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世界上第一位到前線去專門報導戰爭情況的新聞工作者是英國的威廉.霍華德.拉塞爾(1821—1907)。他原是倫敦《泰晤士報》的新聞記者,在1845—1856年的土耳其、英國、法國對俄國克里米亞戰爭期間,被《泰晤士報》編輯部派駐往軍營,到前線去報導戰爭情況。在此之前,戰爭上的訊息是靠軍隊來報導的,往往使讀者對戰況得不到全面的了解。拉塞爾作為第一位戰地通訊記者,首次把戰爭和士兵待遇等情況公諸於眾,迫使政府在公眾的批評監督下,接受了某些社會輿論。自拉塞爾首創戰地特派記者的事業以來,哪裡有戰爭,那裡就有戰地通訊記者的身影。
生平經歷
威廉·拉塞爾1820年出生於愛爾蘭的都柏林。自1842年起在《泰晤士報》擔任臨時性的議會報導記者。後一度離開《泰晤士報》以至新聞界去攻讀法學,但在新任主編約翰·德萊恩的力邀下重新回到了《泰晤士報》並於1850年赴丹麥,開始了他在炮火中當戰地記者的經歷。
拉塞爾所處的時代正是大英帝國開始進入鼎盛的時期。為爭奪奧斯曼帝國的遺產,制止沙皇俄國向西南擴張,從1853年開始,英、法兩國與土耳其聯手,同沙皇俄國兵戎相見,在克里米亞半島打了一場持續三年的戰爭。作為英國報界"大力神"的《泰晤士報》,當然不能無視這場戰爭,全面詳細地報導這場頗得英國人心的戰爭,成了它義不容辭的職責。於是,在1854年2月,約翰·德萊恩派遣34歲的威廉·拉塞爾作為特派記者隨皇家近衛軍前往馬爾他。
在拉塞爾作為隨軍記者對戰爭進行報導之前,歐洲的報紙主要依靠部隊中的低級軍官來報導戰況,其效果自然不會令人滿意。英國的報紙不是從外國報紙上偷取戰爭新聞,就是靠少數軍人通訊員發回可靠性值得懷疑的訊息。但拉塞爾這個隨軍記者並不受人歡迎,沒有人為他做安排,聯軍總司令甚至決定不向拉塞爾等記者提供食宿,並派軍官將他趕出隨軍人員隊伍。他既沒有住處,也沒有口糧證。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即刻投入採訪,幾乎完全憑藉自己的所見所聞,在馬鞍上或在用兩隻木桶架上一塊木板做成的桌子上,發回來自戰爭第一線的報導。
他採用給主編德萊恩寫信的形式報導戰爭,側重於報導戰場全景,向同時代的觀察家提供戰役勝敗的敘述:
"11時55份,法國人像一群蜜蜂,從他們的戰壕中湧出,接近在劫難逃的馬拉科夫……他們幾次跳動就越過了那將他們與敵人分隔開的七米地段,在縱隊的打頭人從壕溝衝出一兩分鐘以後,三色旗就飄揚在科爾尼洛夫棱堡上了。"
拉塞爾沒有過分渲染容易使人陶醉的勝利,因為在隨軍過程中的親身感受,使他不能不將筆墨集中於披露聯軍的陰暗面上。例如英軍打仗之前就已暴露出在戰地救護中存在的嚴重問題。在一篇報導中,拉塞爾這樣寫到:
"死者毫無遮掩地被扔在那裡,緊挨著活人躺著,而活人則呈現一種無法想像的情形。醫院缺少最普通的輔助設備,惡臭幾乎毫不費力地穿過牆壁和屋脊上的裂縫鑽出來污染周圍的空氣。我所看到的一切是,這些人未曾接受一點搶救就死了……似乎是病人照料病人,垂死者照料垂死者。"
拉塞爾及其他前線記者關於英軍傷員的報導在英國國內引起強烈反響,一個與拉塞爾同歲的英國女護士在沒有得到官方鼓勵的情況下,出面組織了一支由38名護士組成的戰地救護隊伍,在前線建立起醫院管理制度,使傷病員死亡率直線下降。她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弗洛倫斯·南丁格爾。
對聯軍由於指揮失誤而造成的重大傷亡,拉塞爾也作了現場目擊式的報導。
1855年10月25日,英軍輕騎兵旅長卡迪根子爵奉聯軍總司令拉格倫之命"快速前進",以防止敵人奪走大炮,而輕騎兵旅面對的是俄軍的火炮。卡迪根則全然不知,他率部直接沖向敵軍炮口。673名衝下1.6公里長峽谷的官兵中,只有不到200生還。這一次,拉塞爾得以進入位於俯瞰戰場的一個台地上的英軍指揮部,如他所說,他仿佛在戲院的包廂里目擊了這一場災難。
11月14日的《泰晤士報》上發表了他那篇不朽的戰地通訊名篇--《輕騎兵旅衝鋒》:
"現在發生了使我們感到極為憂傷和悲痛的災難……唐·吉訶德襲擊過風車,但也沒有像這些英勇的士兵那樣魯莽和輕率,他們連想都不想就向前猛衝,幾乎肯定是白白送死……
"他們披著朝陽,在壯烈的戰鬥氣氛中豪邁地向前衝鋒。我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感官了!這寥寥無幾的人決不會是在向掘壕據守的敵人衝鋒吧?啊!千真萬確是在衝鋒……他們分兩隊前進,在接近敵人時加快了行進速度。
