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第七十六回

《三國演義》第七十六回

《三國演義》第七十六回:曹操派徐晃前來助戰,徐晃用計大破關羽軍隊。傅士仁招降南郡守將糜芳,南郡也落入東吳之手,關羽被迫退守麥城。廖化前往上庸求援,上庸守將劉封、孟達拒絕發兵。孫權派諸葛瑾勸降關羽,關羽不從。

回目

徐公明大戰沔水 關雲長敗走麥城

簡介

徐晃大敗關平、廖化、關公。關公攻打荊州。荊州土人皆無戰心,關公敗走麥城,廖化向上庸守將劉封,孟達求救而不得。
諸葛謹往說關公報降,公不降。

正文

《三國演義》第七十六回《三國演義》第七十六回

卻說糜芳荊州有失,正無計可施。忽報公安守將傅士仁至,芳忙接入城,問其事故。士仁曰:“吾非不忠。勢危力困,不能支持,我今已降東吳。將軍亦不如早降。”芳曰:“吾等受漢中王厚恩,安忍背之?“士仁曰:“關公去日,痛恨吾二人;倘一日得勝而回,必無輕恕。公細察之。”芳曰:“吾兄弟久事漢中王,豈可一朝相背?”正猶豫間,忽報關公遣使至,接入廳上。使者曰:“關公軍中缺糧,特來南郡、公安二處取白米十萬石,令二將軍星夜解去軍前交割。如遲立斬。”芳大驚,顧謂傅士仁曰:“今荊州已被東吳所取,此糧怎得過去?”士仁厲聲曰:“不必多疑!”遂拔劍斬來使於堂上。芳驚曰:“公如何斬之?”士仁曰:“關公此意,正要斬我二人。我等安可束手受死?公今不早降東吳,必被關公所殺。”正說間,忽報呂蒙引兵殺至城下。芳大驚,乃同傅士仁出城投降。蒙大喜,引見孫權。權重賞二人。安民已畢,大犒三軍。
曹操許都,正與眾謀士議荊州之事,忽報東吳遣使奉書至。操召人,使者呈上書信。操拆視之,書中具言吳兵將襲荊州,求操夾攻雲長;且囑:“勿泄漏,使雲長有備也。”操與眾謀士商議,主簿董昭曰:“今樊城被困,引頸望救,不如令人將書射入樊城,以寬軍心;且使關公知東吳將襲荊州。彼恐荊州有失,必速退兵,卻令徐晃乘勢掩殺,可獲全功。”操從其謀,一面差人催徐晃急戰;一面親統大兵,逕往洛陽之南陽陵坡駐紥,以救曹仁。
卻說徐晃正坐帳中,忽報魏王使至。晃接入問之,使曰:“今魏王引兵,已過洛陽;令將軍急戰關公,以解樊城之困。”正說間,探馬報說:“關平屯兵在偃城,廖化屯兵在四冢:前後一十二個寨柵,連絡不絕。”晃即差副將徐商呂建假著徐晃旗號,前赴偃城與關平交戰。晃卻自引精兵五百,循沔水去襲偃城之後。且說關平聞徐晃自引兵至,遂提本部兵迎敵。兩陣對圓,關平出馬,與徐商交鋒,只三合,商大敗而走;呂建出戰,五六合亦敗走。平乘勝追殺二十餘里,忽報城中火起。平知中計,急勒兵回救偃城。正遇一彪軍擺開,徐晃立馬在門旗下,高叫曰:“關平賢侄,好不知死!汝荊州已被東吳奪了,猶然在此狂為!”平大怒,縱馬輪刀,直取徐晃;不三四合,三軍喊叫,偃城中火光大起。平不敢戀戰,殺條大路,徑奔四冢寨來。廖化接著。化曰:“人言荊州已被呂蒙襲了,軍心驚慌,如之奈何?”平曰:“此必訛言也。軍士再言者斬之。”

