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
清朝的統治者在東北流放了一批罪犯——流人,多為江南文士,他們在此不廢詩文,記錄了他們真實的流人生活經歷和清初東北的風俗文化。這些流人詩生動而深刻的展現了清初東北的自然風貌、社會風情,具有很重要的史料價值。流人們在東北開設師塾,組建詩社,為原來蠻荒之地的東北注入了全新的血液,對東北文化的起到了一定的啟蒙作用。清以前的東北未能形成顯著特徵的地域文化,而東北文化的形成與發展與政治有很大的聯繫,清初,為了鉗制思想,很多罪犯被流放到廣袤的白山黑水之間,他們大多都是江南文人,不僅給蠻荒的東北帶來了先進的文化,同時也記錄了他們在東北的生活,東北流人的作品為我們呈現了一幅幅生動的歷史畫面,深刻的反映了東北地區的生活狀態、地理景觀、人文情況,對東北文化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進作用。
時代背景
素以“蠻荒之地”為名的東北,在清初想必是更加荒涼,廣袤的白山黑水雪野冰川,粗獷豪放的少數民族,文化尚未普及,交通亦不方便,此等荒寒之地正是清初統治者懲罰“免死減等”的罪犯之選。流放犯人到此,一來可以震懾那些具有“反清”之心的“敵人”,二來可以強制他們在邊地服勞役及戍邊。於是統治者以種種罪名來治理的那些“罪臣”。清初文人的下場是“南國佳人多塞北,中原名士半遼陽” 。足見當時流人文士之多,據推測清代流人150餘萬人。順治十三年(1656年),大學士陳之遴,因“任意結黨”罪,流放盛京。
順治十四年(1657年),鄭芝龍以“寄書伊子成功並無歸順之意,出語驕肆,理難存留”罪。連同其弟鄭芝豹,以及其子世忠、世恩、世蔭、世默俱流徙寧古塔。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翰林院編修陳夢雷,因“三藩之亂”時“受偽職”流放盛京。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戴名世《南山集》案發,大肆株連。戴名世被處斬,方孝標被剉屍。孝標子方登嶧,方雲旅等舉家流放黑龍江卜魁。
這些流人在流放途中不廢詩文,流人文士或與遠方朋友唱和,或在此結社,如“冰天詩社”、“七子詩社”等。
主要內容
自然環境的描寫
東北有著大量的原始森林,流人祁班孫詩作《阿雞林》寫道:“疊嶂迎夭起,松蘿亘地深。濕雲晴更卷,晝日午還陰。虎峪緣藤上,羊腸拔草尋。飛流遙掛雪,落葉晴飄金。”這樣的大森林還有各種各樣的動物,楊實《色齊窩稽》“豺狼逐我馳,山雞向我舞。谷口咆熊黑,松根竄貂鼠”。除了大片的森林覆蓋,東北還有大片的沼澤地,《漢書》記載“遼東道多泥淖處也”,方孝標在《十八嶺》的詩序中詳細記述了東北的沼澤“嶺麓皆插大河中,兩嶺相接處必有淺懶界之,懶盡處則皆淖泥。土人譯為蝦塘,深凡數十尺,淺亦數尺。徒車皆不能度,必縛薪或為橋、或布土乃可過。”的確如此,沼澤在東北地區分布最廣,黑龍江省東北部的三江平原,是我國面積最大的沼澤區。其他地區如大小興安嶺,以及一些低洼之地也極易形成沼澤。由於東北地勢低平,土質粘重,蒸發較弱,排水不暢等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以致引起土壤過度潮濕,在河漫灘、階地和各類窪地上形成大面積集中連片沼澤。由於後來對東北的大量開發,在尋常山嶺之間已不見沼澤,但我們仍可據流人詩想像清初的東北是何等的艱難。
