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開示(一)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台灣,台北,2003 年9 月
英文謄稿︰Jack Sonnabaum;英文審稿︰John Castlebury
謄稿漢譯︰ 蘇卡;中文審稿︰馬君美、周熙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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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高興能夠稍微討論一下這部深奧的經典。許多人犧牲了周末,你們大概有很多比一大早跑到這裡來,更好的事情可做,但是,你們付出了這樣的犧牲。我相信,如果以正確的發心這么做,一定可以累積很多的功德。
有些人來這裡,也許只是好奇;有些人來這裡,也許是因為朋友的強迫或影響。這樣也很好,這會給我一些壓力,我想這大概是我必須還的業債吧。
也許有些人來這裡,是認為可以得到許多問題的答案;也許你認為,這部深奧的經典,能帶來大家都在尋找的通向快樂的鑰匙 。不過,我得提醒你,期望不要太高。
也許有些人來這裡,只是想得到加持,主要不是我的加持,而是佛陀親口提過好多次,來自這部經本身的加持。人們相信,如果和佛法有緣,《金剛經》能帶來極大的加持。
也許有些人想,這是一個宗教的開示,期待聽到許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該做,什麼該避免等實用的教授。宗教總是與道德規範聯繫在一起,我們對佛教也有這樣的期望,渴望得到「應該如何做」的指導,是人類的天性。
我注意到,《金剛經》在中國的大乘佛教徒中非常受歡迎,這很好。最近,我在讀老子的《道德經》,我覺得它與《金剛經》相類似。不過,儘管中國人喜愛讀《道德經》,卻似乎喜歡流連在儒家的思想里。
我們嚮往得到簡單的指南,就像許多宗教和哲學體系所提供的指導。我們渴望被告知,如果這樣做或那樣做,例如擁有正確的見地和行為,就可以得到某種成就為獎賞,比如可以生在天堂,這是我們想聽的。
也許,佛教應該有些簡單可遵循的規矩。比如說,佛教徒一生「必須」去朝拜一次菩提迦耶,或者佛教徒不能吃雞肉。印度教不許吃牛肉,伊斯蘭教不許吃豬肉,那么,佛教徒就不許吃雞吧。另外,佛教徒每天要做三次祈禱,早上,中午和晚上各一次。只要如此,就是佛教。
如果這就是佛教,地球上會有比目前多一百倍的佛教徒。但是,幸或不幸,佛教不是那么簡單,它非常多樣化,有極豐富的多樣性,它深邃、廣大,無窮無盡。
須菩提,那位敘述或開始了此經的人,曾問到:「在未來的末法時代,人們真的會接受這樣的教授嗎?」佛答道:「你怎么可以問這樣的問題?」記得嗎?
有許多理由可以說須菩提是對的,他的疑問是非常有價值的。當他問:「他們能接受嗎?」那是個很好又相當有價值的問題。為什麼有價值呢?因為,這部經中的話語,超越了平常的概念。不過,不要認為因為這部經非常神聖,所以超越了我們的概念。
月稱菩薩曾說,一個人至少要證到菩薩初地,才能夠詮釋佛經。因此,請不要期望我去逐字逐句地解釋這部經。不過,我會試著摘錄無著菩薩和蓮花戒菩薩注論中的一些解釋。
為什麼《金剛經》的內容如此難以接受?簡單來說,是因為這部經在講,整個佛法基本上就像是一種安慰劑 , 不過,它是有效的,我們毫不懷疑安慰劑是有作用的。即便如此,聽到說佛法是一種安慰劑,是不是挺可怕的?
你不怕嗎?我就怕。基本上,修道就是個騙局,我們所深愛的修道是假的。宗教可能指著其它宗教說:「那個宗教是假的。」可是,除了佛教,沒有別的修道宣稱自己是假的,這是個很重要的聲明。
舉例來講,當佛陀說:「那些以相見我的人,擁有錯誤的見地。」像我們這樣的普通讀者,馬上就下意識地想,那佛一定是有其它的相,而不是描繪、雕刻或用木頭、石頭做出來的相。
不過,即便我們所熱愛的修道是一場騙局,即便它是安慰劑,它卻是必要的安慰劑,必要的騙局。為什麼?因為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執著、束縛和串習,必須被斬斷。
藏語中的「Dorje Churpa」, 或梵文中的「Vajracchedika」,有很多不同的翻譯。中文傾向於把它翻成「金剛能斷」(「能斷騙局之金剛」)。很多藏文譯師把它翻譯成「能斷金剛的智慧」。因為我用的是藏文譯本,所以我要討論的是能切斷金剛的智慧。
說到「切斷」,這就意味著有個「問題」︰一個需要被切斷的殼或形相。 我們的「問題」是我們所有的串習,習性是問題,有些像蛋殼一樣的脆弱,輕輕一敲就可以解決了;有些則非常非常頑固,就像因陀羅的標誌 — 金剛。「金剛石」(注︰此處指英文翻譯的Diamond,即金剛石)可能並不是正確的翻譯。金剛是一種物質,是天神因陀羅使用的武器,據說它可以摧毀一切,但卻沒有任何東西能毀壞這個金剛武器。就如同因陀羅的金剛一樣,我們的一些習性和執著是如此的頑固,似乎無法被摧毀。這部經教授的智慧,甚至能夠切斷這種金剛。
有些染污容易被切斷,有些則很難,這主要取決於你對這種執著有多習慣。 在一開始,還完全是新手的時候,要戒菸、戒酒很容易。可是,如果一直抽菸或喝酒,一陣子以後,你就離不開它們了,不只是身體上和精神上,甚至是理智上都離不開它們。如果你突然停止喝酒和抽菸,和那些抽菸喝酒的朋友們混在一起,就會覺得很彆扭,沒辦法真正地跟他們交流了。
所以,即使你意識到喝酒抽菸很明顯會讓你的身體和精神都受損,還是停不下來。你抽菸的習慣,喝酒的習慣,變得很頑固,不過還沒有金剛強。假如你最終採用了某種方法,去見精神科醫生或心理醫師,或者進行某種治療,強迫自己停止抽菸喝酒,然後會發生什麼呢?你會為能夠達到不抽菸和不喝酒的境界而驕傲。
在《金剛經》中,這種因戒了煙、戒了酒而產生的驕傲,就像是金剛,它是最頑固的習性。只要你落在戒了煙的狀態里,這就意味著,你還被曾經抽過煙糾纏著。這部經一開始就講到,你不僅不應當抽菸,它還講到,你應該超越不抽菸。
這就是為什麼須菩提問佛陀:「末法時代的普通人能接受這種教法嗎?」這是個非常有價值的問題,一個非常可以理解的疑問。通常,大多數人寧可聽到:「不要抽菸,那是個壞習慣,不利於你的健康。」如果再聽到一些額外的訊息,比如:「超越能夠戒菸的驕傲」,會讓我們困惑。許多人會回過頭來猜度,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應該再抽菸呢?
再舉個例子,所有地獄道的痛苦,所有那些燒烙和割截的可怕描述,大多數人願意聽,如果我們行為不好,就會落入地獄,所以我們最好行為良好。甚至佛教徒用這種方法,把地獄景象描畫在寺廟外面等等。
不過,要理解大乘佛教說:「你的嗔恨與地獄沒有差別,沒有外在的地獄。」就更難了 。而更難理解的是,沒有與生俱來的嗔恨,因此,以慈悲的修行之道,去淨化這種非本具的嗔恨,與使用安慰劑沒有分別。
再舉個例子,許多人都喜歡聽,佛安住在像西方極樂世界一樣的地方。我們願意這樣想,如果我們向佛祈禱,佛就會雨降加持,賜予所需,保護我們免於磨難等等。這很容易接受,因為,當事情很順利,我們心情也不錯時,我們可以向佛祈禱,這其實與抱怨沒什麼兩樣,能有個人在需要時可以向他求助,不順的時候可以埋怨,也是蠻好的。
可是,更難理解的是,你的心就是佛,這就挺嚇人的,因為這樣一來所有的責任就是自己的了。不過,更讓人害怕的是,了解心根本就不存在。這使得理解如下的話很困難:「只要有三十二相,八十隨好,只要有佛的顏色和形狀,它們就都是騙人的,都是虛假的,沒有這些才是真的。」
在大乘佛教中,最重要的特質是般若 - 根本的智慧。其它的特質比如布施、持戒、 道德,都次於智慧,這不是我編造的,寂天菩薩在他的《入菩薩行論》的第九品中說︰「所有廣大無盡的菩薩行,如布施等,都是為了智慧而說的。」
什麼是智慧呢?這很難解釋,《金剛經》會詮釋它。以下是我的解釋︰智慧是我們心最正常的狀態,請把這句話畫下來︰「它最正常的狀態」。
什麼是正常狀態?定義正常狀態是很難的。通常,我們看著這朵花,然後想「這是朵花」,這被視作是正常的概念。如果有人走過來,開始吃這朵花,我們馬上就會想,這人應該進醫院了,我們會認為那不正常。同樣的,我們會認為有心理疾病,吸毒,或者酗酒是不正常的。我們不就是這樣定義「正常狀態」的嗎?
用同樣的邏輯,如果從聖人的角度來看我們的話,我們都不正常,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有心理疾病,我們有貪慾、嗔恨、嫉妒、傲慢等等,所以透過我們的病態而得到的所有認知都是不正常的。如果你仔細想想,這種說法是對的。
舉例來說,你想想看,有人認為Louis Vuitton 那么貴的提包是物有所值,難道這不是不可思議的嗎?為什麼它在中國,尤其是在日本,那么受追捧?我們不知道為什麼。如果好好想一想,這樣的追隨潮流是有點不正常。
我們每天都在做許多類似這樣的事,成千上萬的人為了某個原因在增肥,而成千上萬的另一些人為了某些原因在減肥,這非常不正常。可是,沒幾個人有深刻又邏輯的理由,解釋為什麼他們應該增肥或減肥。
一個類似的例子是假日旅行,我們幾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旅遊。現在大家去的目的地都沒什麼特色或特別,沒有多少不同,banana republic, Gap, Starbucks Coffee, Body Shop,到處都一樣。基本上,就像是到了你自己城市的另一個角落,除了因為是假日,夫妻有更多時間吵架。
同樣的,商店裡的時裝看起來也都一樣,也許是我不夠敏感,不過,我真的看不出Kenzo 和 Yamamoto 之間有什麼明顯的區別。前幾天我坐在一家咖啡店裡,人們背對著我走向一個扶梯,所以我只看到他們的背影,不看他們的臉,這些人看上去簡直就是一樣的。所以我們在地球上做的一些事情,從一位真正聖者的角度來看,實際上很不正常。比如,假設我能在地球上活八十年,這要求已經很高了,野心很大,不過就算我真的活八十年,這意味著我的生命已經過去一半了,在剩下的四十年里,我需要多少條牛仔褲?我想二十條就夠了,需要大概八十件T 恤衫。如果這么估算的話,我的生活可以過得很經濟的。
不過,我們可不是這樣購物的,不是嗎?有的人買東西就好像我們有十萬隻腳,或者十萬輩子可活。我們當然可以責怪廣告公司,不過,是你的心不正常,當然,這種不正常對生意是很好的,如果人人都真的心理健康了,生意就做不下去,因為,誰還買東西呢?