徐晃徐晃

流星馬到,報說正北第一屯被徐晃領兵攻打。平曰:“若第一屯有失,諸營豈得安寧?此間皆靠沔水,賊兵不敢到此。吾與汝同去救第一屯。”廖化喚部將分付曰:“汝等堅守營寨,如有賊到,即便舉火。”部將曰:“四冢寨鹿角十重,雖飛鳥亦不能入,何慮賊兵!”於是關平、廖化盡起四冢寨精兵,奔至第一屯住紥。關平看見魏兵屯於淺山之上,謂廖化曰:“徐晃屯兵,不得地利,今夜可引兵劫寨。”化曰:“將軍可分兵一半前去,某當謹守本寨。”
是夜,關平引一枝兵殺入魏寨,不見一人。平知是計,火速退時,左邊徐商,右邊呂建,兩下夾攻。平大敗回營,魏兵乘勢追殺前來,四面圍住。關平、廖化支持不住,棄了第一屯,徑投四冢寨來。早望見寨中火起。急到寨前,只見皆是魏兵旗號。關平等退兵,忙奔樊城大路而走。前面一軍攔住,為首大將,乃是徐晃也。平、化二人奮力死戰,奪路而走,回到大寨,來見關公曰:“今徐晃奪了偃城等處;又兼曹操自引大軍,分三路來救樊城;多有人言荊州已被呂蒙襲了。”關公喝曰:“此敵人訛言,以亂我軍心耳!東吳呂蒙病危,孺子陸遜代之,不足為慮!”
言未畢,忽報徐晃兵至。公令備馬。平諫曰:“父體未痊,不可與敵。”公曰:“徐晃與吾有舊,深知其能;若彼不退,吾先斬之,以警魏將。”遂披掛提刀上馬,奮然而出。魏軍見之,無不驚懼。公勒馬問曰:“徐公明安在?”魏營門旗開處,徐晃出馬,欠身而言曰:“自別君侯,倏忽數載,不想君侯鬚髮已蒼白矣!憶昔壯年相從,多蒙教誨,感謝不忘。今君侯英風震於華夏,使故人聞之,不勝嘆羨!茲幸得一見,深慰渴懷。”公曰:“吾與公明交契深厚,非比他人;今何故數窮吾兒耶?”晃回顧眾將,厲聲大叫曰:“若取得雲長首級者,重賞千金!”公驚曰:“公明何出此言?”晃曰:“今日乃國家之事,某不敢以私廢公。”言訖,揮大斧直取關公。公大怒,亦揮刀迎之。戰八十餘合,公雖武藝絕倫,終是右臂少力。關平恐公有失,火急鳴金,公撥馬回寨。忽聞四下里喊聲大震。原來是樊城曹仁聞曹操救兵至,引軍殺出城來,與徐晃會合,兩下夾攻,荊州兵大亂。關公上馬,引眾將急奔襄江上流頭。背後魏兵追至。關公急渡過襄江,望襄陽而奔。忽流星馬到,報說:“荊州已被呂蒙所奪,家眷被陷。”關公大驚。不敢奔襄陽,提兵投公安來。探馬又報:“公安傅士仁已降東吳了。”關公大怒。忽催糧人到,報說:“公安傅士仁往南郡,殺了使命,招糜芳都降東吳去了。”