人們無力支援,親眼看著英勇的同胞投向死亡的懷抱,再沒有比這幅情景更可怕的了。在1200碼外,敵人突然全線開火,30張嘴裡瀉出潮湧般的煙霧和火焰,從中穿過的致命的子彈嘶嘶作響。齊射的子彈使人和馬的屍體,被受傷或無騎手的戰馬載著穿過這塊曠野。
第一道戰線被打垮了,第二線的人馬又參加進去,他們一刻不停,也一刻不放慢速度。在俄國人設定的密度極高的30門大炮的轟擊下,這支隊伍人數逐漸減少,鋼鐵的閃光在他們頭頂上形成了暈霧,他們的許多傑出的同伴臨死時的呼叫聲像是喝彩,於是他們飛快地衝進了槍林射出的硝煙中。但是,在他們尚未越出人們的視野以前,平原上已布滿了人和馬的屍體。他們除了面對滑膛槍的正面射擊,還受到兩邊小山包上炮群的夾擊。
透過煙雲,我們可以看到他們騎馬向槍口衝去,在其間左衝右突,馬刀閃閃發光,砍倒了站立的射手。我們看到他們衝垮了俄國人的一個步兵縱隊,把敵人像乾草一樣驅散,然後又返回的情形。此時小山包上的側翼炮群的火力向他們瀉下,他們又像早先那樣潰不成軍。傷兵和摔下馬背的人向我們飛奔而來,講述了這件令人悲痛的事--我們沒有做到的事,換成神仙也是做不到的。就在他們即將撤退的那一刻,眾多的騎兵持矛向他們側翼衝來。……"
何等悲壯而又慘烈的一幕!這正如美國著名傳記作家巴拉德所說的那樣:"顯然,現代人也不能比初當戰地記者不久的拉塞爾在克里米亞來信中做得更好了。"而這篇報導是拉塞爾在戰鬥剛剛結束之時寫就的。他一整天滴米未進,疲憊到了極點。但是郵件必須在幾小時內發走,於是他就坐在馬鞍上,寫就了這篇傳世之作。
拉塞爾的報導令舉國上下震驚和自豪。但英國士兵們的英勇依然掩蓋不了英軍指揮官的無能和英軍在後勤保障中的缺陷。在11月25日的報導中,拉塞爾是這樣描寫面對著俄軍和嚴寒這兩個敵人的英國部隊的處境的:
"現在大雨瓢潑--天色像墨水一樣黑--大風在搖搖欲倒的帳篷上呼嘯--戰壕變成了排水溝--帳篷里的水時而深達一英尺--我們的士兵既沒有保暖服,也沒有防水衣--他們陷入冬季戰役的不可避免的苦難之中--然而似乎沒有一個人關心他們的冷暖,甚至他們的生命。……同他們相比,成天在風雨中流浪於倫敦街頭的可憐的乞丐過的則是王子般的生活。"
在主編的鼓勵下,拉塞爾繼續報導英軍的不幸,並為主編的社論秘密提供"炮彈"。《泰晤士報》源源不斷拋出的"炮彈",令女王和政府有些招架不住。維多利亞女王對《泰晤士報》及其抨擊聯軍總司令的做法十分不悅,聲稱要把拉塞爾這樣的記者"逐出上流社會"。但結果卻是以阿伯丁勳爵的政府下台和聯軍總司令拉格倫的被撤換而告終。但拉塞爾的報導也給軍方對新聞界實行某種限制找到了藉口。1856年,英國軍方發布了一道堪稱軍方新聞檢查發端的命令:禁止發表對敵人有價值的詳細訊息,如果發現類似情形,便將記者逐出戰地。
拉塞爾因報導克里米亞戰爭而一舉成名,並從此和戰爭結下了不解之緣。此後,他還報導過1857-1858年英軍對印度士兵起義的鎮壓、1859年法國和撒丁王國在倫巴第大平原上同奧地利進行的戰爭、1861-1862年的美國內戰前期、1864年的丹麥戰爭、1866年的普奧戰爭、1870-1871年的普法戰爭和巴黎公社起義、1879年的祖魯戰爭。當他於1883-1884年在埃及報導他的第10場戰爭時,他已是64歲高齡了。報導戰爭當然也讓拉塞爾獲得了眾多的榮譽:鐵十字勳章、奧地利弗朗茨·約瑟夫騎士勳章、皇家維多利亞勳章、土耳其戰爭獎章、印度戰爭獎章、南非戰爭獎章等等。
儘管拉塞爾不是第一位戰地記者,但他不畏艱難進行報導的精神和敢於揭露事實真相的勇氣,卻使他成為無數後來者效仿的榜樣。
榮譽
拉塞爾翔實的新聞報導不僅為1855年人們推翻阿伯丁勳爵的政府運動推波助瀾,而且也引起了英國軍隊的徹底改革。新大眾媒體逐漸成為政治的主要力量,拉塞爾成為推動這個進程的一位關鍵人物。報導完克里米亞戰爭之後,他又繼續從印度大起義和美國內戰的戰地陸續發來報導。(在那裡,他發人深省而極具影響力的及時報導為他贏得了"奔牛拉塞爾"的暱稱。)幾年後,他被授予爵位,是幾位最早獲此殊榮的記者之一。
影響
拉塞爾開創了戰地記者新的一頁。在戰地記者尚處於初步發展階段的時候,拉塞爾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戰地記者樹立了一個楷模,為戰地記者確立了基本的行為準則,那就是要真實、客觀地報導自己的所見所聞。批判性的,必定是建設性的。這種精神時時刻刻激 勵著心懷抱負的一代代戰地記者。儘管有的戰地記者做不到這一點,但他們的心靈肯定受到這種精神的拷問。拉塞爾因此被後人尊稱為“第一個職業戰地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