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大雅·行葦》
【年代】先秦
【作者】無名氏
【體裁】詩歌
【出處】《詩經》
作品原文
行葦
敦彼行葦(1),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2),維葉泥泥(3)。戚戚兄弟(4),莫遠具爾(5)。或肆之筵(6),或授之幾(7)。
肆筵設席,授幾有緝御(8)。或獻或酢(9),洗爵奠斝(10)。醓醢以薦(11),或燔或炙。嘉肴脾臄(12),或歌或咢(13)。
敦弓既堅(14),四鍭既均(15),舍矢既均(16),序賓以賢(17)。敦弓既句(18),既挾四鍭。四鍭如樹(19),序賓以不侮(20)。
曾孫維主(21),酒醴維醽(22),酌以大斗(23),以祈黃耇(24)。黃耇台背(25),以引以翼(26)。壽考維祺(27),以介景福(28)。[1]
注釋譯文
【注釋】
(1)敦(tuán)彼:草叢生之貌。行:道路。
(2)方苞:始茂。體:成形。 (3)泥泥:葉潤澤貌。
(4)戚戚:親熱。 (5)遠:疏遠。具:通“俱”。爾:“邇”,近。
(6)肆:陳設。筵:竹蓆。 (7)幾:矮腳的桌案。 (8)緝御:相繼有人侍候。緝,繼續。
(9)獻:主人對客敬酒。酢(zuò):客人拿酒回敬。
(10)洗爵:周時禮制,主人敬灑,取几上之杯先洗一下,再斟酒獻客,客人回敬主人,也是如此操作。爵,古酒器,青銅製,有流、柱、鋬(pàn)和三足。奠斝(jiǎ):周時禮制,主人敬的酒客人飲畢,則置杯於几上;客人回敬主人,主人飲畢也須這樣做。奠,置。斝,古酒器,青銅製,圓口,有鋬和三足。
(11)醓(tǎn):多汁的肉醬。醢(hǎi):肉醬。薦:進獻。 (12)脾:通“膍”,牛胃,俗稱牛百葉。臄(jué):牛舌。
(13)咢(è):只打鼓不伴唱。 (14)敦弓:雕弓。 (15)鍭(hóu):一種箭,金屬箭頭,鳥羽箭尾。鈞:合乎標準。
(16)舍矢:放箭。均:射中。
(17)序賓:安排賓客在宴席上的座位次序。賢:此指射技的高低。 (18)句(gōu):借為“彀”,張弓。
(19)樹:豎立,指箭射在靶子上像樹立著一樣。 (20)侮:輕侮,怠慢。 (21)曾孫:戴震《詩學女為》:“古者適(dí)孫則曰曾孫。《(尚)書》曰‘有道曾孫’、《考工記》曰‘曾孫諸侯’是也。此燕族人故稱曾孫,明祖之適孫以與同祖之人燕(yàn)於此也。”此指宴會的主人。
(22)醴(lǐ):甜酒。醹(rú):酒味醇厚。 (23)斗:古酒器。 (24)黃耇(gǒu):年高長壽。
(25)台背:或謂背有老斑如鮐魚,或謂背駝,總之都是老態龍鐘的樣子。台,同“鮐”。
(26)引:牽引。此指攙扶。翼:扶持幫助。 (27)壽考:長壽。祺:吉祥。
(28)介:借為“丐”,乞求。景福:大福。
譯文
蘆葦叢生長一塊,別讓牛羊把它踩。蘆葦初茂長成形,葉兒潤澤有光彩。同胞兄弟最親密,不要疏遠要友愛。鋪設竹蓆來請客,端上茶几面前擺。
鋪席開宴上菜餚,輪流上桌一道道。主賓酬酢共暢飲,洗杯捧盞興致高。送上肉醬請客嘗,燒肉烤肉滋味好。牛胃牛舌也煮食,唱歌擊鼓人歡笑。
雕弓拽滿勢堅勁,四支利箭合標準;發箭一射中靶心,較量射技座次分。雕弓張開弦緊繃,利箭四支手持定。四箭豎立靶子上,排列客位不慢輕。
宴會主人是曾孫,供應美酒味香醇。斟滿大杯來獻上,禱祝高壽賀老人。龍鐘體態行蹣跚,扶他幫他侍者仁。長命吉祥是人瑞,請神賜送大福分。[1]