關公聞言,怒氣沖塞,瘡口迸裂,昏絕於地。眾將救醒,公顧謂司馬王甫曰:“悔不聽足下之言,今日果有此事!”因問:“沿江上下,何不舉火?”探馬答曰:“呂蒙使水手盡穿白衣,扮作客商渡江,將精兵伏於冓鹿之中,先擒了守台士卒,因此不得舉火。”公跌足嘆曰:“吾中奸賊之謀矣!有何面目見兄長耶!”管糧都督趙累曰:“今事急矣,可一面差人往成都求救,一面從旱路去取荊州。”關公依言,差馬良伊籍齎文三道,星夜赴成都求救;一面引兵來取荊州,自領前隊先行,留廖化、關平斷後。卻說樊城圍解,曹仁引眾將來見曹操,泣拜請罪。操曰:“此乃天數,非汝等之罪也。”操重賞三軍,親至四冢寨周圍閱視,顧謂眾將曰:“荊州兵圍塹鹿角數重,徐公明深入其中,竟獲全功。孤用兵三十餘年,未敢長驅逕入敵圍。公明真膽識兼優者也!”眾皆嘆服。操班師還於摩陂駐紥。徐晃兵至,操親出寨迎之,見晃軍皆按隊伍而行,並無差亂。操大喜曰:“徐將軍真有周亞夫之風矣!”遂封徐晃為平南將軍,同夏侯尚守襄陽,以遏關公之師。操因荊州未定,就屯兵於摩陂,以候訊息。卻說關公在荊州路上,進退無路,謂趙累曰:“目今前有吳兵,後有魏兵,吾在其中,救兵不至,如之奈何?”累曰:“昔呂蒙在陸口時,嘗致書君侯,兩家約好,共誅操賊,今卻助操而襲我,是背盟也。君侯暫駐軍於此,可差人遺書呂蒙責之,看彼如何對答。”關公從其言,遂修書遣使赴荊州來。
卻說呂蒙在荊州,傳下號令:凡荊州諸郡,有隨關公出征將士之家,不許吳兵攪擾,按月給與糧米;有患病者,遣醫治療。將士之家,感其恩惠,安堵不動。忽報關公使至,呂蒙出郭迎接入城,以賓禮相待。使者呈書與蒙。蒙看畢,謂來使曰:“蒙昔日與關將軍結好,乃一己之私見;今日之事,乃上命差遣,不得自主。煩使者回報將軍,善言致意。”遂設宴款待,送歸館驛安歇。於是隨征將士之家,皆來問信;有附家書者,有口傳音信者,皆言家門無恙,衣食不缺。
使者辭別呂蒙,蒙親送出城。使者回見關公,具道呂蒙之語,並說:“荊州城中,君侯寶眷並諸將家屬,俱各無恙,供給不缺。”公大怒曰:“此奸賊之計也!我生不能殺此賊,死必殺之,以雪吾恨!”喝退使者。使者出寨,眾將皆來探問家中之事;使者具言各家安好,呂蒙極其恩恤,並將書信傳送各將。各將欣喜,皆無戰心。

