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帥,男,河南人,在上海工作,因為王帥網上發帖,舉報家鄉河南省靈寶市政府違法征地,被靈寶警方跨省抓走拘留了8天。家人與政府達成協定砍了自家的果樹,警方才以“證據不足”的藉口,將王帥作了取保候審。
事件簡介
2009年4月10日下午18時30分,靈寶黨政公眾網上出現一篇管理員發出的帖子:關於《一篇帖子換來被囚八日》一稿有關情況的回覆,落款是“靈寶市信息中心”。文章稱,報導給靈寶市委、市政府及有關部門負責人造成了不良影響,並強調王帥誹謗案正在辦理中。
這是靈寶官方首次作出回應。回應首先對王帥在網上發帖的情況作出說明,稱王帥以《網友揭開靈寶抗旱黑幕》為題,用羊吃麥苗、政府發獎金號召羊吃麥苗、砍光果樹、清光土地、機井廢棄等圖片說明靈寶市抗旱的做法和情景,特別是把人民網刊登的《靈寶籌資540萬元抗旱保苗》一文與其圖片聯繫起來,意在說明靈寶的麥子都讓羊吃了,500萬元都讓政府揮霍了,“嚴重損害了靈寶的形象”。
事件背景
王帥遭此禍,只因他在網上發了篇“河南靈寶老農的抗旱絕招”的帖子
2008年5月28日,當地政府以建設五帝工業聚集區為名,“租”用了大王鎮農地28平方公里,其中大部分是基本農田,約3萬餘農民將失去土地。市政府書面公告了地上附著物數量及補償金額,以每年1000元/畝的價格租地,30年為限。為促使農民儘快清理,政府承諾,在規定時間前清理完畢者,便可得3%地上附著物補償金額的獎勵。大部分農民為得到獎金,爭先恐後地把果樹、小麥等清理了。但有幾個村民研究了土地法,發現以租代征是國家正在嚴厲打擊的違法行為,先後在三門峽、鄭州上訪。政府為安撫農民,將租價提高到1年1200元/畝,終於達成協定。
王帥的老家在大王鎮南陽村,他在電話中得知此事後,感覺政府所為明顯違法,就上三門峽土地局、河南省國土廳網站查批文,並通過網路線上信訪多次向河南省國土廳遞交舉報信,但一直沒有結果。
“農民們大多以為土地是國家的,不知道土地是集體的,國家什麼時候想征就征了,只要補償附著物補償金和青苗費就行了,有關人員在宣傳時也故意這樣誤導。”王帥專門買了一本農村土地法律的書籍,讓村民們團結起來維護自己的權益。王帥出示了《土地管理法》,其中規定,徵收耕地的補償費用包括土地補償費、安置補助費以及地上附著物和青苗的補償費。而大王鎮村民目前得到的補償只有地上附著物和青苗補償費,土地補償費和安置補助費根本沒涉及。
2月12日,在多次求助無果的情況下,王帥“迫於無奈和義憤,想通過網路曝光,引起相關部門的注意,於是將照片發布到網上。” 這個帖子一上網就紅了,各大入口網站都放在首頁,也驚動了當地相關部門。“我聽說警察去了我家,但沒想到,警察竟然到上海來抓我了。”說起此事,王帥仍心有餘悸。
質疑之聲
靈寶有關方面聲稱王帥發帖損害了靈寶形象,現在又說《中國青年報》的報導給靈寶有關方面造成了不良影響,並強調王帥誹謗案正在辦理中。按照這個邏輯判斷,靈寶方面仍欲以誹謗罪給王帥點兒厲害看看。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靈寶有關方面把自己的形象看得如此重,王帥成為人家的眼中釘,當是必然的了。如此一來,真讓人恍惚覺得,把靈寶的形象毀掉的,真是這個發帖的熱血青年。
事情果真如是嗎?
靈寶方面此時正處於輿論的火山口,被人指摘,全國輿論幾乎一邊倒地討伐,確實是在王帥發帖之後,更準確地是在《中國青年報》報導之後。但是揆諸報端不難看到,全國輿論討伐的是靈寶有關方面利用公權亂作為,即為了一個公民的帖子跨省抓人。與此對應,現在受到損害的應該是靈寶政府的公信力。靈寶有關方面把政府的公信力或者說政府的形象等同於靈寶形象,顯然是以小含大。真要說靈寶的形象受到了損害,也是靈寶政府的公信力損害了靈寶的形象。
況且,靈寶政府的公信力受到損害,也並非始於王帥發帖。靈寶方面始終拿著王帥發的具有“眼球效應”的帖子不放,把違法徵收土地一事擱置一旁,其實是本末倒置。王帥發帖是在自家利益受到侵害,多次向政府有關部門舉報無果的情況下做出的無奈之舉。試想,如果靈寶方面沒有違法征地,王帥還會煞費苦心地為吸引網友的眼球而“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嗎?靈寶政府違法徵收農民的土地,讓農民每畝地從5000多元的收益一下子縮水至1200元,這個時候,政府的公信力已經倒了。難道,一個權利意識覺醒的公民,對此一聲不吭就算維護靈寶形象了?政府只注重外在的“形象”,不注重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這種價值取向,不也是一種本末倒置?
