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生涯
萬籟俱寂的夜晚,一片溫暖的燈光下,我常常捧起一本書靜靜地閱讀,我常常被書中的故事感動著,讓腮邊的淚水靜靜地流淌著。我就是這樣品嘗著閱讀的滋味,享受著閱讀的幸福。
回憶自己的閱讀生涯,回憶閱讀中的酸甜苦辣,我常常暗暗地流淚。
讀書習慣
使我終生受益
在我看來,充滿書香的人生是溫暖的、明亮的、芳香的,仿佛大海的日出,那么壯麗,那么輝煌,那么動人。我願每一個孩子都有一個詩意的童年,都有一個書香的人生。 閱讀,能給孩子一個詩意的童年、書香人生。
這是我在一篇文章上看到一個老人家在他兒子的讀書筆記本的扉頁上題寫了兩句話:
孩子:
與有肝膽者共事,
從無字句處讀書
且記
讀書讀天下!
事件
讀書生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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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在廣州知用中學(2)講
因為知用中學的先生們希望我來演講一回,所以今天到這裡和諸君相見。不過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講。忽而想到學校是讀書的所在,就隨便談談讀書。是我個人的意見,姑且供諸君的參考,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演講。
說到讀書,似乎是很明白的事,只要拿書來讀就是了,但是並不這樣簡單。至少,就有兩種:一是職業的讀書,一是嗜好的讀書。
倘能夠大家去做愛做的事,而仍然各有飯吃,那是多么幸福。但社會上還做不到,所以讀書的人們的最大部分,大概是勉勉強強的,帶著苦痛的為職業的讀書。
再講嗜好的讀書罷。那是出於自願,全不勉強,離開了利害關係的。——我想,嗜好的讀書,該如愛打牌的一樣,天天打,夜夜打,連續的去打,有時被公安局捉去了,放出來之後還是打。諸君要知道真打牌的人的目的並不在贏錢,而在有趣。牌有怎樣的有趣呢,我是外行,不大明白。但聽得愛賭的人說,它妙在一張一張的摸起來,永遠變化無窮。我想,凡嗜好的讀書,能夠手不釋卷的原因也就是這樣。他在每一葉每一葉里,都得著深厚的趣味。自然,也可以擴大精神,增加智識的,但這些倒都不計及,一計及,便等於意在贏錢的博徒了,這在博徒之中,也算是下品。。
也幸而有各式各樣的人,假如世界上全是文學家,到處所講的不是“文學的分類”便是“詩之構造”,那倒反而無聊得很了。
不過以上所說的,是附帶而得的效果,嗜好的讀書,本人自然並不計及那些,就如游公園似的,隨隨便便去,因為隨隨便便,所以不吃力,因為不吃力,所以會覺得有趣。如果一本書拿到手,就滿心想道,“我在讀書了!”“我在用功了!”
那就容易疲勞,因而減掉興味,或者變成苦事了。
總結
我看現今的青年,為興味的讀書的是有的,我也常常遇到各樣的詢問。此刻就將我所想到的說一點,但是只限於文學方面,因為我不明白其他的。
第一,是往往分不清文學和文章。甚至於已經來動手做批評文章的,也免不了這毛病。其實粗粗的說,這是容易分別的。研究文章的歷史或理論的,是文學家,是學者;做做詩,或戲曲小說的,是做文章的人,就是古時候所謂文人,此刻所謂創作家。創作家不妨毫不理會文學史或理論,文學家也不妨做不出一句詩。然而中國社會上還很誤解,你做幾篇小說,便以為你一定懂得小說概論,做幾句新詩,就要你講詩之原理。我也嘗見想做小說的青年,先買小說法程和文學史來看。據我看來,是即使將這些書看爛了,和創作也沒有什麼關係的。
事實上,有幾個做文章的人,有時也確去做教授。但這是因為中國創作不值錢,養不活自己的緣故。聽說美國小名家的一篇中篇小說,時價是二千美金;中國呢,別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短篇寄給大書鋪,每篇賣過二十元。當然要尋別的事,例如教書,講文學。研究是要用理智,要冷靜的,而創作須情感,至少總得發點熱,於是忽冷忽熱,弄得頭昏,——這也是職業和嗜好不能合一的苦處。苦倒也罷了,結果還是什麼都弄不好。那證據,是試翻世界文學史,那裡面的人,幾乎沒有兼做教授的。
