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語出處
司空圖《二十四詩品》勁健
行神如空,行氣如虹,
巫峽千尋,走雲連風。
飲真茹強,蓄素守中,
喻彼行健,是謂存雄。
天地與立,神化攸同,
期之以實,御之以終。
詞語注釋
⑴、茹,吃。
⑵、存雄,源出《莊子•天下》篇,其云:“天地其壯乎!施存雄而無術。”是說惠施欲存天地之雄而無術,此“雄”即“天地之壯”也,而天地之壯則為自然之景觀,而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此意亦源於老子《道德經》二十八章“知其雄,守其雌”,謂深知其雄強,而安守於雌柔,此即以柔克剛之意。故知“存雄”實為保持自然之雄強也。
⑶、期,是:“求”之意。
⑷、實,充實於中,即“飲真茹強,蓄素守中”也。
⒌御,指“駕馭、統率”也
意義分析
首四句所描寫的是類似於“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般的景象,“行神如空,行氣如虹”,是“真人”、“畸人”從風而行的姿態氣勢,如《莊子•逍遙遊》中所說的“列子御風而行”。“巫峽千尋,走運連風”,也是氣勢磅礴的自然景象,顯示了“真氣內充”、“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勁健特點。
中四句則是強調這種“勁健”的力量來自於自然本體,“飲真茹強”就是“真體內充”、“飲之太和”,指內心充滿了陰陽和合之元氣、真氣,“蓄素守中”就是“素處以默”,指沒有任何雜念、欲求,能以虛靜之心胸容納太和之真氣,方可為“勁健”奠定基礎。“喻彼行健,是謂存雄”,其意與“雄渾”一品中的“返虛入渾,積健為雄”是差不多的。
後四句說這種“勁健”是與天地相併立,而有若自然造化之神妙。故而若能“期之以實”,則必可“御之以終”。
詞語簡析
“勁健”本是一種強勁有力、壯健宏偉的風格,但《詩品》中的“勁健”不同於一般經由人力奮鬥而達到的“勁健”,而是“大用外腓,真體內充”而顯出的“勁健”。故而首四句所描寫的是類似於“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般的景象,“行神如空,行氣如虹”,是“真人”、“畸人”從風而行的姿態氣勢,如《莊子·逍遙遊》中所說的“列子御風而行”。“巫峽千尋,走雲連風”,也是氣勢磅礴的自然景象,顯示了“真氣內充”、“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勁健特點。中四句則是強調這種“勁健”的力量來自於自然本體,“飲真茹強”就是“真體內充”、“飲之太和”,指內心充滿了陰陽和合之元氣、真氣,“蓄素守中”就是“素處以默”,指沒有任何雜念、欲求,能以虛靜之心胸容納太和之真氣,方可為“勁健”奠定基礎。“喻彼行健,是謂存雄”,其意與“雄渾”一品中的“返虛入渾,積健為雄”是差不多的。“存雄”源出《莊子·天下》篇,其云:“天地其壯乎!施存雄而無術。”是說惠施欲存天地之雄而無術,此“雄”即“天地之壯”也,而天地之壯則為自然之景觀,而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此意亦源於老子《道德經》二十八章“知其雄,守其雌”,謂深知其雄強,而安守於雌柔,此即以柔克剛之意。故知“存雄”實為保持自然之雄強也。故下四句說這種“勁健”是與天地相併立,而有若自然造化之神妙。故而若能“期之以實”,則必可“御之以終”。期者,求也;實者,充實於中,即“飲真茹強,蓄素守中”也。御者,駕馭、統率也。謂“勁健”之勢非只一時,而可持之以恆,久而不變。“勁健”與“雄渾”較為接近,而一在突出“渾”,一在突出“健”。這種詩境可以李白的《扶風豪士歌》為例:“扶風豪士天下奇,意氣相傾山可移。作人不倚將軍勢,飲酒豈顧尚書期。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吾心。”豪氣俊爽乃出於其自然本性,絕非人為做作,其脫略人世功名利祿,而內心雄健磅礴壯氣,猶如清水白石而無任何污染也。
