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樹林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新農村新問題,關注農村,真正解決三農問題!!
全文
徐三少,原本是有名字的。他父親是村裡的老書記,他有兩個漂亮的姐姐,他排行老三,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徐三少”。徐三少年少輕狂,風流倜儻,整日恍盪在村委會前面的檯球案上,瀟灑地打上半天台球,下午便招上幾個哥們到酒館逍遙去了……那勁兒真讓人羨慕。
徐三少真正成為“三少”,那得從三年前說起。三年前,村委會接到鄉鎮指示說要村村通公車,得先修公車站。於是村書記處心積慮地籌集資金全力打造新型農村公車站。首先是向上爭取資金,然後再從村民的種植玉米款中下手,最後選中老書記的親戚包攬了整個施工建設工程。就這樣,村里唯一的兩層樓拔地而起,它成了村里標誌性的建築,也給老書記的臉上貼了不少金。只見老書記滿面春風地騎著新買的大陽機車穿梭於村社之間,奔波於各社長家,似乎泛著醉意,歸去的夕陽染紅了他的臉頰。老書記在這個村里,已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和“社會變革”的歷史經歷。
公車站在一片鞭炮聲中迎來了第一位客人——黑色桑塔納。當車的主人從車窗里探出腦袋張望時,村人們的眼睛瞪得更圓。“徐三少”………一時間,“徐三少”似長了翅膀的蒼蠅飛往每個能容納它的角落。桑塔納的出現更提升了徐三少的身份,從前人們只是鑒於他是老書記的兒子,而稱他一聲徐三少,如今他開上了桑塔納,哪怕遊手好閒也是身份的象徵,畢竟村里這樣體面的車還是沒有的,而書記的兒子開上了車,預示著咱新農村建設的政策好、步伐快呀!怎么著也是好事吧。
新鮮事物的到來總能使平靜如水的湖面泛起一粼粼的波浪,尤其在這個偏僻的村子就像炸了鍋似地沸騰著。徐三少自從有了車,更得意了,神氣十足的樣子讓人嫉妒。他不再是曾經國中畢業的毛頭小子,那時還不曾見過多大世面,儘管有著玩世不恭的不羈性格,但還受著農村人傳統思想的影響,也不至於不學無術到極點,至少他父親還是“資深”老書記嘛。現在可就不同了,開了車就可以到處跑了,鄉鎮、市里,還結交了一些狐朋狗友,隔三差五到飯館吃包飯。據說他還會掙錢了,開了車拉客,什麼社長呀,校長呀,所長呀、鄉長呀的,小打小鬧也還能把車養住。對老書記來說這也許是好事,因為沒人知道這車是怎么來的?也沒有人問,即使有人指指點點,農村那點事,大家都知道,何必說的那么明白呢?再說了,說明白又能怎么樣,山高皇帝遠的誰管呀?這點老面子村里人還是給老書記留著的,哪怕他兒子乾出點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人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公車站的修建給徐三少帶來了好運,但卻沒給村人帶來什麼,至今那標誌性的現代建築仍孤獨地矗立在村頭,還沒等到公車開來,風霜雨雪便奪去了它曾經的鮮艷瑰麗的氣息,歲月已嗅到它風燭殘年的哀怨。
徐三少風光的年月從那個有公車站的日子開始算起,而一展他風華的階段是接下來村里很多“搶抓機遇”的事情,也正是因為村書記“敏銳”的政治眼光,發現了農村這片沃土上的貓膩,死抓著小小的村官不放,也把兒子“造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徐三少”。
新農村建設的新風颳來了。挖機井、鋪油路、建小康住宅等惠澤農村的政策很多,據說也有點投資,但到了村里卻沒了。某社挖機井每家每戶按地每畝攤220元,每人攤600元,種十二畝地的農戶要攤3千多,一口井挖下來耗資14萬元。到年底這14萬元一分不少從村民的植種款中扣了。辛辛苦苦一年,到頭來種得越多扣得越多,到過年那會才能領上幾個嗑大豆的錢,還不夠如今買豬肉呢?打這口井徐三少可費了功夫嘍!找人找車找包工頭,聯繫砂石水泥,終於三個月的勞累奔波,算是打好了。桑塔納也在塵土裡耗費了不少油,不過那點油在這個井裡能滲出來的!接下來便是書記所在的村建起了高標準小康住宅。徐三少的桑塔納停在闊氣的自家門前,搖著身子擺來擺去,手機電話鈴聲不斷,在這個資訊時代無堅不摧的高歌猛進中,這種闊氣在“人民”這個模糊的概念里也能擺起來。有人調侃徐三少“三少爺,你們那房子漂亮呀,花了多少錢?”,徐三少斜著眼輕蔑地說“能花幾個錢?不就三四萬嘛,上頭有投資政策,這點算什麼?”