我要介紹給你們的是究竟的正常的心,有三種不同的方法,可以培養這種智慧,經由聽聞教法,你可以培養一定的智慧。比如,你聽到這些教授而且覺得:「對,有道理。」這就是一種小的例證式的智慧。
不過,如果你思考所聽到的和讀到的,然後產生了更大的信心,那就更好。但是,經由聽聞讀誦而產生的智慧,和經由思考而得到的智慧型,是透過推理邏輯產生的,就像是聽從了醫生的建議,然後思考它一樣。
真正的智慧只能來自禪修。禪修時,我們做什麼?我們試著逐漸放開,拋棄所有的參考點,例如見地、道、果,和目標,所有這些參考點,都需要被消除。只要有參考點,我們就會一直比較,而與參考點做比較,常常就是不安全感的來源。
順便提一下,我可不是說把心放空,因為這本身就是一種參考點,我的意思是,不要被參考點抓住或困住。
讓我們從這部經的名字開始 —《金剛經》,這裡我把它譯成「能斷金剛的智慧」, 它也被稱作《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這三百偈頌的經文非常簡短,目的是為了讓追隨者可以讀誦、書寫和保存它。
這部經從阿難陀的宣告開始:「如是我聞一時」,這句「如是我聞」是個很重要的宣告,一方面,這說明阿難陀是個見證者;同時,透過聲稱「如是我聞」也在表明阿難陀的解釋或說明不是出自他自己的證量,他只是在複述佛陀講過的話。還有,經由說明是他聽聞的,他也沒有宣稱他已經理解了。
你們必須記住這是一部大乘經典,不過講述者卻是聲聞。阿難陀不是大乘弟子,他是聲聞。很奇怪,我們大乘弟子看不起聲聞乘,叫他們小乘,沒有他們,我們所有的經典都不可能存在,例如《心經》是由另一位聲聞舍利子敘述的。
「如是我聞一時」就更精確了,這表示它不是個模糊的場合,而是於特定的時間,在特定的地點,這裡所指的具體地點就是祇樹給孤獨園,在這個園的中間有一片樹林,叫祇樹,祇樹林,這個祇樹給孤獨園在舍衛國。人們相信佛陀在舍衛國停留的時間最長。不僅是阿難陀,而且還有一千二百五十名大比丘也在場,不只是聲聞乘的比丘,還有許多大菩薩。
一天早晨,佛陀從居住地起身,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結束後,開始吃飯,中午把一天中的最後一餐吃完後,他收起衣缽,洗了腳。這些都是象徵性的教授,以便烘托出這個深奧教法的氛圍。然後,他非常專注地筆直端坐在天神鋪好的坐墊上。那時,許多大比丘聚攏來恭敬頂禮,繞佛三圈,坐在佛的周圍。然後,在一個特定的時刻,尊者須菩提也來了,坐在某個地方。隨後,須菩提起身,把他的法衣搭至左肩,右膝著地,雙手合掌,對佛說。
這就是場景,在經典中,常常能找到關於場景的描述。這也許很印度化,不過,這些場景的具體細節卻非常深奧,同時提供歷史背景給我們。
請記住,這是個很重要的教授,其中一些抽象的論述,等同於目前那些物理學家在會議室里討論的似乎是原創的發現,只不過,這些問題在二千五百年前就被探討過了。
假如你認真想一想,這真的很稀有︰二千五百多年前,在印度的某處樹下,佛陀和他的弟子們討論著最深奧的話題。他們沒有討論如何去統治國家,如何以例如「如果不這樣和那樣做,就會下地獄」的話恐嚇民眾,他們討論的是深奧又先進的話題。
可以理解地,須菩提跪下後,首先讚美佛陀:「多么稀有啊佛陀,多么稀有啊,佛特別地護念諸菩薩。」他說了兩次「稀有」,這是他所作的重要評價。這裡需要解釋一下,也許因為這樣,中國的高僧大德們也極為強調讀誦《金剛經》。
建立佛的繼承人是很重要的,如果你讀誦、思考,和修持《金剛經》,你就成為佛的傳人。偉大的是,每個人都可以平等地成為佛的傳人,沒有人是主要的繼承人。成為佛陀的傳人,不只意味著成為佛的孩子,而是能繼承佛的圓滿。
我們要認識到,非常不可思議的,我們本身就具有成為佛的傳人的質量。我們就是佛,我們擁有佛性的潛能,這個事實是很奇妙的。同時,如來特別護念那些培育佛性潛能的菩薩,也是同樣稀有的。
須菩提問佛:「菩薩怎么才能圓滿深奧的道?菩薩如何才能證得本性?」佛說:「善哉」,讚許須菩提的問題,然後建議須菩提專心聽。接著,佛說,他將要解釋,菩薩應當如何建立,如何安住在這深奧的道上,如何發菩提心。
佛最開始跟須菩提講的話,是關於菩薩的發心,菩薩應當如何發心呢?菩薩一定要有度化一切眾生的決心。所有卵生的,比如鳥;所有胎生的,比如人;所有濕生的,比如蝴蝶;所有化生的,如天神;所有像我們一樣有形色的,以及無色的,比如某些天神或鬼;所有那些像我們一樣有思想,但是沒有粗重五蘊的,比如一些高級又特別的神;甚至那些無想,更高級的天神。菩薩要引領所有眾生證入究竟涅盤,而得度化。
當然,所有地獄道、餓鬼道,和畜生道的眾生都要度化入涅盤。不過,這個陳述是說,即使是最高的無想天的天神,也包括在這裡,這樣的天道常常被誤認為就是涅盤。事實上,有些宗教可能就只是以這個境界為目標。可是所有這些境界,無一例外的,都必須被度化,這就是菩薩應當如何發心。
接下來是這段話的關鍵,佛說,當所有無量無數無邊眾生被度化後,菩薩一定不要認為有任何眾生得到了度化,這是真正的關鍵。記得我提到過的安慰劑嗎?希望所有眾生快樂,希望所有眾生證悟,激勵著我們的修行。可是,在下面的這段話中,佛說,菩薩必須了解,實際上沒有任何一個眾生得到了度化,這表明,相對菩提心實際上就是一種安慰劑。
不要誤會,當佛說,菩薩不要認為有任何一個眾生被度化了,他不是在說菩薩不應當滿足於救度眾生的行為,應該繼續去度化更多的眾生;他是在說,如果菩薩看到有一個真實存在的「我」,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一個真實存在的「眾生」,那么這位菩薩的見地是錯誤的。任何認為有「壽者」(壽命長度)存在的菩薩,不是真正的菩薩。可是,我們的心是這樣想的。
我們中有些人認為自己是菩薩,認為真實存在的眾生,承受著真實存在的痛苦,需要我們的幫助。不過,如果一名菩薩執著或固化於認定「眾生」是一個實體,那么這位菩薩只不過是在積聚痛苦的因。
事實上,「我」不存在,「人」不存在,「眾生」不存在,沒有什麼是「壽者」。什麼是「我」?「我」只不過是貼在由諸蘊組合而成的幾個實體上的卷標。舉例來說,一張「桌子」有桌腳和桌面,還有其它一些部分組成,它們合在一起,就符合了我們「桌子」的概念。「人」是這樣,「眾生」也是這樣。
除了僅僅作為標籤外,「壽者」並不存在。我們生命中的前一刻,此生中的前一刻,已經逝去。例如,我們剛才的休息,它已經過去,永遠地過去了,它再也不是個實體,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今天下午會發生什麼?我們只能想像,我們只能假設會發生什麼,可是如何確定呢,它還沒實現呢。
當我們談論到「壽者」,我們是在談長壽。我們相信長壽,不是嗎?這不就是為什麼我們會相信諸如維他命和人參嗎?可是,真相是我們只是在想像,就如同我們想像今天下午的計畫一樣。這就是為什麼當菩薩度化眾生時,一定要知道沒有「人」或者「眾生」被度化了。
再說一下,當菩薩了悟到,沒有真實存在的眾生被度化,這就是究竟菩提心。這不是否定,如果它是否定的話,那就意味著有眾生可被否定。菩薩也不拋棄眾生,如果是拋棄的話,那就意味著有眾生可被拋棄。
這就是為什麼佛在《金剛經》中說,菩薩要有度化所有眾生的發心,不只是鳥類、人類,而是所有眾生,包括那些無想的天神。但是,菩薩一定要了悟,沒有任何一個真實存在的眾生被度化,這就是究竟菩提心。
同樣的,舉例來說,當一名菩薩布施一枚硬幣給一個乞丐,這個布施的行為必須是基於如下的了悟︰就是沒有真實存在的對象可作布施。即便如此,菩薩還是要布施這枚硬幣,佛從沒說過我們不應該這么做,這相當的深奧。
出離心也是這樣,出離的標準概念是,了知執著是無用的,沒有本性的,所以我們應該擺脫掉它們。例如,在孩提時代,我們覺得沙堡和玩具很好玩,可是,到了 十幾歲的時候,就覺得它們沒意思了,因為我們知道那些不是真的,孩子氣的玩具被溜冰輪鞋,滑板,松松垮垮的牛仔褲所取代。成年後,我們意識到滑板完全沒有用,也無意義,所以,我們就戴勞力士手錶,買昂貴的汽車,鑲金牙等等。不過,到了八十歲左右,我們發現這些也沒有用,到那時候,可能像桌布和筷子這類的東西能讓我們開心。
知道自己基本上厭倦了舊的玩具,是一種我們具有的很重要的出離。不過,不僅僅是這種出離,我們談的是沒有什麼可以放棄的出離,這是最偉大的出離。所以,當我們粉碎沙堡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摧毀真正的城堡。
同理,當布施時,其實並沒有可以施予的真正乞丐。不知怎么地,我們陷入了認為金錢及所有物是很重要的觀念。但是,只是人類的心決定了金錢和所有物是必需的,比如, 現在我們的心認為石油是必需品,因為我們要開車,要坐飛機,所以石油很重要。可是,也許在五十年內,我們會決定水更重要,也許我們會因為水而爭鬥。你看,加諸於石油、錢幣、金子、鑽石,或者房地產的價值,只不過是由我們染污的心加諸其上的,在實相里,石油與水超越了這種價值。
這就是為什麼,修布施的菩薩一定不能住相,不能住於聲、味等等,甚至不能住於布施的相。為什麼?因為如果菩薩,修布施時渴望或依賴於相,那么這位菩薩就在量度,如果這位菩薩在量度,就表明有個參考點,好像菩薩在期待終點線,好像有一個終點線似的,而這意味著痛苦,意味著競爭與焦慮的痛苦。
佛問須菩提:「你認為,東方的虛空能夠被量度嗎?」須菩提說:「不能。」佛接著問須菩提:「南、西、北方的虛空,能夠被量度嗎?」須菩提說都「不能。」佛接下來說:「須菩提,如果一位菩薩,不住於度量或任何相或者終點線,那么,這樣的布施就是我們所說的無量布施,這種布施的結果是無量的,無法量度。」
這可不是文字遊戲,這又是一個非常重要有關量度的教授。通常,在宗教的思惟中,我們總是在衡量,比如,如果我們布施給窮人,下一世就會富有,有這類的界線,有這類的量度。並且,還有其它的量度,布施一枚硬幣不如布施一百枚硬幣那么慷慨;相較於菩薩施捨自己的血肉肢體,布施錢幣就什麼都不值了。總是有各樣的量度,就像在用磅秤稱重量。
只要我們還在稱重,還在度量,我們就總會覺得自己是有限的。經典里從來也沒有寫過,只有當我們把自己的頭砍下來一百萬次之後,才能圓滿布施行,沒這樣的東西。然而,聽聞當釋迦牟尼佛還是菩薩時,曾布施自己的肢體給老虎這樣的故事,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是一種啟發,我們會說:「多么了不起的布施啊,多么慷慨啊。」
當釋迦牟尼佛還是菩薩時,有一次他乞食只得到五粒米,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迦葉佛,他把這寶貴的五粒米拋向迦葉佛,作為供養。通常,如果米是這么的珍貴,我們可能會用紙把米包好,確定放到接受人的手裡,而且被恰當的使用,可是,他只是把米拋向了空中,因為得遇迦葉佛,給了他如此深刻的啟發,將米拋出去,是他能作的最好的供養。由此功德,據信他成為了轉輪聖王,偉大的宇宙之王。
我們在談論的是最上乘的布施,要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佛不是在否定布施的行為,你不能想:「好吧,既然 沒有什麼可以布施的,那就不用去布施了。」如果你已經了悟到「沒有什麼可以布施的」,你怎么會想:「那就不用去布施了呢?」所以,佛做了結語,告訴須菩提,菩薩要把心安住在這個教授上。
接下來,佛問須菩提:「可能以身相見到如來嗎?」身相包括頂髻和金色的佛身等等這些。須菩提說:「不能,不能以身相見到如來。」這次,實際上是須菩提在給我們教授。那么這些相是什麼呢?須菩提說,它們實際上代表無相。
當然,在我們的尋常心裡,我們喜歡把佛想成是跟你我一樣的佛教徒,佛是我們的英=,大明星。當我合掌向佛祈禱時,我禁不住會這樣︰我的習性立刻造作出一個特別的身相,從我的角度看,是所謂漂亮的身相。
比如,三十二相好中的一種就是,據信佛身的高度和寬度是一樣的,這點很難想像,如果我們真這么看,這就是一個箱子,一個很胖的人。有很多這樣奇怪的事。佛的耳垂碰到肩膀,這難以想像。佛的手指間有網,即使我們詩意地說,佛的手指間有會發光的網,那也沒用。佛的手像鴨蹼一樣。佛的指甲像銅。如果佛要,他的舌頭能罩住自己的整張臉。有許多這樣的東西,超越過我們。
不過,也許我不該說「超越過我們」, 這些相好是不可思議的象徵性教授。我們的心有一種複雜性,佛陀做為我們的參考點,是所謂的理想的榜樣,他與我們不是完全不相關,而是有一些共同之處。同時,他是我們的理想,所以,他理應比我們好,否則,他就只是個普通人,那我們為什麼要跟隨他呢?所以,他不得不比我們好一點點,或至少比我們好一半,這就是複雜之處。
我們到底想要什麼?自己不知道。有時候,我們希望他跟我們差不多,那樣我們能跟他聊聊,可以跟他溝通。可是,如果他跟我們太相似了,那我們就不能被他啟發。如果他完全超越了我們,那他又不能成為我們的參考點了,如此,我們到底在追隨誰?