逐句新解
構想,典雅是坐中佳士的詩文唱和,往來贈答,那么勁健頗有演講台上的神情激昂、言語鏗鏘的印象,這一品談詩文風格的勁健一種,大致是指行文勁健有力、氣勢恢宏的藝術風格。司空圖對韓愈很推崇,曾在《題柳柳州集後序》稱道“嘗觀韓吏部歌詩累百首,其驅駕氣勢,若掀雷揭電,奔騰於天地之間,物狀奇變,不得不鼓舞而徇其呼吸也!”司空圖本人所謂的“若掀雷揭電,奔騰於天地之間”可以看成是勁健風格的最好闡釋,“掀雷揭電”,固然生動形象,但是聽起來卻也大而化之,難以言傳,模糊中是一種剛勁雄健、汪洋恣肆的行文妙法。
在回復原本之前,對勁健先要有一個整體的印象,可以舉周易乾卦象辭“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來引申。天地運行不止,易經里處處是大學問,這裡只能借用些皮毛來譬喻,健是運行不息的意思,是乾卦之德。天的運行不息,這是很好理解的,天體運行,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寒來暑往,閏余成歲,沒有絲毫差錯,只有這樣,才有參差多樣的萬類之盛,如此如此。這時候,“君子法天運”,所以要自強不息,苦練內功,方能行文之中充溢剛健渾然的真氣。
這么一說,這裡的所謂勁健,蘊含了作者本人的氣質、性格、氣概此類種種,這一品的行文也是從“象”說起,勁健的突出表現如何如何,“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巫峽千尋,走雲連風”,暢快淋漓,頗有剛健有力的節奏感;其次,“勁健”之境界如何求得,中四句是一篇高度概括的修習法門;最後收尾,予以闡發和提升,意謂作文之人要善於捕捉具體的物象卻有不拘泥於細節,在文章運思和布局上氣概超群,通連天地之氣,深得造化神妙,句法的安排上,與“雄渾”品的末段有相似之處。
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巫峽千尋,走雲連風。
我們說某人很神氣,一語而有兩面,神,是指精神完具,不致於無精打采;氣,是氣概勃發,或者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內在勁健的氣勢,不可小覷。這種“眉宇之間透出一股英氣”等等的句法,在古典讀本中常見,常常是伯樂識人才與未遇之時的前兆,如今時代,自命不凡、懷才不遇的所謂人才寄望識人才的伯樂,看來尤其需要修煉這些外向的“神氣”。
這裡的神,是行文落筆的神思;這裡的氣,是謀篇布局的氣勢。所謂作者的凝神聚氣,就是這個意思。如果是勁健之筆,那么神思所至,風發泉涌,毫無窒礙,好比武俠小說中打通奇經八脈,通暢無阻,這種境界,以“空”來形容。試想,神思所往,收發自如,如入無人之境,所謂天馬行空,泥牛入海,真是萬里神馳、空曠無礙,多么暢快豪情吶!
對照可解釋氣,行氣如虹,無非指真氣運行,勢如長虹,這也是一個經典的修辭例。我們要知道,大文豪的大手筆,在外是文章,在內則是凝神運氣所致。文思上窮碧落下黃泉,了無窒礙;文氣上則精煉有力,而不致渙散,《千字文》中所謂“守真志滿”,一個“守”字,就點出了“真氣”不泄的奧妙。這裡的文氣流動,猶如長虹貫日卻前後一貫,並沒有隨風隕落、無形失散,由此可見詩文中奔騰流走,氣勢磅礴。
行神如空,行氣如虹。如上文所解,已經是磅礴氣勢,撲面而來,後頭卻緊接著一次遞進,更具體因此更形象,更生動因此更強烈。巫峽在今天四川的巫山縣境內。尋是古代度量單位,古以八尺為一尋,這裡說千尋,自然是形容巫山極高。又如“千尋鐵鎖沉大江,一片降幡出石頭”,皆是修辭的常例。巫峽千尋,走雲連風。意思是,在那千尋至高的巫峽之上,雲疾走,風隨從,以巫峽千尋之險峻,而能走雲連風於其間,這種浩浩蕩蕩的大排場、大氣魄、大格局不是莫名其妙來的,它是從作者深厚的學養神思、筆力章法下生出的。看那《莊子&S226;逍遙遊》里說的“列子御風而行”,可知道那“巫峽千尋,走運連風”的磅礴氣勢,不是尋常人所能為也。