徐三少的桑塔納在農村的土路上飛弛,確實有點不匹配,他信誓旦旦地說:“趕緊把這土路都換成柏油路,我的車就能多活幾年!”果然,徐三少的話很快實現了幾代人的夢想,那個偏辟而閉塞的農村終於通上了柏油路。據說550萬元讓1000戶村民平攤了,人占4%,地占6%,地多的當然就多攤些,人口多的也多攤點,至於有的社鋪的路程短,有的鋪的路程長,那活該,誰讓你在這個村子裡呢?但還是有人不吃這眼前的虧,跑到政府大院上訪去了!“我們攤那么多錢,為什麼我們沒有鋪上柏油路”“六社為什麼繞了那么遠卻鋪上了,那段路上浪費的錢都能再鋪一段312國道了?”“我們才鋪了這一點點路,能花上那么多錢嗎?”“不是有投資款嗎?”……上訪歸來,好像沒什麼立竿見影的變化。“誰給你承諾了?誰能親自來管這事?笑話!”徐三少憤憤地白了一眼從城裡回來的人。“吃點虧就吃點虧吧?別那么爭強好勝,農村這個地方不需要這種人,要不然”三農“問題就不會天天上報紙上電視了,農民都有了思想,村官怎么當?”徐三少懶懶地說著。
村書記換屆選舉前幾天,徐三少駕著桑塔納去了鄉政府。在回來的路上一高興不小心把一老頭撞了。送進醫院搶救後活過來了,還算老人命大!但老頭家裡人鬧個不停,徐三少找了幾個人物一疏通,給老頭幾萬塊錢,事情就這樣私下解決了。現在這個社會,錢一出現事情就變得簡單了!看來徐三少這個人物也今非昔比嘍!
聽說市里大搞黨風廉政建設,咱這個偏僻的村子也引來了幾輛城裡的小車。來了一幫人查了村裡的財務帳,還有村幹部的酬勞分配問題,查完後工作組很欣慰地說:“你們黨風廉政工作搞得很好嘛,村務公開、財務透明,一年算下來才差1角5分錢,帳很平呀,基層村級工作做得很好,以後再接再勵!”工作組滿意地走了。村民們凝望著飛揚而去的煙塵,嘴裡嘀咕著:“哪個白痴拿公家的錢會記錄在冊?”
換屆選舉如期到來,老書記又穩如泰山地繼續坐上了“寶座”。既使有很多人反對,但村書記是黨員投票選舉,又是鄉鎮委以重任,農民代表的話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再說了那幾天老書記忙前忙後的打理,跑東跑西的拉關係,這功夫看來沒白費!徐三少更是自豪地不得了,開著車接了兩個姐姐回娘家慶祝。這年頭什麼都不公平:人家兩個國中畢業的姐姐一個當了老師,一個在鄉鎮府幹事,都當上了城裡人,如今活得人模人樣的。而村裡的大學生還到處打工掙錢呢?看吧,當村官還是好吧?有車有房有錢,還有好工作,生活好得很哩!報紙上的“村政之道村官談”,已被村里人改成了“村官之路錢來鋪”的經典名句嘍!
炎熱的夏日,避暑確實是個很好的理由。徐三少請上幾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去避暑,一位頗有文化的人說:“三少呀,咱們多年的交情了,可謂之君子之交淡如水,為官之道清似茶呀!”……徐三少不懂這么深奧的話,但他挺會曲解意思的,便高興地說“那咱就到有水的地方品茶去!”“哈哈,好個徐三少,腦瓜子挺靈活嘛!”另一位領導讚嘆道。公園裡熱鬧非凡,閒暇的人們消遣著美好的時光。一桌人圍坐在湖邊便開始進入狀態——“鬥地主”。徐三少一邊甩牌一邊說:“書記,玩大玩小任你選?”……茶的清香並不能陶醉欲望深淵的人們,它僅僅是茶而已。
忽然,徐三少看見湖裡荷葉下游著一條碩大的魚,驚奇的喊道:“快看,那么大的魚!”眾人順著徐三少指的方向看去,一條能在這樣的湖裡長這么大的魚,確實有點驚訝!湖面上浮著鮮艷而奪目的荷花,寬大的葉子又摭著水,是清是濁無人知道?徐三少突然問道:“這條魚怎么會長這么大?”那位有學問的人笑著說道:“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仍能開出這樣美麗淡雅的花,源於它那摭污擋濁的葉子,魚為什麼能在這樣的湖裡長這么大,恐怕得去問那搖著尾巴的魚嘍!”哈哈哈哈……眾人皆笑。
尾聲:兩年後徐三少結婚了,娶了一位鄉領導的女兒,在城裡買了房子,徐三少成了一名私營企業的老闆!老書記退休了!村林場也被賣掉了!徐三少和他的桑塔納也游到大城市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