219年 關羽失荊州219年 關羽失荊州

關公率兵取荊州,軍行之次,將士多有逃回荊州者。關公愈加恨怒,遂催軍前進。忽然喊聲大震,一彪軍攔住,為首大將,乃蔣欽也,勒馬挺槍大叫曰:“雲長何不早降!”關公罵曰:“吾乃漢將,豈降賊乎!”拍馬舞刀,直取蔣欽。不三合,欽敗走。關公提刀追殺二十餘里,喊聲忽起,左邊山谷中韓當領軍衝出,右邊山谷中周泰引軍衝出,蔣欽回馬復戰,三路夾攻。關公急撤軍回走。行無數里,只見南山岡上人煙聚集,一面白旗招颭,上寫“荊州土人”四字,眾人都叫本處人速速投降。關公大怒,欲上岡殺之。山崦內又有兩軍撞出:左邊丁奉,右邊徐盛;併合蔣欽等三路軍馬,喊聲震地,鼓角喧天,將關公困在垓心。手下將士,漸漸消疏。比及殺到黃昏,關公遙望四山之上,皆是荊州土兵,呼兄喚弟,覓子尋爺,喊聲不住。軍心盡變,皆應聲而去。關公止喝不住,部從止有三百餘人。殺至三更,正東上喊聲連天,乃是關平、廖化分兩路兵殺入重圍,救出關公。關平告曰:“軍心亂矣,必得城池暫屯,以待援兵。麥城雖小,足可屯紥。”關公從之,催促殘軍前至麥城,分兵緊守四門,聚將士商議。趙累曰:“此處相近上庸,現有劉封、孟達在彼把守,可速差人往求救兵。若得這枝軍馬接濟,以待川兵大至,軍心自安矣。”
正議間,忽報吳兵已至,將城四面圍定。公問曰:“誰敢突圍而出,往上庸求救?”廖化曰:“某願往。”關平曰:“我護送汝出重圍。”關公即修書付廖化藏於身畔。飽食上馬,開門出城。正遇吳將丁奉截往。被關平奮力衝殺,奉敗走,廖化乘勢殺出重圍。投上庸去了。關平入城,堅守不出。
且說劉封孟達自取上庸,太守申耽率眾歸降,因此漢中王加劉封為副將軍,與孟達同守上庸。當日探知關公兵敗,二人正議間,忽報廖化至。
封令請人問之。化曰:“關公兵敗,現困於麥城,被圍至急。蜀中援兵,不能旦夕即至。特命某突圍而出,來此求救。望二將軍速起上庸之兵,以救此危。倘稍遲延,公必陷矣。”封曰:“將軍且歇,容某計議。”
化乃至館驛安歇,耑候發兵。劉封謂孟達曰:“叔父被困,如之奈何?”達曰:“東吳兵精將勇;且荊州九郡,俱已屬彼,止有麥城,乃彈丸之地;又聞曹操親督大軍四五十萬,屯於摩陂:量我等山城之眾,安能敵得兩家之強兵?不可輕敵。”封曰:“吾亦知之。奈關公是吾叔父,安忍坐視而不救乎?”達笑曰:“將軍以關公為叔,恐關公未必以將軍為侄也。某聞漢中王初嗣將軍之時,關公即不悅。後漢中王登位之後,欲立後嗣,問於孔明,孔明曰:‘此家事也,問關、張可矣,’漢中王遂遣人至荊州問關公,關公以將軍乃螟蛉之子,不可僭立,勸漢中王遠置將軍於上庸山城之地,以杜後患。此事人人知之,將軍豈反不知耶?何今日猶沾沾以叔侄之義,而欲冒險輕動乎?”封曰:“君言雖是,但以何詞卻之?”達曰:“但言山城初附,民心未定,不敢造次興兵,恐失所守。”封從其言。次日,請廖化至,言:“此山城初附之所,未能分兵相救。”化大驚,以頭叩地曰:“若如此,則關公休矣!”達曰:“我今即往,一杯之水,安能救一車薪之火乎?將軍速回,靜候蜀兵至可也。”化大慟告求,劉封、孟達皆拂袖而入。廖化知事不諧,尋思須告漢中王求救,遂上馬大罵出城,望成都而去。
卻說關公在麥城盼望上庸兵到,卻不見動靜;手下止有五六百人,多半帶傷;城中無糧,甚是苦楚。忽報城下一人教休放箭,有話來見君侯。公令放入,問之,乃諸葛瑾也。禮畢茶罷,瑾曰:“今奉吳侯命,特來勸諭將軍。自古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今將軍所統漢上九郡,皆已屬他人類;止有孤城一區,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危在旦夕。將軍何不從瑾之言,歸順吳侯,復鎮荊襄,可以保全家眷。幸君侯熟思之。”關公正色而言曰:“吾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以手足相待,安肯背義投敵國乎?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身雖殞,名可垂於竹帛也。汝勿多言,速請出城,吾欲與孫權決一死戰!”瑾曰:“吳侯欲與君侯結秦、晉之好,同力破曹,共扶漢室,別無他意。君侯何執迷如是?”言未畢,關平拔劍而前,欲斬諸葛瑾。公止之曰:“彼弟孔明在蜀,佐汝伯父,今若殺彼,傷其兄弟之情也。”遂令左右逐出諸葛瑾。瑾滿面羞慚,上馬出城,回見吳侯曰:“關公心如鐵石,不可說也。”孫權曰:“真忠臣也!似此如之奈何?’呂范曰:“某請卜其休咎。”權即令卜之。范揲蓍成象,乃“地水師卦”,更有玄武臨應,主敵人遠奔。權問呂蒙曰:“卦主敵人遠奔,卿以何策擒之?”蒙笑曰:“卦象正合某之機也。關公雖有沖天之翼,飛不出吾羅網矣!”正是:龍游溝壑遭蝦戲,鳳入牢籠被鳥欺。
畢竟呂蒙之計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賞析

