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鄉老坎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一個現代農村青年,不學無術,怕苦怕累,最終去了不應該去的地方,平淡的故事平淡的人生。
正文
“譚八!我的譚么兒!太陽都曬屁股了啊!啷個還不起床?”
譚仲楷從秧田里回來吃早飯,發現譚八還在床上仰肢八叉的呼呼大睡,心頭有火但又不敢發作,怕引起老伴的不滿又吵起來;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這話還真是不假。譚八自從一出世就當成是譚家的寶貝一樣寵著,寵慣了就寵出了脾氣,這不,譚仲楷端著個飯碗又來叫譚八起床,譚八卻高聲大氣地吼了起來:“喊個捶子呀?我還沒睡夠!”,老伴接著就嚷了起來:“年輕娃兒瞌睡多,就讓他多睡會,等下我來幫你運秧頭就是了。”……
吃完早飯,譚仲楷嘴巴上咬起一根葉子煙槍,倒背著雙手慢慢地走在自家的責任地田埂上,總是感到心裡頭澀澀的不是個滋味。有句四川農諺說:“二月清明老老葫,三月清明葫不老。”。今年剛好是二月里的清明,你看那山坳和坡地上,以及田野里縱橫交錯的田埂上的葫豆豌豆,角莢飽滿,青蔥里夾著些許黃色,水田裡剛插下的秧苗嫩悠悠的,風一拂過;處處都飄著嶄新的泥土香和成熟待收穫的豆莢氣息。好一派大西南長江邊上特有的鄉村景色。但是,此時此刻,這種令人陶醉的鄉村風光卻與譚仲楷的心境是極不相符的,他的心頭始終在惱怒著讓他倍感傷腦筋的譚么兒。
譚仲楷已是過60的人了,養育了四個子女。老大譚大蠻,好孬有個石匠手藝,三不糶手(方言:要時之意。)的還能整幾個油鹽錢,老二是閨女早已嫁人自不別說。老三是殺豬匠,有時也做廚,鄉村裡的紅白喜事幫人家辦個九個碗什麼的,一年到頭都是油浸浸的一身豬腥味,比起老大的石匠手藝都還能掙錢。最麻煩的就是譚八了,狗日的一天到晚連人影都看不到,又還愛睡懶覺,還說不得;讀書又不得行,早就喊他龜兒要么跟大哥學石匠,狗日的又怕苦,說那太“髒班子”(沒面子),要不就跟三哥學殺豬做廚,又說是太邋遢,聞不來豬腥味;眼看就18歲了,長得高高大大的一表人才。大哥三哥他們都早已另立門戶,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你龜兒譚八不可能要我老頭子養你一輩子吧?對此,譚仲楷經過再三的考慮,決定讓譚八去學泥水匠。
眼下,正是收割小春和插早稻的季節,人家個個家庭都是全家出動,唯有譚仲楷是一個人在水田裡忙碌,現在老伴忙完了家務已來了,最多也只能是幫運下秧頭什麼的。譚么兒呢?譚么兒肯定是還在床上睡得吹氣打鼾的哩。幾天過後,譚仲楷就正式向譚么兒說了:“你馬上就給我出去學手藝,泥水匠是很好掙錢的,現在國家開放了,到處都在修建,要的是泥水匠。現在屋頭這幾間茅草房,老子就指望你今後自己去掙錢來把它們換成樓房了,我是沒能力沒時間來管了。”譚八一聽是學泥水匠,又是一門走洲過縣經常要跑遠地方的手藝,就欣然答應了。他覺得父親幹了一輩子的農業,就連瀘州城都沒有進過幾回,還說農民就是種田,不種田還幹啥子嗎?多土啊,真是活得沒勁!譚八已就想出去跑跑大世界。
師傅也已經找好了,就是挨近鄰村的吳天輝,吳天輝也是十幾歲就開始學泥水匠,早就是徒弟一大幫了,這幾年在廣東的中山掙了不少錢,家裡先是茅草屋換瓦房,去年又把瓦房換成了樓房。人家手藝又精湛,品行也好。譚仲楷通過幾次找吳天輝交談,那吳天輝已就答應再收一個徒弟。為此,譚仲楷還專門設了酒席請來吳天輝,按照老家傳統拜師學藝的規矩,舉行了拜師儀式。之後,譚八就隨師傅吳天輝一起來到了廣東中山,開始了他人生學藝的第一步。
二
廣東中山,對譚八來說是陌生的,特別是那遍地都是高高豎立起來的腳手架,工地上人山人海的一片忙碌景象,讓譚八感到了無所適從和新奇,也許是由於剛來,第一天上工地摸到活兒時就感到犯難,那一車沙漿幾百斤重,推起來東倒西歪,很是不安逸。師傅吳天輝就告訴譚八,這工地上的活露就是這樣的,要想學手藝就必須要吃得苦,在如今這遍地都是泥水匠的行列中,想要掙得比別人多的錢,就只有是把手藝學精學好,無論今後走到哪個班子上,都能讓工頭老闆認可你的技術水平,工價才能高得起來!於是,吳天輝又告訴譚八:“你娃兒現在首先是學會打雜,從小工做起,邊做邊學,不但要看我怎么做,還要看人家那些師傅是怎么做的,等你真正的有了感受了,確實是喜歡上了這門手藝,你才可以正式拿起傢伙進行操作。”
譚八就問:“那我要等到哪個時候?”
吳天輝說:“那就要看你的醒悟程度了。”
……
球!恁雞巴麻煩,老子還學個捶子?譚八在師傅吳天輝身邊學了還不到一個月就看不到人影了,還在工頭手上預支了幾大百元錢,這都無所謂,關鍵是如何向人家譚大爺交代?好孬人家是有禮有節地整過拜師儀式的,這讓吳天輝心頭很是惱火。
譚八去了哪裡?譚八在到處找花兒哩!還在家裡時就聽說花兒在中山的啥子廠頭上班?花兒,本是同譚八一個村的,又是國小到國中的同學,只是比譚八早一年來到了中山打工。現在譚八就正在三鄉鎮的各個工業區里尋找花兒的下落。
那吳天輝越想越感到心裡頭慌慌的不踏實,就托老鄉朋友四處打聽,終於又把譚八找了回來,吳天輝笑眯眯地問譚八:“小伙子,你為啥子要跑呢?”
“你太麻煩太苛刻了,我不想學了。”
“那你老漢那裡我啷個說呢?”
“你不管!我曉得說。”
得!這場師徒關係就這樣劃上段落了。吳天輝想:反正你譚八已經是十八九歲的小伙子了,真正的怪起來還是你自己不爭氣,怕苦怕累肯定是學不下去的,最多你譚大爺說我“不落教”(不會事之意),反正又不是我不教你的譚么兒。
譚八離開了吳天輝,並不就等於是離開了工地,家鄉人在中山多了去了,一句鄉音就可以找到棲身之處;沒錢用了就隨便在哪個老鄉的工地上幹上一些時間,掙到三幾百塊了就又跑去其他工地玩耍,但譚八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偷不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