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院

磨盤院是北京的一座古城,那裡濃蔭密布,岸柳低垂,蘆葦叢生,荷花盛開,充滿了田園詩般的情調。

1913年5月29日,進步黨在北京磨盤院舉行成立大會時合影。

和中國其他古都一樣,北京城也十分樂意地保持著它與廣大農村的密切聯繫,而不是像上海灘那樣,把自己和農村對立起來。儘管北京有著高大的城門和城牆,但它們與其說是城鄉之間的界限,不如說是城鄉之間的紐帶。在北京城城牆大體完好、城樓巍然高聳的年代,古樸的城門把莊嚴的首都和恬靜的鄉村渾然一體地聯繫起來。巍峨的城牆下,是“我們的田野一,是河流和湖泊,是羊只和鴨群們的天地。那裡濃蔭密布,岸柳低垂,蘆葦叢生,荷花盛開,充滿了田園詩般的情調,而這種情調“在北京各城門附近是屢見不鮮的”。登上箭樓遠眺田疇,一馬平川的華北大平原盡收眼底,古老帝國的悠長韻味便在你胸中迴腸盪氣難怪喜仁龍要感慨萬千。是啊,“世界上有幾個古都可以提供如此開闊的無建築地面,可以在其城區內看到如此純粹的田園生活”

這種田園風光我們現在是不大容易看到儘管我們在北京的某些街區還能看到進城的農民,看到他們拉來的新鮮蔬菜和瓜果,看到拉這些蔬菜瓜果的木頭車子和拉車的騾馬(不知還能不能看到駱駝),但總的來說,我們已只能從一些老街老巷的名稱那裡尋覓當年“田園都市”的蛛絲馬跡。北京的地名是很有風味的:三里屯、四眼井、竹竿巷、釣魚台、櫻桃斜街、菸袋斜街、香餌胡同石雀胡同。不管這些地名是怎么起的,都有濃濃的鄉土氣息和人情味兒。事實上北京的地名大多非常生活化,比如柴棒胡同、米市胡同、油坊胡同、鹽店胡同、醬坊胡同醋章胡同茶兒胡同,連起來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又比方說,拐彎多的街巷,就叫它八道灣九道灣,或者駱駝脖兒胡同、轆轤把兒胡同;圓圈形的,叫羅圈胡同、磨盤院胡同;口小肚兒大的,叫門葫蘆罐兒、驢蹄胡同、茄子胡同;扁長條的,叫扁擔胡同;細長條的,叫筆管胡同、箭桿胡同豆芽菜胡同狗尾巴胡同;彎曲狀的,叫月牙兒胡同、藕芽兒胡同;一頭細長一頭寬的,叫耳挖勺
同、小喇叭胡同;如果胡同較短,就乾脆叫一溜兒胡同或一尺大街。

讀著這些地名,我們不難體驗到一種親切感。《北京的胡同》一書作者翁立認為,胡同名兒之所以如此通俗化和世俗化,一是因為“北京人直爽實在”,所以起名也實實在在,直截了當;二是因為一個地名只有通俗、上口、好記,讓人一聽就明白,才叫得響、傳得開。這當然並不錯。但我同時也認為,它們恰好證明了北京是一個“田園都市”。否則,就不會有扁擔胡同、椿樹胡同、轆轤把胡同、磨盤院胡同這些帶有濃濃的鄉土氣息的胡同名,被認為是上口好記叫得響的,豈非恰好說明北京人的內心深處,有一種“鄉土情結一?

北京人的這種心理和這份情感,更像是“平民的”,而非“市民的”。平民和市民是兩個概念。市民是“工商城市”的小民,平民則是“田園都市”的小民。所以,平民更接近農民。老北京的平民,是相當“農民化”的。他們愛吃的是硬面餑餑蕎麥餅,是冰糖葫蘆豌豆黃,而不是奶油蛋糕冰淇淋;愛喝的是二鍋頭和大碗茶,而不是威士忌和咖啡;愛過的是清明端午重陽節,正月十五掛紅燈,而不是聖誕節和情人節;愛玩的是養魚養鳥養蛐蛐兒,是逮蜻蜓、黏知了、放風箏,是那些讓人親近自然親近土地的娛樂活動。甚至他們愛聽的也是那些帶有泥土味的吆喝聲:“栗子味兒的白薯”,“蘿蔔——賽梨”。

