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人物
季氏家臣
前517年,魯昭公欲驅除季孫氏,這年九月,魯昭公聯合平時就不滿季孫氏的藏昭伯與郈昭伯一同向季孫氏發起了突擊,這時候,三桓中的孟孫氏與叔孫氏出兵協助季孫氏共度難關,三桓兵合一處,打敗了魯侯的親兵,攻殺了郈昭伯,魯昭公兵敗逃亡齊國,被齊景公接納。三桓擁立昭公之弟公子宋為魯侯,是為魯定公。在征戰中,陽虎執掌著季孫氏的軍機大權。
前505年6月,季平子逝世,兒子季桓子季孫斯繼位。季桓子年幼,不能操控家族事務,陽虎等家臣就開始蠢蠢欲動,這時候常年鎮守費邑的子泄因不滿季平子的寵臣仲梁懷,要求陽虎幫忙趕走仲梁懷,這正中陽虎下懷。
9月,陽虎帶兵驅除仲梁懷,並軟禁少主季孫斯。10月,陽虎要求季孫斯授權給自己執掌季孫氏,季孫斯不同意,陽虎乾脆把季孫斯的堂兄弟殺了。殺雞儆猴這招果然奏效,特別是用來哄小孩子,季孫斯屈服了,承認陽虎是季孫氏的代理人,不久陽虎就將自己的敵人(或者是他認為靠不住的人物)踢出國門。
就在陽虎剛剛成為國家一把手時,叔孫成子叔孫不敢逝世,其子叔孫州仇繼位,是為叔孫武叔,叔孫州仇同樣年幼,不能理政;同時向來與季孫氏關係不錯的孟懿子仲孫何忌同樣年輕。
就這樣毫無背景的陽虎成為了季孫氏的暫時當家人,季孫氏是魯國最大的家族,陽虎也就成為了魯國第一權臣,領導著三桓少主,執政魯國。
執政魯國
春秋歷史是一部家族史,一個人若想成功,就必要的有一定的家族底蘊,而陽虎似乎沒有,至少在史書上沒有提到過他的家族有多么顯赫。
陽虎認為自己底子不厚,力量不強,顯得勢單力孤,於是就考慮著提拔一些不得志或是身份卑微的名流賢士、寒門子弟來輔佐自己。這時,孔丘在陽虎的力邀下,進入了魯國政壇。
在陽虎執政的幾年間,魯國非常不太平,主要來自於齊景公圖謀霸業的軍事行動和外交壓力。自前506年昭陵之會,晉國正卿士鞅在天下諸侯面前公開護短,讓本來最大的會盟不了了之。諸侯們的失望是溢於言表的。這時候已經享國30餘年之久的齊景公認為晉國威望不足,就是齊國崛起的好時機。於是鼓動著平時就對晉國不滿的諸侯們聯合起來反對晉國。
魯國與晉國世代交好,又與齊國是近鄰,不便插手這些大國爭霸。但是齊景公不乾,堅決要拉魯國人入伙壯大聲勢。
陽虎要相應齊國的號召,害怕晉國人,更害怕三桓從中作梗。隨著季孫斯、叔孫不敢年齡的增長,三桓逐漸抬頭,陽虎終於坐不住了,決定要乾一番大事業。攘外必先安內……
政變失利
陽虎雖然暫時坐穩了魯國執政的寶座,居安思危。唯恐有一天三桓會聯手把他做掉。於是他又籌劃著名在朝中安插親信,結黨營私,平時對三桓有所不滿的政客們,他都願意接近。很快陽虎的周圍便積聚了一批人,如季孫寤、叔孫輒……這些人多是被三桓所排擠不受重用的貴族。他們聯合起來,以陽虎為首,形成了一股極強的政治勢力。他們秘密謀劃著名,以季孫寤取代季孫斯成為季孫氏的宗主,以叔孫輒頂替叔孫州仇為叔孫氏宗主,而陽虎則瞄準了孟懿子的位置,在得到季孫與叔孫的輔助下,取締孟孫氏。
終於在前502年的10月3日,陽虎指揮季孫氏軍隊,挾持季孫斯到都城曲阜東門外赴宴,這自然是個鴻門宴。但是事前還是有孟孫氏的人打聽到季孫氏在調動軍隊。孟懿子得到訊息後,立刻調動孟孫氏的部隊,並盯死陽虎的一舉一動。
陽虎派遣親信駕車押送季孫斯赴宴,這三年來已經如驚弓之鳥的季孫斯敏感的意識到這是陽虎的陰謀,還是鎮定的策反了駕車御戎,季孫斯的馬車立刻沖向孟孫氏的家丁,要求孟孫氏保護。
季孫斯逃出了陽虎的魔爪,陽虎的弟弟陽越急忙攻打孟孫氏,不克,陽越戰死。陽虎一看孟孫氏早有防備,心生一計,率大隊人馬衝進都城,欲劫持魯定公與叔孫不敢,借用魯定公的君令與叔孫氏的軍隊,再來和孟孫氏較量。
然而當陽虎衝到公宮時,這裡已經被孟孫氏的軍隊控制。陽虎無奈,退守陽關(今山東泰安東)、讙(今山東寧陽縣北)。這次政變因為行事不密,反被孟孫氏所圖,險些丟了性命。精心策劃的政變失敗了。
逃亡齊國
陽虎落平陽,只能據守,再也掀不起大風大浪了。魯國的朝堂再次回復了往日的形態,魯侯坐朝,三桓理政。三桓尤其是季孫斯對陽虎是咬牙切齒。經歷了短暫的休整後,於前501年6月,向陽虎的駐地——陽關發起了進攻。
陽虎知道小小兩個城邑抵擋不住魯國的正規軍,於是乾脆的燒毀陽關城,乘亂逃亡齊國。
