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經百言

兵經百言,作者揭暄,字子宣,明末廣昌人。《兵經》全書共分三個部份,上卷智部、中卷法部、下卷衍部,《兵經百篇》思想內容比較豐富,而且不雜抄硬拼,語言也較簡練,是清代的一部重要兵書,具有一定軍事學術價值,在清代後期有較大影響。

兵經百言概述

中國兵書,浩如煙海,《兵經百言》堪稱獨樹一幟,其中收入的一百個字條,繼承並發展了上下古今的兵家思想精華,並將之貫穿起來,構成一個較為完整的體系。
該書作者揭暄,字子宣,明末廣昌人。史載:“暄少負奇氣,喜論兵,慷慨自任。獨閉門戶精思,得其要妙,著為《兵經》、《戰書》,皆古所未有。” 清軍攻陷南京之後,揭暄與父衷熙舉兵奮起抗清。時父子二人赫赫名聲,響震江閩之間。後來,清兵攻占福建,揭暄遂歸隱山林,最後幽抑而終。
暄云:“兵法,從來有傳無經。七子之言,支離破碎;百將之行,各師異智。”於是,他便以一百字,將各種兵法思想觀念,作戰方法等納入到相應的類別中,從而將其精華融會貫通,遂成了《兵經》。宋元以來,《武經七書》一直被奉為至寶。時人死抱先人兵訓,祖傳陣法,不知權變。而揭暄既借鑑、繼承前人精要處,又能獨到、別致地將其加以總結髮展,推陳出新。
《兵經》全書共分三個部份,上卷智部,28字條,主要講設計用謀的方法、原則;中卷法部,44字條,主要講組織指揮及治軍的方法、原則;下卷衍部,28字條,主要講天數、陰陽及作戰中應注意的問題。
《兵經》提倡先發制人。它把“先”字放在通篇之首,並將先發制人的運用藝術分成四種境界:調動軍隊應能挫敗敵人的計謀為“先聲”;每每比敵人先占必爭之地者為“先手”;不靠短兵相接而靠預告設下的 計謀取勝為“先機”;不用爭戰應能制止戰爭,戰事未發應能取勝為“先天”。“先為最,先天之用尤為最,能用先者,能運全經矣。”可見“先”是揭暄之首倡。“致人而不致於人”、“兵無謀不戰”、“不戰而屈人之兵”與“先發制人”的著記憶體聯繫,都體現了在戰爭中積極進取的強烈競爭意識。
《兵經》提倡樸素的軍事辯證法思想,力主靈活用兵。認為“事變幻於不 定,亦幻於有定,以常行者而變之,復以常變者而變之,變乃無窮。”他在書中用“生”、“變”、“累”、“轉”、“活”、“左”等字條,從各個方面闡發了變與常的辯證關係,如“累”中說:“我可以此制人,即思人亦可以此制我,而設一防;我可以此防人之制,人即可以此防我之制,而增設一破人之防;我破彼防,彼破我防,又應增設一破彼之破;彼既能破,復設一破乎其所破之破,所破之破既破,而又能固我所破,以塞彼破,而申我破,究不為其 所破。”強調敵變我變的權變思想。“轉”字提出反客為主,以逸待勞的轉化思想,在兵法中單獨提出者,當為《兵經》首創。
《兵經》問世不久,就被人視為“異書”,這正是其膽識和獨創所致,說明其思想已經超過了前人。總之,這部書理論明確,深入淺出,篇中百字,可謂字字珠璣。百字內容,相互貫通,互為表里,互相對應,互相補充,先看後看,都 給人啟迪,有茅塞頓開之感。其中的哲理警句,也耐人尋味。