作品鑑賞
《毛詩序》云:“《行葦》,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內睦九族,外尊事黃耇,養老乞言,以成其福祿焉。”此為漢古文經學之說。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引劉向《列女傳·晉弓工妻》“君聞昔者公劉之行,羊牛踐葭葦,惻然為民痛之,恩及草木,仁著於天下”,王符《潛夫論·德化》“公劉厚德,恩及草木、牛羊六畜,仁不忍踐履生草,則又況於民萌而有不化者乎”、《邊議》“公劉仁德,廣被行葦,況含血之人,己同類乎”,班彪《北征賦》“慕公劉之遺德,及行葦之不傷”,趙曄《吳越春秋》“公劉慈仁,行不履生草,運車以避葭葦”,說明漢魯詩(見劉、王書)、齊詩(見班賦)、韓說(見趙書)三家今文經學之說以此為專寫公劉仁德之詩。但漢經今文之說也常有附會處,未必可從。胡承珙《毛詩後箋》云:“案此詩章首即言親戚兄弟,自是王與族燕之禮,與凡燕群臣國賓者不同。然所言獻酢之儀,肴饌之物,音樂之事,皆與《儀禮·燕禮》有合。則其因燕(宴)而射,亦如《燕禮》所云,若射則大射正為司射,是也。至末言以祈黃耇,則義如《文王世子》所謂公與父兄齒者,此其與凡燕有別者也。然則此詩只是族燕一事,而射與養老連類及之。《序》以睦族為內,養老為外,蓋由養九族之老而推廣言之,以見周家忠厚之至耳。”辨析頗有理,茲從胡說,以此詩為周王室與族人飲宴之作。 全詩分章,各家之說不同。毛詩分七章,第一、二章每章六句,第三至第七章每章四句;鄭玄箋分八章,每章四句;朱熹《詩集傳》分四章,每章八句,並說:“毛首章以四句興二句,不成文理,二章又不協韻;鄭首章有起興而無所興。皆誤。”茲從朱說。 第一章先從路旁蘆葦起興。蘆葦初放新芽,柔嫩潤澤,使人不忍心聽任牛羊去踐踏它。仁者之心,施及草木,那么兄弟骨肉之間的相親相愛,更是天經地義的了。這就使得這首描寫家族宴會的詩,一開始就洋溢著融洽歡樂的氣氛。 第二章正面描寫宴會。先寫擺筵、設席、授幾,侍者忙忙碌碌,場面極其盛大。次寫主人獻酒,客人回敬,洗杯捧盞,極盡殷勤。再寫菜餚豐盛,美味無比。“醓”、“醢”、“脾”、“臄”云云,可考見古代食物的品種搭配,“燔”、“炙”云云,也可見早期烹調方法的特徵。最後寫唱歌擊鼓,氣氛熱烈。 第三章寫比射,為宴會上一項重要活動。和第二章的多方鋪排、節奏舒緩不同,這一章對比射過程作了兩次描繪,節奏顯得明快。兩次描繪都是先寫開弓,次寫搭箭,再寫一發中的,但所用詞句有所變化。場面描繪之後寫主人“序賓以賢”、“序賓以不侮”,表明主人對勝利者固然優禮有加,對失利者也毫不怠慢,這就使得與會者心情都很舒暢。 第四章仍是寫宴會,重在表明對長者的尊敬之意。先寫主人滿斟美酒,以敬長者,再寫主人祝福長者長命百歲,中間插以長者老態龍鍾、侍者小心攙扶的描繪,顯得靈動而不板滯。方玉潤《詩經原始》評道:“老者不射,酌大斗飲之,座中乃不寂寞。” 此篇寫宴會、比射,既有大的場面描繪,又有小的細節點染,轉換自然,層次清晰。修辭手法豐富多采,有疊字,如形容葦葉之潤澤,則用“泥泥”,形容兄弟之親熱,則用“戚戚”,貼切生動;有排比,如“敦弓既堅,四鍭既鈞,舍矢既均”,顯得極有氣勢。這些對於增強詩的藝術效果,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