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意義
漢語是以意合為主的語言,Fowler把漢語描述成流水型環性的語言:“猶如海浪向前推進,浪峰浪谷似分似和,彼此相象,又各不相同;隱含著某些規律,但卻過於複雜,難以分析或表述;這些規律規範著波浪與波浪、波浪與大海、詞組與詞組、詞組與語段之間的各種關係”(轉引自連淑能,1993:45)。漢語句子以主題為統率進行鋪排,“話題-說明”(topic-comment)的結構靈活、形式多樣、組合自由,無主句也占了相當大的比重;分句與分句之間、句與句之間少見邏輯關係詞。而這種缺乏邏輯論證的句式往往能夠更真實地反映生活實際中的辨證關係,如“否極泰來”、“天不變、道亦不變”,邏輯關聯詞的缺失允許更多可能的理解(既可以是“假設-判斷”又可以是“推理-判斷”),因而可以表示更為廣延的邏輯關係,造成了語意模糊。
親身實踐和體悟
由於漢語中缺少邏輯關係表征詞,缺乏時態、人稱等形態變化,也沒有特別顯性的詞類特徵(而英語中有-ness, -ly, en-等詞綴可以提供語義信息),人們對語義的理解往往只能憑藉語境及語感來完成。故而中國的傳統思維重親身實踐和體悟,輕實證和理論分析。儒、道、佛三家都注重藉靈感和直覺體悟宇宙本體、感悟人生,力求達到“天人合一”,同時多以簡約的話語概括思想,往往一語中的,不同於西方一脈相承的、繁複嚴謹的推演理論體系。孔子提出“內省不疚”,重視以直觀的自然知識證明道德規範。《易經》的精髓即“一陰一陽之謂道”,強調陰陽依存,統一為道,即太極。老莊繼承了這種觀點,莊子在《莊子·齊物論》中有“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概述。佛家修行,不在乎長篇累牘地誦經與說教,而強調靜思頓悟。“枯木龍吟”、“三冬陽氣盛,六月降霜時”、“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些貌似不合邏輯、言簡意賅的言語深藏對世界的大徹大悟。同樣,中國畫不追求精確寫實地描繪世界、而重在寫意,認為真正的藝術之美在“似與不似之間”,中國畫的主題也往往表達人與自然的和諧、穩定和統一,強調人與天的趨一性。而中國的詩歌則更是追求情景交融、寓情於景,所謂“感時花漸淚,恨別鳥驚心”,人和自然渾然一體。除此之外,直覺思維對中國的美學、醫學、建築等也都有著同樣深遠的影響。遠的不說,我國的近現代翻譯理論思想的沿革就可以極為精闢地概括為三個階段:“信、達、雅”→“神似”→“化境”,在這些高度提煉“感悟式”的翻譯精髓思想面前,再多的論證都嫌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