《兵經百篇》在軍事哲學方面具有明顯的進步傾向,首先,它用樸素的唯物主義自然觀解釋古代的天文術數,認為“星浮四游,原無實應。”(《術篇·天》)風雨雲霧是一種自然現象,這些自然現象的產生與社會活動沒有必然聯繫,但人們可以利用這些現象為社會活動服務。所以,它反對觀天意,而主張觀天象而用兵,並總結了惡劣氣候往往是進攻一方喜歡利用的時機,提出:“疾風颯颯,謹防風角。眾星皆動,當有雨濕,雲霧四合,恐有伏襲。疾風大雨,隆雷交作,急備強晉,謹防敵突。善困者無機而不乘,善防者無變而不應。天未嘗不在人,惟智者能因之取勝耳。”(《術篇·天》)它對術數完全持否定態度。所謂術數是指以種種方術,通過觀察自然界的現象來推測人、軍隊和國家的氣數和命運。它認為戰爭勝負與術數無關,是人決定“氣數”,而非“氣數”決定人。指出:“兵貴用謀,何可言數。而數亦本無,風揚雨濡,在天只任自然;冰堅潮停,亦是氣候偶合。”“事所未意,而機或符,皆以人造數,而非有數造人,數系人為,天著何處。”(《以術篇·數》)所以,它極力反對以占卜的所謂憑據、禁忌來決定軍事行動,“兵家不可妄有所忌,忌則有利不乘;不可妄有所憑,憑則軍氣不激。”(《術篇·辟》)主張以人事和時務來制定戰爭決策,“以人事準進退,以時務決軍機,人定有不勝天?志一有動氣哉!”(《術篇·辟》)但是,它又主張假借鬼神而用兵,“兵法以能妄而有功”,鬼神、夢占謠讖等都可以用來鼓舞軍心,沮喪敵人士氣。其次,它明確提出了軍事事物具有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的兩個方面,指出:“義必有兩,每相對而出,有正即有奇,可取亦可舍。”(《術篇·對》)在這一思想指導下,它對軍事上的許多問題都能從正反兩方面來論述,如在講到以計破敵時,強調我用計,敵亦用計,我變敵亦變,只有考慮到這一點,才能高敵一籌,戰而勝之,指出。“我以此制人,人亦可以此制我,而設一防。我以此防人之制,人亦可以此防我之制,而增設一破人之防。我破彼防,彼破我防,又應增一破彼之破。遞法以生,踵事而起。”(《智篇·累》)第三,認識到事物之間的相互變化,主張以變制變,活用兵法。認為“動而能靜,睜而能動,乃得兵法之善。”(《術篇·靜》)陰陽、主客、強弱都處在不斷的變化之中,指出用兵要善於隨機應變,因敵之巧拙,因己藝之長短,困將之智愚,因地之險易而靈活用兵。
《兵經百篇》思想內容比較豐富,而且不雜抄硬拼,語言也較簡練,是清代的一部重要兵書,具有一定軍事學術價值,在清代後期有較大影響。
《兵經百篇》初以抄本傳世,後被賀長齡、魏源收入《皇朝經世文編》,李鴻章收入《兵法七種》刊行。光緒年間浙江學堂教員侯榮逐字釋義,並引戰例相參證,於光緒三十四年由齊國璜整理出版。民國年間又有多種鉛印本行世。