除了森林、沼澤給流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東北的氣候。由於流人內心的悲涼,加之東北地處中國的最北部,溫度要比關內低得多。所以冷,徹骨的寒冷,就成了流人們最害怕也最常寫入詩中的主題。
除卻這些艱苦的、無法改變的自然環境,流人也描寫連綿壯麗的河山,蒼莽遼闊的邊土,以及這塊土地上土生土長的生民們,流人感嘆著這份驚心動魄的感染力,他們開始親近這裡的生活“從人學射獵,驅馬試謳吟”,“地是陰山學射鵰”,對自然環境也豁然開朗“不緣冰海神龍蟄,那得得春花萬象初”,同時也開始讚美這片神奇的土地“聞說龍江口,星羅十二城”、“部余石砮雄風在,地是金源霸業開”,字裡行間無不流露著流人對祖國邊地以及這裡人民的熱愛。 東北人民生產活動的描寫
東北獨特的自然風貌和地理環境,使東北人民的生產活動亦其他地域差距極大,形成了具有東北特色的地域文化。東北主要還是依靠漁獵採集來維持生活,我們可以從流人詩的描述中詳細了解他們當時的活動,比如使用的工具、捕獵的場面、以及交換商業活動等。
吳兆騫在《送阿佐領奉使黑斤》中寫到“石砮種人魚作衣”,這裡的石砮種人是指肅慎人種,肅慎人是我國東北地區最早的居民之一,《國語•魯語》曾載公元前十一世紀肅慎曾向西周“貢楛矢石砮”的事情,“楛矢石砮”,即以“楛”為箭桿,以石製作箭頭的箭,是一種原始狩獵工具和戰爭武器。 我們通過這些流人詩以及流人的記載,可以確認清初東北的肅慎人還保持著原始的工具和生活特徵。
流人詩中不僅有關於打獵工具的描寫,隨著長時期的與當地人民的生活交流,漸漸也熟悉了很多經驗,以獵取貂為例,方登嶧的《打貂歌》寫道“打貂須打生,用網不用箭。用箭傷皮毛,用網細如線。犬逐貂,貂上樹,打貂人立樹邊。搖樹莫驚貂,貂落可生捕。”東北人民長期在此生活,總結了許多實用且珍貴的經驗和方法,如菜參、採珠、打鷹等方法都被流人寫入詩歌。
流人還記載了東北人民“圍獵”的盛況“圍獵”就是為了求得捕獵成果的豐厚,人們經常組織起來一起行動:陳之遴的《出獵歌》“旌麾八部蔽霜空,萬馬奔騰喜逆風……”“赤燒三天夜氣遙,雪嶺三更人尚獵”。這樣的大型圍獵活動的收穫是很令人滿意的。常常“鹿尾連車載”“黃羊雉鹿積如山”。可貴的是詩人們還讚頌了這裡的英勇少年和少數民族婦女的勇武。
東北地區的農業生產很落後,清初的東北生民主要依靠刀耕火種的粗放式耕作方式。這裡地廣人稀,所以人們不像南方那樣精耕細作,而是“今年鋤地自城南,明年移家種城北。”那時當地的居民只要能保證糧食足夠他們吃,不追求過多的產量和剩餘。為了恢復東北地區的經濟發展,順治十年曾下詔招民墾荒遼東,所以大批流放來的流人也必須參加耕種,他們“一年到頭,不是種田,既是打圍,燒石灰,燒炭,並無半刻空閒日子”,同時流人們也帶來了關內的耕作技術,使土地利用能更加充分,產量不斷提高,流人與當地的人民一起努力,將東北的茫茫林野開發成了“漠漠驅車度水田,牛羊路喜舊阡陌”的農業區,大大促進了東北經濟文化的發展與進步。
流人詩還有大量的對東北人民具體生活方式的描寫,為我們今天了解清初東北的實況提供了豐富、具體而生動的史料,可以說是具有紀錄片一樣的功能,活潑翔實的再現清初的東北獨特的生活景象。
東北人民生活的記錄
可以從大量的流人詩中,看到清初東北的具體生活狀況和方式,下面我們從衣、食住、行四個方面來看流人詩在詩史方面發揮的價值。
