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成就
1990年被中國科普作家協會表彰為“建國以來,特別是科普作協成立以來成績突出的科普作家”,1996年4月獲上海市首屆“大眾科學獎”,同年5月著作《奇妙的幻方》一書被評為全國第三屆科普作品一等獎。從事數學科普創作已逾半個世紀(第一篇作品發表於1947年),迄今為止正式出版的創作與翻譯書籍已達40種之多,在各種報刊上發表的科普文章將近1000篇。在專業領域中,比較擅長的是矩陣、組合數學。具有紮實的古文功底與淵博的文史知識,並通曉英、日、德、法及拉丁文等多種語言。著、譯代表作有《數學加德納》、《奇妙的幻方》、《線性規劃與對策論》、《宇宙大膨脹》、《SOS編碼縱橫談》。
人物訪談
談祥柏教授是我國著名的科普作家,從事數學科普工作半個世紀。他與張景中院士、李毓佩教授一起,被人稱為“中國數學科普的三架馬車”。談先生具有紮實的古文功底與淵博的文史知識,並通曉英、日、德、法等多種語言,其科普作品題材廣泛,妙趣橫生,深受少年兒童讀 者的喜愛。日前,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推出了他撰著的“趣味數學專輯”共3冊,為其科普文章的精選。值此之際,我們採訪了這位成績卓著的科普作家,請他介紹了自己的創作生涯及心得。
問:您從事科普創作已歷半個世紀,僅著作就有50本,可謂著作等身。回顧您的創作生涯,您認為自己如此高產並受到讀者喜愛的秘訣是什麼?
談:創作與一生的愛好是分不開的。做學問最要緊的是對本學科的熱愛,其中並沒有多少錢可以賺,出書也不是為了揚名。我翻譯了Pickover的一本數學科普書,很感動,書中提及著名數學家Erdos的成果之多,僅次於歐拉,而他去世時只有4萬美金,國外這種不在乎錢的學者很不少。所以,最要緊的是熱愛。對我來說,搞數學就像喝老酒。我以前住在老家新閘路時每周有兩夜熬通宵,是由於身不由己地一頭鑽進了數學研究中去。百萬富翁寫不出文章。曹雪芹若是一生功名利祿,而非窮困潦倒的話,是寫不出《紅樓夢》的。
問:一般說來,科學類著作總不能像文史類著作能吸引那么多人。《本草綱目》《紅樓夢》同為名著,讀者隊伍要相差多少!有的科普作品不結合文史,乾巴巴的;有的是結合文史的,但又顯得牽強,請問您為何能將數學與文史結合得如此之好?您良好的外文功底對您的科普創作起到了怎樣的作用?
談:文史為何能吸引人?因為文史中有故事,有情節,就是人家通常說的“有血有肉”。但這並不是說科普一定要與文史結合。
當然,我還是認為,科普作家要有文史的根底就更好。數學和文學實質相通。我們把數學看作科學,學問的本體與自然的知識應該渾然一體,否則就像印度寓言中的瞎子,有的摸到大象的肚子,說大象像一堵牆,有的摸到大象的尾巴,說大象像一根繩子。不能片面地理解知識,世界的知識應該融為一體;真的、善的、美的東西應是該一體的。現在學科分類都很細,我們不可能全部掌握,但還是能看出數學與文學的許多相通之處,像文學中的對聯和射影幾何的對偶原理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我特別欣賞的是E.T.Bell的名著《數學精英》,我年輕的時候抄過,至今還能記住其中的細節。該書講述了數學家的許多奇聞軼事,但也並不迴避公式與理論,既有可讀性也有深度。中國的科普元老賈祖璋先生有一本傳世之作《鳥與文學》,若沒有文學功底也是寫不出來的。
我的特色是一方面密切注意數學的發展新成果,另一方面結合文史,但從不生搬硬拉。我特別想說說趙元任。趙先生本人學的是數學,又是語言大師,還是音樂與文史的專家,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大學者。當時胡敦復是大同大學校長,同趙先生過往甚密。一方面通過胡先生,又因為我母親也是常州人,通過上代親友我知道了趙先生的很多事,至今記憶猶新。
有一首歌,曲是趙先生作的,詞是劉半農作的,其中有一句是“教我如何不想他”,我就聯想到下面的算式:
他
想他
不想他
何不想他
如何不想他
我如何不想他
──────────—
+教我如何不想他
???????
(這個算式究竟有解?無解?唯一解還是多重解?就成了一道非常有趣的開放題。)
另一位是著名天文學家戴文賽先生,戴先生不僅學問好,科普也好,他的科普書一出來就賣完了。
我時常揣摩福爾摩斯偵探小說中的故事情節,比如與三角測量有關的一段,一般讀者只看到恐怖之處,而忽略了其數學內涵;又如《恐怖谷密碼》這個故事,偵探與密碼的關係十分密切。日本的一松信教授寫過好多篇講密碼的文章,其中既有數學,又有文史。我也注意學習前人的榜樣,比如洛伊德的文風幽默、又善於與漫畫結合的特點。馬丁·加德納更是一個典範,他的作品中數學與文史結合得極好,其人甚至是一位魔術大師。我曾經把日文譯本(一松信翻譯)的加德納的《不可思議的矩陣博士》翻譯成中文。
我學了好幾門外文(記憶好嘛)。這可以讓我接觸很多第一手資料。英語和日語稱得上是通曉,閱讀很廣,知識面得到很大的開拓。法、德、俄三種語言則僅限於數理化內容。學習法語的另一個原因是法國的數學特好。我對法國的大數學家龐加萊、伽羅瓦深為欽佩。龐加萊不僅科學思想非常深刻,而且文史的修養也極好。他的幾本非專業的小冊子很受歡迎。所以他不僅是科學院院士,也是文學院的院士。伽羅瓦少年天才,他為情所困的部分經歷與我相似。
問:您的作品引人入勝,行文充滿幽默感,似乎您一直是一位快快樂樂的人,但與您熟識的人都知道您的經歷頗為坎坷?
