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中呂]喜春來·春景(1)
殘花醞釀蜂兒蜜,
細雨調和燕子泥。
綠窗春睡覺來遲。
誰喚起,
窗外曉鶯啼。
作品鑑賞
鑑賞一
元散曲有“逢偶必對”的說法,曲作者也多在對仗上用盡心力。散曲中以對偶句起首,往往有領起全篇的作用,而這支曲子尤具特色。從形式上看,它對得十分工整:“醞釀”與“調和”都是由兩個動詞組成的複合詞;“蜂”與“燕”均屬動物門;尤其是“兒”與“子”雖是詞綴,本身卻是天衣無縫的工對。杜甫《水檻遣心》詩中“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一聯為人稱道,也正是利用了這種詞性的轉化。然而正因為用了“蜂兒”和“燕子”的通俗口語,又使人覺得這兩句對仗親切自然,毫不費力。再從內容上看,儘管“殘花”、“細雨”,卻未對春景造成任何破壞或遺憾的影響,相反倒是成全了蜂兒和燕子;而從蜂釀蜜、燕銜泥的各得其所中,又反映出了春天萬物的寧諧與安欣。日後關漢卿《詐妮子調風月》雜劇第二折,便寫道:“你又不是‘殘花醞釀蜂兒蜜,細雨調和燕子泥’。”已將二句作為習語使用,可見它們在當時膾炙人口,流傳廣遠。
這一起首既是“賦”(鋪敘描寫),又兼有“興”(以意境領起下文)的功能,從春景的諧和安恬中,轉出了詩人綠窗高臥的閒適情形。小令的後三句,其實就是孟浩然《春曉》中“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境界的再現。不過也有不同之處,即本篇在“覺曉”與“聞啼鳥”之間有一段過渡的間隙,在此間隙中詩人處於一種物我兩忘的心態之中。四、五兩句的自問自答,就說明了這一點。作者睜開惺忪睡眼,最初只感到閒適,頂多是覺得自己醒來遲了,過一會兒才想起要追究一番醒來的原因。於是問一聲:“誰喚起?”這一問又把“窗外曉鶯”拉進了作品。結果不僅補充了“春景”的畫面,更重要的是添足了春天可愛可悅的況味與氛圍。
提到本曲與孟浩然《春曉》的比較,更有在創作心理上“刻意”與“漫意”的區別。孟詩的後兩句是“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很明顯前兩句是鋪墊,後兩句才是匠心的表現,講究的是章法上的頓挫奇變。本篇意境與之相似,卻信筆鋪景,並不細求起承轉合的結果,甚至前兩句與後三句見不出時間上的密切聯繫(也可以說是把孟浩然的“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提前表現了)。這說明本篇作者是在漫記春日的見聞、感受,只求寫出心中即時的情興,而不求斟酌細節、經營奇筆。這種適意即可的寫作動機,是由散曲最初的自娛性所決定的。
鑑賞二
胡祇遹所作《喜春來》共有三首,以這首《喜春來·春景》為最佳。首兩句,作者捕捉人們最常見到又最易忽略的細節,表現春光的融冶旖旎。花叢中,蜜蜂嗡嗡營營地采蜜;細雨里,燕子飛來飛去地築巢。雨滴花殘,春意闌珊,而蜂蜂燕燕,似乎是抓緊時機,珍重春光,努力工作。在這裡,作者寫的是三春實景,但實中見虛,透露出他自己的心中對春光的愉悅。李調元《雨村曲話》對這兩句評價很高,認為是“人所不能道”。關漢卿的雜劇《詐妮子調風月》第三折,也以這兩句入曲,可見它膾炙人口。此曲後三句,是前兩句的補足。“綠窗”渲染春意的濃酣,“覺來遲”表現春睡的濃酣。春眠不覺曉,喚起夢中人的是一串鶯歌,作者睡得舒心,醒來愜意。這種懶洋洋暖融融又暢快舒坦的心情,與窗外蜜蜂燕子熙熙攘攘的活動互相映襯,構成了統一的意象,使人感受到春光的和煦明媚,就像酒後微醺,暖人心脾。
作者簡介
胡祇遹(1227-1293),字少開,號紫山,磁州武字(今河北磁縣)人。至元年間(1264—1294)曾任翰林及太常博士等官職,因忤權臣阿合馬,外放為濟寧路總管。不久因病辭官。有《紫山大全集》行世。現存散曲有十一首。朱權在《太和正音譜》中稱其風格如“秋潭孤月”般明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