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1月,以中國人民志願軍為主,朝鮮人民軍協同作戰,勢如破竹,一舉突破了“三八線”。這時,“速勝”思想在志願軍隊伍中很有代表性,朝鮮人民軍也希望能突破“三八線”,爭取更大的勝利。包括連當時的蘇聯駐朝大使、人民軍的總顧問拉佐瓦耶夫也有這樣的主張。
但是志願軍司令員彭德懷考慮到:志願軍沒有空軍的保護,又無海軍的兩翼支援,恐怕會受到敵人的左右進攻。他一直有這樣的疑慮:敵人不是傻瓜,他們現在在想什麼呢?會不會設下圈套讓我們鑽呢?他們會不會利用我們現在戰線過長,再造一次仁川登入計畫呢?
至1951年1月8日,在彭德懷的堅持下,第三次戰役停止在三七線一帶。韓戰後期,彭已回國任職,但他仍在一次軍事會議上,回憶了第三次戰役後的情況:“我打了一輩子仗,從沒害怕過,可當志願軍打過三八線,一直打到三七線的時候,我環顧前後左右,確實非常害怕。倒不是考慮我個人的安危,而是眼看著幾十萬中朝軍隊處在敵人攻勢之下,真是害怕得很。。。我不能把幾十萬軍隊的生命當兒戲,所以必須堅決地停下來,不能前進,並做好抗擊敵人反攻的各種準備。”
前蘇聯駐北韓大使拉佐瓦耶夫實際上是史達林在朝鮮的軍事觀察員。他對彭德懷突然停止第三次戰役極為不滿。他把自己的意見報告史達林,隨即指責彭德懷是“軍事上的保守主義”。
彭德懷對這種指責火冒三丈:“仁川的教訓不能重複!彭德懷不是為了打敗仗才來朝鮮的!”
金日成對彭德懷放棄對敵人的追擊更是想不通。作為北韓的領袖,他惟一渴望的就是實現統一全朝鮮的理想,眼看中朝軍隊已經打到三七線而停止了攻勢,他一再要求彭德懷命令全線部隊“繼續前進”,而彭德懷在分析了敵我雙方的兵力和對峙狀態後,認為必須休整才有可能發動新的戰役。
儘管如此,拉佐瓦耶夫還是用電報在史達林面前告了彭德懷一狀。不久,史達林回電給金日成,並轉告拉佐瓦耶夫,措辭極其嚴厲地說:拉佐瓦耶夫強行南下的觀點是錯誤的,並撤銷了拉佐瓦耶夫的大使職務。並言明,作戰問題應多聽久經戰場考驗的彭總為上。
1953年春節前,在彭總預料之中的敵人第二次登入計畫醞釀出台了。
彭總立即指示:命令年輕的人民海軍派員入朝秘密布雷,擊退敵人於灘頭,徹底粉碎敵人的第二次登入計畫。
海軍任命張學思參謀長任總指揮,並從華東海軍抽調17名官兵秘密赴朝。
1953年2月22日,林有成當時正在“濟南”艦上當水雷班長。上午9點左右,水雷長劉文華通知他,讓他立即趕到支隊司令部作戰室去開會。
與他一起去的還有“西安”艦、“武昌”艦和“長沙”艦的水雷班長鄭長暉、唐兆賢和應加琪。到了作戰室後,作戰室主任立即宣布了命令:你們4人於後天出發,到北京海軍司令部接受作戰任務。至於什麼任務,報到以後就會知道了。立即出發。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沒有什麼價錢好講。他們4人毫不猶豫地回答,堅決完成戰鬥任務、為海軍爭光!
4人小組於27日按時抵京。當天,海司作戰部李副部長親自到火車站迎接他們,並把他們送到了位於前門大柵欄的海軍第一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帶著他們趕到了海軍司令部接受戰鬥任務。
直到此時,他們才知道:他們要跨過鴨綠江,奔赴朝鮮西海岸指揮部參加抗美援朝,並單獨執行清川江水下設障戰鬥。
海軍宣布:此次作戰任務由海軍參謀長張學思任總指揮,任命華東海軍掃雷大隊長孫公飛為總負責。由原掃雷大隊參謀長劉培良、原中隊長馬志高配合;由原掃雷大隊航海業務長楊德全和登入艦五艦隊楊航海長帶領5位航海班長負責航海保障;原掃雷大隊參謀錢鰲任作戰參謀;原“濟南”艦水雷班長林有成等7名同志負責各型水雷的各項戰鬥準備及定深和敷設到海中的戰鬥任務。
至此,這支由華東海軍抽調17人組成的赴朝作戰“別動隊”秘密組成,任務明確,待命出發。
當月底,他們集體乘火車到達安東(今丹東)市,按規定,換裝。把海軍呢制服脫下來,換上了志願軍穿的棉大衣、棉製服及毛皮鞋。
根據西海岸指揮部的安排,他們改乘大嘎斯車直奔朝鮮平安南道龜城郡青龍里,分散住在朝鮮老鄉家裡。
由於這次戰鬥任務非常特殊,他們事先的準備工作全部是在高度保密的條件下進行的。要在“武裝到牙齒”的美海、空軍眼皮底下,在清川江若大的江口上敷設水雷,只能加強保密和發揮反偵察手段。
在船隻的選擇上,考慮到鐵殼船會招來敵人雷達的跟蹤,決定選用木船。他們從國內旅大(今大連)徵集了5條木製機帆船,分別由地方的10名船工,晝宿夜行,悄悄送至清川江口,防止了敵人的雷達跟蹤。抵達後,他們立即對漁船進行改裝,拆除了上層甲板和建築,以便能更多的裝載水雷。