談:解放前我曾在大同大學數學系讀書。同現在相比,學費不高,前三名還免費。我的成績比較好,所以也沒付多少學雜費。我對生活享受看得比較淡,一貫地、長期不懈地保持了對數學的愛好。
建國初期,我在稅務局工作,同數學無甚關係,我也不大喜歡。但當時不像現在可以“跳槽”,直到1953年從稅務局調到上海財經學院當數學老師兼教化學。後來又輾轉調到二軍大。從1955年至今,差不多有50年了。後來財經學院恢復了,郭院長三番五次希望我回去,但我最終還是沒能重返原校。
我在軍醫大學藥學院任教,一直承擔高等數學、線性代數、微分方程、機率統計以及運籌學的教學任務。我本人喜歡研究微分方程的奇異解、廣義逆矩陣、組合數學、自守函式、有限群論等純數學。為了當時形勢的需要,也寫過套用數學(特別是線性規劃與對策論)方面的論文和書籍。
我讀中學時(1946年左右)開始發表文章,從1955年起開始出書。至今以我為第一作者(或第一譯者)的著作約有50本,文章超過3000篇。我的科普文章不限於數學,還包括天文、醫藥、文史和偵探推理。我是個天文愛好者,天上有很多星星我都能辨認,《十萬個為什麼·天文》中也有我寫的文章。退休後,我仍然忙忙碌碌,自得其樂。對收藏也很感興趣,比如中國古代的書法與印章,但經過文革與搬家,基本上已丟失殆盡。
另一個原因就是年輕時期因幾次失戀而造成的莫大痛苦。我的記憶特別好,為沖淡痛苦的記憶而投身數學,有點像移情作用,似合乎弗洛伊德理論,我家裡有很多弗氏的著作。不過話又得說回來,如果當年戀愛順利的話,很可能將數學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問:這次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了您的三本書,請您說說這三本書的內容與特色,比起您以前出的書,有什麼不同之處?它們是不是您的“封頂”作品?
談:先從書名上來談吧,其中《數學營養菜》是有來歷的,即我很欣賞的日本著名數學教育家松岡元久的觀點,學習數學要具備三個養──“素養”、“教養”、“營養”。
教養,就是我們通常受到的正規教育,這一點我們做得不錯;素養就是各種能力的培養,也可理解為所謂的素質教育,這就有差距了。數學素養涉及證明與解題的方法。中國的奧數在國際上響噹噹,應該說對數學素養的培養很有好處,可惜許多奧數選手只是拿這個成績當作升學的敲門磚,一進高校就拋棄了,沒有進一步提高自己的素養。2002年國際數學家大會上就有外國數學家批評我們這種功利態度。只有極少數人堅持鑽研,我的一個好朋友陸家羲就是這樣的人,他是中學物理老師,但常年堅持不懈地鑽研組合數學的世界級難題,稿子最後投到美國。最終國外十分讚賞他。可惜他由於長期生活條件差,加上操勞過度而英年早逝。至於營養,就是各種各樣有趣的數學名題、遊戲和故事等等,其內容包羅萬象,很難一一列舉。
三本書從內容上說有一個分工,《故事中的數學》涉及的是一些中國古典成語、小說故事之類,與語文掛上了鉤,富有趣味性、文藝性。我借鑑了國外一些好書的創作手法,比如《假日中的數學》,也有卡洛爾的名著《愛麗絲漫遊奇境》;但在內容的選擇上,我多用中國特色的東西,如從四大名著中取材,情節上也有些改編,讀起來比較輕鬆。每篇文章一般都是先引進故事,再聯繫到數學。
《登上智力快車》中的文章,有點像《科學畫報》中的“動腦筋”欄目。有個著名的門薩俱樂部,專門出一些怪異的題目,不好歸類;我的題目也不好歸類,但與“腦筋急轉彎”又不同,與奧數不同,與現今提倡的開放性題目也不同,是自有風格,但並非瞎編亂造,而是保持了數學味較濃的特點。
《數學營養菜》的面比較廣,初等數學中的許多名題,代數、幾何樣樣有。可以廣開思路,好比各幫名菜。國外每年也出不少趣味數學的書,尤其是加德納在《科學美國人》上連續寫了24年(1956—1980),每篇文章五六千字,集起來真是很可觀了。
這三本書是我文章的精選,但不是“封頂”之作,主要原因還在於全書篇幅較小。
同我以往的書相比,這三本書的特點在於:角度比較廣,與文藝結合得比較好,我比較注意尊重史實,不亂編。有的科普作者盡用米老鼠、唐老鴨等外國故事,也有編得離了譜的。另一個特色就是文風變化多。對於我的作品,不少中國小教師和青少年朋友都很喜歡。
我是一個喜歡非傳統思想的人,受“揚州八怪”之類的影響甚深。我把數學看成是與文學、音樂一樣的東西。無數事實告訴我們,數學本身無功利可言,但“無用”乃有“大用”,這也毋需多言。
2007年3月,談祥柏教授在《趣味數學叢書》中又發表了他的新作:《好玩的數學》
我們期待他能寫出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