建安二十四年十月,孫權遣使上書曹操,以討關羽自效,曹操率大軍屯摩坡,召集人馬,以圖關羽,並射孫權書信於樊城內外,守兵士氣大振,而關羽得書後疑之,猶豫未退兵。
建安二十四年閏十月,呂蒙率兵著白衣假冒商人偷襲荊州,關羽所置江邊屯兵盡數被擒,不得傳信於關羽,這便是我們常說的呂蒙白衣渡江。呂蒙先取公安,再奪江陵,兩地受將傅士仁糜芳先後降敵,同月,徐晃破關羽之圍,樊城內外相通,關羽退兵,然水路依然在關羽控制之下,襄陽之圍未解。
建安二十四年十一月,關羽知江陵被占,後路被絕,還兵南下,又中呂蒙離心之計,兵士大都離去,不得不退保麥城,這便是我們常說的走麥城。孫權誘降,關羽行詐降之計遁走川中,孫權使潘璋斷其後路,十二月,關羽父子被馬忠所擒殺。荊襄戰役結束。
荊襄戰役的急轉而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孫權的介入。關羽在之前占盡優勢,形勢大好,雖然徐晃遣兵解圍,又有曹操大軍在後,然關羽在撤樊城之圍後仍可控制水路,圍兵襄陽,可見其餘力尚足,之所以不繼續圍困樊城,固然有徐晃解圍之功,但是更關鍵的因素還是在當時的局勢之下,即便擊敗徐晃,之後還有曹操,樊城既然拿不下來,又有孫權的流言在後,不如退兵為上,也就是說,關羽的退兵只是戰略性的退兵,並非戰敗而潰,關羽之實力未損,假如孫權不動兵,關羽退回江陵,以其俘虜三萬曹軍,迫降于禁的戰績,依然可以算得上打了一個大勝仗。然而孫權的背後一刀將一切的結局都改變了。
此戰中東吳最關鍵的一役莫過於白衣渡江,若是渡江失敗,傳信於關羽,關羽回軍,東吳之軍只有敗走一途。然其渡江成功,關羽與後方音訊斷絕,則呂蒙可從容布置對公安與江陵的攻擊。而其次便是傅士仁糜芳的投降,烽火不舉,公安江陵在呂蒙猛攻之下,陷落只是時間的問題,然則,傅士仁糜芳的投降則加速了其進程,若是傅士仁糜芳死守,或許有等到關羽回兵的可能性,如此一來,雖然關羽疲兵或許仍會戰敗,但是不戰而潰,東吳不戰而勝就不太可能了。尤其關羽得荊州人心,在公安江陵陷落後仍有人舉兵以抗東吳,時間一長,事態便有變化。
(與演義中傅士仁那一門心思投降的形象不同,其實傅士仁一開始並不想投降,不見來勸降的虞翻,在收到其書信再三考慮投降後,東吳對之還疑慮重重乾脆帶他去招降糜芳,當然其中也沒有什麼傅士仁斬關羽來使的戲劇性場面,在三國志中,說的是以仁示之,沒說到傅士仁這么勇敢入城勸降,至於糜芳確實有孫權早就與之連通的說法,但是也一般認為是他看到傅士仁已經投降,公安已失後再投降的,在投降之後,城中守兵對關羽依舊很忠心,還試圖設伏,但是被識破。)
東吳的勝利確實是個輝煌的大勝利,白衣渡江兵力損失不大,之後兩城投降,而關羽大軍又是不戰而潰,曹操幾路大軍都奈何不了的關羽便手到擒來,還獲得了俘虜的三萬曹軍,在戰術上這次偷襲荊州確實相當經典,可與二戰德國偷襲蘇聯與日本偷襲美國珍珠港相媲美,然則這個在戰略上卻是個大失敗。
雖然孫權與劉備之間因為荊州的問題有所分歧,並刀兵相見,然而在將荊州一分為二後荊州問題已經解決,雙方在名義上還保持著聯盟的關係,若非如此,關羽也不敢帶領大軍北進,在得到曹操所泄露的孫權書信後還猶疑之,劉備對關羽沒有發兵襄助一方面是關羽前期大勝,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根本想不到孫權會做出背盟之事。
實際上即便江東的許多人也想不到,孫權偷襲荊州瞞住了許多重臣,而在詢問之中,也有諸多臣子表態了不應背盟的意見。(《見三國志吳范傳》“權與呂蒙謀襲關羽,議之近臣,多曰不可”)。然孫權為了荊州,不惜向曹操稱藩求和。
