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前言:
序
永井荷風和谷崎潤一郎是日本唯美主義文學流派的兩位大
師 著名的文學評論家吉田精一曾就永井荷風的作品有過精湛
的論述(為築摩書房出版的《現代日本文學全集》所收),現
摘錄若干片段,將有助於讀者對於作家本人及其作品的理解。
“貫穿於荷風的文學世界裡的一個主題,可以說是表現那
種達到爛熟之極以後漸趨頹廢,並伴隨著這種頹廢引發出詩意
的憂傷的社會、風物以及人情世故。
(荷風筆下的)場景是都市裡的陋巷、廢墟,年深月久的
寺院,大街背後的小胡同、溝畔橋頭,以及上至一流、下至
四、五流的花街柳巷、暗娼窩子,而人物則是藝妓、女招待、
妓女、暗娼等眾多淪落風塵的女性,正是她們激發了他的詩意
靈感 在荷風的創作對象里,幾乎不存在那些健全的普通人家
的悲喜劇。荷風尤其對市井社會裡的那些徒具形式的道德觀念
和偽善嗤之以鼻,想要從與這些普通的生活和人們截然相反的
地方,去尋找人性的真實 由此可以見出荷風的叛逆精神,同
時也可感受到那種獨特的批判現實的鋒芒。
荷風是一位出類拔萃的散文詩人,同時又具有傑出的寫實
本領。這也得益於他青年時代對左拉的格外推崇,他不僅幾乎
研讀了那浩瀚著作的全部,而且還大量閱讀並準確領會了福樓
拜、莫泊桑的從寫實主義到自然主義的正統作品,像荷風這樣
對十九世紀的寫實主義手法深得其中三昧的人,恐怕在日本再
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此外,荷風還“效法江戶時代的通俗小說作者的創作態
度,有意標榜那種以無抵抗作為抵抗的冷潮熱諷以及偽裝出來
的低三下四。他嘗試以春水式的《梅歷》的形式,將波特萊爾
式的絕望精神處理得滑稽可笑。對於江戶時代的通俗小說作者
來說,採取這種創作態度是迫不得已的,有著某種必然性。而
在荷風則完全是有意採取的一種姿態。在侮辱自己的同時,也
就是侮辱和諷刺世態人心。在這種通俗小說作者的裝腔作勢
里,正是作者意欲將自己的人生觀和不滿刻意地陶冶和磨鍊之
處,也是顯示作為作家的深度的地方。”
“《較量》描寫了新橋的三個藝妓,駒代、菊千代、君龍在
心氣、肉體和金錢上的‘較量’。駒代的相好被別的女人的
‘肉體’所奪去,情人又被別的女人的‘金錢’所奪走,就在
她決意離開都市遠走鄉下的時候,因為僱主的猝死而出現了意
外的轉機,才得以保住僅有的體面。在從盂蘭盆花會到冬天的
這段大約半年的時間裡,作者穿插進藝妓演藝大會和歌舞伎公
演大會等內容,栩栩如生又波瀾起伏地描寫了花街柳巷的面
貌。如此生動逼真的立體表現,在花柳小說里也是絕無僅有
的。曾當過說書藝人的藝妓館老闆、作家兼劇評家的舊式文人
等多少有些落後於時代的人們,都是作者同情的對象,而對那
些厚顏無恥、無學非才的新式文人,好出風頭的梳頭師的姘頭
等新派人物則以一種厭惡的筆調加以處理。在此難免流露出了
作者對其所處社會的過度的輕蔑和嘲諷。雖然這是一篇純客觀
的寫實小說,但是整個作品隨處流露出作者對藝妓所置身的那
種浮萍一般的飄泊動盪的生活所寄予的深切同情。”
“《雨瀟瀟》與此則大相異趣。這是一篇處於隨筆和小說中
間的、一種類似心境小說風格的作品,是最大限度地發揮了作
者的抒情散文氣質的名作。在孤獨的隱逸詩人和興趣廣泛的富
豪的交遊里,點綴進喜好園八小調兒的當世風的曾為藝妓的姨
太太,或許在這個姨太太的身上寄託了荷風對曾一時納為小妾
的八重次的感慨。
這篇作品的旨趣在於古雅的園八小調兒在與周圍的瀟瀟秋
雨等幽暗的情趣氛圍互動滲透融合的同時,淋漓盡致地傳達出
一位正在養病的獨居詩人的情懷。作品的規模雖然較小,但卻
是最好地發揮了作者作為主觀性散文詩人的本質的作品之一”
“《潶東綺譚》雖然也是描寫暗娼,卻與《暗處之花》不
同,它以昭和時代最具代表性的場所玉之井為背景。在東京
《朝日新聞》連載時,它和木村莊八的插圖同時獲得好評。作
為隨筆體小說,它與《梅雨前後》和《暗處之花》有著本質上
的不同;與《雨瀟瀟》更為接近。在內容上,它只是描寫了一
個隱姓埋名、隱瞞身世、又隱瞞了身份,僅僅作為市井之人的
男人和一個置身陋巷以賣笑為生的女人的相遇和哀別,情節很
少變化,這在荷風的作品裡是很少見的。當女人稍稍流露出想
要吐露哀曲,真心實意地想要託付終身時,男人便以自己無法