許多宗教相信,神是不可見的,神沒有相。在佛教中,我們有無相之相,這很重要。因為,如果想成為理想主義者,至少你要有某種橋樑,這就是為什麼如來說到身相,他指的是無相。佛接著說:「否則,只要有一個可被識別的相,不管是什麼特徵,都是虛假的。」這是金剛乘可以非常有幫助的地方。
有些聲聞乘和純粹的大乘佛教徒可能不明白,為什麼金剛乘的佛有六隻手臂,六條腿等等。金剛乘是這樣辯解的︰佛不受相的約束,所以,佛不受只有兩條腿,兩隻手的約束。這並不是在說,真實的佛陀有六隻手臂和六條腿,只要相對上,佛可以被視作有兩隻手臂和兩條腿,就也可以被看作有六張臉,六隻手臂等等,我們需要超越這樣的相。當我們的了悟超越了最短和最長, 那么我們就在談無相。當我們能夠見到相的無相本質,我們就能見到如來。
此時,須菩提問佛:「在未來的末法時期,尋常的眾生能夠理解和對這個教法有信心嗎?」佛說:「不要這么說,如來滅度後很多年,還會有眾生欣賞這些深奧的教授,還會有眾生,聽聞了這些章句,就生起信心。須菩提,你要知道,這樣的人不只是在一位佛前,而是在很多很多佛前,種了善根。須菩提,將來任何人,聽聞到這些教授,哪怕是一剎那生起了清淨的信心,如來悉知此人。」
所以,任何人,哪怕只有一剎那,對這種無相,不可量度等等,生起信心,甚或只是在一剎那起了疑問,覺得也許這些是真的,這個人就將要成為佛的繼承人。為什麼?因為這樣的人,不會被限制在稱重量和量度「我」、「人」、「眾生」或「壽者」之中。
這樣的眾生,即使只有一剎那的信心,就不會被法或非法,戒律,道德,對和錯的概念所困。只要我們還困在法或非法,做對的事或錯的事,我們就困在「我」、「人」、「眾生」,或「壽者」當中。
《金剛經》是最高等級的經典 — 不需要解釋的經典。與《阿彌陀經》不同,比如,不管你到哪兒,蓮花盛開,你將從花之中再生,還有其它的這類的經典。
佛問了須菩提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首先問:「如來證得了什麼嗎?」也就是說如來證悟了嗎?如來證得了所有的解脫功德嗎?接下來佛陀問:「如來有沒有說什麼法?」須菩
回答說,以他的理解,如來沒有達到或證得什麼,如來也沒有教過什麼。
記得嗎,這是部不需要解釋的經典,再也找不到比這更高的了,這是最上乘的經典。在這裡,自始至終都在教授大乘佛教的精華 — 空性。就如同《心經》中的「色即是空,空即
是色」。 但在這部經中,空性是從沒有眾生可作為慈悲與布施對象的角度來詮釋的。
佛沒有任何身相,這很難觀想或思惟。當我們讀到這裡,也許理智上,覺得它有點道理;不過,一旦情緒控制了我們的生命,這些就完全沒有意義了。比如,如果現在地震,或是有致命的疾病,我們就會想向某人祈禱或依靠某人,我們會想要向某些「某人」作供養。
佛教徒通常是向佛菩薩作供養,我們喜歡相信他們收到了我們的供養。當我們供養桃子到佛桌上時,我們就在假想,假設或表示,佛有嘴,不是嗎?我們假想或假設,佛有鼻子,可以聞到我們供奉的香。然而,佛沒有身相,當然佛不只是沒有平常的鼻子或嘴,佛也沒有超越平常的任何身相。佛陀,如他親口所說,是無相的。
假設我們生命中出現了某些內在或外在的災難,我們怎么辦?我們不是斷見者,也不是存在主義者,會說:「好吧,這就是人生,我什麼也做不了。」作為佛教徒,我們不能這么說,因為我們相信緣起,每個現象都是依照因、緣和果來運作的,我們相信如此。每件事就好比是煮蛋,只要有了煮蛋所需的適當條件,蛋就會被煮熟。
作為非斷見者,也就是某種常見論者,我們總得做點什麼。不過,我們不只是不得不做,身為菩薩,我們被鼓勵去做,不僅僅阻止自己的災難,還要去阻止其它所有眾生的災難。
你已經聽到佛自己說,佛沒有身相,如來沒有證得任何真實存在的解脫功德,如來沒有說任何獨立存在的法。
對於發脾氣等小的個人災難,我們知道如何透過止觀禪定等來控制自己的怒氣。可是,我們沒有力量對地震做任何事,所以,本能地,我們向佛祈禱,把我們從這樣的自然災難中解救出來。
那么,這是怎么運作的呢?我們想要祈禱,因為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來消除災禍,我們想要依靠比我們強大的對象,可是這個全能者根本沒有身體或精神的存在,這位全能者既不是證悟的也不是非證悟的,因為這個對象根本就不存在。這是佛自己說的,我們可被卡住了。不過,我們真的被卡住了嗎?依據《金剛經》,絕對沒有。以聞、思,尤其是修持無相佛的智慧,佛即是空,空即是佛,離於極端,這就是切斷或淨化所有染污串習最強有力的方法,這些習氣是造成我們外、內、密所有災難的根源,這就是它運作的方法。
假設有一場地震,我們可以念誦、思維,並修持《金剛經》。或者,如果我們不是聰明的佛教徒,我們可以想佛真的就在那兒,像須彌山一樣大,地震來臨時,佛抓住台灣,讓它免于震動。不過,這不是最聰明的想法。實際上,如果我們這么做的話,須菩提會不太高興,或者,只有一點點高興。最好的辦法是,聞、思,特別是去修行無相的佛,這種方法真的可以消除所有的染污。
通常,如果我們被問到,一位哲學論著的老師,比如孔子,有沒有教導什麼, 我們會回答說:「是的。」 如果我們被問到:「他教了什麼?」我們會說:「他教了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顯示出我們有某種見地,某種行為規範,對嗎?當佛陀問:「如來有沒有說法?」須菩提回答:「沒有。」換句話說,他是在說佛沒有見地,這相當重要,大乘佛教實際上是一種沒有哲學的哲學。
見地是一種決定,是個結論,這意味著有個人在總結,在決定,有個人有某種見地,有個主體。只要有見地,只要有結論,就有參考點。佛最特別的特點就是他沒有見地,或者,我們可以說他擁有沒有見地的見地。然而,沒有任何特別的見地,不意味著我們可以為所欲為,不是這個意思。
此外,說我們想為所欲為很容易,但是,真的為所欲為,就很難了,因為我們受限於許的禁忌與執著。我懷疑,這個房間裡有任何一個人,因為執著,真有膽量為所欲為。
有許多法教似乎是道德規範︰「不殺生,不偷盜,不妄語。」佛教不否認這樣的教授。事實上,菩薩必須遵循這些規矩︰菩薩不應殺生,不應偷盜。然而,同樣的,如果可以利益眾生,菩薩就應該殺生;如果可以利益眾生,菩薩就應該說謊。這種靈活的方式,比死板的規律,如「不殺生,不偷盜」要稍微好一點。菩薩必須每天給佛供一個桃子,佛沒有嘴去吃,但是,佛也不是無嘴的。可是,為什麼我們聽說,一定要供養三寶?為什麼我們一直有這些相對的教法?
如果我們想經驗到噩夢的結束,我們就需要先有一個噩夢,對嗎? 假設我們正在做噩夢,幾頭大象占據了我們小小的工作室,因為確信這些大象真的出現了,所以我們很害怕。有兩類人在做這樣的噩夢,有兩類做惡夢的人,其中一類人,在噩夢中有人過來說:「這看起來是你的夢,否則的話,這些大象怎么能塞得進你的工作室呢?」這類人就醒悟了,這類人不需要用激烈的方法來趕走大象,他意識到,從最開始大象就沒有存在過,又怎么能被趕跑呢?