兵經百言目錄

兵經百字》將軍事上各方面的間題概括歸納為一百個字,每字之下有一段論述,又大體按權謀、形勢、陰陽的分類標準,按內容屬性分為智、法、術三篇(有的版本“篇”作“部”)。
智篇主要講計謀方略,共收28字,即:先、機、勢、識、測、爭、讀、言、造、巧、謀、計、生、變、累、轉、活、疑、誤、左、拙、預、疊、周、謹、知、間、秘。
法篇主要講練兵用兵之法,共收44字,即:興、任、將、輯、材、能、鋒、結、馭、練、勵、勒、恤、較、銳、糧、行、移、住、趨、地、利、陣、肅、野、張、斂、順、發、拒、撼、戰、傅、分、更、延、速、牽、勾、委、鎮、勝、全、隱。
術篇主要講天文、術數、偵察通信等用兵的輔助條件,共收二十八字,即:天、數、辟(一作閉)、妄、女、文、借、傳、對、蹙、眼(一作目)、聲、捱(一作持)、混、回、半、一、影、空、無、陰、靜、閒、忘、威、繇、自、如(一作藏)。

智部

據兵之先,唯機與勢。能識測而後爭乃善。可不精讀兵言以造於巧乎?至於立謀設計,則始而生,繼而變,再而累,自是為轉為活,為疑為誤,無非克敵之法,不得以,乃用拙。總之,預布疊籌,以底乎周謹,而運知行間,乃能合之以秘也。

兵有先天,有先機,有先手,有先聲。師之所動而使敵謀阻抑,能先聲也;居人己之所並爭,而每早占一籌,能先手也?不倚薄擊決利,而預布其勝謀,能先機也;以無爭止爭,以不戰弭戰,當未然而浸消之,是雲先天。先為最,先天之用尤為最,能用先者,能運全經矣。

勢之維繫處為機,事之轉變處為機,物之緊切處為機,時之湊合處為機。有目前即是機,轉瞬處即非機者;有乘之即為機,失之即無機者。謀之宜深,藏之宜密。定於識,利於決。

勐虎不據卑址,勍鷹豈立柔枝?故用兵者務度勢。處乎一隅,而天下搖搖莫有定居者,制其上也。以少邀眾,而堅銳阻避莫敢與爭者,扼其重也。破一營而眾營皆解,克一處而諸處悉靡者,撤其恃也。陣不俟交合,馬不及鞭弭,望旌旗而踉跪奔北者,摧其氣也。能相地勢,能立軍勢,善之以技,戰無不利。

聽金鼓,觀行列,而識才;以北誘,以利餌,而識情;撼而驚之,擾而拂之,而識度,察於事也。念之所起,我悉覺之;計之所紿,我悉洞之;智而能掩,巧而能伏,我悉燭之,灼於意也。若夫意所未起而預擬盡變,先心敵心以知敵,敵後我意而意我,則謀而心投。一世之智,昭察無遺,後代之能逆觀於前。識至此,綦淼矣。

兩將初遇,必有所試;兩將相持,必有所測。測於敵者,避實而擊疏;測於敵之測我者,現短以致長。測蹈於虛,反為敵詭。必一測而兩備之,虞乎不虞,全術也,勝道也。

戰者爭事也,兵爭交,將爭謀,將將爭機。夫人而知之,不爭力而爭心,不爭人而爭己。夫人而知之,不爭事而爭道,不爭功而爭無功。無功之功,乃為至功;不爭之爭,乃為善爭。

論事,古不如今,事多則法數,過遷則理遷。故讀千古兵言,有不宜知拘,妄言知謬,未備識缺,膚理須深,杳幻索實,浮張心斥,成套務脫。忌而或行,誠而或出,審疏緻密,由偏達全,反出見奇,化執為活,人泥法而我鑄法,人法法而我著法。善用兵者,神明其法。

言為劍上事,所用之法多離奇:或虛揚以濟謀,或權托以備變,或誣構以疏敵,或謙遜以緩敵,至預發摘奸。詭譎造惑,故泄取信,反說餂意,款劇導情,壯烈激眾,愴痛感軍,高危悚聽,震厲破膽。假痴,偽認,佯怒,詐喜,逆排,順導。飛、流、紿、狂、囈、譫、附、瞪、形、指、躡、嘿,皆言也,皆運言而制機宜者也。故善言者,勝驅精騎。

勘性命以通兵玄,探古史以核兵跡,窮象數以徹兵徵,涉時務以達兵政,考器物以測兵物。靜則設無刑事而作謀,出則探素所懷而經天下。

事不可以徑者必以巧,況行師乎!善破敵之所長,使敵攻守失恃,逃散不能,是謂困制之巧;示弱使忽,交納使慢,習處使安,屢常使玩,時現使秏,虛驚使防,挑罵使怒,是謂愚侮之巧;所疫法,非古有法,可一不可再,獨造而獨智,是謂臆空之巧;一徑一折,忽深忽淺,使敵迷而受制,是謂曲入之巧;以活行危而不危,翻安為危而復安,捨生趨死,向死得生以成事,是謂反出之巧。

