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桑子·而今才道當時錯》

《採桑子·而今才道當時錯》

這是一首哀傷悽美的懷人之作,毫不造作,把對愛人的一片深情以及他們被迫分離永難相見的痛苦與思念表達得淋漓盡致。平易的語言流露出的是容若一貫的率真情意,他因相思衍生的悽苦無奈。 這首詞寫得感情寫得十分真率,毫不造作,把對愛人的一片深情以及他們被迫分離永難相見的痛苦與思念表達得淋漓盡致。

基本信息

原詞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
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注釋

“才道”:才知道。語本晏幾道《醉落魄》詞:“心心口口長恨昨,分飛容易當時錯。”又宋劉克莊:《憶秦娥》:“古來成敗難描模,而近卻悔當時錯。”
“紅淚”:血淚,美人淚。“紅淚”之說來源於女子臉上敷有胭脂,流下來的淚水和胭脂混合在一起,就成了“紅淚”,另一種說法是“紅淚”乃“血淚”也,這並不是說人的眼睛裡真的哭出血來,而是指那種因極度悲哀痛苦而流出的傷心之淚。容若用“偷”字活寫出伊人心苦的無奈。
“滿眼”句:語出李賀《三月》詩“東方風來滿眼春,花城柳暗愁殺人。”又宋趙彥端《減字木蘭花》詞:“滿眼春風,不覺黃梅細雨中。”
“無計”:無法。“歡期”:佳期,指二人重會相守之期。
“落盡”句:唐鄭谷《下第退居二首》之一:“落盡梨花春又了,破籬殘雨晚鶯啼。”又宋梅堯臣《蘇幕遮》詞:“落盡梨花春又了,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容若此句撇開前人,用“月字”獨創出淒迷冷艷的意境。梨花同月若梅花惹雪,別是一種肌骨。

作者簡介

納蘭性德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1655-1685),滿族人,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是清代最為著名的詞人之一。他的詩詞不但在清代詞壇享有很高的聲譽,在整箇中國文學史上,也以“納蘭詞”在詞壇占有光采奪目的一席之地。他生活於滿漢融合的時期,其貴族家庭之興衰具有關聯於王朝國事的典型性。他雖侍從帝王,卻嚮往平淡的經歷。這一特殊的生活環境與背景,加之他個人的超逸才華,使其詩詞的創作呈現獨特的個性特徵和鮮明的藝術風格。流傳至今的“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一富於意境的佳作,是其眾多的代表作之一。

詞牌簡介

採桑子,又名醜奴兒令、羅敷艷歌、羅敷媚。唐教坊大曲有《楊下採桑》,南卓《羯鼓樂》作《涼下採桑》,屬“大簇角”。此雙調小令,就大曲中截取一段為之。《尊前集》注“羽調”。《張子野詞》入“雙調”。雙調44字,上下闕各四句三平韻。別有添字格,兩結句各添二字,兩平韻,一疊韻。

詞牌格律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賞析

這首《採桑子》。“而今才道當時錯”,劈頭道來,恍如禪師的當頭一棒。但細想想看,這一句又有什麼特別的呢?如果翻譯成白話,無非就是“現在才知道當時錯了”;或如“人生若只如初見”,也不過是“人和人之間要是都能保持最初見面時的感覺就好了”;“當時只道是尋常”,就是“當初擁有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直到失去了以後才知道珍貴”;這樣的句子如果拿到現在,恐怕就連《讀者》《青年文摘》這樣的雜誌都不會刊登,要登大雅之堂就更別想了。
不過,從詞的正根來說,本來就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東西,當初的知識分子去填詞,就好比現在的部長、局長和大學教授們去寫流行歌曲的歌詞,作為閒情逸趣倒也無妨,但畢竟不是個正經東西。但是,詞的魅力其實也正在這裡,正因為“不是個正經東西”,才更能夠直抒胸臆、不必遮遮掩掩,才可以放下“文以載道”的黃金帽子,才可以扯開“詩以言志”的西服硬領,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於是,最普遍不過的情感,最平常不過的言語,經過容若那浸淫著絕世之天資與學養的喉嚨,不經意地流露出來,遂成千古的名句。這,就像莫迪里阿尼在酒醉之中、在狂歡之後,匆匆幾筆散淡的勾勒,便可以在拍賣會上贏得一個天價。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另一種美,就在於語言的歧義。“當時錯”,現在才明白了、才後悔了,可是,當時“錯”的究竟是什麼呢?是我當初不應該與你相識,還是當初我與你不該從相識而走得更近,還是當時我應該牢牢地抱住你、不放你離去?——“錯”,可以是此,可以是彼,詞中並沒有交代清楚,也不需要交代清楚,那個寬敞的空間是留給讀者的想像力的,作者不應該去侵占、去剝奪,也不能夠去侵占、去剝奪。
“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這句是構想那個女子,她在偷偷垂淚,她是在為我傷心,還是在為自己傷心?是在為失去的傷心,還是在為得到的傷心?
紅淚,形容女子的眼淚。當初,魏文帝曹丕迎娶美女薛靈芸,薛姑娘不忍遠離父母,傷心欲絕,等到登車啟程以後,薛靈芸仍然止不住哭泣,眼淚流在玉唾壺里,染得那晶瑩剔透的玉唾壺漸漸變成了紅色。待車隊到了京城,壺中已經淚凝如血。
紅淚,形容女子的傷心,一般用來作為泛指,但容若用這個典故,不知道有沒有更切合一些的涵義呢?——有情人無奈離別,女子踏入禁宮,從此紅牆即銀漢,天上人間遠相隔。這,是否又是表妹的故事?說不清。
“滿眼春風百事非”,這似乎是一個錯位的修辭,要說“百事非”,順理成章的搭配應該是“滿眼秋風”而不是“滿眼春風”,但春風滿眼、春愁宛轉,由生之美麗感受死之淒涼,在繁花似錦的喜景里獨會百事皆非的悲懷,尤為痛楚。此刻的春風和多年前的春風沒什麼兩樣,但此刻的心緒卻早已經步入了秋天。
“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回想當時的分別,明明知道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但還是強自編織著謊言,約定將來的會面。那一別真成永訣,此時此刻,欲哭無淚,欲訴無言,唯有“落盡梨花月又西”——情語寫到盡處,以景語來作結;以景語的“客觀風月”來昭示情語的“主觀風月”;這既是詞人的修辭,也是情人的無奈。正是:無限愁懷說不得,卻道天涼好個秋。