成為帶給女人幸福家庭的人為由,強忍悲傷,從女人的生活里
消失了。作品在此筆墨飽滿地表現了愛與關懷。她是‘讓我這
顆疲憊不堪的心靈偶爾回想起逝去年華里那些美好幻影的繆
斯。作者充滿感傷地講述了與這個繆斯女神的訣別,其中飽
含了深刻的哀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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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斷節錄
“好重。餵。”吉岡從下面搖晃著壓在自己雙膝上的駒代,
但駒代只是一個勁兒地將頭埋在男人的胸脯上,像個撒嬌的孩
子似的:“讓我再趴會兒,人家困死了。昨晚一點兒也沒睡。”
說著翻眼瞪了男人一眼。
“都是你不好。”
“這話說得多叫人生氣呀,真是的。”不知何事,女人嬌嗔
道,一邊把手伸進男人的懷裡,使勁抓了一把。
只有妓女才做得出這副憨態,也許該說這是妓女的特技
吧。不光駒代如此,這一類的女人因什麼事被男人逼問急了,
窮於應對時,且不論在哪兒受教於何人,八仙過海,各逞其
能,總之都是佯做一副憨態,平時諸如男人想行無禮而女人卻
不想答應的這種場合,女人就故意岔開話頭,乘虛巧度難關。
吉岡並非對此一無所知。以前做青樓之游時見識到的形形色色
的女人的各種各樣的嬌姿媚態,他都一一記得。有的女人低聲
啜泣之餘小鳥依人般依偎過來,顯得格外孤苦伶仃、無依無
靠,有的女人先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的態度,一旦
屈服,立馬投懷送抱;還有的女人則信口開河,胡攪蠻纏。不
同的女人會有不同的伎倆,但總而言之,在這種場合,那些女
人心情緊張,感情亢奮,有如酒醉一般,自然而然地帶給男人
強烈的刺激,男人分明意識到“騷貨”的那顆心,終於被瞬間
的蠱惑所瓦解。吉岡經常對這種滋味難以忘懷,有時為此甚至
故意去刁難和捉弄女人。
兩個人又是抓又是擰又是掐又是撓,打情罵俏,簡直像兩
頭打鬧的野獸。藉此機會,駒代好歹當時把贖身的話題岔到了
一邊。
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就是不說駒代也清楚,
遲早得給出個明確的答覆。假如磨磨蹭蹭,一味地拖延不予答
復的話,也就意味著不願意。那樣一來,說不定就會失掉寶貴
的客人。這對現在的駒代來說,未免損失慘重。但是話說回
來,要是不乾藝妓去做人家的姨太太,一旦被主人拋棄,自己
豈不是重蹈覆轍,再要回來,就是第三次重操舊業,未免讓人
難堪。駒代想維持現狀,既不贖身,又能照樣得到吉岡的各種
關照。昨天夜裡好說歹說了一個通宵。如果吉岡肯解囊幫她自
立門戶的話,她就除了飯館兒以外,茶樓酒肆的應酬一概不
去,去飯館兒陪客也只乾到十點,一到十點,一定徑直回家。
但是,對吉岡來說,成為藝妓的相好,向藝妓館大把大把地扔
錢這些事,這幾年因為力次的關係都已經驗過了,如今既不覺
得新奇也不感到有趣。如果仍讓駒代當個藝妓的話,那么絲毫
也沒有替她掏腰包的必要。
“總之,你好好思量思量。在這兒呆的兩三天裡不妨仔細
想想。”
吉岡在這個夏天一天不落地去公司上班,所以剛一人秋,
就請下了一個星期左右的長假,他急於在這段時間裡橫豎說服
駒代。吉岡一眼看出這個可以兩個人臉對臉說話,不用分心也
不受干擾的三春園是勝過箱根和修善寺溫泉等處的好所在。第
三天的早上,突然江田從東京打來電話,說是關於股票生意之
類的事情,吉岡迫不得已得回到市里一趟。吉岡預計最晚也會
在黃昏以前趕回來,要駒代叫個朋友做伴等他回來,又請十吉
藝妓館的花助和另一家藝妓館的千代松出趟遠門,到這裡來陪
駒代,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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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目錄
序
一、較量
二、雨瀟瀟
三、澤東綺譚
四、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