齊景公對陽虎昔日反對與齊國聯合攻打晉國耿耿於懷,但是考慮到這個人物畢竟是個平地崛起的人才,而且還可以得到陽虎所領的汶陽,龜陰幾座與齊相鄰的城邑,便將他收納了,以陽虎為裝飾,還是可以拉攏不少魯國的政客,以備之後圖謀魯國。
在齊國,陽虎又不老實了,積極賄賂齊國的當權派,再加上陽虎獻城有功,很快便得到了齊景公的重用。
陽虎向齊景公建議:乘魯國尚未恢復,乘機攻打他。齊景公懾於晉國人,不敢造次,猶豫不決,就去請教鮑文子鮑國。鮑國諫曰:“陽虎很有本事,深得季氏寵信,但陽虎卻想殺死季氏,進而禍亂魯國。這個人曾說過‘為仁不富,為富不仁’這句話,他是一個只知利害,絲毫不講道義的人。現在魯國總算免除了這個禍害,賢君卻收容他,進而聽信於他,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齊景公一想,對啊,這個陽虎向來都是個假公濟私的小人,他要我出兵打魯國,八成沒安好心。景公越想越覺得這個陽虎是個危險人物。於是立刻下令逮捕陽虎。
陽虎侍趙
陽虎確實是神通廣大,竟然開溜了。
遭到齊景公的排斥後,陽虎繞道宋國,輾轉至晉國。遇到了晉國時任中軍佐的趙簡子趙鞅,趙鞅一看這是奸雄,就委任陽虎為趙氏首輔。
這時候,正在魯國從政的孔子先生一聽說趙鞅收納了陽虎這樣的亂臣賊子,詛咒道:“趙氏其世有亂乎!”趙鞅的左右也勸誡到:“陽虎這個人啊,很善於竊取他人的國政,怎么能讓這樣的人物來當趙氏的二把手呢?”趙簡子微微一笑:“陽虎所善於竊取的是可以被竊取的政權,既然陽虎要竊取我的政權,我就一定會固守我的政權。”
亂臣遇到強主,時運不濟嗎?我看是如魚得水。趙簡子就以其優秀的權謀之術駕馭著這位野心家,而且放手由陽虎進行一系列的改革,使得趙氏的家族實力日益增強,在諸侯中的聲望也與日俱增。可是時間一久,陽虎又有些飄飄然了,開始旁若無人地斂財,並聚集了一幫門客。一日,趙簡子將一個密折給他,上面赫然記錄著陽虎網羅家臣、侵吞庫金的事實。陽虎看過以後,嚇出一身冷汗,以後行事再也不敢胡來了,細心輔佐趙氏。孔子先生預言陽虎將會禍亂趙氏,結果趙氏因陽虎之才而得到大治,趙簡子最終成為晉國最強大的世卿。孔子先生的預言不幸落空了……
得罪孔子
《列子》一書中對孔子一生所遭受的磨難概括為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受屈於季氏,見辱於陽虎。”其中兩難(圍於陳蔡和見辱於陽虎)與陽虎有著直接的關聯,另兩難亦或多或少與陽虎有一定的關係。
陽虎得罪孔子的事例,據史料記載有三:
侮辱孔子
這個故事發生在公元前535年。傳說,孔子年輕時嘴饞,尤愛吃乳豬肉。一旦有吃的機會,他是不會輕易放過的。一次魯國季氏宴請士一級人士,孔子亦欣然前往。但到了季氏家門口,時為季氏家臣的陽虎卻不讓他進去,並對孔子說:“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1〕無奈之下,孔子只得返回。時年,孔子十七歲。陽虎之所言所行,無疑給這位少年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傷害。其實,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陽虎,他不過是照規矩辦事罷了。但“非敢饗子也”一句中之“敢”字,在語氣上確有濃厚的輕蔑色彩。後人以此作為孔子“見辱於陽虎”的證據,似乎也不無道理。值得一提的是,關於這個故事,還有一個版本,見諸《孔子家語》,其文字記載如是:“孔子有母之喪,既練,陽虎吊焉,私於孔子曰:‘今季氏大饗境內之士,子聞諸?’孔子答曰:‘丘弗聞也。若聞之,雖在衰糹至,亦欲輿?’陽虎曰:‘子謂不然乎,季氏饗士,不及子也。’”從這段文字分析,陽虎的惡意是明顯的,誘之於先,辱之於後。如此,那就是他陽虎的不是了。
戲弄孔子
這個故事發生在公元前504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孔子日漸成熟,在社會上的聲名亦與日俱隆。為此,陽虎想請孔子出來,封他個一官半職,為季氏做事,亦可藉此籠絡人心。但由於政見不同,加之二人間又有過節,所以孔子一直隱而不見。無奈之下,陽虎只得用計,逼孔子出來。對此,《論語·陽貨》中有記載:“陽虎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這個故事,充分說明陽虎的計策是成功的,循序漸進,環環相扣,滴水不漏,逼得孔子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最後沒了退路,只好答應出來做官。
