味著以彼之詳,補此之略吧!比方說,琵琶女昔日在京城裡“曲罷常教善才伏,妝成每被秋娘妒”的情況和作者被貶以前的情況是不是有某些相通之處呢?同樣,他被貶以後的處境和琵琶女“老大嫁作商人婦”以後的處境是不是也有某些類似之處呢?看來是有的,要不然,怎么會發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我”的訴說,反轉來又撥動了琵琶女的心弦,當她又一次彈琵琶的時候,那聲音就更加悽苦感人,因而反轉來又激動了“我”的感情,以至熱淚直流,濕透青衫。
把處於封建社會底層的琵琶女的遭遇,同被壓抑的正直的知識分子的遭遇相提並論,相互映襯,相互補充,作如此細緻生動的描寫,並寄予無限同情,這在以前的詩歌中還是罕見的。
內容賞析
通過寫琵琶女生活的不幸,結合詩人自己在宦途所受到的打擊,唱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心聲。社會的動盪,世態的炎涼,對不幸者命運的同情,對自身失意的感慨,這些本來積蓄在心中的沉痛感受,都一起傾於詩中。它在藝術上的成功還在於運用了優美鮮明的、有音樂感的語言,用視覺的形象來表現聽覺所得來的感受;蕭瑟秋風的自然景色和離情別緒,使作品更加感人。
詩人在這首詩中著力塑造了琵琶女的形象,通過它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社會中被侮辱被損害的樂伎、藝人的悲慘命運,抒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情。詩的開頭寫“秋夜送客”,“忽聞”“琵琶聲”,於是“尋聲”“暗問”,“移船”“邀相見”,經過“千呼萬喚”,然後歌女才“半遮面”地出來了。這種迴蕩曲折的描寫,就為“天涯淪落”的主題奠定了基石。
接著以描寫琵琶女彈奏樂曲來揭示她的內心世界。先是“未成曲調”之“有情”,然後“弦弦”“聲聲思”,訴盡了“生平不得志”和“心中無限事”,展現了琵琶女起伏迴蕩的心潮。
然後進而寫琵琶女自訴身世:當年技藝曾教“善才服”,容貌“妝成每被秋娘妒”,京都少年“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然而,時光流種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描寫,與上面她的彈水,“暮去朝來顏色故”、最終只好“嫁作商人婦”。這唱互為補充,完成了琵琶女這一形象的塑造。
最後寫詩人感情的波濤為琵琶女的命運所激動,發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嘆,抒發了同病相憐,同聲相應的情懷。詩韻明快,步步映襯,處處點綴。既層出不窮,又著落主題。真如江潮澎湃,波瀾起伏,經久不息。反覆吟誦,盪人胸懷,情味無限。語言鏗鏘,設喻形象。“如急雨”、“如私語”、“水漿迸”、“刀槍鳴”、“珠落玉盤”、“鶯語花底”。這些讀來如聞其聲,如臨其境。
這首詩的藝術性是很高的,其一,他把歌詠者與被歌詠者的思想感情融而為一,說你也是說我,說我也是說你,命運相同、息息相關。琵琶女敘述身世後,詩人以為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詩人敘述身世後,琵琶女則“感我此言良久立”,琵琶女再彈一曲後,詩人則更是“江州司馬青衫濕。”風塵知己,處處動人憐愛。其二,詩中的寫景物、寫音樂,手段都極其高超,而且又都和寫身世、抒悲慨緊密結合,氣氛一致,使作品自始至終浸沉在一種悲涼哀怨的氛圍里。其三,作品的語言生動形象,具有很強的概括力,而且轉關跳躍,簡潔靈活,所以整首詩膾炙人口,極易背誦。諸如“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別有幽情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門前冷下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乾”;“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等等都是多么凝鍊優美、多么叩人心扉的語句啊!