還有一種壞處,是一做教員,未免有顧忌;教授有教授的架子,不能暢所欲言。這或者有人要反駁:那么,你暢所欲言就是了,何必如此小心。然而這是事前的風涼話,一到有事,不知不覺地他也要從眾來攻擊的。而教授自身,縱使自以為怎樣放達,下意識里總不免有架子在。所以在外國,稱為“教授小說”的東西倒並不少,但是不大有人說好,至少,是總難免有令大發煩的炫學的地方。
所以我想,研究文學是一件事,做文章又是一件事。
第二,我常被詢問:要弄文學,應該看什麼書?這實在是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先前也曾有幾位先生給青年開過一大篇書目(4)。(5)去摸門徑去。倘是新的,研究文學,則自己先看看各種的小本子,如本間久雄的《新文學概論》(6),廚川白村的《苦悶的象徵》(7),瓦浪斯基們的《蘇俄的文藝論戰》(8)之類,然後自己再想想,再博覽下去。因為文學的理論不像算學,二二一定得四,所以議論很紛歧。如第三種,便是俄國的兩派的爭論,——我附帶說一句,聽說連俄國的小說也不大有人看了,似乎一看見“俄”字就吃驚,其實蘇俄的新創作何嘗有人紹介,此刻譯出的幾本,都是革命前的作品,作者在那邊都已經被看作反革命的了。
第三,說幾句關於批評的事。因為出版物太多了,——其實有什麼呢,而讀者因為不勝其紛紜,便渴望批評,於是批評家也便應運而起。批評這東西,對於讀者,至少對於和這批評家趣旨相近的讀者,是有用的。但中國似乎應該暫作別論。往往有人誤以為批評家對於創作是操生殺之權,占文壇的最高位的,就忽而變成批評家;他的靈魂上掛了刀。但是怕自己的立論不周密,便主張主觀,有時怕自己的觀察別人不看重,又主張客觀;有時說自己的作文的根柢全是同情,有時將校對者罵得一文不值。凡中國的批評文字,我總是越看越胡塗,如果當真,就要無路可走。印度人是早知道的,有一個很普通的比喻。他們說:一個老翁和一個孩子用一匹驢子馱著貨物去出賣,貨賣去了,孩子騎驢回來,老翁跟著走。但路人責備他了,說是不曉事,叫老年人徒步。他們便換了一個地位,而旁人又說老人忍心;老人忙將孩子抱到鞍鞽上,後來看見的人卻說他們殘酷;於是都下來,走了不久,可又有人笑他們了,說他們是呆子,空著現成的驢子卻不騎。於是老人對孩子嘆息道,我們只剩了一個辦法了,是我們兩人抬著驢子走。
(9)無論讀,無論做,倘若旁征博訪,結果是往往會弄到抬驢子走的。
不過我並非要大家不看批評,不過說看了之後,仍要看看本書,自己思索,自己做主。看別的書也一樣,仍要自己思索,自己觀察。倘只看書,便變成書廚,即使自己覺得有趣,而那趣味其實是已在逐漸硬化,逐漸死去了。我先前反對青年躲進研究室(10),也就是這意思,至今有些學者,還將這話算作我的一條罪狀哩。
聽說英國的培那特蕭(Bernard Shaw)(11),有過這樣意思的話:世間最不行的是讀書者。因為他只能看別人的思想藝術,不用自己。這也就是勖本華爾(Schopenhauer)(12)之所謂腦子裡給別人跑馬。較好的是思索者。因為能用自己的生活力了,但還不免是空想,所以更好的是觀察者,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讀世間這一部活書。
這是的確的,實地經驗總比看,聽,空想確鑿。我先前吃過乾荔支,罐頭荔支,陳年荔支,並且由這些推想過新鮮的好荔支。這回吃過了,和我所猜想的不同,非到廣東來吃就永不會知道。但我對於蕭的所說,還要加一點騎牆的議論。
蕭是愛爾蘭人,立論也不免有些偏激的。我以為假如從廣東鄉下找一個沒有歷練的人,叫他從上海到北京或者什麼地方,然後問他觀察所得,我恐怕是很有限的,因為他沒有練習過觀察力。所以要觀察,還是先要經過思索和讀書。
