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信息
作者:嚴歌苓ISBN:9787807052821
頁數:204
定價:24.0
出版社:成都時代出版社
裝幀:平裝
出版年:2006-06-01
內容介紹
這篇小說充滿了各種矛盾,姐妹之間的矛盾,愛與恨之間的矛盾,母女之間的矛盾,大陸文化與香港文化、中國文化與美國文化之間的矛盾等等,嚴歌苓很擅長把各種複雜的關係編織成一張網,使角色陷於其中,掙扎於其中。故事就變得好看了。 吳川這個角色身上集中了很多微妙的東西。她有著香港人的冷漠與自私,當她在芝加哥遇到“我”——她同母異父的姐姐時,一方面她捨不得拋棄親情給她帶來的歸屬感,另一方面,她又不願意喪失個人的自由而重新被長輩管束。面對母親的偏心和“我”的不幸,她只感到嫌惡,“你父親母親欠你,我又不欠你的”是她真實的想法。她只在乎她的“酷”與高貴的身份,對老土的“我”常常不屑一顧,;當“我”道德說教干涉了她的自由,她更是深惡痛絕。衝突的焦點是“我”干涉了她的感情生活,兩姐妹從此走向決裂。但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我”被人欺辱而無處伸冤的時候,吳川居然採用了激烈的方式施行報復,為姐姐出氣。這個貼著“自私任性、無所顧忌”的標籤的後現代青年,骨子裡卻有著最傳統的親情意識、家庭意識。
作者介紹
嚴歌苓,女,1986年發表第一部長篇小說,1989年赴美留學。代表作有:長篇小說《扶桑》(獲台灣“聯合報文學獎長篇小說獎”)、《人寰》(獲台灣中國時報 “百萬長篇小說獎 ” 以及上海文學獎)、《雌性的草地》等。短篇小說《天浴》(根據此作改編的電影獲美國影評人協會獎、金馬獎等七項大獎)、《少女小漁》(根據此作改編的電影獲亞太影展六項大獎)等。作品被翻譯成英、法、荷、西、日等多國文字。英譯版《扶桑》曾登上2001年洛杉磯時報最佳暢銷書排行榜。最近她以英文創作的長篇小說《赴宴者》將於2006年4月在美國、英國出版。
內容選讀
有個人想我。說是想得緊,想得不可終日。就在這個曾經屠宰業昌盛、血流成河、叫做芝加哥的大都市,走著一個想見我的人。唯恐天下不亂嗎?關於芝加哥,醜聞已經夠多。關於我的醜聞,也夠多了。只是都很好地保存在我和另外一群個人之間。用間諜術語,我和他們每個人是單線聯繫。因此無論醜聞怎樣驚世駭俗,對方和我一樣密藏。芝加哥雄性勃然的高樓,某一幢里住著一個想見我的人。故事從此就要不一樣了嗎?
想我的都是什麼東西呢?是洗得乾乾淨淨、噴過古龍、精心剃了須的雄性肉體,在白色浴巾下,攤得新鮮平整。先是口舌和口舌的假話交流:好嗎?--好極了,你呢?好得不能再好。上次做完感受不錯?超級棒!我們開始?--當然。雌性肉體偶然也有,坦率買賣,我賣的是力氣,她們買的是伺候。現在有了個想我想得要死的人,把我每天干五六遍的這樁事叫做"按摩",我假模假式穿一身蘋果綠和尚服,偽裝之下的這個職業就給叫成了"按摩師"。偽裝之下還有別的,男人們要這雙玉手去寵慣他們一下。這時事情更簡單,我和他都在局外,是這隻纖纖秀手和那個器官之間的相處。完了事,我和他的關係毫無進展也毫無惡化。這是想我的那個人有所不知的。
我像個人一樣走到街上,想著這個想見我的人。
信都在我的皮包里。皮包比別人的行李還重,就因為它必須盛裝許多污七八糟的東西。比如信、賬單、化妝盒、日記本。信是最重的一部分。信的囉嗦都是關於一件事:請求我去看這個想我的人。因為信如此的囉嗦,我越來越冷下心來。
寫信的人在香港,叫做黎若納,今年六十歲差三個月。是這樣,黎若納在二十六年前把一場狗男女關係糾正過來,第二次為人妻,什麼也沒帶就走了。她帶的東西只有幾個相框和一個相簿。她連自製的內褲也沒帶。她落下的東西很多:金項鍊、舊皮鞋、一大堆絲綢縫的舊內褲,我。於是,我知道我和舊內褲一樣不值得她帶走。舊內褲和我都是她另一段私生活的證據。
我的外婆問七歲的我:"黎若納是誰?"直到有一天她問完後我反問:"黎若納是誰?"她才放心,不再問了。這年我九歲。肅清黎若納留下的記憶和影響,外婆覺得是她一生中最成功的業績。她就像子宮里從來沒住過那個女胎兒,兩腿間從來沒鑽出那個帶一大堆黑胎髮的標緻女嬰似的,再也不說、不罵、不傷心了。除了她看見我身上的燒傷疤痕,看見我跟在別人母親後面學織毛線,擀餃子皮,她會把我拖到一邊,摟一會,手在我背上或者頭上細碎地打著,脫口出來一句:"毒啊……"她指什麼,你馬上明白了。她一直在想什麼,你也明白了。如果不走運,一個星期會收到黎若納三封信。如此的沒用,還會拆開它們,一個字一個字地讓黎若納盡情囉嗦。這些字外婆看都不看就會說:"臭不要臉。"她說:"不要那樣笑,就和臭不要臉的一式一樣!"她說:"再敢那樣走路--黎若納就像你這樣走的,走到哪,現世到哪!"我從此不能真笑,不能用真嗓音說話,不然黎若納就得逞了,在我身上得到了永生。誰有這樣的牙齒、頭髮、嘴角、眼神呢?它們是黎若納的,它們要風流地顧盼、搔首弄姿,你說我拿它們怎么辦?七歲的我唱了個什麼歌,一句詞說:"……天下無敵!"外婆說:"想得美,誰無敵你也有敵。你的敵人叫黎若納。"我走在芝加哥一家花旗銀行門口,體內附著這樣一個大敵黎若納。銀行已關門。沒有關係,我習慣什麼都對我關上門。我的臉在自動存、取款機的鏡子裡出來了,這個光線里誰都是醜聞中的人物。手還年輕吧?豆蔻年華的十指,把五張支票裝進信封。因為提供了特別服務,支票面額都不小。八十,一百。這雙年輕的手可是太知道槍匪橫行的芝加哥有多少孤獨的雄性人口。他們出高價讓這雙手去蹂躪他們。他們發出腐爛的呻吟,漸入佳境,登峰造極。這雙手和他們,也不知誰糟蹋了誰。我後面這張面孔能想像這雙手剛去過哪裡嗎?又來了一個人,一看就知道來私藏來路不妙的收入。機器響了,吸噬著我的五張支票。然後是那條黑暗幽長的秘密途徑,它們得摸著黑走完它,走出盡頭便潔淨如新生。我轉過身,在後面兩個排隊人眼裡做一瞬的良家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