名家解讀

 【當時錯】 安意如
這闋《採桑子》所懷是人是誰,自然不會是盧氏。容若一生情事雖然不多卻也不少。除卻入宮的戀人,侍妾顏氏,正妻盧氏,繼妻官氏,他和江南才女沈宛還有一段隱隱綽綽的軼情事。八卦一下,我覺得這首詞不太像悼亡詞,也不是寫給官氏和顏氏的意思。當可在入宮的戀人和沈宛二人之間定奪。
上闋爭議不大,總之是容若的自責自悔而已。心緒淒迷,四個字說破彼時心境。那么來看下闋:“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清宮制宮女入宮限十年,滿則出宮聽父母領回,自主婚嫁。期間遇到皇帝心血來潮,還有可能特赦一把,提前釋放。像雍正年間,就有過放入宮的秀女回家的例子。因此與戀人作約雖然渺茫,以容若那種認死扣的性格,與她約定是有可能的。強說歡期,倒不一定是因為男人吃著碗裡的,還要看著菜地里的。愛情的誓言從來都是自覺不自覺地習慣性誇張,不這樣不切實際怎么能顯得愛得深情忘我呢?
容若當年在好友顧梁汾的牽引下,與沈宛相慕相識相知相親,可惜因滿漢兩族不得通婚的朝廷禁令,明珠的反對而不得相守。臨別時兩人有約,也說得通。因此究竟這個“歡期”是在他揮別沈宛北上回京之時“強說”的?還是他與戀人分別是為了安慰對方所定的,都在兩可之間。
細說這些,是為了觀者更了解容若,能更準確地把握住《飲水詞》的某些曲婉詞意。了解一個人的經歷,才能了解一個人的心思。有些事,不解前因,就是看到結果也會茫然。然而不必在這些事上一味糾纏。畢竟我們不是狗仔隊,也不是考據學家。真正所在意的,不是容若的情感歷程,而是他因為有情發出的感慨。能感動人的,終是那些超越自身情緒的曼妙情緒。
深隱的戀情時時縈繞於懷,流諸筆端就成了這闋哀傷悽美的懷人之作。容若毫不造作,把對愛人的一片深情以及他們被迫分離永難相見的痛苦與思念表達得淋漓盡致。平易的語言流露出的是他一貫的率真情意,容若因相思衍生的悽苦無奈。
“而今才道當時錯”一句真摯襲人,是本詞的“龍睛”,納蘭公子的一聲嘆息不知又勾得多少人心有戚戚,念念於心!容若比我們勇敢,他是純真孩童,敢於面對自己承認錯,我們狡黠地羞愧著,心裡想別人幫我們承認錯。
容若詞中每多梨花的意象。讀他的詞時而梨花那種清冷的感覺,又有轉過山坳處,驀然看見一樹梨花開在曠野的驚艷。然而用梨花化境並非容若獨創,唐鄭谷《下第退居二首》之一:“落盡梨花春又了,破籬殘雨晚鶯啼”宋梅堯臣《蘇幕遮》中更有:“落盡梨花春又了,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的清麗疏淡之句。這樣說起來,好象容若很難有新的突破,很容易落入桎梏,實際上容若在對梨花意境的描摹上偏偏能夠撇開前人,使原有的意境更生動深刻。他又和張愛玲一樣喜歡寫月,愛用“月”字,創出淒迷冷艷的意境。梨花和月若梅花惹雪,別是一種肌骨。最根本的原因是,容若用情太深,這份情超越了前輩,他對梨花就像林逋對梅花,已經不是一種物我兩望的欣賞,而是物我兩忘的精神寄託。
容若借“落盡梨花”暗語永難相見,人與花俱憔悴。梨花落盡既是眼前之真實春景,也是上“滿眼春風”造成的惡果,是“百事非”之一例。春風雖會帶來滿眼春色,有時亦可吹落滿樹花朵。李煜名句:“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可為明證。在感情經歷容若和陸游其實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容若說:“滿眼春風百事非”,陸游就嘆:“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可見都是由父母或者外界的因素造成的感情缺憾。有感情的不能在一起,沒有感情的一定要扯在一起,封建的家長慣會這樣亂點鴛鴦譜。
風動梨花,淡煙軟月中,翩翩歸來的,是佳人的一點幽心,化作梨花落入你手心。一別如斯呵,常常別一次,就錯了今生。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