“民以食為天”,飲食是人們生活的最基本需要,飲食和人們所處的地域環境以及所採取的生產方式有著直接的緊密聯繫,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東北人民依山生活,要是採集漁獵,自然就吃獵來的動物以及在山上採集的野菜。“金盤屢進黃羊炙”“廚炊野蕨馨”在清初東北部分少數民族還有遺留人類遠古“菇毛飲血”的生食習慣,。
說到飲食不得不提的就是東北的酒。東北人素以豪爽見稱,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原因就就是東北人好酒。清初東北著名的酒有很多種類,“五斗松醒須盡醉”(李開生《寒夜偶成》),“乳酒三巡殺氣豪”(陳之遴《山獵歌三首》之三)。
流人詩還記述了東北的飲食是如何發展變化的。由於清軍入關與流民外遷,東北與中原的飲食文化呈現融合態勢。從流人詩中也可以看到東北的飲食結構與習俗的變化,郝浴《刈韭》“綠翻畦韭滋蘭晚,自起承筐餉四鄰”可見蔬菜能夠自給自足。
東北人民根據氣候寒冷和獵取動物種類繁多的獨特條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充分利用各種自然條件製作禦寒護體的服裝。裘皮衣是很上等的衣服,清皇帝常用名貴的紫貂裘賞賜給有功之臣,吳兆騫《奉贈大將軍巴公》記述了寧古塔將軍巴海得到皇帝的獎賞的一領紫貂裘“彤庭新賜紫貂裘”的事情。用鼠皮製的裘衣也是上佳之品,吳兆騫《送巴公子之京》描寫巴海的公子就穿著青鼠皮衣“錦帶雙飛青鼠松鼠衣”。裘衣還能顯示出人們地位等級的區別,官將富人是“黃貂之裘青兕韉,具裝結束去翩翩”(李開生《初呈利師》),貧寒之人卻只能“破納至今堪結隱,羊裘莫問子陵台”(吳兆騫《送人還蒙古》)。
楊賓曾在《增李昭林街御二首》中吟詠“糠燈舊夢依青淡,雪窖新詩滿皂囊”,這裡的雪窖為何物?雪窖其實就是東北人民的一種住所,由於東北地域環境的特性,對住宅也就有特殊的要求。地窖這樣的建造保暖性好,修築方便,且不為野獸侵擾,又有“糠燈”解決了照明問題,地窖子就成了絕好的安樂所。
除此之外,人們還用畜皮和少量木料搭成靄帳和氈房,丁澎《塞上曲六種》詩云“月明靄帳彈箏會,共待其王夜打圍”。記述了鄂溫克族的住所除用氈子包蓋外,還利用樺樹皮作圍子和苦蓋。
流人在東北積極推廣中原的建築技藝,主張“破本為屋”來代替原來的“倔地為屋”。以至於後來寧古塔“木寨群山拱,千家草屋同”(張賁《寧古塔雜詩》)。東北地區的百姓也有了觀念轉變。
清初東北人民對交通有著極大的依賴性。“朔風邊騎逝駸駸”(吳兆騫《送人之羌突里劍諫陳子》)的馬匹是東北人民的重要交通工具,前文已敘述東北人民尚騎射,男女老少皆能騎馬。東北人民對馬匹很重視,雖然東北的人民極不重視自身裝飾,但當時已有“繡障泥”、“金絡頭”等精美的馬飾,吳兆騫《送巴公子之京》詩云“玉花小馬鄉障泥”
清初東北已有了車,但是東北的地域條件極大地限制了車子的使用,為解決冰天雪地時的交通,東北人民發明了交通工具扒犁,即現代雪撬的前身。《柳邊紀略》寫道“扒犁,土人日法喇,以木為之,犁而有架,車而無輪,轅長而軟,雪中運木者也。架以牛”。
東北江河、湖澤廣布,渡河、漁獵都需要船隻。清軍在吉林駐有水師和大型戰船。流人方登嶧在《崴瓠船》這樣描述獨木舟“獨樹瓠成似葉輕,長身窄腹波上行。不帆不漿一篙水,破月飄煙縱復橫。”樺皮船是鄂倫春人所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