貌似孔子
這個故事發生在公元前497年。“圍於陳蔡”一說即緣於此。由於陽虎貌似孔子,這一回差點讓孔子丟了性命。據《史記·孔子世家》記載,陽虎曾經未打招呼,擅自帶兵過匡人之境去鄭,因而得罪了匡人。孔子周遊列國至匡(即陳蔡)時,被匡人誤為陽虎,“拘焉五日”。後經人再三解釋,消除誤會,孔子才“得去”。這次事件,孔子及其徒子徒孫們一直耿耿於懷,將賬算在陽虎身上。清人所著《隔簾花影》中有兩詩句,即“曾參投抒疑慈母,陽虎招尤誤聖人”,可謂二千多年以來擁孔者對陽虎怨憤之情的生動寫照。
以上三個故事,在時間跨度上有三十餘年,說明陽虎與孔子的矛盾由來已久,積怨之深,不難想像。謂陽虎為孔子一生中最憎恨之人,一點也不為過。從史料來看,罵陽虎為惡者,始於孔子。公元前502年,孔子大罵陽虎“陪臣執國命”〔2〕,晚年作《春秋》,大罵陽虎為“盜”,明顯摻雜了個人成見,藉以報復陽虎,讓其遺臭萬年。孔子罵陽虎,有些明顯屬於亂罵、昏罵,可為歷史之笑柄(此說法甚為謬論,需細研孔丘之為人,為政,為學,當可評價,豈能戲言?仔細研讀《論語》便能領會,豈能以市井之言之死揣摩聖人,如子貢所說,“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公元前501年,孔子得知陽虎奔晉投趙簡子,即放言“趙氏其世有亂乎!”結果晉國不僅沒有“亂”,反而在陽虎“善事簡主,興主之強”的情況下“幾至於霸也”〔3〕。到春秋末期,晉國之強,排在一百二十餘個諸侯國之首。實際上,晉國從重耳開始長期占據春秋最強之國的地位,在陽虎投奔之前,晉昭公時期就強行壓倒了齊國成為盟主,說晉國幾乎稱霸是陽虎的功勞是應屬刻意抬高。而實際上,趙簡子時期陽虎也幹了很多試圖犯上作亂的事情,這么說起來,孔子說趙氏有亂也沒有任何錯誤,最多是孔子因為對趙簡子的能力了解不足所以估算錯誤,怎么也稱不上昏罵乃至歷史笑柄。反倒是處心積慮為陽虎翻案不惜歪曲事實抹黑孔子的人是真正的昏罵和歷史笑柄。
不善樹人
孔子在教書育人方面的確很有一套,是開我國私學之先河者之一。《史記》稱,孔門弟子三千,其中賢者七十有二,可謂“桃李滿天下。”而且弟子承繼師業,再傳弟子層出不窮,綿延不斷,孟子就是受業於孔子弟子子思之門人。孔子弟子原憲、公晳哀“死而已四百餘年,而弟子志之不倦”,這還只是司馬遷修《史記》前之境況。
孔子授業極具專業性,所授內容亦極規範、系統,包括“文,行,忠,信”等四個方面〔5〕。其中“忠”、“信”是孔子特彆強調的,而且教學效果極佳。在孔子眾多弟子中,後來背叛孔子的據說只有公伯寮一人。而史學界對此人是否為叛徒,尚有爭議〔6〕。孔子死後,其弟子集體為其守墓三年,子貢又三年,哭盡哀而去,敬之如父。
作為孔子的徒子徒孫,自然都尊崇孔子,想方設法將孔子的思想不斷發揚光大。孔子死後,其弟子分述與孔子的對話內容,結集成《論語》,以寄託對老師的哀思,讓老師思想流傳百世。我們今天所了解的孔子的思想,幾乎都是通過其弟子或再傳弟子的著述體現出來的。與其說《論語》是孔子的個人思想,不如說是孔子及孔門弟子集體智慧的結晶。
孔子的弟子及再傳弟子,不僅對孔子畢恭畢敬,而且頂禮膜拜,捧之至極。其弟子子貢將他比之“日月也”,“其生也榮,其死也哀”,若天之不可及〔7〕。其再傳弟子孟子稱讚孔子“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8〕。孔子是出類拔萃的“聖之時者也。孔子之謂集大成”〔9〕。竭盡溢美之詞。對於毀孔的言行,其弟子則是不依不饒,奮起而反擊。如叔孫武叔毀孔子,子貢就很氣憤,大聲嚷嚷:“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
