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紙本,立軸,草書,4行。縱163.7cm,橫43cm。
本幅書《七律詩》一首,詩見《徐渭集》。
釋文
“朝廷久罷孝廉科,只尺公車奈若何。墓道且須鐫石去,關門終見棄儒過。寸心落日俱千里,尺雪孤輿夾兩臝。此生彭城止十日,莫教造次下冰坡。子遂父以尊人墓表故抵燕,至臘始歸,賦此送之。天池山人徐渭。”
《七律詩》書法筆勢酣暢,銳氣十足,布局茂密遒勁,用筆縱肆淋漓,放浪開張,似奔蛇走虺,戈戟森然,滿紙雲煙,攝人心魄。
讀懂徐渭需要一顆寬容的“文心”,這不僅因為徐渭本質上是個文人,更在於他是—位有著特殊經歷的奇人。徐渭無論是為人處世,還是作文吟詩、創作書畫,從裡到外都折射著—股奇特的風采;雖桀驁不馴,但確實非常有才氣。徐渭個人思想比較複雜,但總的來說是以儒家思想為主導,希望走科舉之路。我們這裡要欣賞的他的《墓表賦七律詩》中“朝廷久罷孝廉科,只尺公車奈若何。墓道且須鐫石去,關門終見棄儒過”的詩句便反映了他對科舉的關注。徐渭早年抱著儒家“建功立業”的思想,希望能得到名公要人的提攜,結果卻連連碰壁。歷史上,傳統文人的生活有兩種方式:一是廟堂之上,二是江湖之遠。但這兩條路徐渭都走不通。
徐渭的《墓表賦七律詩》縱163.7厘米,橫43厘米,後鈐“山陰布衣”“漱仙”、“金壘山人”、“八口裡口口口人”印四方,引首印鈐“公孫大娘”,收藏印鈐“慎生珍賞”、“李”,現藏於故宮博物院。在此作中,他將黃山谷和米芾筆法結合運用並加以發揮。就取法米芾而言,作品中有些字不但神似,而且形似,第一行“廷”、“何”出自米芾《多景樓詩帖》,第三行“雪”字出自米芾《苕溪詩帖》。就取法黃山谷而言,如第一行“久”字轉折處斷開再落鋒,第二行“須”字“頁”部有同樣的處理方法,這都出自黃庭堅《松風閣詩帖》。但徐渭心中亢奮的情緒難以遏制,時時刻刻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來。此作在書法形式方面的創造主要表現在連筆較多,但並不讓人覺得累贅,即使捺畫伸出較長,仍是實筆相連。不僅是兩字之間,即便是單個字,也是線條極力纏繞(如第三行的“羸”字),恐怕連他自己也難以找出筆順。徐渭通過繁複之筆營造高密度、快節奏的氣勢,似乎簡淡不足以抒發他一腔的不平之氣。《墓表賦七律詩》整體上筆勢酣暢,銳氣十足,線條粗獷強勁、放浪開張,將書家狂傲不馴的個性、奇特雄放的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徐渭一生在寂寞中度過,只能從詩文、書畫的創作中尋求個人尊嚴。他的瘋狂舉動令人震驚;也令人感嘆。有的說他是“一度發狂”,有的說是“憂憤成狂”,有的則謂“精神失常”。最震動人心的是他的數次自殺——其實徐渭之“狂”不是有意為之的“佯狂”,也並非—般意義上的“精神失常”,而是一種人格的無意外化。袁宏道說他“眼空千古,獨立—時。肺胃達官貴人、騷土墨客,文長皆叱而奴之,恥不與交”。徐渭44歲時所寫的《自為墓志銘》中也說:“賤而懶且直,故憚貴交似傲,與眾處不浼袒裼似玩,人多病之。”
在明代書家中,董其昌一生仕途通達、參悟禪理,謀求並獲得了藝術與人生的成功。徐渭雖沒有董其昌的幸運,但他以極端的方式同樣走進了藝術的堂奧。以寬容的態度來看徐渭,他的確又不是一個瘋子,因為在其看似偏激、乖張的行為舉止後面,實則有內在的人格依據。
分析徐渭身處的社會,可以引發新的認識。明朝是中國歷史上頗為黑暗的王朝。尤其至晚明,統治更加殘暴,種種泯滅人性的行為令人髮指。在虛偽成風、爾虞我詐、人慾橫流的喧鬧中,徐渭這種抗爭不屈、苦痛難抑和痴迷於藝的人格與藝格得到了感性的顯現。性格恬淡的人可以隱居山林。但對於心靈敏感、志存高遠的徐渭來說,隱居無疑是一種無形的摧殘。他在《寄彬仲》中感慨道:“學劍無功書不成,難將人壽俟河清。風雲似海蛟龍困,歲月如流髀肉生。”而在以後的時代,徐渭擁有了眾多的藝術知音,得到了更多的理解和推崇。而至當代,我們對奇異有了更多的接受,甚至有的還去仿效。用今天的眼光看,“揚州八怪”何怪之有?齊白石最初被譏諷為“野狐禪”,如今已成為一種傳統……所有這一切都說明,這個時代有了更多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