白居易本來就是一個關心下層人民,同情人民疾苦的詩人,這次他又用淺近流轉的語言描寫了一個動人憐惜的風塵女子形象。由於這首詩,白居易的名字也就更為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了。三十年後唐宣宗在為白居易寫的一首詩中說:“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連少數民族的兒童都能背誦,稍有文化的漢族人就更不用說了。
藝術手法
情節曲折
在“醉不成歡慘將別”的時候,便“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將情節推向另一個境界。第一次琵琶演奏已畢,“東船西舫悄無言”,似乎可以結束了,忽然又“沉吟”“斂容”,琵琶女要訴說自己的身世了。琵琶女訴說一完,詩人便抒發自己的感慨,將自己的遭遇與琵琶女的遭遇聯繫起來,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更奏一曲,樂聲進入了高潮,但詩人不再作正面描寫,只說其聲“淒淒”,並“不似向前”,寫到這裡,就戛然而止。這樣,既能使人感慨不已,又能使人產生意深境遠的感覺。這種曲折多變的情節,使琵琶女富於戲劇性的遭遇得到突出表現,她的琵琶絕技也得到了細緻的描繪;而作者的心情和感慨也能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以情動人
這首詩以情動人,敘述事件,描寫人物全都充滿抒情色彩。送客一節即以“秋瑟瑟”“慘將別”“茫茫江浸月”,給環境製造了傷感的氣氛。琵琶女第一次演奏,詩人在描寫琵琶女演奏的手法和曲調時,讓情思幽恨貫穿始終。自敘身世一段,是“幽愁暗恨”的根源,更是充滿了人物因昔盛今衰而產生的種種哀傷。詩人自嘆經歷,處處以環境襯托自身的感慨,充分描寫了漂淪流落的悲切之情。末段,淒淒的弦聲與哭泣聲相互照映,更是寫盡了詩人的悲痛之情。全詩使用的典故很少,語言精練明暢。詩人逝世不久,唐宣宗李忱寫詩吊念他說:“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
音樂畫面
這首詩最令人稱道的是詩對琵琶樂聲的描寫。由“大弦嘈嘈如急雨”到“曲終收撥當心畫”幾句,將抽象的、難以感知的樂曲用形象生動的比喻模擬出來,既有聽覺形象,又有視覺形象,讀過後讓人感到餘音裊裊,餘味無窮。其中“大珠小珠落玉盤”、“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等成了寫樂聲的經典詩句。“急雨”、“私語”、“鶯語”、“泉流”、“珠落玉盤”、“瓶破水迸”、“騎出刀嗚”、“裂帛”等一連串精妙的比喻匠心獨運,無與倫比。這一段音樂描寫與韓愈的《聽穎師彈琴》、李賀《李憑箜篌引》和李欣的《聽董大彈胡笳弄寄語房給事》並列為古典音樂的四篇妙文。但由於它的比喻平實、貼切,語言流暢、情感豐富,因此比其他三篇流傳更廣,也更為知名。
(1)以景物烘托感情氛圍。如秋江夜別“楓葉荻花秋瑟瑟。”“別時茫茫江浸月”,這種蕭瑟的秋景對離情別緒是有力的烘托。“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四句描寫了環境的惡劣,有力地烘託了“天涯淪落”之情。
(2)用人物的神態、動作描繪出畫面,表現人物的內心活動。如“猶抱琵琶半遮面”,畫面傳神地描繪了琵琶女嬌羞的神情和猶豫遲疑的複雜心理。再如“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這裡描繪琵琶女曲終時的動作、神態,不僅使人感到她的教養、經歷不俗,而且自然地表現她由彈奏到自敘身世的內心活動。另外“滿座重聞皆掩泣”之後的一個特寫鏡頭,詩人“淚濕青衫”。畫面的基調落在一個“泣”字上。當然對曲調理解最深的,動情最濃的,以至“淚濕青衫”的,還是詩人自己。“泣”的內涵顯然是豐富的、深沉的。