兵無謀不戰,謀當底於善。事各具一善機,時各載一善局。隨事因時,謀及其善而止。古畫三策,上為善。有用其中而善者,有用其下而善者,有兩從之而善者,並有處敗而得善者。智不備於一人,謀必參諸群士。善為事極,謀附於善為謀極。深事深謀,無難而易;淺事淺謀,無過而失也。

計有可制愚不可制智,有可制智不可制愚。一以計為計,一以不計為計也。惟計之周,智愚並制。假智者而愚,即以愚施;愚者而智,即以智投;每遇乎敵所見,反乎敵所疑,則計蔑不成矣!故計必因人而設。

生者華荄也,玄蒂也。故善計者因敵而生,因己而生,因古而生,因書而生,因天時、地利、事物而生,對法而生,反勘而生。陡設者無也,象情者有也,皆生也。

事幻於不定,亦幻於有定。以常行者而變之,復以常變者而變之,變乃無窮。可行則再,再即窮,以其擬變而不變也。不可行則變,變即再,以其識變而復變也。如萬雲一氣,千波一浪,是此也,非此也。

我可以此制人,即思人亦可以此制我,而設一防;我可以此防人之制,人即可以此防我之制,而增設一破人之防;我破彼防,彼破我防,又應增設一破彼之破;彼既能破,復設一破乎其所破之破,所破之破既破,而又能固我所破,以塞彼破,而申我破,究不為其所破。遞法以生,踵事而進,深乎深乎!

守者一,足敵攻之十,此恆論也。能行轉法,則其勢倍反。如我以十攻一,苟能轉之,則彼仍其一,而我十其十,是以百而擊一。我以十攻十,苟能轉之,則我仍其十,而彼縮其九,是以十而擊一。我以一攻十,苟能轉之,則敵止當一,而我可敵十,是以一而擊一。
故善用兵者,能變主客之形,移多寡之數,翻勞逸之機,遷利害之勢,挽順逆之狀,反驕厲之情。轉乎形並轉乎心,以艱者危者予乎人,易者善者歸乎己,轉之至者也!

活有數端:可以久、可以暫者,活於時也;可以進、可以退者,活於地也;可以來、可以往,則活於路;可以磔、可以轉,則活於機。兵必活而後動,計必活而後行。第活中務緊,緊處尋活。無留接是為孤軍,無救著是雲窮策。

兵詭必疑,虛疑必敗。

克敵之要,非徒以力制,乃以術誤之也。或用我誤法以誤之,或因其自誤而誤之。誤其恃,誤其利,誤其拙,誤其智,亦誤其變。虛挑實取,彼悟而我使誤,彼誤而我能悟。故善用兵者,誤人而不為人誤。

兵之變者無如左。左者以逆為順,以害為利;反行所謀左其事,以己資人左其形,越取迂遠左其徑。易而不攻,得而不守,利而不進,假而不遏,縱而不留,難有所先,險有所蹈,死有所趨,患有不恤,兵眾不用,敵益而喜,皆左也。適可而左,則適左而得,若左其所左則失矣。

遇強敵而堅壁,或退守時宜拙也。敵有勝名,於我無損,則侮言可納,兵加可避,計來可受,凡此皆可拙而拙也。甚至敵無奇謀,我有外慮;敵本雌伏,我以勁待,凡此皆不必拙而拙,無失也。寧使我有虛防,無使彼得實著。歷觀古事。竟有以一拙敗名將而成全功者。故曰:力將當有怯時。

凡事以未意而及者,則心必駭,心駭則倉猝不能謀,敗徵也。兵法千門,處傷萬數,必敵襲如何應,敵沖如何擋,兩截何以分,四來何以戰!凡屬艱險危難之事,必預籌而分布之,務有一定之法,並計不定之法,而後心安氣定,適值不驚,累卵無危。古人行師,經險出難,安行無患,非必有奇異之智,預而已。