靈寶方面要以“誹謗”治王帥的罪,其實是無稽之談。原因很簡單,真相已經大白於天下,沒有誰會拿著王帥的帖子指責抗旱指揮部門和水利部門的負責人,事實上王帥的帖子對他們的傷害很小。更何況,王帥發帖核心內容指向的是公權部門,而非公權部門責任人,這根本不是誹謗罪的構成要件。
如果硬要說靈寶的形象受到了損害,也應該是靈寶政府把靈寶的形象給損害了。沒有靈寶政府違法征地在先,沒有靈寶政府跨省追捕王帥在先,靈寶的形象就不會受到影響。靈寶有關方面現在仍然聲稱沒有違法征地,聲稱王帥和《中國青年報》歪曲了事實,得拿出證據自證清白。否則,這一切造成的不良後果,其又將會算到誰頭上呢?
分析
王部長眼中王帥的錯,是“敗壞了政府名聲”。而給予王帥的“教訓”就是拘留,並且家裡砍了果樹再放人。領導很生氣,後果太嚴重。草民王帥很快被公權所綁架,被警察於千里之外的上海,押進了河南老家的看守所。
而在此之前,王帥就政府明顯違法征地,曾通過網路線上信訪多次向河南省國土廳遞交舉報信,但一直沒有結果。只是前次網上發帖,反響大了,當地政府覺得敗壞了名聲,才動手抓人。上訪沒得精神病,警察抓去沒被躲貓貓,24歲的王帥算是幸運的。天大地天,也沒有靈寶市政府的面子大。試圖為家鄉百姓爭取合法利益的憤青王帥,現在應該明白了:與天斗,與地斗,也不能與手握公權的靈寶市政府斗。所以,幸運地沒得精神病的王帥現在弄得神經兮兮的,記者面前警覺著是否被人跟蹤,“實在是弄怕了”。
一個舉報的網帖,就把靈寶市政府的形象敗壞了,靈寶的政府形象就是這么脆弱。如果靈寶的領導真這么在乎政府的形象,為什麼在征地這個牽涉到農民切身利益的敏感問題上膽敢違法?難道當地百姓眼中的政府形象就不是形象?為什麼民眾舉報這么久,政府遲遲不予理睬?難道合法的征地、耐心的疏導、細緻的民眾工作不是樹立政府的形象,而是動用警力壓制言論,非得把人“教訓”得俯首稱臣才算有了好形象?
社會主義民主法制下的靈寶市,容不下一個舉報的網帖,容不下一個仗義執言的憤青,這是百姓的不幸,更是民主法制的悲哀。我們很難想像,如果不是王帥的家人答應砍了自家果樹妥協贖身,如果不是王帥在看守所里被關得服服帖帖,這個憤青草民能不能活著出來,估計很難講。即使活著出來,估計已經成了北大教授孫東東眼中的精神病。
網路效應
在某些人眼中,號稱“自由、平等、共享”的互聯世界,其實是有“禁忌”的。於是,儘管“北外香水”不惜殃及無辜,把自己打扮成向教育弊端挑戰的堂吉訶德,雖然贏得掌聲,最終卻能毫髮無損地重歸校園。可惜王帥不諳世事,沒有守住“對事不對人”的底線,落了個身陷囹圄。
有人將2008年命名為“網路問政年”,“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也隨之愈發地勃興。這期間,數目躍居世界第一的中國網民,已經被扣上了“新意見階層”的桂冠。談笑間,網際網路政治似乎指日可待。人們已經開始在周正龍現形和周久耕倒掉的愉悅中,彈冠相慶,如同他們真的打開了現實和虛擬之間的任督二脈。
互聯世界究竟是私人領地還是公共平台?概念界定的差異決定著網際網路是否該存在禁區,以及存在著怎樣的禁區?如果把網際網路理解為私人領地,則違反公序良俗的亂力怪神就該被視為禁區;倘若把網際網路看作公共平台或準公共平台,則違反法律和規章的才能被認定為“越位”。否則,“若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
有人把網際網路稱之為“弱者的武器”,因為網際網路幾何數計的“放大效應”使得一切皆有可能。王帥到底觸及的是互聯世界私人的領地,還是闖入了公權的禁區?隨著公權力的強力介入,已然發生了變形。而一旦網際網路的“公共性”成了流失的擺設,誰會是下一個王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