(3)從“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開始到“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結束,詩人用極富想像力的語言再現了琵琶女高超的演奏技術,曲調未成情以先出,是對音樂氣氛的很好烘托,而彈的過程更是攆詞摘句,活用比喻來描寫音樂的進程。“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仿佛使人能夠再次聽到琵琶聲一樣,“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更是給人以無盡的想像,帶入到文字和音樂無法描述的空間,“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可謂點睛之筆,從音樂和哲學角度表達了至高乃無的學問,短暫暫停之後便是“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由靜入動,如同萬匹野馬,同時出動,萬丈瀑布,瞬時傾瀉,“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觀眾還沉浸在意猶未盡的音樂中琵琶女已經停止了演奏。
情景交融
本詩所敘之事(秋夜江頭送客、琵琶女的悲劇命運、作者的貶謫生活)飽含的感情成分;景物的描寫,氣氛的烘托;人物的動作,心理的細緻描寫;人物以抒情方式傾訴悲懷;精當的說明和議論的巧妙穿插,“未成曲調先有情”“似訴平生不得志”“說盡心中無限事”“初為《霓裳》後《六么》”“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等等,對於塑造琵琶女的形象,有畫龍點睛之妙,也是不容忽視的。凡此種種,都使這首詩滿含著抒情氣息,做到了敘事與抒情的密切融合,增強了作品的感情色彩和藝術魅力。他把歌詠者與被歌詠者的思想感情融二為一,說你也是說我,說我也是說你,命運相同、息息相關。琵琶女敘述身世後,詩人以為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詩人敘述身世後,琵琶女則“感我此言良久立”,琵琶女再彈一曲後,詩人則更是“江州司馬青衫濕。”風塵知己,處處動人憐愛。
人物塑造
《琵琶行》塑造了兩個人物形象。在中唐商業經濟發達、城市畸形繁榮的生活環境裡,在當時互相傾軋、仕途險惡的政治背景里,琵琶女的形象和詩人的形象,都具有其現實的典型意義。此詩用形象類比法把兩人之間的悲憤情感、不幸遭遇等方面進行類比,最後融合為一,從而推出兩個藝術形象都有懷才不遇、淪落天涯的感慨的結論。形象類比,抒情言志,富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
結構謹嚴
詩從“送客”起筆,繼而寫了“尋聲”,“邀彈”“詢問”“訴衷”“感慨”等一系列互相關聯,層層推進的情節。這些情節分則各為一個場面,合則是一篇完整、和諧的詩篇。
詩人通過對琵琶女高超的彈奏技藝的描寫和悲涼身世的敘述,表達了對琵琶女的深切同情,同時抒發了自己“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苦悶與感慨。全詩主題鮮明,脈絡清晰,情感真摯,文辭優美。
語言生動
作品的語言生動形象,具有很強的概括力,而且轉關跳躍,簡潔靈活,所以整首詩膾炙人口,極易背誦。諸如“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別有幽情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門前冷下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乾”;“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等等,凝鍊優美、叩人心扉。
名家評價
楊慎:“楓葉荻花秋瑟瑟”,此句絕妙。楓葉紅,荻花白,映秋色碧也。
蘇舜欽:“夜深忽夢少年事,覺來粉淚紅闌乾”,此聯真佳句。
陳洪綬:十分情十分說出,能令有情者皆為之死。