孫權雖稱心得了荊州,然在戰略上卻大大失分,劉備對其恨之入骨,而曹魏那邊也對他不信任,曹操得書後馬上轉給關羽,日後劉備攻吳,若是曹丕聽了劉曄的建議,則東吳早幾十年就滅亡了。(或是曹操未死攻吳,那時劉備又來奪荊州,江東可擋得住否?)為了三郡之地,而冒著亡國之危險,是否值得。
若說是因為荊州居上游,對江東有威脅,那劉表當年一直占著荊州,也未見他對江東如何,何況此時的荊州一分為三,地利與之共有,還用擔心,且若說畏懼上游,則劉備還占著益州,那莫非孫權要打過益州去?若荊州真是這么重要,當年孫權就算拚死也不會借給劉備江陵了。
其實究其國家利益所在,孫權奪取荊州也並非不能,只是目前曹操尚強,雖然失了漢中,但是天下三分仍有其二,比之當年赤壁也差不到哪裡去,若是曹操勢力大弱,那在劉備背後捅一刀,穩定三分局勢,那也不為過。可是目前曹操勢力未遭大損,孫權就急急跳出來,神經也太過敏了些。(或者說他有雷霆一擊滅了劉備的手段,吞其勢力,與曹操相抗衡也就罷了,可這也做不到。)
本來若關羽北進之時,曹操糾集大軍與之血戰,後方兵力空虛,孫權乘虛奪夢寐以求的江淮之地,甚至徐州一帶,觀天下之局勢,關羽與曹操相鬥,若曹勝,便乘虛奪荊州,此時關羽兵力不足,自然無力抗之,而曹操雖勝,實力也大損,無力奪回江淮,孫權勢力便可大張。或者就不奪荊州,讓曹劉繼續相鬥,自己專心經營新得之地。(其實這也就是劉備當年的戰略,乘曹孫相鬥時奪取漢中等地,效果頗佳,若是孫曹相鬥時劉備對孫權來孫權對關羽這一手……)遠不止荊州一地。若關勝,則肆機而動,或痛打落水狗曹操,或者待機而動,關羽而長途北進,則必然後方兵力空虛,則斷其後路,關羽進退無拒,也是敗亡之途,但是關羽所占之地,都盡歸已手,比荊州可要多多了。假若關羽與曹操相持,那自然最好,本來就是希望關羽與曹操相鬥,自己乘機獲利,現在鬥起來豈不乘了自己之心。
但是孫權卻一門心思要將荊州三郡奪到手,將關羽除之後快,眼中除了荊州沒有其他,真如中邪一般。(雖然說多國混戰背盟什麼是常有的事,但是其實大都是以痛打落水狗,再最後砍死人一刀肉為常事,比如當年前秦跟著前燕欺負敗走的桓溫軍,日後不久的東吳在蜀漢滅亡前想搶蜀漢邊地。(不過被羅憲抗住沒搶著)這才是常見的事,對勝利者動刀雖然也是有,但是多是畏其太強的關係,比如強者大勝,為了平衡而捅其一刀。)
說到底,荊襄戰役的結局和江東兩個人的個人喜好有著密切聯繫,第一自然是孫權,孫權的性格其實很怪,雖然與他父兄兩人比,孫權的壽命長了許多,但是他的性情之中也充滿了如父兄一般的衝動,以弱冠就其位,在群臣反對之下做出了與曹操抗衡的決定,又在與劉備結盟的情況下背盟奪荊州;與曹魏,蜀漢時離時和,前番還是敵人,今番便是友邦,昨日尚高喊打倒漢賊,今天又公然受其冊封的王位,與蜀漢和曹魏政權不同,東吳的政策有著極大的不穩定性與彈性,這與孫權的個性有著很大的關聯。孫權用人和自己的好惡有著極大關聯,張昭乃是重臣元老,後群臣幾次推其為丞相,孫權都以藉口絕之,後張昭乾脆稱老病回辭官了。對外也是如此,蜀漢後與之交好,和派遣的使者對其胃口有很大關係。關羽性格剛烈,與孫權的個人關係很糟糕,求婚一事可說是兩人關係的導火索。(求婚一事關羽確實做的過了些,雖說和親不代表聯盟便就鞏固,但是也有一定好處,但是辱罵來使說什麼虎女犬子就過頭了,孫權可不是一個能忍氣的主。)
若只是孫權一個人與關羽關係很糟,那也罷了,孫權的性格與才能決定他做大事需要有人推一推,比如赤壁時的周瑜,借江陵時的魯肅,都是與孫權交好說得上話的人,他們的話對於孫權的決定有著極大影響,魯肅死後的呂蒙也是同樣的人物,只是他對關羽的態度只有比孫權更甚,在他的推動下,荊州關羽就成了孫權的唯一目標。
荊襄戰役對三國有著極大的影響,然而他的結局卻是帶有著極大的個人因素,假如關羽和孫權關係搞好一些,或者魯肅晚死幾年,或者曹操呂蒙早死一年,結局就大不相同了吧,只是,那就不是我們的三國,也不是我們的三國人物了。
歷史,本就帶著極大的偶然性吧。

