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菩薩蠻何須急管吹雲暝,高寒灩灩⑴開金餅⑵。今夕不登樓,一年空過秋。
桂花香霧冷⑶,梧葉西風影。客醉倚河橋,清光愁玉簫⑷。
注釋
⑴灩灩:光動搖貌。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灩灩隨波千萬里。“⑵金餅:杜甫《贈蜀僧閭丘師兄》:“落月如今盤。“杜以金盤喻落月,此以金餅喻初升之月。蘇舜欽《中秋松江新橋和柳令之作》:”雲頭艷艷開金餅,水面沈沈臥彩虹。“賀鑄《遊仙詠》詞:”好月為人重破暝,雲頭艷艷開金餅“,即用蘇句,與本篇更近。看下文”今夕“云云,本篇當亦是中秋作,”金餅“或有月餅的聯想。葉夢得《石林詩話》卷上載北宋時王君玉(琪)詩:”只在浮雲最深處憑弦,試管一吹開。“此詞說不須急管吹開,意亦相近。
⑶桂花:兼指月中之桂,半虛半實。杜甫《月夜》:“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杜句“香霧”,意亦連月中桂,卻不曾說破。
⑷用杜牧詩“二十四橋明月夜”句(見前姜夔《揚州慢》注⒄218頁),表示懷人之意。又“客醉倚河橋”,句法亦與韋莊《菩薩蠻》“騎馬倚斜陽”相似。用急管起,玉簫結,皆借音樂為虛擬之詞。
作者簡介
高觀國宋代詩人,生卒年不詳。字賓王,號竹屋,山陰(今浙江紹興)人。與史達祖同時,常相唱和,殆同為社友。陸游於嘉泰二年入都修撰國史,高觀國有《水龍吟》詞賀放翁七十八歲生日。觀國復與陳造交,有《鳳棲梧·湖頭即席與長翁同賦》詞。黃升《中興以來絕妙詞選》卷六謂陳造為觀國詞集作序,稱其與史邦卿“皆秦、周之詞,所作要是不經人道語,其妙處少游、美成若唐諸公亦未及也”。周濟《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竹屋、蒲江並有盛名。蒲江窘促,等諸自鄶;竹屋硜硜,亦凡響耳。”又《介存齋論詞雜著》:“竹屋得名甚盛,而其詞一無可觀,當由社中標榜而成耳。”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二:“竹屋詞最雋快,然亦有含蓄處。抗行梅溪則不可,要非竹山所及。”馮煦《蒿庵論詞》:“平心論之,竹屋精實有餘,超逸不足。以梅溪較之,究未能旗鼓相當。今若求其同調,則惟盧蒲江差足肩隨。”有《竹屋痴語》一卷。
作品鑑賞
中秋佳節是我國古代文人經常採用的題材。這首詞充分表達了作者對中秋賞月的無比讚美之情。上片的四句寫待月的心情,依換韻分兩層。“何須急管吹雲暝,高寒灩灩開金餅”寫人們等待月亮緩慢爬高時的情景。起句作者通過描寫“急管吹雲暝”的幼稚舉動,表現出人們盼月的急切心情。妙在作者並非僅僅依賴“急管”這具體的東西來表達抽象複雜的心情,卻在“急管吹雲暝”之前冠上“何須”兩字。
這樣一來就使句意更深一層。不單表現了人們的急切心情;又表現出月出人間的積極主動。下句“高寒灩灩開金餅”具體細緻地描寫了月如何穿出雲叢出現在高空。此句化用蘇舜欽《中秋新橋對月》詩:“雲頭灩灩開金餅。”“灩灩”,光搖動貌,寫月的迷人姿態。
“金餅”既以金色形容了月光之明亮耀眼,又以餅的圓形點明是中秋滿月。從而很自然地引出“今夕不登樓,一年空過秋”,這是自勸與勸人勿辜負良辰美景的警語。這句既高度讚美了中秋夜月,又為下片賞月鋪墊。
下片寫賞月,作者扣緊中秋月的特色,一句一個動人的月夜場景,從各個角度來刻畫這令人難以忘懷的中秋月夜。換頭“桂花香霧冷”是半虛半實的雙關語。實者,桂花被月光籠罩著,加上秋夜濕露,看上去朦朦朧朧,若隱若現,桂花透過這“霧氣”散發著陣陣幽香。虛者,寫月中桂。聯繫上片的“高寒”很自然地會想到廣寒宮的桂樹、嫦娥、吳剛、桂子飄香等美麗的傳說故事,仿佛感到月中之“桂花香霧冷”,令人產生無盡的遐想。下句“梧葉西風影”,則實寫月光下明亮的夜景。這句與上句同樣沒有出現“月光”字樣,但卻通過秋風中梧桐樹枝葉的清影反襯月光的明亮。沒有月,那有影,不言月光而言樹影便將月光的亮度具體可感地寫出來了。“西風”二字不只是再點秋季,更重要的是使這個景色變活了,因為有“西風”,能使“梧葉”發出響聲,能使“影”動,還能使人仿佛感覺到涼意。這一韻中的“桂花”、“冷”、“梧葉”、“西風”都是節候性強的詞語,這就構成了秋月的特徵性意境。最後“客醉倚河橋,清光愁玉簫”又換一個鏡頭,進一層寫人在中秋之月的心境。上片“今夕不登樓,一年空過秋”只不過從月明當賞而言,這裡卻是既賞情景。“客醉”二字最引人深思。
若只言“醉”,有可能是中秋親朋好友團圓歡聚,一醉方休,但加上一個“客”字就要突破這個可能性了。中秋為“客”,一醉之後,對著團圓的月,就更會因離別而傷心了。“倚河橋”,對著天上、水中的明月,更會浮想聯翩,很自然地想到“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唐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詩)的意境。“玉簫”與首句的“急管”遙相呼應,然而兩者的情調迥然不同。一個是待月之初,一時忘卻客中之感的急切希冀的歡快之音,一個是既見秋月反勾起客愁的冷漠淒涼的愁苦之聲。常見的月圓人不圓的主題,作者卻並不急於一語道破,先從情理中應有的歡快說起,繼用“冷”、“影”稍稍透露氣氛,一直憋到最後才吐出一個“愁”字來,不僅在寫法上有如剝繭抽絲之妙,而且在效果上收到扣人心弦之妙。這樣寫出的愁,讀者之心能夠格外惦量出它的沉重。這是一種別致的藝術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