大凡用計者,非一計之可孤行,必有數計以勷之也。以數計勷一計,由千百計煉數計,數計熟則法法生。若間中者偶也,適勝者遇也。故善用兵者,行計務實施,運巧必防損,立謀慮中變,命將杜違制。此策阻而彼策生,一端致而數端起,前未行而後復具,百計疊出,算無遺策,雖智將強敵,可立制也。

處軍之事煩多,為法亦瑣。大而營伍行陣,小而衣食寢居,總不可開隙趨危。故攄思於慮,作法於無防,敵大勿畏,敵小勿欺,計周靡恃,為周之至。

用兵如行螭宮蛟窟,有風波之險。螭宮蛟窟,渡則安也。若大將則無時非危,當無時不謹。入軍如有偵,出境儼臨交,獲取驗無害,遇山林險阻必索奸,敵來慮有謀,我出必裕計。慎以行師,至道也。

微乎微乎!惟兵之知。以意測,以識語,不如四知之廉得其實也。一曰通,二曰諜,三曰偵,四曰鄉。通,知敵之計謀;諜,知敵之虛實;偵,知敵之動靜出沒;鄉,知山川蓊翳,里道迂迴、地勢險易。知計謀則知所破,知虛實則知所擊,知動靜出沒則知所乘,知山川里道形勢則知所行。

間者,祛敵心腹、殺敵愛將,而亂敵計謀者也。其法則有生、有死、有書、有文、有言、有謠、用歌、用賂、用物、用爵、用敵、用鄉、用友、用女、用恩、用威。

謀成於密,敗於泄。三軍之事,莫重於秘。一人之事,不泄於二人;明日所行,不泄於今日。細而推之,慎不間發。秘於事會,恐泄於語言;秘於語言,恐泄於容貌;秘於容貌,恐泄於神情;秘於神情,恐泄於夢寐。有行而隱其端,有用而絕其口。然可言者,亦不妨先露以示信,推誠有素,不秘所以為秘地也。

法部

軍之興也,唯上善任,唯將輯兵。於材能鋒穎之士,結而馭之,練而勵之,勒而恤之。較閱能否,兵銳糧足,而後可以啟行。迨相移住,必得所趨,稔於地利而後可以立陣;能肅、能野、能張、能斂、能順而發、拒而撼,而後可以逆戰。及博則必善於分,更,明於延;速,運乎牽;勾,以迨委;鎮,而後可以制勝。然必深圖一全人隱己之術也。

凡興師必分大勢之先後緩急以定事,酌彼己之情形利害以施法,總期於守己而制人。或嚴外以衛內,或固本以擴基,或剪羽以孤勢,或擒首以散餘,或攻強以震弱,或拒或交,或剿或撫,或圍或守,或遠或近,或兩者兼行,或專力一法。條而審之,參而酌之,決而定之,而又能委曲推行,游移待變,則展戰而前,可大勝也。

上御則掣,下抗則輕。故將以專制而成,分制而異,三之則委,四之五之,則擾而拂。毋有監,監必相左也;毋或觀,觀必妄聞;毋聽說,說,非忌即間也。故大將在外,有不俟奏請,贈賞誅討,相機以為進止。將制其將,不以上制將。善將將者擇人專厥任而矣。

有儒將,有勇將,有敢將,有巧將,有藝將。儒將智,勇將戰,敢將膽,巧將制,藝將能。兼無不神,備無不利。

輯睦者,治安之大較。睦於國,兵鮮作;睦於境,燧無烽。不得已而治軍,則尤貴睦。君臣睦而後任專,將相睦而後功就,將士睦而後功賞相推,危難相援。是輯睦者治國行軍不易之善道也。