回評

毛宗崗批語

:徐晃聲東擊西,此沒彼現,只一員正將,兩員副將,寫來似有千軍萬馬之勢,可謂用兵之能者矣。晃之戰沔水,與張遼之戰合淝,仿佛相類。兩人皆有大將才,故關公與之友善。然遼能救公於患難之中,晃獨窮公於患難之際,則晃之為人殆遜於遼雲。
田單之克復齊城也,因騎劫焚城外之骨;關公之不得復荊州也,以呂蒙能撫城中之民:此則其事之相反者也。張良之以楚歌散楚兵也,欲使楚人之去;呂蒙之以荊州兵召荊兵也,欲使荊人之來:此則其事之相類而相反者矣。關公用陽,而呂蒙用陰;關公用剛,而呂蒙用柔。其存恤將士之家,重待使命之辱,極加厚處,正是極奸猾處。
呂蒙之算傅士仁,與傅士仁之算糜芳,同一機謀也。蒙恐士仁之志未堅,招糜芳,則士仁無貮心矣。士仁恐糜芳之意未決,殺使者,則糜芳無歸路矣。孫權之策荊州,與曹操之策樊城,各一機謀也。吳致魏書而囑魏勿泄,恐關公知之而回救,則荊州之襲未穩矣;魏得吳書而故令公知,使荊兵知之而欲歸,則樊城之圍自解矣。或同或異,俱極機謀之巧。
或謂關公之走麥城,與前之屯土山無異也。何以前不拒張遼之說,而後獨拒諸葛瑾之言?曰:公固降漢不降曹者也,操非借漢之名以招之,終不能致之者也。公但知有漢,不知有曹;不知有曹,又何知有孫。然則其守麥城之心,猶然守土山之心耳。
劉封之不發救兵,孟達實教之。然則劉封之罪,其將視孟達而未減乎?曰:是不然。達故蜀之降將,劉璋可背,則關公何不可背?我無責焉耳。若劉封則漢中王之養子也,王與關公為一體,負關公則是負王。負關公猶可言也,負漢中王不可言也。此不得為劉封恕。

李贄總評

傅士仁真反也,罪不容誅。若糜芳,跡雖與士仁同,其實情有可原。勿以形跡相同而遂一律罪之也。
劉封雖不出救,其罪正與糜芳同科,俱是情有可原者也。若傅士仁,孟達,則反國之賊也,罪不容誅矣。凡讀史者,定須原情定罪,方不冤枉了人也。如何如何?
雲長信義,不設機械,觀其待徐公明可見也。到底是個君子,不比小人,外厚其貌而衷薄甚也。

鍾敬伯總評

雲長信義性成,機械不生,故徐晃自詐而彼自誠也。其威鎮華夏,忠貫古今,真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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