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沚楊文元公書院記
淳熙四先生,而吾鄞得其三:沈端憲公自其父簽判已遷鄞,楊文元公則鄞產而遷慈者,實與袁正獻公鼎立。四先生之門牆皆極盛,而文元最高年,故道尢廣。學宮中有自署慈湖肄業諸生者,曁其身後,慶元府學尚羣聚焉。先公嘗欲置書院於鄞,以復當年肄業之盛,且以志文元發祥之地。初擬在三江之口,文元之故宅也,顧其地囂,不如碧沚之淸勝,文元暮年所開講也。文元之學,先儒論之多矣,或疑發明本心,陸氏但以為入門,而文元遂以為究竟,故文元為陸氏功臣,而失其傳者亦自之。愚以為未盡然,夫論人之學,當觀其行,不徒以其言。文元之齊明嚴恪,其生平踐履,葢涑水橫渠一輩人,曰誠曰明曰孝弟曰忠信,聖學之全無以加矣。特以當時學者沉溺於章句之學,而不知所以自拔,故為本心之說以提醒之,葢誠欲導其迷途,而使之悟,而非謂此一悟之外更無餘事也。而不善學者,乃憑此虛空之知覺,欲以浴沂風雩之天機屏當一切,嗟乎,是豈文元之究竟哉。然則登斯堂也,能知文元所以立敎之故,而弗誤用之以貽儒苑之譏,則於學者有厚望焉。文元之講學於碧沚,以史氏也。先是史忠定王館端憲於竹洲,又延文元於碧沚,袁正獻公時亦來預。湖上四橋,遊人如雲,而木鐸之聲相聞。忠定旣逝,端憲正獻亦下世,忠定之孫子仁,不滿其叔彌遠所為,退居湖上,復請文元講學。故其居碧沚也甚久。文元之對穆陵,曰:臣平日所以敎彌遠者不如此,彌遠之置其君如奕棋。穆陵為之失色。次日彌遠奏曰:臣師素有心疾,乞放歸田。此事行狀不敢載,故宋史亦失焉。子仁受文元之敎,終身不應召命。碧沚牙籖最富,文元因思修羣書以正邪說,未就而卒。嗚呼,文元之學統,非吾湖上所得私,而要其流風餘韻之在湖上者,則後人所當敬止也。竹洲在南,碧沚在北,其亦思宮牆之弗墜焉耳矣。
(《鮚埼亭集外編卷》 清 全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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