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木》

2000年,72歲的洛夫花了一年的時間,在溫哥華寫成了3000多行的長詩《漂木》。它堪稱中國新詩史上最長的一首,洛夫將這首詩視為自己心靈的史詩。

簡介

《漂木》為著名詩人洛夫歷時一載完成的力作(聯合文學出版社,2001年),全詩3200餘行,分為《漂木》、《鮭,垂死的逼視》《浮瓶中的書札》(《致母親》、《致詩人》、《致時間》、《致諸神》)和《向廢墟致敬》四章。

《漂木》這部長達3000行的詩作,一經瀏覽,便不時為之驚嘆擊節。在的詩歌閱讀經歷中,這樣的狀態可說是空前的體驗。在震撼中,一氣寫下了長達15000字的《漂木論》。

創作背景

2003年10月,洛夫攜夫人來到揚州,們得以相見。一見雖未能如故,但確有知新之感。後來同他在紫金飯店數日,遊覽瘦西湖,在揚州、江都與詩友會面座談,閒暇時說些言不及義的話題。揚州分別之後,們間或有書信來往,話題大都離不開對《漂木》的討論。所幸的是,此後每年他都偕夫人應邀到國內講學或舉辦書法展覽,而也有機會陪同他到黃山、無錫等地遊覽。在接觸中,逐漸深入體察到他的詩人心境。
在一般人的想像中,已寫下《石室之死亡》和《漂木》的洛夫,其大詩人的身份必定會造就他的傲氣與霸氣,其實不然。洛夫是一個全身心沉迷於詩的人,只要一涉及詩的話題,他便是個童心未泯的“老青年”。記得2005年11月,們到廣西玉林參加國際詩歌研討會時,途中歇腳南寧一家賓館。因有一學生在廣西民族大學任教,他帶領一批青年學生在賓館迎候。洛夫及夫人剛進賓館房間,行李還未安頓,這一群青年人就圍著洛夫大談起詩歌來。而洛夫也毫無架子,與他們談了一個多小時。實在看不過去,才提醒的這個學生,要他把他的學生帶走,讓洛夫休息。僅此一例,即可看出洛夫作為詩人的可愛和可敬。
《漂木》如今已成為華文詩壇一個引人關注的話題。“漂木”的意象已不僅僅是一個詩學概念,更將成為人類社會具有普泛意義的精神現象。在最近召開的洛夫長詩《漂木》學術研討會上,吳思敬說:“有說不盡的莎士比亞,說不盡的《紅樓夢》,《漂木》也將是說不盡的。”而黃永玉老先生在會議開幕式上的幾句話更是耐人思索尋味。他說:“洛夫你這塊老木頭疙瘩,今天漂了回來,明天又要漂離遠去,你到底要漂到哪一天呢?”老人的幽默而睿智的話語,似乎並不僅是對洛夫個人生存狀態的一種關注,而是隱含著更為深遠的對人類生存命運的探究。

特色

閱讀《漂木》的過程中,從中反覆品味到那種對人的命運的漂泊感刻骨銘心的感受。洛夫說,他經常處在一種“尋求精神家園而不可得的狀態之中”,而這正是構成他的“天涯美學”內涵的根本因素。作為詩歌文本,《漂木》在結構上的龐雜和豐富,是迄今為止中國新詩史上所絕無僅有的。他並不是在敘述一種簡單的歷史過程,也不是對個人命運和生存狀態的單純關注。他是在全人類視域內以悲憫和感恩的心態來探究人性的奧秘,尋求一種精神支撐和精神出路。它是人的生命意識的深刻細膩的表現,是人的生存狀態的纖毫畢露的描述。
洛夫說過,他對生活是“敬畏”和“感恩”的,貫串於《漂木》的全部精神,也可作這樣的概括。因此願在這裡引《漂木》的結尾一節詩與讀者共賞:來/主要是向時間致敬/它使自覺地存在自覺地消亡 很滿意井裡滴水不剩的現狀/即使淪為廢墟/也不會顛復那溫馴的夢。