王有股肱耳目,大將亦必有羽翼贊勷。故師之用材,等於朝廷。
有智士,若參謀,亦贊畫,亦謀主,任帷幄而決軍機,動必諮詢。
有勇士,若驍將,亦健將,亦勐將,亦梟將,主決戰而備衝突,率眾當先。
有親士,若私將,若手將,若幄將,若牙將,主左右宿衛,宣令握機。
有識士,曉陣宜,知變化,望景氣,測雲物,驗風雨,悉地域,灼敵情,知微察隱,司一軍進止。
有文士,窮今古,繹理原,秉儀節,哆談求,構箋檄,露疏典,亮辭章。
有術士,精時日,相陰幽,探莢卜,操迴避,煉鴆餌,使權宜可否,利己損敵。
有數士,審國運,逆利阨,射襲伏,籌餉茭,紀物用,錄勛酬,籍卒伍,丈徑率,能籌算多寡,略無差脫。
有技士,膽勇敢,敵明辯,持匕首,挾劍鋒俾得出入敵壘,相機設巧。
有藝士,度材器,規溝塹,葺損窳,創神異,顛小大,促遠近,更上下,翻輕重,彷古標新,專簡飭兵物以全攻守。
此九者之內,有兼才,如智慧型役勇,勇能行智,及智勇備者。
有通才,若智謀,若勇戰,若文、藝、技、術,無有不達者,誠奇傑國士也。
外此則有別材,若戲,若舞,若笑,若罵,若歌,若鳴,若魆,若擲,若躍,若飛,若圖畫,若烹飪,若染塗,若假物形,若急足善行,總不可悉名。然凡屬技能足給務理紛者,皆必精選厚別,俾得善其所司,而後事無不宜之人,軍無不理之事。至於獻謀陳策,則罔擇人,偶然之見,一得之長,雖以卒徒,必亟上擢。言有進而無拒,不善不加罰,則英雄悉致,此羽林列曜之象也。

天之生人,氣聚中虛則智,氣散四肢則朴。朴者多力,智者多弱,智勇兼備者,世不可數。故能過百人者,長百人;能過千人者,長千人;越千則成軍矣。能應一面之機,能當一面之鋒,乃足以長軍。軍有時而孤,遣將必求可獨任。故善用才者,偏裨皆大將也。

自天、地、風、雲、龍、虎、鳥、蛇而外,更立九軍。所以厚別分植,為陣之鋒。
一曰親軍,乃里壯家丁,護衛大將者也;
一曰憤軍,乃復仇贖法,願驅前列者也;
一曰水軍,能出沒波濤,覆蕩舟楫;
一曰火軍,能飛鏢滾雷,遠致敵陣;
一曰弓弩軍,能伏窩挽強,萬羽齊發,制敵百步之外;
一曰沖軍,力撼山嶽,氣叱旌旗,於以攖大敵,冒強寇;
一曰騎車,驍勇異倫,飛馳兩陣之間,追擊遠極絕之地;
一曰車軍,材力敏捷,進犯矢石,退遏賓士,列之使敵不得進;
一曰游軍,巡視機警,便宜護應,合軍舉動皆系之。
而中有猱升,狼下,蛇行,鼠伏,縋險,通遠,逾城,穿幕之屬。九者親游護於中軍,餘每分餘隅。分則各御,合則並出,可伸可縮,使一陣之間,血脈聯絡,惟籍此為貫通也。

三軍眾矣,能使一之於吾者,非徒威令之行,有以結之也。而結必協其好:智者展之,勇者任之,有欲者遂之,不屈者植之;泄其憤惋,復其仇仇。見瘡痍如身受,行罪戮如不忍,有功者雖小必錄,得力者賜於非常,所獲則均,從役厚恤,撫眾推誠,克敵寡殺。誠若是,豈惟三軍之士應麾而轉,將天下皆望羽至矣。敵其空哉!