這四句可以說是對“勁健”的直接描寫,極似“雄渾”品中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荒荒油雲,寥寥長風”,但我個人認為這兩品的開篇有別,非常符合各自的特色啊,雄渾較之勁健,更為沉穩厚重些,通篇顯得闊大、渾成,所以說到第二段才氣勢勃發卻也語氣節制;而闡述“勁健”風格,則三個形象排比迭用,先聲奪人,給人以強烈的印象,氣勢神運,非同凡響,很好地強調了力量與氣勢。
總括一下這四句話,是說詩文的創作,神思所往,有如天馬行空;文氣貫穿,好比貫日長虹,有這恢宏勁健的神思與文氣,筆下文章,就像在險峻無極的千尋巫峽中,猶能走雲連風瀟灑開合,排山倒海,不可一世。真是羨煞我等忸怩造作的小場面書生也。
飲真茹強,蓄素守中。喻彼行健,是謂存雄。
這四句,又好比大庭廣眾下的“極限挑戰擂台”,江湖奇人異士上台一露絕技,眾人嘆為觀止,於是記者揣著大家的問題作代表上前採訪:高人吶高人,你是怎樣修煉成這些絕技的呢?是不是因為讀了研究生或者托福考了滿分或者從小爹媽嚴格抓教育又或者來自女朋友的默默支持……?構想這個場景,那么這四句就是“身懷絕技”者答記者問了。
奇人異士首先說,要做到這個,必須“飲真茹強,蓄素守中”,聽得觀眾似懂非懂,一頭霧水,於是他又打了個比方,或者是做了一個歸納,用那“天行健”的現象來說明的話,就是要求在自己心胸中養成一種雄渾的素質,如此如此。聽得俗眾嘖嘖讚嘆,而已而已。
好,茹毛飲血這個成語廣為眾知,茹就是吃,是說當時原始人不會用火燒烤,更不用說煎、炸、熘、炒、煮、燉、鹵、糟……千變萬化的花樣了,他們是連毛帶血,生吃禽獸,這樣的生活今天人想來真是無限淒涼。成語出處在《禮記·禮運》:“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未有麻絲,衣其羽皮。”不過,好比現代人讀書,茹毛飲血,生吞活剝者也是不計其數,尤其是現代工商社會中,一切快餐化,茹毛飲血真是司空見慣平常事了。
不拉扯了,這裡的真與強,又是品析《二十四詩品》的核心概念之一,好比學法律先要習法理,法理之先,必有秩序與正義,權利與義務,這裡的真與強,也是如此。真,不是假,不是偽,因此本於天然,是一種自然本色、人之本性。《紅樓夢》里,寶玉犯病那一回(第二十五回“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一僧一道來解救,對著那塊寶玉嘆息道:“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悲;只因鍛鍊通靈後,便向人間覓是非。”這裡的鍛鍊通靈,好比後天的浸染,所謂“墨悲絲染”,墨子看見匠人把白絲放進染缸里染色,有感而發,“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此話強調人要注意抵禦不良環境的影響,保持自己天生的善性,正是出於這個憂慮。這裡的“真”因此就是本真,失去本真,在佛家禪宗是尤其重要的觀點。禪宗看法,人的本來面目清純無染,只是進入塵世,自我意識產生,因此追逐外物,迷失本性,導致失去自性的本真。《千字文》是一篇很好的文章,每個有文化的現代人都應該熟讀成誦,裡頭有“逐物意移”句,意為所以追逐外物,因為失去本真。如此循環,紅塵中人因此越陷越深,深墮輪迴,飽受其苦,當今大德南懷瑾先生有言意味深長“莫使閒情生緒障,不教覺海化紅塵”,足見“守真”之必要。
飲真茹強,蓄素守中。這兩句是談要作“走雲連風”的勁健文章,自當有深厚的學養,而“飲真茹強,蓄素守中”,正是陳寅恪詩云“獨此區區是法門”,這在本分人來說,是自然的道理。詩也好,文章也好,都是出於人手,心胸狹隘之人,筆下也多猥瑣之象,見解膚淺之輩,我們又怎么能期望他下筆成不朽呢。所以,要作勁健之文,必須有博大的心胸與勁健的氣概,才有勁健的可能。飲真茹強,是來自於外的輸入,通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閱萬千人等……融會情感,深蓄氣概,如此如此,方有東坡筆下所謂“風濤借筆力,勢逐孤雲掃”的氣勢。