如果有人過來說:「這只是你的夢。」第二類人不能接受,不能聽到這只是一場夢,而且,如果他們持續被告知這只是個夢,這類人可能會惱火。對持這種心態的人,最好是同意他們,這不是個夢,最好是說:「咱們來把牠們趕出去,弄出點噪音,點上火來趕牠們走。」
我們大部分的人是第二類的做夢者,這就是為什麼供養桃子很重要,供香也很重要,這種方法有效,真的有作用。我可以談論《金剛經》,就好像已經理解了它,但是如果有個突發的災難,如果現在地震了,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向一個有身相的佛祈禱。地震過後,如果我不太緊張,那么也許我可以認為佛沒有身相,而這樣想,會累積很多的功德。
我再來多解釋一下無相。大乘佛教中,空性為根,無相為道, 無願為果。大乘佛教是沒有目的地的旅程。沿著修道,我們一直在剝除層層外皮,期待找到內在的果實,然而,如果我們堅持一定要有某種滿足的話,唯一的滿足就是剝掉一層層的外皮,可是,很快這種滿足就成為失望,因為我們發現,自己原來以為是果實的內層,實際上是另一層皮。
失望很重要,它可以是成就的一種表征。終於,我們了解到,在一層層皮之內,並沒有果實,至少我們從強烈的期望中解脫出來了,理解這一點很重要。在佛教中,我們確實有果的概念,但與其它宗教不同︰比如,在天堂沒有成群的處女等著我們。我們所謂的「天堂」,是消除煩惱染污後的結果。
簡單的說,一般的佛教徒,特別是大乘佛教徒,不是在試圖得到或建造什麼,我們不需要,因為我們已經擁有了。我們是在試著消除,大乘的道是消除的道,我們消除而不建造。例如,在梵文中,「佛」這個詞意味著「覺醒」,覺醒是消除了睡眠後的結果,消除了睡眠就是覺醒,而不是先要停止睡覺,然後,才開始去覺醒。
同樣的,我們清洗窗戶是為了清除灰塵,我們可以認為,透過清洗玻璃,我們建造了一個乾淨的窗戶。但是關於成佛,我們不是在談論一個乾淨的窗戶;當然,我們也不是在說一個髒的窗戶。成佛,是窗戶在髒的狀態之前,因而也是在清潔狀態出現前的一種狀態。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聽到,佛沒有身相等等這些。
現在,佛問須菩提:「如果有人用可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給他人,這樣可以得到很多的福報和功德嗎?」須菩提回答:「是的,這將積聚很大的福德,甚至如來都無法量度這樣的布施。」隨後佛說:「然而,如果有人接受和修持這個法教,為他人解釋哪怕是一個偈頌,所得福德將更廣大。過去,現在,未來一切諸佛證悟的覺性,都來自空性的見地,由於此經教導這樣的見地,所以,供養這個法教給他人,是最有福德的布施。」
從這一偈頌,我們了解到,有一種善行會留下殘餘,另一種則沒有殘留。有殘留的善行是緣起的,是無常的,是一種和合的現象。用可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來布施,可能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布施,但是,它仍然是一種和合的現象,所以,它還是有限的,受制於無常,所以會被耗盡,它將停止存在。聞、思的善行是有殘留的,然而,修持空性和安住在空性上不會有殘留,所以,不會被耗盡,有更大的功德力量。
佛不是在否定,或者不鼓勵,會有殘留的善行功德,他只是指出會產生或不產生殘留的行為之間的不同。 事實上,會有殘留的善行,比如供養珠寶,還是很必要的, 這會使我們向沒有殘留的善行開放,這就是如何起作用的。
例如,如果我們花了點錢買這束花來作供養,這就是一種形式的犧牲,一種形式的去除執著。假設我們很吝嗇,不捨得花一分錢來買花作供養,可是,我們還是設法花了幾分錢,買了這花,每一次,我們修習這樣的去除執著,它就打開了我們這個容器,使得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空性,也就是不留殘餘的善行。我們將能更好地理解到,在實質上,沒有什麼可執著的,就如同從來沒有噩夢裡的大象可去害怕一樣。
一般來說,聲聞乘把道分成了四類。大乘佛教中,從初地到十地。不過,在佛法共通的教授里,提到須陀洹(入流),斯陀含(一往來),阿那含(不來),和阿羅漢(破敵)。
佛問:「須菩提,須陀洹能這樣想:『我證得了入流的果位了』嗎?」須菩提說:「不能,因為須陀洹聽起來是一個人入流了,但實際上,沒有流可以入。」
為什麼沒有流?因為沒有色的流,沒有聲的流,沒有香、味、觸、法的流。《心經》中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同樣的,須陀洹達到這種境界時了悟到,色、觸、聲等等都不獨立存在,既然沒有這些流,哪兒有流去入呢?因此沒有所謂「入流」這件事。當菩薩了解到沒有流可以入,這本身就是入流。
我們許多人認為,當菩薩證得某地的時候,會有個特別的典禮,好像榮耀的爵士身分,或者被授予勳章。很多人覺得,從一個地到下一個地的就像是晉升,人心喜歡按等級架構來想。可是,實際上,當你了解到,所有的法都不存在,因此也沒有流可入,這就是入流。
然後佛問須菩提:「斯陀含能這樣想:『我證得了一往來的果位了』嗎?」須菩提再次說:「不能,因為斯陀含意味著,你只一次達到了涅盤然後又回到輪迴。但是,沒有涅盤可去,也沒有輪迴可回,因此,也就沒有去或者回,也沒有誰去或者誰回來。證得如此的菩薩,叫一往來。」
這是個標準的回答,卻有著深奧的道理。記得我們說過的,清潔窗戶玻璃嗎?每個人都喜歡清潔窗戶,可是沒有人認真想想在骯髒和乾淨狀態之前的玻璃,那是窗戶的一個重要特性,骯髒和清潔之前的玻璃原始狀態,就是這裡的要點 — 輪迴之前和涅盤之前。
等我們談輪迴和涅盤的時候,我們早已經移開了一步了。如果仔細想想,我們會發現,在我們的心中,大多數時候,涅盤不是真正的涅盤,只不過是更精密的輪迴,這讓它更糟糕了。
接下來佛問須菩提:「你認為達到了阿那含最高境界的的菩薩會想:『我證得了不來的果位了』嗎?」須菩提回答說:「不會,不來,是因為沒有世界可回來,當一名菩薩了解到沒有世界可回,也沒有回來者,這實際上就是不來的境界。」
佛問須菩提:「阿羅漢能這樣想:『我證得了阿羅漢道了』嗎?」阿羅漢道等同於菩提,等同於成佛。須菩提說:「不能,因為沒有分別的或獨立存在的所謂阿羅漢道。」
為什麼沒有呢?因為如果阿羅漢認為「我證得了阿羅漢道」,那么這位阿羅漢仍然有「我」、「人」、「眾生」,和「壽者」這樣的概念作為參考點。可是,「阿羅漢」意味著「破敵」,在這裡,「敵人」就是「煩惱情緒」。如果一位阿羅漢還有「人」的概念,比如「我」或「壽者」,這些概念就會是煩惱直接的因。可是,阿羅漢「我」的概念已經被摧毀了,所以,阿羅漢就不會認為「我證得了阿羅漢道」。
現在,佛來挑戰須菩提說:「很久以前,當釋迦牟尼佛如來在燃燈佛那裡修行的時候,他證得了什麼嗎?」須菩提說:「很久以前,如來在燃燈佛那裡修行的時候,什麼也沒有證得。」
關於這點有很多不同的解釋方法。一種解釋是說︰沒有獨立存在或外在的佛的功德需要去證得,或從你的老師那裡吸收到這些。另一種解釋是說︰你已經具備了試圖要證得的所有佛的功德,三十二相八十隨好,每一樣你都已經具備了,不需要去證得任何東西,所以,在老師那裡修行,並沒有什麼可以得到的。
這點在金剛乘體現的很好,上師不能把佛的功德注射給你,當我們雇用老師來拆解我們的時候,這位老師打碎我們的大象,不過,這很痛苦,因為我們都有點是受虐狂,而且,我們喜歡我們的大象。別忘了,我們的修道是消除煩惱染污的道。
下一個問題,淨土的追隨者們會非常感興趣。當菩薩在道上,會發許多願和祈禱,比如:「當我成佛後,讓我能證得如此這般的美麗佛土,讓眾生可以轉生到那裡,修證成佛。」
所以,佛問須菩提:「當菩薩祈禱時,這名菩薩建立起了莊嚴美麗的佛土嗎?」須菩提說:「沒有。」當我們說到佛土時,這立刻就意味著有中央及邊界,還有方向,如果有邊界,那就有圍牆,如果有圍牆,這就表示我們在談論房地產了,這會帶出許多問題。
當菩薩建造佛土時,他們怎么做呢?他們建造一個沒有方向,沒有邊界,沒有中心的佛土,每一個地方都是佛土,沒有終點,佛土中沒有哪個部分是真佛土,而其它地方不是真佛土。
這點和金剛乘壇城的概念配合的很好, 壇城常常以圓形作象徵,圓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當然,當我們談到淨土或極樂世界,有限的人類的思惟就觀想宮殿和游泳池,可是想像一下,如果你在被描繪的阿彌陀佛的極樂淨土裡住上一百年,你不覺得你會很無聊嗎? 我是以身為人的角度這么說的。
人類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今天被我們叫作美麗莊嚴舒適的,明天就不一定是美麗莊嚴舒適的了。所以,我們到底想要什麼樣的淨土?其實,任何通過分別心所經驗到的對象,包括淨土,不都是很有限嗎?
所以,聯繫開始時的陳述,基於所有我們討論過的,釋迦牟尼佛強調,所有的佛和大菩薩,要以不住的態度,發菩提心。不住於相,比如佛的相好,不住於聲,比如佛的教授,不住於味道、感覺、意識的對象。菩薩摩訶薩不住於所有這些,生起菩提心。
佛問須菩提:「如果有人的身體像須彌山一樣大,這樣的身可以算大嗎?」須菩提說:「是的,大的難以置信,因為如來說非身,所以是大身。」
佛又提出另一個挑戰:「你說恆河的沙多嗎?」須菩提用跟前面一樣的推理回答:「多。」
現在,釋迦牟尼佛回到相對的修持。他問須菩提:「如果一位佛子或佛女,用像恆河沙一樣多的七寶來充滿三千大千世界,供養佛菩薩,這樣會累積很多的功德嗎?會有很大的福德嗎?」須菩提回答:「是的,這將累積無盡的福德。」然後佛說:「如果一位佛女或佛子,接受修持這部經,為他人解釋哪怕是一個偈頌,所得的福德,比供養無盡的寶藏要大得多。」
佛更進一步說:「須菩提,不管是那裡,只要念誦、討論這部經中的一個偈頌,天、人、和阿修羅將恭敬此地猶如聖地。須菩提,無論是誰,只要受持讀誦哪怕是這部經的一個偈頌,這個人已經成就了一些稀有難得的事。不管是那裡供奉了這部經,佛就在那裡。並且,不管是誰保存了這部經,這個人應該被視作佛的傳人和傑出的弟子。」
既然我們已經聽到所有這些不可思議的利益,同時,為了讓這個周末更值得,我想我們可以念這本經的一部分,然後,你們可以在家把剩下的念完。我認為大家一起念會很好。有時候,一、兩個人不能抬起一座大山,不過,一群人可以做的更好。
今年我們就講到這兒。如果你每天哪怕只能念《金剛經》里的幾個偈頌,那會比念很多你不知道該怎么去念或者如何去觀想的心咒,更有價值。如果可能,你應該自己手抄書寫這部經,然後送給別人作禮物,那應該會很有利益。
《金剛經》開示(二)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台灣,台北,2004 年12 月
英文謄稿︰Jack Sonnabaum;英文審稿︰John Castlebury,Amelia Chow
謄稿漢譯︰ 蘇卡;中文審稿︰馬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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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大乘學者月稱說過,一個人至少需要證得菩薩初地,才能解釋佛經。所以,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太可能參透經典的,我只能猜想。
佛的跟隨者們寫了很多了不起的論注,龍樹菩薩寫了五部大論,彌勒菩薩寫了另外五部大論等等。 這些論注是唯一可以模糊地,領會佛法的途徑。不過,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假裝我能夠解釋《金剛經》。
我想講這部經的靈感,來自於我很敬佩中國佛教徒不可思議的讀誦經典的傳統,而這是我們西藏人缺乏的。我遇到過幾位中國人,可以背誦《金剛經》,這真讓人訝異,甚至在中國大陸,我也見過幾位。