總之,我的意思是很簡單的:我們自動的讀書,即嗜好的讀書,請教別人是大抵無用,只好先行泛覽,然後決擇而入於自己所愛的較專的一門或幾門;但專讀書也有弊病,所以必須和實社會接觸,使所讀的書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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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記錄稿經作者校閱後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七年八月十八、十九、二十二日廣州《民國日報》副刊《現代青年》第一七九、一八○、一八一期;後重刊於一九二七年九月十六日《北新》周刊第四十七、四十八期合刊。
(2)知用中學 一九二四年由廣州知用學社社友創辦的一所學校,北伐戰爭期間具有進步傾向。
(3)博物 舊時中學的一門課程,包括動物、植物、礦物等學科的內容。
(4)這裡說的開一大篇書目,指胡適的《一個最低限度的國學書目》、梁啓超的《國學入門書要目及其讀法》和吳宓的《西洋文學入門必讀書目》等。這些書目都開列於一九二三年。
(5)張之洞的《書目答問》 參看本卷第195頁注(26)。
(6)本間久雄 日本文藝理論家。曾任早稻田大學教授。《新文學概論》有章錫琛中譯本,一九二五年八月商務印書館出版。
(7)廚川白村(1880—1923) 日本文藝理論家。曾任京都帝國大學教授。《苦悶的象徵》是他的文藝論文集。
(8)《蘇俄的文藝論戰》 任國楨輯譯,內收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二四年間蘇聯瓦浪斯基(A.
(9)這個比喻見於印度何種書籍,未詳。一八八八年(清光緒十四年)張赤山譯的伊索寓言《海國妙喻·喪驢》中也有同樣內容的故事。
(10)進研究室 “五四”以後,胡適提出“進研究室”、“整理國故”的主張,企圖誘使青年脫離現實鬥爭。一九二四年間,魯迅曾多次寫文章批駁過,參看《墳·未有天才之前》等文。
(11)培那特蕭 即蕭伯納。他關於“讀書者”、“思索者”、“觀察者”的議論見於何種著作,未詳。(按英國學者嘉勒爾說過類似的話,見魯迅譯日本鶴見襱輔《思想·山水·人物》中的《說旅行》。)
(12)勖本華爾 即叔本華。“腦子裡給別人跑馬”,可能指他的《讀書和書籍》中的這段話:“我們讀著的時候,別人卻替我們想。我們不過反覆了這人的心的過程。……讀書時,我們的腦已非自己的活動地。這是別人的思想的戰場了。”
1927年7月16日,魯迅應邀到廣州知用中學演講,談了談他個人關於讀書的意見。
魯迅的這篇演講,名為《讀書雜談》,不像他的一些名篇那樣常被人提起;就是專門談讀書的人與文,也很少提及此文。為什麼呢?我想一個原因,是魯迅談得太樸實了,他沒有告訴人讀書的妙法和捷徑,也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觀念和理論,他談得實實在在。
而很多人是不喜歡實話的,他們更願意相信花哨的說法,相信省心省力的竅門,實話呢,不僅過於平淡,而且不給偷懶投機取巧之心以鼓勵和希望。
但實話的好處是不會讓人上當受騙。
魯迅說,讀書似乎是很明白的事,拿書來讀就是了,但並不這樣簡單。接下來他區分了兩種情形的讀書:一是職業的讀書,一是嗜好的讀書。
所謂職業的讀書者,譬如學生因為升學,教員因為要講功課,不翻翻書,就有些危險的就是。我想在坐的諸君之中一定有些這樣的經驗,有的不喜歡算學,有的不喜歡博物,然而不得不學,否則,不能畢業,不能升學,和將來的生計便有妨礙了。我自己也這樣,因為做教員,有時即非看不喜歡看的書不可,要不這樣,怕不久便會於飯碗有妨。我們習慣了,一說起讀書,就覺得是高尚的事情,其實這樣的讀書,和木匠的磨斧頭,裁縫的理針線並沒有什麼分別,並不見得高尚,有時還很苦痛,很可憐。你愛做的事,偏不給你做,你不愛做的,倒非做不可。這是由於職業和嗜好不能合一而來的。
嗜好的讀書則不同,“那是出於自願,全不勉強,離開了利害關係的。”嗜好的讀書能夠手不釋卷,是因為讀者在每一頁每一頁里,都得著深厚的趣味。