《容齋五筆》:白樂天《琵琶行》一篇,讀者但羨其風致,敬其詞章,至形於樂府,詠歌之不足,遂以謂真為長安故倡所作。予竊疑之。唐世法綱雖於此為寬,然樂天曾居禁密,且謫居未久,必不肯乘夜入獨處婦人船中,相從飲酒;至於極彈絲之樂,中夕方去。豈不虞商人者它日議其後乎?樂天之意,直欲抒寫天涯淪落之恨爾。
《朱子語類》:白樂天《琵琶行》云:“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云云,這是和而淫。至“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這是淡而傷。
《唐詩援》:初唐人喜為長篇,大率以詞采相高而乏神韻。至元、白,去其排比,而仍踵其拖沓。惟《連昌宮詞》直陳時事,可為龜鑑;《琵琶行》情文兼美,故特取之。
《批選唐詩》:以詩代敘記情興,曲折婉轉,《連昌宮詞》正是伯仲。
《唐詩鏡》:樂天無簡煉法,故覺頓挫激昂為難。
《唐詩歸》:鍾云:以此說曲罷,情理便深(“水泉冷澀”二句下)。鍾云:喚醒人語,不怕說得敗興(“門前冷落”二句下)。鍾云:止此妙,亦似多後一段(“同是天涯”二句下)。
《唐詩解》:《連昌》紀事,《琵琶》敘情,《長恨》諷刺,並長篇之勝,而高、李弗錄。余采而箋釋之,俾學者有所觀法焉。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唐汝詢日:此樂天宦遊不遂,因琵琶以托興也。“飲無管弦”,埋琵琶話頭。一篇之中,“月”字五見,“秋月”三用,各自有情,何嘗厭重!“聲沉欲語遲”,“沉”字細,若作“停”字便淺;“欲語遲”,形容妙絕。“未成曲調先有情”,“先有情”三字,一篇大機括。“弦弦掩抑”下四語總說,情見乎辭。“大弦”以下六語,寫琵琶聲響,曲窮其妙。“水泉冷澀”四語,傳琵琶之神。“銀瓶”二語,已歇而復振,是將罷時光景。“唯見江心秋月白”,收用冷語,何等有韻!“自言本是京城女”下二十二句,商婦自訴之詞,甚夸、甚戚,曲盡青樓情態。“同是天涯”三旬,鍾伯(敬)謂:“止此,妙;亦似多後一段。”若止,樂天本意,何處發舒?惟以淪落人“轉入遷謫,何等相關”!香山善鋪敘,繁而不冗,若百衲衣手段,如何學得?陸時雍日:形容仿佛。又日:作長歌須得崩浪奔雷、驀澗騰空之勢,乃佳;樂天只一平鋪次第。
《野鴻詩的》:香山《琵琶行》婉折周詳,有意到筆隨之妙,篇中旬亦警拔。音節靡靡,是其一生短處,非獨是詩而已。
《中晚唐詩叩彈集》:庭珠按:以上琵琶婦自敘;下,樂天自言遷謫之感也(“夢啼妝淚”句下)。
《古歡堂集雜著》:余嘗謂白香山《琵琶行》一篇,從杜子美《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詩得來。“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與余問答既有以,感時撫事增惋傷。”杜以四語,白成數行,所謂演法也。鳧脛何短,鶴脛何長,續之不能,截之不可,各有天然之致;不惟詩也,文亦然。
《蕙榜雜記》:予向讀吳梅村《琵琶行》,喜其瀏離頓挫,謂勝白文公《琵琶行》,久而知其謬也。白詩開手便從江頭送客說到聞琵琶,此直敘法也。吳詩先將琵琶鋪陳一段,便成空套。
《而庵說唐詩》:此篇鋪敘甚佳,語多情至,頓挫之法頗有。若較子美之陡健,相去遠矣。濫觴從此始。“琵琶聲停欲語遲”,“欲語遲”宛然婦人行徑矣。“楓葉荻花秋瑟瑟”,人知是寫景,而不知是寫秋。古人作長篇,法有詳略。此篇純用詳法,此樂天短處也(“轉軸撥弦”句下)。“未成曲調先有情”,司馬遷謫,復當別離,此樂天之情也;嫁與商人,不得遂意,此婦人之情也。大家暗暗相關。此詩是樂天聽過琵琶曲從亮處做的。“其問旦暮聞何物”作問辭,句法變,方無直下之病。“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飲。”要知樂天不是單對婦人自敘,還有所送之客在此。正是眼光向客處。此二句妙甚。
《唐詩別裁》:寫同病相憐之意,側側動人。
《唐賢小三昧集》:感商婦之飄流,嘆謫居之淪落,淒婉激昂,聲能引泣。
《精選評註五朝詩學津梁》:結以兩相嘆感收之,此行似江潮湧雪,餘波蕩漾,有悠然不盡之妙。凡作長題,步步映襯,處處點綴,組織處,悠揚處,層出不窮,筆意鮮艷無過白香山者。