今天我們從須菩提問佛:「我們應該如何稱呼這部經?」開始,佛回答道:「這部經應該叫《般若波羅蜜經》,沒有任何東西超越過這部經,因為沒有超越,所以,也沒有超越過超越。」
我來總括一下,《金剛經》是以最赤裸的模式表達空性的經典。在像《楞伽經》和《華嚴經十地品》這樣的經典中,佛只是提示或暗示說:「喔 ,諸菩薩們,三界唯心」等等,他只給了些線索。而在這部經里,佛直接講了空性。
例如,在後面的偈頌里,佛問須菩提:「你認為我講過法嗎?如果你認為我講過法,那么,你就有邪見。沒有法可以講。」所以,如果我們認為佛講了法,這在究竟上是錯誤的見地,不可能比這更直接了。對沒有多少大乘經論基礎的人來說,這聽上去就像是瘋子的胡言亂語 。 佛在講法,同時他又說:「如果你認為我在講法,那是邪見。」
我想因為如此,所以某位禪宗大師說:「佛來斬佛」。如果你想要空性,這就是了。這是一部專門講空性的佛經,《心經》也同樣是。我先來根據這部經的名字做個概述,也許「金剛石 — 切斷」不是正確的翻譯(漢譯註︰此處指英文中的Diamond,不是正確的翻譯),應該是「能斷金剛」,這可能更正確,因為金剛石不是不可破壞的,事實上,它可以被珠寶匠很容易的切割,而金剛是不可毀壞的,不能被切斷。
你要注意,這個「金剛」與金剛乘的金剛不是一回事,當然從究竟上,也許它們指的是同一個東西。這個金剛指的是天神因陀羅的武器,據說,它能摧毀一切,但是,沒有什麼可以毀掉金剛。
這部經的精華可被總結為「能摧毀金剛的智慧」。「金剛」是自我的象徵,自我,可以摧毀很多針對它的威脅,而且,很難打敗,很難毀壞,很難消除。在這裡,自我等同於金剛,為了消除自我,我們需要《金剛經》中含義的精華。所以,不要以為佛教徒在研製一種非常精密的利器,可以真的摧毀天神因陀羅的武器。
現在,讓我更哲學化一些,「金剛」也代表各種各樣錯誤的見地。作為佛教徒,來參加《金剛經》的教授,當然,我們心中會有這樣的見地,就是自己在做好事,在累積功德,在增上智慧。我們也懷有敵視自我的見地,一個佛教徒容易和別的佛教徒搭訕,一個較為流行的話題是 — 自我是多么的可憐,然後,我們就可以得到認可了。
你可能在猜想,《金剛經》一定是一部摧毀邪見的佛經。可是,什麼是邪見呢?邪見的定義是很相對的,不是嗎?例如,佛教徒認為的邪見,其它宗教對此的看法可能並不相同;而且,他們認為正確的見地,可能與佛教徒認為的正確見地,也根本不一致。甚至在佛教派別之間,一個學派的正確見地可能是另一個學派的邪見。
大多數人通常把邪見想作是不好的東西。如果你不愛你的鄰居,那就是邪見;如果你順從你的長輩,那就是正確的見地。我們有很多所謂正確和錯誤見地的系統。曾被視為正確和錯誤的見地,也隨著時代更替而變化,那些在過去會使個人、家族,和社會蒙羞的行為,現在則被社會接受了。
不過,《金剛經》不是指切斷這類錯誤的見地。《金剛經》關鍵的任務是摧毀所有的見地。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頂禮佛 ,因為他摒棄了所有正確和錯誤的見地。
去除邪見比較容易,擺脫正確的見地就比較難。正確的見地被我們稱作「傳統價值」,我們把這些價值尊為社會的支柱。所謂正確的見地,被視作是社會常識的脊椎,從社會的角度來看,具備常識,就意味著擁有「正確」的見地。
我們不會從《金剛經》里找到這類常識,那是孔老夫子的工作。這裡,我們接觸到智慧,智慧和常識是絕對不同的。所以,佛教困難是因為,它不是源於常識的,而是根植於智慧。
常識是基於自我的解釋和表現,它可以被自我很巧妙地套用;然而,智慧是基於自我的絕對反面。這是理解大乘佛教的關鍵點。
時下,「瑜伽」有很多含義,不過,在藏語中瑜伽的一個最重要內涵是 — 「由正常而來之財富」。當你擁有這種因為正常而得來的財富時,你就相當富有,沒有挨餓的危險,而且,永遠不會認為擁有的還不夠,貧窮的心態完全消失了。一位「瑜伽士」就是一位擁有這種由正常而得來之財富的人。
可是,定義「正常」卻很難。孔老夫子有一種定義正常的方式。當然,弗洛伊德先生和榮格先生有他們的方式定義正常。每一種宗教都有自己定義正常的方法。
你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是個正常人嗎?不管你喜不喜歡,根據《金剛經》,如果你有常識你就不是個正常人。一個正常人沒有染污,沒有被影響,不受條件制約。舉例來說,假如你喝多了酒,開始說胡話,直到酒力過去,回到常態,你的朋友們都不會跟你當真,因為你的心被紅酒的魔力制約和影響著,所以你被看作是不正常的。
佛教徒們認為煩惱,諸如憤怒、嫉妒和傲慢,比紅酒更有毒害性,更有影響力。除了極少的場合,我們幾乎是不斷地在喝這種酒,而且極大部分時間都是醉醺醺的。早上起床時,我們就已經因為忙碌自己心中的煩惱而醉了。
這些煩惱是從那裡來的呢?你應該探究一下這些煩惱從何而來,你會發現,它們來自於見地,不管是正確或錯誤的見地,所有的煩惱完全來自於見地。
例如,一種流行的審美觀認為多大的鼻子最美,多厚的嘴唇最佳。這不是孔夫子的見地,如果由他而來會略好一些。有些時尚雜誌的愚蠢編輯,按照弗洛伊德的說法,在年幼時被叫做「蜥蜴唇」留下了創傷。因為這種愚昧,結果現今可以看到很多人弄了那種腫起來的嘴唇。我問你,由正常而來之財富在那裡?這些可憐的人,一直處在飢餓狀態,他們持續緊張,害怕不管擁有什麼都不夠。諷刺的是,這種緊張能幫助經濟,如果由於這部佛經的幫助,對世界的不安全感消失了,經濟就會下滑。當然,嘴唇和鼻子是些簡單的例子,不過要點是 — 我們總是有某種見地。
「世界是從那裡來的?」這個問題有上千種答案。 「宇宙之外是什麼?」和「宇宙有邊際嗎?」這樣的問題,有千百萬種解答,每一個答案就是一種「見地」。採取某種特別的見地會導致我們接受那種特別的系統,而採取某種特別的系統會導致墮落、爭奪,和賄賂,然後,一切就都不對了。
《金剛經》的目的是去切斷每一種見地,不過,這說著容易做著難。當我們說「無見之見」時,聽上去蠻讓人印象深刻的。這類話聽的越多,我們越確信見地是元兇,越信服那是真的。然而,我們對這些見地執著那么深,有些見地可以輕鬆除去,如同鳥在飛行時掉落羽毛一般;有些見地,可以想辦法去除掉,當然不太情願。不過,大多數的見地,我們就像自己的羽毛一樣執著,我們一直把它們保護的很好,而且常常梳理。如果某種見地的來源碰巧是位神聖的大師,那根羽毛就會被視為優越的無可爭議。
這就是為什麼月稱菩薩在《入中論》第六品即將結束時說:「不聰明的人,會做惡行而下地獄。」請在「聰明」下劃線。「而那些不聰明的人,會做善事而升天堂。」請再在「聰明」下劃線。為什麼要在「聰明」下劃線?因為,既不做善行,也不做惡行,才是「聰明」︰「那些聰明的人,將超越善行與惡行而證得涅盤。」
不過,所有這些只是空談,我們除了說,還是說。可是,如果天花板砸落在我們頭上,我懷疑空性會是我們的第一個念頭,救自己的命將是我們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嗎?執著於慣有的見地就是罪魁禍首。
須菩提問佛:「我們應該如何稱呼這部經?」佛的回答是:「般若波羅蜜」。 「般若」意味至高的心,最高的智力。而「波羅蜜」表示,甚至超越它。
讓我來模仿一下月稱菩薩︰「如果你不聰明,你會認為那些無明的人是壞的,那些有智慧的人是好的。但是,只有當你聰明的時候,才可以認識到,一個人超越了無明和智慧才是好的。」還有比這個更高的見地嗎?
當然,相對上 ,我們說文殊師利菩薩很有智慧,觀音菩薩具足慈悲。 可是,從《金剛經》的角度,說文殊師利菩薩很有智慧,是侮辱他;說觀音菩薩具足慈悲,也是侮辱他。相對上,我們可以這樣說,但是,在究竟上,這是個錯誤。
這可不是我編造的,經文裡就有。假如有人問自己:「這個人在說什麼,文殊師利菩薩沒有智慧?」我不是說文殊師利菩薩沒有智慧;我是在說,根據這部經,任何人說文殊師利菩薩確有智慧,那是錯的。這大不相同。這和佛說:「如果須菩提認為佛有所說法就是錯的。」兩者犯同樣的錯誤。這部經非常的直接和赤裸。
如果我問你,佛長的什麼樣?毫無疑問的,你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一個人看起來像加德滿都製造的銅像,一個人不眨眼,甚至不呼吸,一個你像寵物一樣,每天早上或晚上餵一碗水,水果和花的人。這真的很有意思。即使多年來,儘管沒有一匙米或一個水果有過任何被吃過的痕跡,儘管如果你忘了供養新鮮水果也沒人抱怨,可是,你還是在供養?
「佛的長相如何?」是個比較大的問題。佛問須菩提:「你是不是把佛看成會放光,金色的,具足三十二相好?」實際上,在這個問題上,須菩提聰明一點了。他回答說:「不,三十二相等等不是佛的身相。」可是,為什麼三十二相不是佛的究竟身相?佛經和論註裡不就是這樣告訴我們的嗎?佛有三十二相,八十隨好,所有這些。不過,須菩提對此有個很好的回答,他說:「是的,我們是這么被教導的,不過,那些教授實際上是在告訴我們,佛沒有三十二相;換句話說,佛超越了身相。」 三十二相事實上是空性的教授。
大多數人認為,三十二相是在描述佛的莊嚴。不過,你會和一個耳垂垂到肩膀的人結婚嗎?你會和手像鴨掌一樣,手指間有網,腳踝很細小,舌頭可以把整張臉都蓋住,身體的高度和寬度是完全一樣的人結婚嗎?
事實上,這是個很聰明的安排,我們希望知道佛長得什麼樣,所以,我們就被告知了三十二相。可是,如果我們仔細想想這三十二相,就會知道這些相是不可能的。我們就開始問更多、更多、更多,然後我們會得出:「啊,現在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了,他是在說佛是超越身相的,這才是佛的莊嚴。」什麼是莊嚴?莊嚴不會產生痛苦。但是,以多大的鼻子,多厚的嘴唇為莊嚴的見地,確實會產生痛苦。
在《心經》中,觀音菩薩有點吹噓地說,般若波羅蜜多咒有多么了不起的力量︰「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這裡,佛陀說了類似的話,強調甚至只是讀誦《金剛經》,不用管理解、思惟和修持,甚或只是持有這部經書,就會累積不可思議的功德,多大的功德呢?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復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須菩提,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
昨天說過,現在是末法時期,在喜馬拉雅山一帶,人們還有習慣請喇嘛打卦占卜,喇嘛也經常以讀誦《金剛經》或各種法會來驅除障礙,相信中國人的小區內也是如此。許多人都知道讀誦經典,例如《心經》和《金剛經》會給我們如雨般的加持和功德。我們告訴自己:「喔,這些是佛非常有力的話語,來平息我們的痛苦,去除我們的障礙,如此這般,這些話語給我們如雨的加持和功德等等。」這是一種理解的方式,但不是最好的。
讓我們來檢視一下為什麼《心經》或《金剛經》可以平息痛苦,去除障礙。什麼是痛苦?什麼是障礙?探究障礙和痛苦的原因,我們會發現,我們所持有的二元分別的見地,和二元分別的心是因。這些經典是對治二元分別習性的方法。
什麼是惡行?大體上說,惡行就是帶給我們痛苦的東西。什麼是痛苦?在大乘佛教中,苦有很多含義。當然,有明顯的痛苦,例如疾病,可是,不確定性也是痛苦。所以,相互依存(緣起)的事實,或相互依存的本質也是痛苦。不管是什麼東西,凡是需要依靠其它事物才可以存在的,就叫「依存」,如我們所知,相互依存不是快樂,全世界的人們都為了獨立、為民權、為人權而戰。我們一直在找尋和渴求某種形式的獨立,因而受苦。
有時候我們希望:「喔, 如果我能夠從我的生活中逃離,去一個非常安靜的地方,在海邊蓋個小房子,自己一個人,獨立地,快樂地,永遠在那裡打瞌睡。」我們都不時地這樣希望。但是,這很難安排,因為,逃離到理想的生活,依賴於擺脫掉現在的生活,至少,我們的自由夢非常依賴於得到一個大的垃圾箱。拆掉現在的生活包紮起來,與建立新生活是一樣的困難,不是嗎?