不過我的意思,並非說諸君應該都退了學,去看自己喜歡看的書去,這樣的時候還沒有到來;也許終於不會到,至多,將來可以設法使人們對於非做不可的事發生較多的興味罷了。我是說,愛看書的青年,大可以看看本分以外的書,即課外的書,不要只將課內的書抱住。但請不要誤解,我並非說,譬如在國文講堂上,應該在抽屜里暗看《紅樓夢》之類;乃是說,應做的功課已完而有餘暇,大可以看看各樣的書,即使和本業毫不相干的,也要泛覽。譬如學理科的,偏看看文學書,學文學的,偏看看科學書,看看別人在那裡研究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這樣子,對於別人,別事,可以有更深的了解。中國有一個大毛病,就是人們大概以為自己所學的一門是最好、最妙、最要緊的學問,而別的都無用,都不足道的,弄這些不足道東西的人,將來該當餓死。其實是,世界還沒有如此簡單,學問都各有用處,要定什麼是頭等還很難。
魯迅說,嗜好的讀書,如游公園似的,隨隨便便去,因為隨便,所以不吃力,因為不吃力,所以覺得有趣。如果一本書拿到手,就滿心想道,“我在讀書了!”“我在用功了!”就容易疲勞,減掉興味,甚至變成苦差事了。
常常有想要從事文學的青年問魯迅,應該看什麼書。在這次演講里,魯迅說,這實在是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先前也曾有幾位先生給青年開過一大篇書目。但從我看來,這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因為我覺得那都是開書目的先生自己想要看或者未必想要看的書目。我以為倘要弄舊的呢,倒不如姑且靠著張之洞的《書目答問》去摸門徑去。倘是新的,研究文學,則自己先看看各種的小本子……然後自己再想想,再博覽下去。”“倘要看看文藝作品呢,則先看幾種名家的選本,從中覺得誰的作品自己最愛看,然後再看這一個作者的專集,然後再從文學史上看看他在史上的位置;倘要知道得更詳細,就看一兩本這人的傳記,那便可以大略了解了。如果專是請教別人,則各人的嗜好不同,總是格不相入的。”
關於書目,魯迅在別處曾經這樣談過:“不過我也曾用過正經工夫,如什麼‘國學’之類,請過先生指教,留心過學者所開的參考書目。結果都不滿意。有些書目開得太多,要十來年才能看完,我還疑心他自己就沒有看;只開幾部的較好,可是這須看這位開書目的先生了,如果他是一位糊塗蟲,那么,開出來的幾部一定也是極頂糊塗書,不看還好,一看就糊塗。”
演講里魯迅特別談到讀書不要盲從各種各樣的意見,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個老頭和一個孩子用驢馱著貨物去賣,賣完回來,孩子騎在驢上,老頭跟著走。路上的人見了,就責備孩子不懂事,怎么可以讓老人步行呢?於是孩子和老頭換了一下,又有人看見了,說這個老頭竟然忍心讓小孩子走路。老頭趕忙把小孩子抱上來,一起騎著驢走,看見的人說他們對驢很殘酷。他們只好都下來,走了不久,又有人笑他們了,說他們很傻,空著現成的驢卻不騎。老頭對孩子嘆息說,我們只剩下一個辦法了,就是兩個人抬著驢走。
盲從別人的意見,不能自己思索,自己做主,結果會是很荒唐的。“倘只看書,便變成書櫥,即使自己覺得有趣,而那趣味其實是已在逐漸硬化,逐漸死去了。”魯迅強調要做一個思索者和觀察者,觀察者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讀世間這一部活書”,但如果沒有練習過觀察力,所得還是有限的,“所以要觀察,還是先要經過思索和讀書”。
總之,我的意見是很簡單的:我們自動的讀書,即嗜好的讀書,請教別人是大抵無用,只好先行泛覽,然後抉擇而入於自己所愛的較專的一門或幾門;但專讀書也有弊病,所以必須和實社會接觸,使所讀的書活起來。
和“實社會”接觸,是魯迅關於讀書的一貫之論,在那篇應徵而寫的憤激的短文《青年必讀書》里,魯迅突出的實質是讀書和讀書之間的區別:一種是“與實人生離開”,另一種是與“實人生”接觸,“想做點事”。
在我們的讀書漫談行將結束的時候,介紹魯迅的這篇演講,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看做是一個樸素的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