“豪放”品云:“真力彌滿,萬象在旁”,又是本節一個貼切的註腳,此謂自外而內;另一方面,“蓄素守中”,老子《道德經》第五章里就有“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守中之謂,通俗說來,多言多必失,不如虛靜沉默,蓄養本真,守德於內心之中,不作妄想,不發妄論,只把清真本性收斂了看家,就是最高修為。而這裡的真與強、素與中,真是刻板去量度,依然是言語道斷,難以言說,借看破紅塵的和尚說的,那就是“描不成兮畫不就,贊不及兮休生受,本來面目沒處藏,世界壞時渠不朽。”
再舉一個更通俗的例,所謂“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讀書人耳熟能詳,而這裡的“能本色,乃風流”裡頭的因果關係,正與勁健的所以來、所以往一脈相承,如果能做到平常本分、灑脫自然,出言吐語、出手文章,自有一段風流倜儻。這就是禪,這就是道,這就是禪宗大德常講的本地風光。
後兩句,“喻彼行健,是謂存雄”,看司空圖用詞考究,其實平直得很。“行健”出於易經乾卦的象辭“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前頭已經提到過,意為運行不止;“存雄”出於莊子的《天下篇》,“天地其壯乎?施存雄而無術。”字面含義就是惠施懷有雄心,銳意勝人,然而老子說過“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原意是,對於雄強的好處並非不知道,然而自己卻甘守雌柔的位置。所謂存雄,應當不離開“知雄”的前提,“存雄守雌”才是成熟的處世修養。《黃庭經&S226;隱藏章》里有“守雌存雄頂三光,外方內圓神在中”句,四平八文,正是從這個意思闡發的。
司空圖這裡說,如果我們用天體運行來作比方,天行健之象,就是我們所謂的存雄,詩文之間才能走雲連風,充溢著勁健風格,恰如天體運行,生生不息。通俗化說,如果能做到勤學不倦,孜孜以求,那么自然能到達“經史在胸杯在手,縱橫萬象筆端收”這一令人神往的境界。
總體來說,這四句強調了“勁健”的力量本原來自於自然本體,聯繫整部《二十四詩品》,試看“飲真茹強”、“真體內充”、“飲之太和”;“蓄素守中”、“絕佇神素”、“素處以默”等等,都是交織迭加,融會貫通。在司空圖的道家情懷來說,文學為人,都應當屏除雜念塵想,而以虛靜之心胸容納太和真氣,方可為“勁健”(也適用於其餘二十三品的各類風格)奠定基礎。
天地與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實,御之以終。
末一段,好比三層樓梯的最高階,不經過前兩層樓,難於言喻這一階梯的奧妙。所以,這裡是一個承接句,已經做到了前頭所要求的“飲真茹強,蓄素守中”,文氣風格已經積健為雄——存雄。好比說喝了“蟻力神”、用了“舒膚佳”、開上了“賓士C系列”……如此如此,堅持為之,就有何等功效。廣告的品位固然各有高低,而勸喻式語法是大體相類的。
這裡的“用後功效”一段,說得大氣磅礴,引人嚮往。我們看,司空先生以稽桑再拜的莊重筆法給以深情的讚譽,他說如此如此,就能與天地並立,與造化同在。這是何等雄健的境界,但在佛道理論而言,豈不是司空見慣的說辭呢。我們看“宇宙在乎手,萬物生乎身”,或者佛祖在《楞嚴經》中開示阿難:“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鹹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唯認一浮漚體,目為全潮,窮盡瀛渤。”都是同理妙喻,一言以蔽之,倘若修成正果,則人天合一,於是萬化隨心,造物等身。看看謫仙人李白的手筆:“扶風豪士天下奇,意氣相傾山可移。”(《扶風豪士歌》)就知道此言不虛,當然這是文學的想像,觀者也要將同感與共鳴節制在藝術天地之中,倘若坐實質證,不免使得李青蓮對著痴人說夢話了。