然後,我們當然想去某個非常安靜的地方,可是安靜依賴於許多條件,甚至依賴最小的昆蟲都得閉嘴﹗我在幾乎所有的中國畫中,都看見一個孤獨的人影,在山中竹林之下,我想這是許多中國人的夢想。可是,一個瀑布邊安詳寧靜的小茅屋是比五星級旅館還困難的,因為它首先就依賴於要滿足你所有在山中安靜閉關的標準,不是嗎?
同樣的,我們逃到海灘的理想,也要符合我們關於海灘的全部偏好,輕柔的波濤,和其它種種。如果我們的希望必須依賴於別的東西才得實現,基本上就意味著,我們無法控制它,而我們痛恨無法控制狀況,不是嗎?所以,我們要控制周邊的環境,而不被環境所控制,這就是我們設立的確切標準。
痛苦從何而來?很清楚的,它來自相互依存(緣起)的不確定性。任何相互依存的,基本上就不確定,因為我們夢想的實現取決於X、Y、Z 也必須實現,不確定性就出現了,這種不確定性,就像是相互依存投下的陰影。我們希望理想中的和平與安寧,可是,不確定能擁有它,因為我們的理想依賴於不受我們控制的條件。
在我們的生命中有兩件最重要的事,一件已經發生了,另一件還沒發生,一個是出生,另一個是死亡。這兩件人類生命中重要的事情,我們都無法控制。我們隱約能控制今晚選的餐廳,可是,一旦去了餐廳,就失去了一些控制,我們的選擇被限定在選單提供的範圍內,所以,只在一定的限度內,我們可以自由地選一樣或兩樣,這就被我們叫作「自由」。
這種「自由」的定義來自於二元分別的心。像《金剛經》這樣的經典,顛覆分別心的精密系統。分別心基本上是迷惑的心,而迷惑的心不只是明顯的迷惑,我們想的每一個念頭都是迷惑心的一種表現。
我們鄙視而且認為應該拋棄,迷惑心的某些顯現。但是,對於迷惑心的許多表現,我們卻非常執著。例如,佛教的形式和組織,是一個大的分別迷惑,但是在目前,這個迷惑是必要的。一個理由是,沒有佛教,我就沒工作了。不過,如同這部經中所說,佛教不是別的,只是個安慰劑,整個道就是個騙局,可是,它是個非常必要的騙局,它是治療深深根植於我們本身串習系統的藥物。
這部經不僅僅從根本上切斷迷惑和痛苦的因,它還增長福德。讀誦這部經,或者只是在手提袋裡或佛堂上有這本經,會增長很多功德。功德[sonam]意即「能力」,意味著我們的真實自己可以自由地表現出它最大的潛力。什麼是「能力」呢?就是覺得自在,無障礙,沒有被剝奪或缺乏什麼。
當我們讀誦和思惟這些經典的意義時,它破除整個有關相對「能力」的概念。例如,當我們是孩子時,我們對於自己有能力建造沙堡非常自豪,可是,後來,因為成長超越過這種孩子氣的驕傲,代之以具有玩滑板的能力而驕傲,如此種種,貫穿我們的一生,到老年,我們意識到這些我們曾引以為傲的能力,實際上不值得驕傲。
要點是:這種功德、能力,或富裕是非常相對的,它依賴於參考點。這就是為什麼在權力和金錢的世界裡,沒有人說:「好了,我現在已經擁有了這么多的權力和金錢,足夠了。」沒人這么說,因為我們有不同的參考點,這個參考點是因為缺乏功德而產生的二元分別。
這些經典摧毀諸如「權力」和「金錢」這樣的參考點。如果我們思惟經典的含義,漸漸地,我們會看到世俗生活是無意義的,我們開始要求的越來越少,需要的也越來越少,不過,不是像那些禁慾苦行的修行者,痛苦地否認基本的需求,不是那樣。世俗生活就像以草餵老虎,我們對它毫無興趣,它不讓我們顫慄興奮,因為我們徹底了解世俗生活,如同被強迫看了十遍的電影,我們多多少少知道接下來是什麼,也許有一點點偏差,不過差不多一樣,所以,它不讓我們顫慄,也不會讓我們興奮或感到興趣,我們並不熱切地期待看同一部電影第十一遍。
不過,不要認為這部經典會把我們變成消極的存在主義者。一個消極的存在主義者需要議程和參考架構,需要顫慄,所以他們有所求。這部經典不會讓我們消沈或激動,但是,它將使我們轉離那些計畫和參考點,而這些會令我們消沈或激動。我們一直受到刺激,因為過份的激動,以至於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激動。這部經典使我們能夠超越經常被刺激。
現在我們到哪兒了?假設我們達到了終極滿足的層次,這在現實到底意味著什麼?它是否意味著,碰巧有瀑布,竹葉飄落,我們很滿足;或者,我們正好住在哈林區(譯註:美國紐約市的一個地區),隔壁鄰居每天二十四小時,一周七天,都放著很吵的音樂,我們同樣很滿足,我們並不抱怨說:「喔,他不應該這么做,這不公平!」我們沒有那種心態。
「不公平」這個詞實在是一個沒有多少功德的人的措辭。有些文化,很多代都被不公平地對待,他們熱中於教育其它人,關於他們的遭遇。可是,這么做有什麼好處呢?這只能偷走他們可以舒服地隨處安坐,以及感激擁有的任何東西的能力。
我們應該關注一位真正的道家大師,《道德經》談到不要改變,只是接受一切。這真是了不起的概念和表述,什麼都不要做,不要改變,不要造作,不要量度,隨它去。可是,儒家一來,就有了偏好,顫慄,規矩,保全面子,恥辱和喪失能力等等。例如,因為祖先之名,我不能如此做,每年要去掃墓,那可能是十代前祖先的墓,他轉生後,可能已經被我們當成魚放在壽司里吃掉了。某種角度而言,愚昧拯救了我們。想想看,如果這些鮪魚或鮭魚能夠知道一切,看到你每年去這位十代祖先的墓地磕頭,卻又吃他的肉,實在沒道理。如此了解,就是能力和功德,而思考《金剛經》能帶來這種能力,但這很難進入我們的腦海中。
回到開始,佛說:「須菩提,有否眾生聞此經所說法而不生驚怖?」他又說:「這令人印象深刻。」對此,我做一個很糟的總結:這就叫做「安忍度」(或譯為「忍」)。有一次,當文殊師利菩薩討論到這樣的一個話題時,五百名阿羅漢被嚇死了,他們再也接受不了了。既然我們沒死,這一定意味著,要不就是我們理解的很好,要不就是我們根本沒懂,這表明我們屬於菩薩的種姓,我們也許不能夠徹悟這部經里講的一個字,可是,我們仍然喜歡它們,不是嗎?這很令人驚訝,去年我為《心經》做了一首舞曲,許多街上的小孩,雖然不是佛教徒,卻很喜歡「無眼、耳、鼻、…」等詞句,這就是我們說的習性,好的串習。
這個什麼都「不作」的教導,我甚至從藏傳佛教大師那裡也聽到過很多次。有時,我能一瞥它的意義,而當我真的能瞥見它的意義時,我是如此的沮喪,因為要如何說服別人,什麼都「不作」,實際上是一種相當奇妙的事,它很難以表達和修持。不過,感謝佛陀的慈悲,有幾千種的方法和活動,讓我們可以修習這種「不作」。
也許,最接近這個什麼都「不作」的概念就是禪修,也就是佛教禪修。現今,「禪修」這個詞被當作是一個籠統的詞語,包括了很多種類的技術。常常,人們甚至把「禪修」跟純粹做白日夢連在一起,不過,依據佛陀,那不是禪修。
如果你真想知道如何什麼都「不作」,你必須要願意付出一些犧牲,你應該要跟隨一位老師。在我有限的知識里,我真的相信,還有很多偉大的老師,不僅知道如何去做這個「不作」,而事實上,他們在修持這個「不作」。
不要認為這樣的老師必須要是位學者,真相是,學者往往是最糟糕的。他們其實不知道如何什麼都「不作」; 他們只是知道如何談論「不作」。不過,對於這個教示,因為它的難度,一個人確實需要個人輔導。
不過,有些事情我們能做,買本《金剛經》放在手提袋裡帶著,最好供在佛台上,每天上香,然後說:「總有一天我要了解你,在一切狀況下套用你。」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偉大的寧瑪派大師龍欽巴曾說,行菩提心是很難修持的。像我們這樣的初學者,應該強調願菩提心。
即便你不理解這部經里的任何一個字,如果你對它有好感,這也已經很好,這已經表示你有一個很好的傾向,一個好習慣,一種業的聯繫。也許,很久以前,你是只小蝴蝶,偶然落進了一個和尚正在用來努力書寫《金剛經》的墨里。所以,如果我們已經有些渴望,彌勒菩薩說,我們應該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聽聞這些教授,這將鼓勵我們繼續前行。
壞習慣也以類似的模式在運作,我們可以發展一種負面的傾向,一個壞習慣。例如,有些人沒來由的,充滿了仇恨。對有些人來說,殺死另一個人就好像捻死一隻蚊子那么容易,有些人有這種習性。
讓我再談談功德,這部經中讀到,如果我們認為佛陀有所說法,是為邪見;同樣的,如果見佛三十二相,也不正確。這真令人沮喪,誰來聽我們的祈禱呢?如果佛沒有身相,那么他就沒有耳朵,那佛怎么聽我們祈禱呢?如果不是供養給佛,我們每天供的鮮花和香誰得到了呢?祈禱和作供養錯了嗎?我們應該停下來嗎?所有這一切都只是騙局嗎?佛告訴須菩提,佛不是「眾生」,所以,說佛有慈悲就是邪見,這樣說會侮辱佛。那么,我們所深愛的佛陀,甚至沒有任何慈悲嗎?那他怎么可能幫助我們?我們為什麼要祈禱?我們為什麼要聽佛的話,因為他說自己不存在?這是怎么起作用的呢?