人以拂氣生,才以怒氣結。苟行兵必求不變者而後用,天下有幾?兵非善事,所利之才即為害之才。勇者必狠,武者必殺,智者必詐,謀者必忍。兵不能遣勇武智謀之人,即不能遣狠殺詐忍之人;不用狠殺詐忍之人,則又無勇武智謀之人。故善馭者,使其能而去其凶,收其益而杜其損,則天下無非無才也。仇可招也,寇可撫也,盜賊可舉,而果敢輕法,而夷狄遠人,皆可使也。

意起而力委謝者,氣衰也;力餘而心畏沮者,膽喪也。氣衰膽喪,智勇竭而不可用。故貴立勢以練氣,經勝以練膽,布心以練情,一教以練陣藝。三軍練,彼此互乘,前後疊麗,動則具動,靜則具靜。

勵士原不一法,而予謂,名加則剛勇者奮,利誘則忍毅者奮,迫之以勢,陷之以危,詭之以術,則柔弱者亦奮。將能恩威畢脅,所策皆獲,則三軍之士,彪飛龍蹲,遇敵可克。而又立勢佐威,盈節護氣,雖敗不損其銳,雖危不震其心,則又無人無時而不奮也。

勒馬者必以羈勒,勒兵者必以法令。故勝天下者不馳法。然恩重乃可施法,罰行而後威濟,是以善用兵者準得失為功罪,詳斗奔以恤傷。戮一人而人皆威,殺數眾而眾鹹服,誅怯斬敗,而士益奮,號令嚴肅,犯法不貸,止如岳,動如崩,故所戰必克。決不以濡忍為恩,使士輕其法,致貽喪敗也。

嘗有絕代英雄,方露端倪,輒為行間溷陷,亦有染於卒伍,勳業未建,或為刑辟所汲,可勝浩嘆!天之生才甚難,苟負其質而不見用,則將投敵而為我抗,此為大將者在所必恤。恤者:平日虛懷咨訪,毋使不偶。至於陣中軍兵,披霜宿野,帶甲懸刀,飢搏風戰,傷於體而不言苦,經於難而不敢告勞。苟輕棄其命,非惟不利於軍,亦且不利於將。故善用兵者,不使陷於敵,與擅友肆也。

較器不如較藝,較藝不如較數,較數不如較形與勢,較形與勢不如較將之智慧型。智慧型勝而勢不勝者,智慧型勝;勢勝而形不勝者,勢勝;形勝而數不勝者,形勝;形與數勝而藝器窳者,形數勝。我勝乎至勝,彼勝乎小勝,敵雖有幾長,無難克也。

養威貴素,觀變貴謀。兩軍相薄,大呼陷陣而破其膽者,惟銳而已矣。眾不敢發而發之者,銳也;敵眾蜂來,以寡赴之者,銳也;出沒敵中,往來衝擊者,銳也;為驍為健,為勇鷙勐烈者,將銳也;如風如雨,如山崩岳搖者,軍銳也;將突而進,軍涌而沖者,軍、將皆銳也。徒銳者蹶,不銳者衰。智而能調,發而能收,則銳不窮。

籌餉之法,大約歲計者宜屯,月計者宜運,日計者宜流給。行千里則運流兼,轉徙無常則運流兼,迫急不及鐺煮則用乾餱,若夫因糧於敵,與無而示有,虛而示盈,及運道阻截,困守圍中,索百物為飼,間可救一時,非可長恃者。民之天,兵之命,必謀之者不竭,運之者必繼,護之者維周,用之者常節。

住軍必後高前下,向陽背陰,養生處實,水火無慮,運接不阻,進可以戰,退可以守,有草澤流泉,通達樵牧者,則住。然物數不全,方域各異,故暫止惟擇軍宜,久拒必任地勢。

軍行非易事也。行險有伏可慮,濟川惟決是憂,晝起恐其暴來,夜止虞彼虛擾,易斷絕者貫聯,難疾速者卷進。一節不防,則失在疏。必先繪其地形以觀大勢,復尋土著之人,以為前導,一山一水,必盡知之,而後可以行軍。

軍無定居,亦無定去,但相機而行。春宜草木,枯燥則移;夏宜泉澤,雨濡則移;伏於林翳,風甚則移,有便則投,可虞則移;有利則止,無獲則移;敵脆則止,敵堅則移;此強彼弱則移,此緩彼急則移,此難彼易則移。