此外,另一路由海司裝備部水中兵器科杜科長提運的蘇制水雷,從中國西南地區某彈藥庫運抵清川江畔的肅川前線。為了能很好地把水雷儲存好,他們冒著被敵機轟炸的危險,在肅川坑道內,每隔10米左右挖個山洞,大、中型水雷每個洞放一個,小型的水雷每個洞放兩個。
為了做到知己知彼,他們把所有的美軍登入艦畫出圖樣,送到安東做成模型,大大小小做了100多個,對照模型了解美艦的作戰性能,以求做到更精確的打擊。
當時,這些K6型觸發錨雷,大型的有180公斤,中型的有110公斤,小型的也有20多公斤。按照蘇聯專家的要求必須用布雷艦布設才更為科學。面對當時的作戰條件,他們只能土法上馬,將清川江海域進行了精確的換算,用尺子在麻繩上量好了布雷的距離,決定在布雷時採用邊放麻繩邊布雷的辦法。
萬事俱備後,指揮部突然提出來:考慮戰爭結束後,還要清掃清川江航道,以恢復通航,要求他們布設不規則、零散型的水雷陣,並要求在布設過程中,依水雷在退潮後露出水面為宜。由於西海岸潮差都在4米以上,他們為此傷透了腦筋。一天,錢參謀在制定作戰計畫時找到林有成,想聽聽他的意見。
林有成認為:敵人必定會選擇高海潮時登入,我們只能圍繞敵人登入時的觸雷機率來推算,不能考慮退潮時彈體露出水面,即使露出來又何妨?我們就等於告訴敵人,清川江已經有了反登入的準備。。。
在設陣上,他們提出了“總體上正規,局部上零散”的思想。最終,西海岸指揮部採納了他們提出來的作戰方案,並批示他們儘早按作戰計畫,實話布雷行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下,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布上了90枚水雷。
根據氣象資料,他們的布雷實施時間放在了1953年4月10日晚。那天,天色如預想般的很黑。
由於連年遭受戰火的摧殘,清川江兩岸已經找不到一個可以導航的參照坐標。為確保布雷準確到位,由楊德全航海長率領的航海保障組的同志看中了敵占島的一座山頭,並決定偷潛到那裡去設一個臨時的航標燈。這個位置可以覆蓋整個布雷工作海域。
晚飯後,布設導航燈的幾名同志,潛伏進山,21時,他們準確地將導航燈放上了指定位置,解決了航海保障問題。與此同時,他們海上布雷分隊也在規定時限內,將裝滿水雷的木船駛抵布陣區內。
由於作戰計畫做得詳細充分,他們在海上布雷過程中,按計畫執行得非常順利、快捷。他們對著導航燈,將水雷按麻繩上的距離一個個拴好,進入布雷區後,依次將水雷推入水中,前後僅一個小時,他們就將90枚水雷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了清川江底,可以說,真是在敵人的眼皮底下進行的。
1953年4月12日,他們按指揮部的命令,悄悄撤出了肅川前線,返回到平安南道青龍里待命。
1953年4月28日,美軍試圖離開談判桌,依靠強有力的海、空優勢,掀起新一輪戰爭,並拿出了第二次登入計畫,試圖從清川江突破,爭取更多的談判“砝碼”。他們這次聰明了些,沒敢冒失來犯,僅派出了幾艘艦艇,在清川江先搞了一次試探性的登入,結果,一艘登入艦當場觸雷沉沒。
無隙可乘的美軍只好退出了清川江,隨即開始實施報復性轟炸。
他們在返回青龍里的當天,就有敵偵察機來犯,但他們當時卻沒有太多在意。
由於當時美軍在強大的海空優勢上都沒有打贏戰爭,開始使用細菌武器來維持戰爭。
轟炸當日晚,海軍布雷官兵趕到第50軍衛生所注射“四聯”預防針,剛巧,軍部也正在召開上甘嶺英模總結表彰大會。待回到駐地後,林有成因為注射反應,加上勞累,鞋子衣服都沒脫,就倒在地坑的外沿睡著了。21時左右,他迷迷糊糊聽到敵機的轟鳴和炸彈的爆炸聲,立即去叫醒睡下的戰友撤離。在跑往防空洞的途中,林有成感到左腕一麻,等跑到防空洞後,發現左邊的棉衣袖已被鮮血浸透了,一塊擊穿了三件毛衣一件棉襖的彈片深深地扎在手臂上。
我志願軍海軍官兵駐地一平方公里內,敵機竟炸出了500個彈坑。在這次美軍空襲中,海軍人員一個當場犧牲,兩人失蹤,屍首都找不到了,8人受傷。
朝鮮戰場上的鮮活故事,曾壯懷激烈,砥礪後人。六十多年過去了,朝鮮戰場上的硝土已被風化,彈坑恐怕也已長滿了瑟瑟荒草。共和國年輕的人民海軍參加抗美援朝作戰,也被塵封在了那個寒冷的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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