對孔子的弟子及再傳弟子來說,老師的好惡,自然是自己的好惡。老師討厭陽虎,唾罵陽虎,學生自然要效仿之。中國封建王朝的史官,幾乎都是孔學之徒。這些人在修史時都不忘罵他陽虎一回。司馬遷在《史記》中罵陽虎為“賊”。班固在《漢書》中罵陽虎為“盜”,並將陽虎列為三類九等人物之末。歐陽修在《新唐書》中罵陽虎為“盜”時,還添油加醋,言陽虎除竊了魯國之“大弓、寶玉”外,還盜了“《春秋》書”,罵出了新意。司馬光在《資治通鑑》中罵陽虎為“禍根”。凡此等等,不一而足。歷朝的文人騷客也有不少加入罵者行列的。唐朝詩人白居易詩云:“季桓心豈忠,其富過周公。陽貨道豈正,其權執國命。”〔10〕視陽虎為犯上作亂之徒。同為唐代詩人的李端亦詩曰:“樂生東去終居趙,陽虎北轅翻適楚。世間反覆不易陳,緘此貽君淚如雨。”〔11〕視陽虎為本性游移、隨時叛主的小人。清代詩人魏源在《江南吟》第十章的《阿芙蓉》中亦罵過陽虎:“儒臣鸚鵡巧學舌,康臣陽虎能竊弓。”不只如此,一些相書、醫書作者也不失時機地大罵陽虎。古之相書《神像全編》的作者認為,看人應看其心性,“孔子河目而陽虎類之,一聖一狂,天淵之懸,是不可不辨”,大罵陽虎為狂徒。清代名醫吳楚天士在比較藥理時說:“如陽虎貌似孔子,若徒取其貌之似,則陽虎亦大聖人矣!孰知其為大奸大惡也乎?藥之似對症而實與症相反者,亦猶是也。”〔12〕官罵與民罵上下呼應,連成一片,聲勢浩大,正所謂牆倒眾人推。
相比之下,陽虎在培養門人方面則做得極差,這是他人生的一個敗筆。陽虎是個實幹家,在刀光劍影的伴隨下去實踐自己的理想。他沒有時間以通過辦班的形式招收門徒,以系統地傳授自己的思想,紮實地培養自己的忠實信徒,而只能採用速成的辦法,將一些人收之門下,安排職位,藉以加強和鞏固自己在官場的勢力。事實表明,他的這種投機取巧的做法,犯的不是一般的錯,而是大錯特錯。他的門人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毫無忠信可言。陽虎在魯國未能最後站穩腳跟,奔齊後又被逐,亡命天涯,幾乎無棲身之地,與他門下弟子背叛有很大的關係。對此,陽虎亦不否認。《韓非·外儲說左下》有一段陽虎與趙簡子的對話,即是明證。陽虎逃到趙國後,有一次,“簡主問曰:‘吾聞子善樹人。’虎曰:‘臣居魯,樹三人,皆為令尹。及虎抵罪於魯,皆搜尋於虎也。臣居齊,薦三人。一人得近王,一人為縣令,一人為候吏。及臣得罪,近王者不見臣,縣令者迎臣執縛,候吏者追臣至境上,不及而止。虎不善樹人。”可見,陽虎的弟子,不是一個、兩個叛變,而是大批的叛變;不僅不捧他、吹他,反而要抓他,要他的老命。不難想見,陽虎在與趙簡子對話時,其心境一定是悲涼到了極點。唐朝大詩人李白詩曰:“赤心用盡為知己,黃金不惜栽桃李。桃李栽來幾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13〕其中,“栽桃李”用的就是陽虎不善樹人的典故。可見,詩人對陽虎的遭遇也是唏噓不已。
孔子一生也有做官的政治抱負,其周遊列國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推銷自己,希望有人賞識,藉以進入仕途。不客氣地講,孔子想做官,曾一度到了痴迷的程度,甚至差點做出了傻事來。公山不狃亦是春秋時期的一大“惡人”。據《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彌久,溫溫無所試,莫能己用,曰:‘蓋周文、武起豐鎬而王,今費雖小,儻庶幾乎!’欲往。子路不說,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然亦卒不行。”由此可見,若不是子路愛惜老師的名譽,力勸孔子放棄糊塗的想法,孔子或許真的會與公山不狃同流合污。這樣一來,孔子的歷史恐怕就要改寫,其臉譜也要另描了。孔子在魯國做過“中都宰”、“小司空”、“大司寇”,前後約有四年時間(即公元前501年到公元前497年)。但在其他年齡段,則一直不順:要么無人賞識沒得做,要么與人政見有異不願做。在這種情況下,孔子被迫潛心學問,專心授業。正如《史記·孔子世家》所言,孔子“退而修《詩》、《書》、《禮》、《樂》,弟子彌眾,至自遠方,莫不受業焉”。沒想到,歪打正著,官未做成,倒成就了孔子的另一番事業。孔子因此而成為“儒學教主”、“萬世師表”。這一點,不僅陽虎沒想到,恐怕連孔子本人也未曾料及。
政見不同
陽虎是一位我行我素、口無遮攔的人。在某種意義上講,他的性格決定了他必然要與當權者或有勢力的人發生衝突,為後者所不齒。