詩人如椽大筆,揮灑之間的雄放氣概頂天立地,筆下作品就跟自然造化天然成就的一樣,周流不息,無窮又無盡。“期之以實,御之以終”,這又是一番周到的叮嚀,複合了求與用,好比是唐三藏西天取經,不僅僅是歷經九九百十一難,求法之後萬事大吉,須知求得經文之後,更要弘揚佛法,數十年如一日,不倦不怠。因此,把這後半句翻成現代語就是,要努力加強內功修為,讓真氣遍充周體,神思貫穿往來,然而僅僅一時實現還不夠,要於盪氣迴腸之際,效法天行健,把它貫徹始終,用之恆久遠。“勁健”品,重在“勁”的真氣周鏇,“健”字的流動不息。假如“腹中貯書一萬卷”,無異於胸中自有百萬兵,氣勢宏大,下筆取以生活實象,因此真實不欺;這種氣概還需要了無間斷,終始唯一,才能“日新其德”,益臻至境。另外,坦率說,這些話也算得上現代人寫文章的實用指導意見,“期之以實”是說文章首先要有內容,要求我們言之有物,而不是花里胡哨,表面風光;其次,有一個好習慣一定要珍惜,要從一而終,堅貞不渝,也就是這裡所謂的“御之以終”,善始善終,為人文章,都是如此。
在我的電腦里,壁紙是啟功先生撰書的一副對聯:“滿襟和氣春如海,萬丈文瀾月在天。”春如海,月在天,都是歲歲年年,終始唯一。滿襟和氣,真力瀰漫;萬丈文瀾,天地與立。真是貼切有味,就作為這一品的結尾,足副“御之以終”之深望也。
另一種解讀
行神如空——神思運行之時,如入無人無物之境。如空,是沒有窒礙,千載萬里,凌空縱橫,沒有它不能到達的地方,藉以形容“神”行的強勁。這句是講,創作時的形象思維活動猶如天馬行空,不受束縛。古典小說中,“於萬軍之中,取敵首級,如入無人之境”,即是此境界。
行氣如虹——氣概所行之時,如長虹橫天,恢宏奇健,莫可測其端倪。氣,本是輕微無形之物,風吹即散,但在這裡卻能凝聚成虹,橫跨蒼穹,可見其內在氣勢之強。這句是講,詩中奔騰流走的氣勢磅礴強勁。在體育吊環項目中的“十字垂倒立”就是此境界。
巫峽千尋,走雲連風——巫峽絕壁,高峙千尋,人跡鳥跡尋常難以登達,這是藉以說明登臨的難度。但風雲卻能騰湧凌奔其上,又是那么容易。難易之間,勁健之象顯矣!這兩句是用具體生動的形象對勁健的描述,也是對“行神如空,行氣如虹”的註解。
飲真茹強,蓄素守中——這兩句是闡述勁健的由來。詩是人寫的,人若沒有勁健之心胸氣概,詩如何能勁健?飲真茹強,就是通過讀書或生活體驗來吸收外來的精神營養,這些營養可來自詩詞文章,可來自風雲雷電,可來自高山江海,通過這個過程,使胸次之間,真力彌滿,強力充塞。這就和喝蜂王漿,吃西洋參使體魄強健是一個道理。另一方面,在內心修養上,要蓄養自己清白的本色,守護自己的內心,不受誘惑,培養自己“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氣概。亦即孟子的“我善養吾浩然之氣”。素:清白,引申為本色。中:內心。
喻彼行健,是謂存雄——從那天行健的氣象來說明,體現在詩里的勁健就是存天地雄壯之氣了。這兩句說明了勁健究竟在表現什麼。喻:說明。彼:那。
天地與立,神化攸同——這兩句接上兩句而來,說明“存雄”的境界,或者說是“存雄”的方法。那就是與天地並立,與造化同在。在氣魄上,天是老大,我也是老大(即行氣如虹);在神思上,造化神妙,我也神妙,甚至比造化更神妙,造化沒創造出來的,我都可以創造出來(即行神如空)。當然,這時的創造不是弄些奇花異草,而是要創造些能表現勁健意境的物象。這兩句不僅是對勁健意境創造的要求,也是對所有宏大的意境創造的要求。神化:神妙的造化。
期之以實,御之以終——這兩句是接著論說。要想達到“天地與立,神化攸同”的境界,就必須以實際的物象來表達,這些物象不一定是眼睛能見到的實際物象,但一定是通過文字能感覺到的物象。並且在表達過程中,不管物象怎樣縱橫馳驟,始終為我所統馭。比如,你要騎蛟龍上天,它偏偏跑海里去了,那說明你沒力氣控制,那還算什麼勁健?之:表現勁健的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