北京人生活中的這些平民味兒現在是日漸稀薄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只有這種平民味兒,才是正宗的北京味兒。它也是北京最讓人懷念和難以忘懷的東西。沒有太多的人在乎北京的皇帝、官僚和學者(個別特別有名的例外),也沒有多少人記得滿漢全席(也許根本就沒吃過),但記得天橋的把式、廠甸的廟會、隆福寺那些可心又便宜的東西,記得八月十五的免兒爺,記得豆汁兒、灌腸、艾窩窩和炒肝兒。北京,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是屬於平民的。

平民的北京之所以風味醇厚讓人懷念,不僅因為其中保留著大量城裡人久違的鄉土氣息和田園情調,而且因為其中有厚重的文化積澱,有著其他城市沒有的貴族氣派和貴族精神。

平民,是王朝時代的概念,系相對“貴族”而言者。北京是貴族集中的地方,當然也是平民最多的地方。所以北京的貴族派頭最足,平民趣味也最多。作為明清兩代的京都和當時中國最大的城市,北京給這兩大階級都設計和安排了足夠的空間。貴族們固然能在這裡養尊處優作威作福,平民們在這裡也如魚得水活得滋潤。現在,貴族階級和平民階級作為歷史雖因革命而消失,但貴族精神和平民趣味作為一種文化,卻並不因此而消亡。反倒是,“舊時王樹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革命以後,大批的貴族帶著他們的文化修養和文物收藏流落民間,大大拉近了這兩個階層的距離,在使自己平民化的同時,也增加了平民文化的貴族氣和書卷氣。

其實,北京的平民,原本就非同一般。帝輦之下,皇都之中,萬歲爺這一畝三分地上住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哼哼。耳濡目染,潛移默化,自然就會有幾分華貴,幾分儒雅。這差不多也是西安、南京這些古都的共同特點。不過西安因歷史故,較之北京更為古樸厚重;南京則因地理故,較之北京便多了幾分雋秀水靈。北京的民風是“大氣”:粗獷、豪爽、質樸、落落大方、小處見大而又禮數周全。老北京人就尤其如此。他們的生活大多十分簡樸,甚至可以說是粗陋,但卻決不會因為盆窮而失了身份,丟了體面。即便不過一碗老豆腐,二兩燒刀子,也會慢慢地喝,細細地品,一點一滴都咂了下去。那神情,那氣度,那派頭,有如面對一桌滿漢全席。就是這樣簡陋的酒菜,如果來了朋友、熟人,也要禮讓,然後坐下,慢慢品嘗,一面悠然而又不失文雅地“海聊”。要之,他們更看重的不是那酒那菜那茶水本身,而是飲酒喝茶時的悠然自得和清淡典雅,是那份心境和情趣。

無疑,這是一種文人情趣和貴族派頭。事實上,中國的“貴族精神”中從來就不乏“平民趣味”。孔子無疑是貴族(儘管也許是“破落的”)。但孔子激賞的審美境界,卻是暮春三月,與三五友人、六七童子,沐浴於沂水,在舞零台上吹乾了頭髮,唱著歌兒回來。賈府無疑也是貴族(而且是“皇親國戚”)。但為迎接貴妃娘娘而修建的“大觀園”里,也不忘設一“稻香村”(倘無此村,則枉曰“大觀”)。儘管賈府的做法未免“矯情”,但即便這“矯情”,卻也是文化所使然。因為傳統的中國是“鄉上的中國”,而中國文化的美學原則是“白賁無咎”、“反樸歸真”。所以,北京城裡最可人之處,不是巍峨富麗的城闕宮殿(儘管它們關乎朝廷體制,不可或缺),而是不經意地流露出野趣的城西北角和什剎三海,甚至四城之外的那些廢宇頹基、荒國古廟、老樹小橋。同樣,鐘鳴鼎食、海味山珍、輕車暖裘也不是真正的排場,“粗茶淡飯布衣裳,這等福老夫享了;齊家治國平天下,那些事兒輩承當”,才是最大的排場。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