我要借用彌勒菩薩《究竟一乘寶性論》中一個動人的例子︰一天,有個人在一塊美麗的青金石板上見到了天神因陀羅的投影,看到這個美好的映像,它顯現出奇妙的力量和威儀,令人印象深刻。所以,這個人到處去問,到處去說,他想成為因陀羅那樣,但同時,他看到的僅僅是因陀羅的映像,甚至不是真的因陀羅。長者們告訴他:「如果你想像因陀羅那樣,你必須要拋灑鮮花,焚香,戒除殺生、說謊、欺騙,和一切惡行。」他們教導他所有的儀軌,這個人按照他們教他的那么做,他戒除了抽菸、喝酒、殺生,而且努力地幫助他人等等。有一天,他變成和因陀羅一模一樣了。
這是個很好的例子,因為,首先,啟發這個人的因陀羅根本就不是個真的人,它只是個倒影。一個倒影不會想:「噢,喔,他來了,我最好表現得好一點,我應該接受他的花。」投影沒有心。可是,即便如此,一個純粹的投影,使得這個人改變了他的行為。拋棄不良行為的方法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那塊青金石板,讓投影越來越清晰。我們很多人的青金石板不是那么乾淨,而且,常常即使有投影,也不是因陀羅的投影。這就是佛如何化現的,那個人看到因陀羅在青金石板上的映像很美麗,並且受到了啟發,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佛行事業。
讓我們多談一談「不作」,把事情弄複雜些。佛說過一句著名有關「心」的話,被人到處引用, 學者們分析這句話,因為這句話寫了好多書。非常粗略的翻譯,這句話的第一個字是︰「心」,第一個字引出了佛初轉法輪的所有教授。這也是現今佛教徒與科學家感興趣的事,需要進一步討論的是對「心」的定義,突破此點之後就沒問題了。佛說過的話,沒有隨意說的,也沒有只是為了方便而說的。例如,特別是科學家,不過,即使我們這些唯物主義者,也說:「我的心知道它。」可是,與此同時,我們和許多科學家又把「心」視作僅僅是假設,只不過是在大腦功能,或遺傳功能等等上的一個標籤。
在古印度的這個時期,有些讓人敬畏的事出現在印度思想中,商羯羅,馬哈維亞,佛陀,是其中一些偉大的思想家。兩千五百年前,有哲學家真的懷疑「心」是否存在﹗不過,佛做了被稱作「獅子吼」的宣告,這個獅子吼以「心」這個字開始,表示「心」是真實的。
所以,如果我們問誰在做 「不作」?答案是︰心在做「不作」。
這句話的第二部分是「無心」,他否定了自己第一個字的陳述。把這個戲劇化一下,想像,正當人們開始用有心存在這個事實,來包裹自己的心時,佛說沒有心。佛二轉法輪的所有教授來自這句話的第二部分。現在,如果我們問,誰在做 「不作」?根據這句話的第二部分,答案是︰沒有心在做「不作」,而且,沒有什麼叫「不作」。
這句名言的第三也是最後一個部分是「心是明」。你看,他又推翻了自己的前一個表述。整句話是︰「心,無心,心是明。」 「明」是佛性的另一個名字。台灣人喜愛佛性,所以,我們就叫它佛性吧。現在,如果我們問,誰在做 「不作」?根據這句話的第三部分,答案是︰「明」在做這個「不作」。
為什麼佛要說:「心,無心,心是明。」為什麼佛要在一句簡單的話里說三件事?為什麼不只說一件事?這是因為他意在破除三種邪見。首先,他要破除惡的念頭、態度,和行為,所以,佛說,有心,取決於我們的行為表現,心會入地獄或天堂或餓鬼道。第二,他要破除心是真實存在的見地。第三,佛要破除所有的見地,所以,他不僅是破除心的存在,而且,也破除心的不存在。
我們之中有些人會懷疑,能否把正在討論的這些用於實修之中。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這部經在說什麼,有些人理解一點點,僅僅一兩個字,而理解的這一點點,我們也把它看作是純粹的理想主義,也許它在邏輯上有道理,不過,用處也只是在於讀誦和思考,就這么多了。我們看不出,如何把這部經運用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去。有些人相信,讀誦經文和把這部經供在佛堂上,會加持我們, 不過,我們理解中的「加持」依賴於某種超自然的,無法表達的,存在於外在的加持,這使它基本上成為一種很細微的有神論的方法。
我們如何能什麼都「不作」?這是個很值得一問的問題。從開始,甚至「不作」本身已經是一種做。我們現在能做的最接近的事就是禪定,不過,當我說「禪定」,那不是在指觀想和放光、收光。這類的方法是存在的,而且這些好的和深奧的方法,只是訓練我們心的其它方式。
當我們說到「禪定」,大多數人就想像,保持安靜,不說話,坐直,閉上眼睛,盤起腿,所有這些。可是,這些理解只是禪定的外相,不是嗎?對我們之中的許多人來說,禪定還意味著獲得對心的控制。這並不完全正確,不過,我理解可能有些人會這樣猜想禪定。當我們教禪定時,沒有選擇地,只好說:「不要受干擾,專注。」所以,可以理解地,這可能會讓人覺得它與控制自心有關。
不過,這種禪定方式,不能真正說成是控制自心。實際上,如果控制心就是禪定,那么嚴格來說,我們一直在禪修,因為我們的心始終受到某些外在對象的控制,被讚美、批評、權力、金錢,凡此種種所控制。
舉例說,我們在悠閒地閱讀八卦專欄,我們試著以八卦控制心,為了尋找娛樂,我們都這么做。對有些人來說,娛樂是去看電影;對有些人,娛樂是坐在佛龕前,閉上眼睛念咒。不過,依據佛陀,八卦,電影,或念咒都不能直接令我們經驗到「不作」,要去經驗它,我們得試些別的。
不幸的是,我不得不說,禪定確實與坐直有關,可是,坐直與實際成佛無關。如果坐直在達到證悟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的話,為什麼不乾脆把我們的脊柱焊起來?那樣,無需專注,我們的身體都會保持筆直。然而,我不得不說︰「只要坐直,不要觀想,不用念咒,什麼別的也沒有。」另外,我還得說︰「不要做白日夢。」
我們經常做白日夢,當我們這么做時,心被白日夢占據了,心在忙。我們還沒有發現一種從白日夢裡得到好處的辦法,實在有點可悲。不過實際上,如果我們真的找到一種從中賺錢的方法,那可能會削弱白日夢的資源。不做白日夢意味著,不憶念過去,不想像未來,完全安住在當下。
再次,像「安住在當下」這樣的詞非常有欺騙性,導致誤解。一旦我們的老師說「安住在當下」,每個人就像用釣魚竿上裝了魚餌的鉤一樣,去尋找當下,等了一天直到當下來上鉤,我們就是這樣等待當下。與此同時,當然,當下就發生在我們眼前,可是,我們還是在等它。尋找當下不只是一件可笑的事,還是一件蠢事, 不是嗎?還有什麼比這更蠢的呢?
你不要去找它,它就在那兒,無處不在,誰會錯過它呢?
有些人比這還笨,有些人是如此之笨,真的找到一個「當下」,還在給上師的浪漫報告裡吹噓它。如果我們真正客觀地面對它,這樣的發現有什麼可誇耀的呢?這又不是我們突然發現了一個新的稀有物種。
大多數時候,禪修者找到的所謂「當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當下,它只是禪修者們描畫出的不真實的當下。找到真正的當下,就像遇到已經發展出某種質量的自己,毫不令人訝意。對於真正找到當下的人,沒什麼好報告的。如果我說從我坐的這裡可以看到很多頭,這會令你驚訝嗎?有什麼可報告的呢?這就是為什麼佛在《金剛經》中說:「當燃燈佛授記,我將證得菩提的諸種功德時,他實際意味著,無菩提功德可證。」例如,如果老師說,這個房間裡有個人有金色的腦袋,我們的心就描畫出一個人,長著金色的腦袋,然後在這間房子裡到處找金色腦袋,不過,這裡當然沒有人長了金色的頭,因為沒有,我們就報告給老師,沒有找到金色的腦袋,但是這沒什麼可炫耀的。反之,如果我們真的找到一個金色的頭,那就更糟糕了,因為你找到了純粹主觀上想尋找的東西。
安住當下,基本上就是無論我們心裡想的是什麼,安住在那上面,只是與它在一起。如果此時此刻,在這個討論《金剛經》的神聖場合,你們有人碰巧想要強暴一頭大象,你不應該想:「喔,我是個佛教徒,我怎么能想到強暴,更不用說強暴大象了﹗」我們會這樣想﹗當然,這些想法的功勞大多又要歸功於孔老夫子及佛教大師們,我們被徹底洗腦了。如果我們認為,不應該想到強暴大象,或者,我們覺得強暴一隻蒼蠅可能感覺好些,因為它小一點,這些想法都是我們從社會常規,比如量度等等當中,學到的複雜性。
我們理當安住在心中生起的任何念頭上,絲毫不帶判斷地看著它,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現在,有比惡夢中的大象還糟的 — 好的念頭更加糟糕。比如在這個神聖的時刻,突然,我們想要拯救整個世界,然後,我們就自誇說:「時至今日,我所有的佛教修持總算都有了回報。啊,這是諸佛和上師們的加持,我終於有了些真正的慈悲心﹗」我們的心上竄下跳,試圖去完好無損地保住這個念頭,否則,它可能就溜掉了,我們珍藏它,想把它鎖到某個安全的地方去。不過,再一次,這不是禪修。現在,親愛的朋友,讓我們坐直一分鐘左右,看著我們的念頭,包括大象…
我們可能會問:「這會讓我們成佛嗎?」 答案是:「是的,它會。」不過不要只是聽我說,所有過去的諸佛、學者和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說,是的,這可以把我們從所有的迷惑中解脫出來。《心經》和《金剛經》都說,沒有可以禪修的,無得,不增,不減。可是,我們很難相信它。為什麼這么難?因為它太簡單了。
在我們的心裡,唯一能成佛的方法是念十萬遍咒語,或者修建一座寺廟或一所醫院。不過,如果一個人每天只是修習這個簡單的禪定,即使我們不想要慈悲,當我們的心離於判斷的時候,慈悲就來了,這就是慈悲;即使我們不想要智慧,當我們的心離於判斷的時候,智慧就來了。完全住於當下,我們什麼也沒有做,沒有在改變,沒有在大象和蒼蠅之間做選擇。
順便說一下,如果我們正跟大象搞在一起,欲望還沒徹底滿足之前,來了一隻蒼蠅,那么,我們這樣的禪修者可能想:「喔,不,我得先跟大象結束。」這不好,不用這么想,還有很多大象。而且,如果忽視它,這隻大象也不會傷心的。所以,如果你的心在巴黎,就在巴黎,不過,你並不需要想完整個巴黎故事。
我用的是無著的釋論,他的釋論很不容易懂,比本經還難了解,我們無法逐字解釋,只能選某些偈頌解釋。
佛問須菩提:「菩薩莊嚴佛土不?」這句話真是太美了,有些這樣的話會讓我們眼中充滿淚水,對於我,這句話非常有力量。首先,我們人類不是那么靈性化的,即便我們是,我們的靈性是與做正確的事相關。這樣有一天,我們就可以去某個非常美麗的天堂,那兒的沙發都是特別設計的,沒有交通紅綠燈,那兒有宮殿和別致的裝飾。對我們許多人來說,阿彌陀佛淨土就是我們版本的天堂。
佛問須菩提:「我們說莊嚴佛土是什麼意思?」那兒沒有莊嚴,沒有裝飾,沒有珠寶,它不可想像。沒有量度或稱重量。沒有像這樣的事 — 阿彌陀佛的屋頂有六十六公斤黃金,而觀音菩薩的屋頂只有六十五公斤黃金。
當我們所有二元分別的描繪,比如六十五公斤黃金對應於六十六公斤黃金,或者一個故事相對於另一個故事的區別全部耗盡時,它們的顯現就落在地平線上,如同太陽落於西方一樣,這就是淨土。
