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清洛思君晝夜流,北歸何日片帆收?
未生白髮猶堪酒,垂上青雲卻佐州!
飛雪堆盤膾魚腹,明珠論斗煮雞頭。
平生行樂亦不惡,豈有竹西歌吹愁?
作品賞析
這首詩當作於1087年(宋哲宗元祐二年),黃庭堅正在汴京任秘書省著作佐郎。王定國是真宗時名相王旦之孫,有才氣。蘇軾為其詩集作序,黃庭堅為其文集作序,可見他們關係密切。元豐年間(1078—1085),王定國受蘇軾牽連也被貶。元祐(1086—1094)初期,蘇軾還京,薦他為宗正丞,不久又遭貶謫,出為揚州通判。他從揚州寄詩給黃庭堅,黃庭堅步其韻而成此詩,表達了對朋友的思念與勸慰之情,頗為感人。
古人常以流水為比,表達悠悠不盡的情思,如徐幹《室思》:“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李白《沙丘城下寄杜甫》:“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李煜《虞美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歐陽修《踏莎行》:“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魚玄機《江陵愁望寄子安》:“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例子舉不勝舉。這首詩第一句也是以流水喻情,但不用“是”、“如”、“若”、“似”等字徑直來說,而是說用晝夜不斷的流水向王定國送去綿綿情思,顯得更為勁拔。元豐年間(1078—1085),將洛河導入汴河,清洛指清澈的汴河。這一句既有喻意又是寫實。它表明了詩人是在汴京(今河南開封〉,也暗示了王定國就是順汴水到揚州的。作水是聯結汴京、揚州的紐帶,是溝通朋友問信息的渠道,使兩人詩歌唱和,息息相通。不僅如此,而且清洛也是王定國北歸汴京的水道,所以詩人又寫出了第二句,晝夜盼王定國早日歸來,補足了思君的內涵。“何日”句見思念之切。王定國剛出任揚州通判,詩人就盼其北歸汴京,足見兩人友情之深,也表明詩人對朋友遭貶的不滿。
在三四句中,詩人對朋友的處境表示了關切。勸慰朋友趁白髮未生,還可飲酒作樂;遺憾的是剛要直上青雲又被外放揚州作副守。吳汝綸說:“‘未生白髮’……等聯,皆痛撰出奇,前無古人,自辟一家蹊徑。”(引自《唐宋詩舉要》卷六)“抗”、“卻”二字,轉接有力,意思陡下,含有無限感慨。一句之中語意有變,兩句之間也有曲折。兩句詩頓挫有力,誠為奇警。五六句具體寫王定國在揚州的生活。魚腹細切成膾,堆放盤中像飛來的白雪;煮熟的雞頭米,像千萬顆晶瑩的珍珠。這是倒裝句,借兩個生動的比喻,特意把“飛雪”、“明珠”放在句首,以引起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充分聯想。美化這種生活,恰好說明實際上有可悲之處。因此這一聯與上聯意同,只是換了一種寫法。
結聯更作寬慰語。詩人說,平生行樂本來不壞,哪有竹西的歌吹反倒惹起愁懷?隋唐以來,揚州一直是商業都會,歌舞繁盛之地。“豈有竹西歌吹愁”是從杜牧“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題揚州禪智寺》)脫胎而來。然而詩人並沒幻想王定國會像杜牧那樣在“春風十里揚州路”盡情享樂,“行樂亦不惡”的“亦”字有無可奈何的意味。王定國的原詩是以“愁”字作結的(次韻要求依原詩用韻次序)。“豈有”二字耐人尋味。因為愁與揚州的繁華熱鬧極不和諧,所以詩人希望朋友借歌吹以破愁。效果如何,不得而知。詩結束了,詩人對朋友的思念之情卻像長江大河一樣無窮無盡。全詩八句如同一句,一氣迴轉而下,其中又多頓挫起伏。
作者簡介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人。治平年間(1064—1067)進士。宋哲宗時以校書郎為《神宗實錄》檢討官,遷著作佐郎。後因修史“多誣”遭貶。早年以詩文受知於蘇軾,與張耒、晁補之、秦觀並稱“蘇門四學士”。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詩以杜甫為宗,有“奪胎換骨”、“點鐵成金”之論,風格奇硬拗澀,開創江西詩派,在宋代影響頗大。又能詞。兼擅行書、草書,為“宋四家”之一。有《山谷集》、《山谷琴趣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