賞析

2001年三千行長詩《漂木》出版,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震驚華語詩壇。
這首詩名為《漂木》,而詩中漂泊的意象也確實俯拾皆是,漂泊、流浪、放逐,逃逸,這些意趣成為詩歌最明顯的主旨。《漂木》的格局龐大,涉及到的領域包括哲學、美學、歷史學、語言學、社會學等不同層面。
而他所要表現的就是文化鄉愁。在台灣現代詩人中普遍有一種吟詠鄉愁的意識,洛夫也不例外。他把鄉愁分為大、小兩種,那種強烈的國家、民族意識所迸發出的鄉愁就是一種文化鄉愁,《邊界望鄉》是洛夫在1979年寫的懷鄉詩,此時他離開大陸整整30年,作者站在邊界的另一端,遙望故土,心潮起伏。“病了病了/病得像山坡上那叢凋殘的杜鵑/只剩下唯一的一朵”,作者看似在寫杜鵑花,但緊接著“蹲在那塊‘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後面/咯血”這一句卻從個人的愁思中升華成了一種大文化鄉愁——無法歸家的心靈之痛。
“這是一種病,無法治好的病,因為有很多東西回不去了,父母親不在了,記憶也沒有了,我們孤單地活著。”洛夫說這話時有些悵惘。

洛夫有句名言:“一首詩就是一個意象的世界。”的確,洛夫的《漂木》便是透過“漂木”、“鮭”、“浮瓶”、“廢墟”等意象完成了他對人生的別具心裁的詮釋、他的形而上的對生命的關照和人文情懷,以及他的“天涯美學”與關於宿命的讀解。

榮譽

2001年,洛夫的詩歌《漂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

訪談

南方都市報:你的創作力一直不減,直到幾年前還創作了長詩《漂木》。據說這是最長的一首新詩?
洛夫:這不僅是我最長的一首長詩,而且從嚴格意義上說,也是新文學史上最長的詩。這首詩主要是表現我對生命的感悟,這其中有我的詩歌的美學、我的終極的關懷、對宗教悲憫的情懷,可以說是我的心靈的史詩。我寫完之後,在台灣的一個報紙上連載了3個月,然後出書,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已經有很多的博士、碩士論文專門研究這部詩。它的英譯版在6月底在美國波士頓出版,簡體本也將在8月份在深圳出版。
南方都市報:當時創作這首詩的初衷是什麼?
洛夫:我很早的時候就很想寫一部總結我個人詩歌美學和生命哲學的詩,但在台灣要創作這么一部長詩,它嘈雜的環境是不適合的。所以我到了溫哥華4年之後才寫,也就是說我花了將近半生的時間來醞釀這部詩。
我開始的構想是寫我在海外漂泊的一個浪子的心態。我稱移民到溫哥華是第二次流放。第一次流放是1949年從大陸到台灣。這兩次的性質並不很一樣,第一次是因為國民黨和共產黨的鬥爭,是在這么一種政治情形下被迫流放,不完全是自由選擇。第二次流放的意味就不是很強烈。那個時候台灣的政治氣氛非常不好,我很討厭那樣的政治氣氛;人文環境也不是很好,空氣污染、自然環境都不是很好。到了晚年之後,我希望可以找一個安靜的環境來繼續寫作,寫一些可以令自己更加滿意的作品出來。第二次流放的自我選擇比第一次要強烈一些。
南方都市報:寫的過程是怎么樣的?
洛夫:當下定決心要寫的時候,我就推掉所有的應酬。一般上午寫,下午就去我周圍的社區散步構思。詩是需要靈感的,有時候一天可能就只能寫上一兩句,也有可能一天就寫上七八十句。而且我從一開始就已經在腦袋裡有一個詩的藍圖,打算要將它寫成一部很長的作品。我有兩部草稿,一部是最初的草稿,一部是邊寫邊修正。那部3000多行的草稿存在北京現代文學館,在那邊有我的一個展位,余光中也有一個。
南方都市報:對這部長詩,你自己滿意嗎?
洛夫:滿不滿意很難說,因為一個創作者永遠認為他沒有寫出最滿意的作品,最滿意的作品可能就是沒寫出的東西。我也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完成了這么一部作品,這是我個人創作里程碑上比較有特色的一個東西。這部詩比較艱深,不是一般讀者可以接受的,可能對詩歌有一定的閱讀經驗或熱愛詩歌的讀者會比較喜歡。在加拿大我還寫一些“禪詩”。當然這並非詩宗教的“禪”,只是我個人對生命的一些感悟,是現代人一種“禪趣”。
南方都市報:你現在寫詩還是用紙和筆嗎?
洛夫:我是最落伍的現代詩人,沒有電腦,沒有手機,連相機我都用帶膠捲的。我一直到現在都是手寫,紙和筆磨擦的“沙沙”聲讓人很舒服。我也曾經想過要去學電腦,但是我想它對我的價值並不是很高,並不是沒有電腦我就寫不出詩來,也不是沒有電腦我的詩就不好了,所以說沒有什麼必要。
南方都市報:現在講求經濟的時代,你認為詩歌的生存空間在哪裡?
洛夫:很多人都說,今天不是一個詩歌的時代,詩歌已經被市場經濟和大眾文化逼向邊緣化,寫詩的人比讀詩的人多得多。但我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詩歌本身就不可能大眾化,就不必要走大眾化的路線。我們可以用不同的推廣方式去做,但是詩歌本身必須是詩,不能變成宣傳品或廣告來推廣。現在網路詩歌比較發達,任何詩歌都可以在網路上看到,這是詩歌推廣的一個手段,但這並不能作為詩歌創作的一個平台,還是應該先把詩歌創作好了再走向這個平台。
詩人並不是職業,不能拿來當飯吃。但詩歌寫作是非常個人的事情,只要你有信心,把詩歌當作是非常有價值的創作,這都是很神聖、很靈性的工作。
南方都市報:能不能談談自己的家庭生活?
洛夫:一個太太,沒有換過,哈哈。還有兩個孩子,一兒一女,都在台灣。兒子叫莫凡,曾經是一個歌手,近幾年也有在內地做節目,自己做唱片公司。
我有一首詩《因為風的緣故》,是20年前寫給太太的,因為當時太太看到別的詩人都給妻子寫詩嘛,她也要。有一次我過生日前,她就說,你不給我寫一首詩,我就不給你過生日。當時已經請了朋友,她說,不寫就不辦生日了。我只好苦苦地在書房醞釀。這時突然停電了,我把書房的窗子打開,忽然有一陣風吹了進來,就有了靈感,就寫了一首詩出來。我就?她朗誦了,她很驚訝,也很開心。後來兒子還把它譜了曲出來,做得很好聽。