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果我們想知道,現在到哪兒去找最好的沙發,我們需要一個參考點,這家商店在哪條街上。或者,如果一個沙發設計者,想要做一個和真的品牌一模一樣的仿冒沙發,他也要有個參考點,一個品牌沙發來模仿。不過,淨土不依靠參考點。
西方極樂世界與去西方毫無關係,它是指我們所有二元分別的參考點這個太陽,完全的落下去,並且超越了參照,這才是最莊嚴的佛土。
那么,誰在那兒?阿彌陀佛,也被稱作「無量壽佛」。聽到「無量壽」,我們不要笨笨地想某個二千或三千歲的人,沒有足夠的地方放他幾千年的生日禮物,別這樣想。也不應該想像,阿彌陀佛有一把長長的白鬍子,因為老了,所以頭上沒有一根頭髮,每天吃我們供的桃子。
「無量光佛」也是一樣。不要把觀音菩薩想成是,在他的系統里有個永久電池,放著永恆的光,沒有電力波動或中斷。他的淨土沒有參考點,這才是菩薩的淨土。
我們這些還依賴參考點的人應該訓練自己去擁有好的參考點,而不是壞的參考點。佛教認為,好的參考點會引導我們去耗盡所有的參考點,壞的參考點的問題是,很難擺脫它們,因為,我們會愛上這些寶貴的參照。儘管我們目前不得不依賴好的參考點,擁有任何參考點都會產生問題,參考就是問題。
我來給你們講講我自己的經歷。最近我回了趟錫金,我是在那裡長大的,因為我是個很野的孩子,所以我的指導老師非常的嚴格。我跟自己的父母分離差不多六年,整年沒有假期,除了新年那一天,即使是那一天,大半天也在修法。早上三點起床,晚上八點就要去睡覺,沒有小孩子的遊戲玩耍,什麼也沒有。當我學習好的時候,老師說:「你應該做的更好,因為照理說你是文殊師利。」如果我做的不好,他會說:「今天文殊師利上哪兒去了?」
從大概六歲起,我就住在錫金國王的宮殿里,甚至不予許我下樓。不過,我必須說,我真的是個很野的孩子,有兩次,我差點把那座王宮燒掉了。這次我回去,我看見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當我九、十,或十一歲時留下的抓痕,如同囚籠里的犯人,我真的在牆上抓挖過。十三歲時,我的根本上師頂果欽哲仁波切,告訴欽哲活佛府的管事,我不應該再有私人老師了,應該進佛學院。
多謝弗洛伊德,他關於童年經驗如何影響我們一生的理論。想一想,到今天,我還是討厭向任何人回報,或者不得不好好表現給某人看。這就是為什麼我總是說,我真的無法看到自己結婚,然後向妻子報告去了那裡,不是因為我會做見不得人的事,我甚至沒有時間做壞事。但是,我不想回報,我為什麼要回報?假如有人,或一群人,上師們,弟子們,或寺院,在期待我回報,我都不喜歡。這是一個參考點可能產生影響的個人實例。
直到最近,過去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有時,我還會取笑弗洛伊德。不過,幾年前,為了我自己的信息,我去和心理醫生交談,聽到了童年可能對我們產生的影響。讀過弗洛伊德以後,我意識到,弗洛伊德當然是對的,即使我想不認同他,我還是不得不同意他的某些觀點。所以,我在考慮進行心理治療。不過,如果我一旦在藏族文化里提出這樣的事,所有人的眉毛都會抬起來,要面子是很重要的,如果一位仁波切去看心理醫生,這會被看成是很丟臉的,他們將非常不信任我。
我們來看結束的偈頌吧。和合的現象應該被理解為,如夢、如幻、如泡,或如影,似露,或似閃電,這是個美妙的表述。佛在說,我們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習慣於收集零件,這些零件本身是和合的,意即它們是短暫和沒有意義的等等,由它們組裝成現象,然後,我們執著於這個現象。我問你,有什麼比執著在一個標籤上更愚蠢呢?這是對無明如此美麗的描寫。
用「火圈」來做例子,火圈是暫時的現象,由它的短暫的部分組合而成。第一個短暫的部分是一隻手,每分鐘在老去,某天會化成灰,或成為昆蟲的食物;一根棍子是第二個短暫的部分;裹在棍子一端的布是第三個短暫的部分;一些浸在布上的油是第四個短暫的部分,因為油不是無限量的;第五個短暫的部分是點燃火把的火;第六個短暫的部分是手臂以圓周晃動。當所有這些部分聚在一起,「火圈」的現象就出現了。可是,並沒有火圈,一些短暫的條件被暫時放在一起,就只不過是如此。舉例來說,我們不能用它作訂婚戒指,可是,它看上去很美﹗
釋迦牟尼佛說,我們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像這個火圈,當不同的短暫部分聚到一起,一個現象就出現了,然後我們就「哇」﹗我們就是這樣騙自己的。佛說完這些後,所有的弟子都起身讚美佛。
《金剛經》就講這么多了。哪怕只是說出了《金剛經》的名字,我都認為自己非常幸運。你們中有些人,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聽到這部經,也不會去讀它,有些人會永遠地把它忘了。不過,這沒關係,五百萬生以後,當你從另一個人那裡又聽到這部經的時候,你將經歷那種非常奇怪似曾相識的感覺,而那種又碰面了的感覺,也許會讓數十億的眾生成佛。你們中有些人,會以盲目的虔誠心讀誦,再三讀誦這部經,這也不錯,這是個非常好的開始。
其實,我想要告訴你們,有三個層次的虔誠心。第一種是白痴的虔誠心,愚笨的虔誠心,有神論的虔誠心,有些迷信畏懼神和地獄的虔誠心,因為這是部靈性的經典,也許你以這種方式對待它,是可以的。然後,就要去超越它而達到另一個層次的虔誠心 — 理智的虔誠心,不愚蠢的,科學性的虔誠心,基於推理的虔誠心,就好像二加二等於四那樣,常識的虔誠心,就像如果你煮一顆蛋,它會被煮熟。理性的虔誠心是一種更高的虔誠心,將使你獲益匪淺。接下來,你甚至將超越這種虔誠心 — 超越理性的虔誠心,超越科學的虔誠心,你了解到你的所謂的理性是如此的有限,和老鼠的智力在同一個層次上,然後,你就會看到無盡的顯現。
所以,有非理性的虔誠心,理性的虔誠心和超越理性的虔誠心。當我們擁有超越理性的虔誠心時,《金剛經》對我們來說,就會更有道理。不過,直到那時,即便我們不知道這部經在講什麼,可是,我們還是讚嘆它的珍貴,這已經夠好了。
對於那些有時間,有意願,又有能力的人,為什麼不用自己的手來抄寫《金剛經》呢?即使每天只能寫五個字,那是一種積聚功德和智慧非常強而有力的方法,當然不是為了出版,只是為了寫而寫。如果你沒地方存放所抄的經文,可以給我,我來收集它們。
如果你是大乘修行者,讀誦這部經肯定是有益處的。如果你想學習這部經,當然最好是跟隨某個能夠給予你正確訊息的人學習。在大乘佛教中,老師就是老師。然而,在金剛乘中,老師事實上不是老師,不像在大乘中,老師就是老師那樣,在金剛乘中,老師實際上是道,因此,金剛上師的角色幾乎是不可或缺的,基本上我們必須雇個人來拆解我們。
就這么多了。有人要求,想要排隊來接受加持,不過,聽了佛的話語已經是很好的加持了,一堆骨肉觸摸另一堆骨肉式的加持不會比那更好。另外,我今天也覺得有點懶,肯定是因為天氣。
【問】︰功德可以被偷走嗎?
【答】︰功德肯定不會被別人偷走,但是,功德可以被毀壞。有所謂回向功德。不過,我們談的是《金剛經》,所以,我要從它的角度來解釋。如果我們知道沒有功德,如果我們知道功德只是標籤,那么,它就不可能被毀壞,原因是,因為不存在什麼可以被毀壞。
很奇妙的是,這么多人讀這部經,特別讓人驚奇的是,甚至沒有一個人思考這部經的內容。假如一位普通的老家庭主婦讀這部經,通常,她並未抓住這部經的真正意涵,可是,她在讀的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功德,因而也沒有功德可以被毀壞。但是,如果她不精確地知道自己在讀什麼,是不是沒有用呢?不,肯定不是沒有用。
佛說:「甚至是教授這部經的地方,都成為像佛堂或佛塔那樣,可以圍繞、供養,積聚廣大的功德。」這部經是一切概念的摧毀者,這就是為什麼它被稱為「金剛」。
【問】︰他的父親非常執著於這個世間,他如何去勸服他的父親放下這個世間,以便能生在極樂淨土?
【答】︰我們不只對父親要有耐心,對母親也要有耐心,不只是此生的父母,還有多生里的所有父母都要有耐心。這是菩薩的任務,去幫助他人理解世俗生活沒有意義,不過,我們不能期望事情一個晚上就有變化。 「不執著世間」這句話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意思。在印度和中國文化里,非常欣賞托缽乞食或無家的遊方者,甚至今天,沙杜苦行僧仍然在印度各地流浪,而且非常受尊敬。
當一個普通人聽到「不執著(或譯:放下)」這個詞,它即刻被理解成放棄你的工作,放棄你的家庭,去山洞。這就是一般人通常不自覺地翻譯「出離」的含義,可是,出離不必僅僅是這種方式,這只是一種恰巧比其它形式更流行的方式。阿育王是一位偉大的出離者,儘管他擁有王國以及所有的一切。這取決於我們的動機發心,我們可以是一位政治家,一位投資人,一名科學家,或是一位經濟學家,無論我們想做什麼,以正確的發心來做,這就是菩薩行,不是嗎?
【問】︰我們如何遵守這部經所教的戒律?
【答】︰這是個好問題。透過不落入任何極端,不落入極端是最高的戒律。換句話說,既不做吸菸者,也不做驕傲的不吸菸者;不做說謊者,也不做極其傲慢的不說謊者。即使在世俗理念里,極端的戒律可以讓你的傲慢膨脹。在佛教圈子裡經常看到這些狀況,以自己守戒為榮的佛教徒,故意表現出屈就他人,其實很高傲,看不起那些沒有守這些戒律的人,炫耀自己的戒律,讓那些沒守戒或守了一點的人難堪,這種佛教徒需要讀《金剛經》。
【問】︰在很多經典里,佛講法以前,有光從他身體的某個部位放射出來,這部經里怎么沒有?
【答】︰佛有許多不同的身、語、意、功德,事業的化現。在《幻化經》中非常詳細的描寫,佛的各種神奇力量的化現。很多宗教都非常強調,他們的神或大師如何曾經讓盲人重見光明,或其它可見的明顯的能力展現,這些在佛教里不多。當我們讚嘆佛的身、語、意、功德,事業的化現時,我們最常讚嘆他的語,也就是他所講過的真理,因為真理是最偉大的奇蹟,它的力量能夠永遠幫助眾生。
當佛即將在拘屍那羅涅盤時,出家眾們請教,佛涅盤後他們該怎么做?佛教導這些僧人去告訴世界一個重要的訊息,釋迦牟尼佛曾經說法。佛沒有讓他們告訴世界,釋迦牟尼佛示現過奇蹟,這很不一樣。
【問】︰好像仁波切的觀點是智慧導致慈悲,不過,有時我聽到的是慈悲導致智慧。
【答】︰首先,智慧和慈悲是一回事。我相信中文中的「慈悲」這個詞一定是非常好的,不過,我不認為英文裡的「compassion」是個正確的翻譯,藏語把它翻作「博大的心」。當你有智慧,你就有平等,智慧就是平等。當你感覺到所有一切事物的平等性,意味著你沒有對自己的執著,這不就是慈悲嗎?
你的問題很好,從很多方面來看,慈悲比較容易辨認,而如何什麼都「不作」的智慧則很難,因為我們沒有參考。慈悲,我們可以從愛心仁慈、同情等等開始。這是一部關於智慧的經典,因此聽到更多智慧。如果你仔細地讀這部經,它有它自己的慈悲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