被史料記載下來的陽虎言論遠不及孔子的多,可謂雪泥鴻爪。不過,從這些流傳下來的、少得可憐的陽虎言論中,我們仍然可以看出,陽虎不失為一位語言大師。在前面提到的陽虎與孔子的對話中,陽虎所說的“日月逝矣,歲不我與”一句,就極富哲理味道。以致有人認為,孔子答應出來做官,就是被陽虎這句話感動所致。因為,在這次對話中,陽虎一共提了三個問題。前兩個問題,陽虎是自問自答,孔子是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只有陽虎在提出第三個問題“日月逝矣,歲不我與”時,孔子才回答:“諾,吾將仕矣。”孔子後來所說的“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14〕,也是受了陽虎的啟發。不管是否如此,我認為,陽虎的語言天賦、哲理思維決不在孔子之下。他的“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完全可以與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相媲美,有異曲同工之妙,難分伯仲。但是,陽虎有些話,確實是說過了頭,過於絕對化,沒留絲毫的迴旋餘地。
陽虎有一句千古名言——“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15〕也許,陽虎這句話是針對當時的社會狀況有感而發的,並且恰如其分。因為,當時的中國是個農業社會,輕商重農,實行的是專制統治,斂財或者發家致富的手段不外乎橫徵暴斂,巧取豪奪。顯然,這些手段都是不仁的。然而,從純立論的角度言之,陽虎的這句話就存在著硬傷,容易遭人非難,被人駁倒。因為,“富”與“仁”,應是對立統一的關係,完全可以做到“為富且仁”。兩千多年以來,陽虎這句話一直被作為靶子,遭到人們的批評和鄙棄,甚至有人認為,陽虎就屬於“親富不親仁”之輩〔16〕,將“為富不仁”的糞盆子扣在陽虎的頭上。在專制社會的中國,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富人幾乎都是當權者或者有勢力的人。按陽虎的說法,他們都是“為富不仁”者。很顯然,這是他們不能承認和接受的。
而孔子則不一樣。從現有的史料看,孔子並沒有直接談到“富”與“仁”的關係問題,而只談到“利”與“義”的關係。在利益面前,孔子強調“義以為上”,義是人的行為的最高準則,要“見利思義”、“義然後取”〔17〕。由此可見,孔子將“利”與“義”並沒有絕對地對立起來。他的這種觀點,儘管模糊,但對當權者或者有勢力的人來說,還是能夠接受的。
陽虎還有一句話:“主賢明則悉心以事之,不肖則飾奸而試之。”〔18〕對此,郭沫若十分欣賞。他認為,“這確實是含有些革命的精神在裡面的”〔19〕。不過,當權者可不容許屬下像陽虎所說的這么乾,讓自己的性命丟掉。而在這一點上,孔子的觀點則要溫和得多,他主張“以道事君”。他說:“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20〕他所說的“止”,是辭職,或另投明君。不管君如何昏聵荒淫,孔子都不主張推翻,更不主張殺掉。兩者相較,陽虎走的是極端,孔子走的是“中庸”。陽虎在實踐中也是這么做的,如“執囚桓子”即是其例〔21〕。他的這種不“安分守己”的行為,破壞了官場上的遊戲規則。後來,扣在他頭上的“亂臣賊子”帽子也由此而來。
由於陽虎的不慎言論和極端做法,為中國曆朝歷代統治者所不容。所以,二千多年以來,對陽虎的謾罵,不論是官罵,還是民罵,統治者都是睜一眼閉一眼,放任自流。這也是對陽虎的罵聲二千多年來一直不絕的重要原因。
又名陽貨
陽 貨:名虎,字貨,是春秋時魯國人。魯國大夫季平子的家臣,季氏曾幾代掌握魯國朝政,而這時陽貨又掌握著季氏的家政。季平子死後,專權管理魯國的政事。後來他與公山弗擾共謀殺害季桓子,失敗後逃往晉國。
陽貨,季氏家臣,名虎。 嘗囚季桓子而專國政。季氏是魯國的權臣,陽貨是季氏家的權臣,是當時炙手可熱的人物。
論語陽貨第十七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
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途。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
“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
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
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
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
也。’”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
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
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
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佛肸召,子欲往。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
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
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
“居,吾語女。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盪;好信不好
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
其蔽也狂。”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
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
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子曰:“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鐘鼓云乎哉?”
子曰:“色厲而內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
子曰:“鄉原,德之賊也。”
子曰:“道聽而途說,德之棄也。”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
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盪;古之
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
樂必崩。舊谷既沒,新谷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
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
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
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
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
者。”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注釋
〔1〕〔2〕〔21〕《史記·孔子世家》。
〔3〕〔18〕《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4〕《論衡·講瑞》。
〔5〕《論語·述而》。
〔6〕 :《孔子弟子研究》。
〔7〕《論語·子張》。
〔8〕《孟子·公孫丑上》。
〔9〕《孟子·萬章下》。
〔10〕《嘆魯二首》。
〔11〕《雜歌》。
〔12〕《醫醫十病》。
〔13〕《少年行》。
〔14〕《論語·子罕》。
〔15〕《孟子·滕文公上》。
〔16〕《左傳·定公》。
〔17〕〔20〕《論語·憲問》。
〔19〕《十批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