節選

以下詩行摘自《漂木》第二章《鮭,垂死的逼視》。
……
遠離龍門
那夢魘的閘口
進去一身傷痕
出來一身疤。遠離江湖
十年燈火在夜雨中一盞盞熄滅
濤聲,遠離碼頭
遠離我們胸中毒性很強的鄉愁
遠離肌膚,遠離各種器官
遠離情愛
遠離那些招惹蛆蟲的慾念
你們
可以用鹽醃我們
用火烤我們
切時間一樣的切成塊狀
割歷史一樣的割成章節
然後裝進一隻防腐的鐵罐
扔入深淵
一個荒涼的黑洞
不,一個未預期的抵達
最後我們又回到
一個巨大而寂靜的繭
一次鴻蒙而深邃的
睡眠

作者介紹

他,19歲離開祖國大陸,卻將詩韻和鄉愁寫入每一個漢字;他,晚年力作《漂木》3200餘行,揚揚灑灑、技驚群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他,50年來堅持寫詩創作,兩袖清風,渾身文氣……他,就是在詩壇上被譽為“詩魔”的洛夫。
洛夫,本姓莫,1928年出生於湖南衡陽,19歲時離開大陸到了台灣,1996年移民加拿大溫哥華。洛夫寫詩、譯詩、編詩,為詩壇奉獻了一輩子。他先後出版了《時間之傷》等11部詩集,散文集《一朵午荷》等2部,評論集《詩人之鏡》等4部。他的名作《石室之死亡》廣受詩壇重視,二十多年來評論影響不曾減弱。2000年,洛夫的《漂木》3200餘行的詩集一經發表,立刻技驚群雄,引起詩壇轟動。
洛老在最近兩三年的時間裡,以創作“現代禪詩”的短詩為主。他所說的“禪”是指思維上對人生、生活的體悟,是對生活情趣的一種表達,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禪。他還告訴記者,在空閒時間他沉溺於書法探索,在魏碑、漢隸特別是行草書法上收穫最大,“書法是對工作的一種調節”。

評價

《漂木》是海外華文詩人洛夫晚年對自己一生生命體驗和美學思考的一次形而上總結,不僅寫出了海外華人漂泊心靈深處的孤寂和悲涼,更是對現代人精神原鄉的不倦追尋。這尋求不是要尋找文化的根,因為那根就在自己的血管里流淌,而是探求文化傳統的現代性轉換或重建。其間表露出的深刻懷疑和迷惑,恰恰是現代中國知識分子一個世紀的彷徨。漂木在台北與上海這兩個悲情城市之間的浮沉擺盪,見證了20世紀中國的悲情歷史。在戳穿歷史、政治等等意識形態之重重迷障的同時,也剖開自己被蒙蔽和自我蒙蔽的部分。正是這種內外的雙重剖解和質疑,才使得漂木及漂泊中的尋求獲得意義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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