《唐宋詩醇》:滿腔遷謫之感,借商婦以發之,有同病相憐之意焉。比興相緯,寄託遙深,其意微以顯,其意哀以思,其辭麗以則。《十九首》云:“清商隨風發,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嘆,慷慨有餘哀。”及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與此篇同為千秋絕調,不必以古近前後分也。
《網師園唐詩箋》:為下二段伏線(“醉不成歡’:二句下)。即聲暫歇時言(“此時無聲”旬下)。應首段作一束(“惟見江心”句下)。映上重作一束,為文章留頓法(“繞船月明”旬下)。雙收上二段,轉到自己(“同是天涯”二句下)。自敘蹤跡與起處相應(“其間旦暮”句下)。此詩及《長恨歌》,諸家選本率與元微之《連昌宮詞》並存。然細玩之,雖同是洋洋大篇,而情辭斐疊無倫,元詞之遠不逮白歌。即此與李毫州之悲善才,並為聞琵琶作,而亦有仙凡之判,醐不但以人品高下為去取也。
《峴俯說濤》:《琵琶行》較有情味,然“我從去年”一段又嫌繁冗,如老嫗向人談舊事,叨叨絮絮,厭讀而不肯休也。
後世影響
《琵琶行》與《長恨歌》有所不同的是,這首詩由歷史題材轉到了現實題材,通過親身見聞,敘寫了“老大嫁作商人婦”的琵琶女的淪落命運,並由此關合到自己的被貶遭際,發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深沉感慨。因為有切身體驗,所以感情就來得特別深摯,因為是在貶所月夜的江面巧遇琵琶女,所以詩情就來得特別的哀婉、蒼涼。誠如《唐宋詩醇》所謂:“滿腔遷謫之感,借商婦以發之,有同病相憐之意焉。比興相緯,寄託遙深。”在表現手法上,《琵琶行》除了用秋天的楓葉荻花和三次江月的精彩描寫來烘托人物感情外,主要通過人物的動作、神態來展示其性格、心理。如“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都十分貼切地表現了彈奏者既因羞澀又因難言之痛而不願見人的情態;從“轉軸撥弦三兩聲”到“低眉信手續續彈”,以逐層遞進的動作描寫,來展示人物進入角色、開始回味往事時的神情和心緒,非常形象、逼真。至於其中對琵琶樂聲的一段描寫,更是精彩之至,詩人連續使用急雨、私語、珠落玉盤、花下鶯鳴、冰下流泉、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等一系列精妙的比喻,把樂聲從急驟到輕微,從流利、清脆到幽咽、滯澀,再到突然激揚的過程極形象地摹寫出來,而隨著樂聲的抑揚起伏,彈奏者動盪變化的感情也溢出行墨之外。更顯出其描寫的細膩、真切、自然流暢和情感的潛流暗轉、突放突收而獨具特色。在曲子接近終結時,作者這樣寫道: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在一聲“裂帛”般的音響之後,一切都歸於靜寂,唯有秋月映照江心。置身斯時斯境,同懷天涯淪落之感的作者與彈者心境如何,不難想見;而由此剎那間寧靜所構成的音響空白,也給讀者留下了涵詠回味的廣闊空間。雖然琵琶的琴聲停止了,但是,那種感觸卻一直留在人們的心中。
版本介紹
唐代詩人白居易《琵琶行》通行本有云:“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其中“水下灘”三字,論者注說紛紜,至今莫衷一是。究其所以,就在於因版本的異文而產生的不同理解與訓釋。請看版本的異文:
①作“水下灘”——明萬曆三十四年馬元調刊本《白氏長慶集》,清康熙四十三年汪立名一隅草堂刊本《白香山詩集》,清康熙四十六年揚州詩局刊本《全唐詩》,明隆慶刊本《文苑英華》;
②作“冰下難”——汪立名一隅草堂刊本《白香山詩集》,揚州詩局刊本《全唐詩》在“水”下注“一作‘冰’”、在“灘”下注“一作‘難’”;北京圖書館藏失名臨何焯校一隅草堂刊本《白香山詩集》;
③作“冰下灘”——明隆慶刊本《文苑英華》在“水”下注“一作‘冰’”,《四部叢刊》影印日本那波道圓翻宋本《白氏長慶集》;
④作“水下難”——文學古籍刊行社影印宋紹興本《白氏文集》,清盧文弨《群書拾補》校《白氏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