師貴徐行,以養力也。惟乘人不備,及利於急擊,當倍道以趨。晝趨則偃旗息鼓,夜趨則卷甲銜枚。趨一日者力疲,經晝夜者神憊。一日以趨,兼百數十里;晝夜以趨,兼二三百里。兼近者絕不成行陣難畢至;兼遠者棄大軍而進,故眾師遠乎其後也。人不及食,馬不及息。勞而寡及,非恃我之精堅,敵之摧喪,與地形山川之洞悉,敢出於此乎?故非全利而遠害,慎勿以趨為幸也。

凡進師克敵,必先相敵地之形勢。十里有十里之形勢,百里有百里之形勢,千里有千里之形勢。即數里之間,一營一陣,亦有形勢。一形勢,必有吭、有背、有左夾右夾、有根基要害。而所恃者必恃山、恃水、恃城、恃壁、恃關隘險阻、草木蓊翳、道路雜錯。克敵者,必審其何路可進,何處可攻,何地可戰,何處可襲,何山可伏,何徑可誘,何險可據。利騎利步,利短利長,利縱利橫。業有成算,而後或扼吭,或撫背,或穿夾,或制根基要害。
恃山則索逾山之法,恃水則索渡水之法。恃城壁關隘、草木道路,則索拔城破壘、越關過隘、焚木除草、稽察道路、正奇通合之法。勢在外,慎毋輕入,入如魚之游釜,難以遺脫;勢在內,毋徒繞,繞如虎求圈羊,不可食也。故城非伏難攻,兵非導不進。山川以人為固,苟無人能拒,山川曷足險哉!

兵之動也,必度:益國家,濟蒼生,重威能。苟得不償失即非善利者矣。行遠保無虞乎?出險保無害乎?疾趨保無蹶乎?沖陣保無陷乎?戰勝保無損乎?退而不失地,則退也;避而有所全,則避也。北有所誘,降有所謀,委有所取,棄有所收,則北也,降也,委也,棄也。行兵用智,須用其利。

言陣者數十家,餘盡掃而盡括之。形象人字,名曰人陣。順之為人,逆之為人,進之為人,退之為人。聚則共一人,散則各為一人,一人為一陣,千萬人生乎一陣,千萬人合乎一陣,千萬人動乎一人。
銳在前而重在後,鋒為觸而游為周,其中分陰陽虛實,當受卸沖。為翼伏吐納,動靜合張。斗不可亂,進必相依,不依則危,人自不亂,亂亦隨整,人自能依。人必依人,又何可亂?高高下下隨乎勢,長短廣狹變於形,人陣神然哉!

號令一發三軍震懾,鼓進金止,炮起鈴食,颯奮麾馳。雨不避舍,熱不釋甲,勞不棄械,見難不退,遇利不取,陷城不妄殺,有功不驕伐,趨行不聞聲,沖之不動,震之不驚,掩之不奔,截之不分,是為肅。

整者兵法也,礙於法則有機不投。兵法之精,無如野戰:或前或卻,或疏或密。其陣如浮雲在空,舒捲自如;其行如風中柳絮,隨其飄泊。迨其薄,如沙汀磊石,高下任勢;及其搏,如萬馬驟風,盡力奔騰。敵以法度之,法之所不及備;以奇測之,奇之所不及應;以亂揆之,亂而不失;馳而非奔,旌旗紛動而不踉蹌,人自為危,師自立威。見利而乘,任意為戰,此知兵之將所深練而神用者也。抑亦難哉!

耀能以震敵,恆法也。惟無有者故稱,未然者故托,不足者故盈。或設偽以疑之。張我威,奪彼氣,出奇以勝,是虛聲而致實用也,處弱之善道也。

卑其禮者,頹敵之高也;靡其旌者,敵敵之整也;掩其精能者,萎敵之盛銳也;惟斂可以克剛強,惟斂難以剛強克。故將擊不揚以養鷙,欲搏弭耳以伸威,小事隱忍以圖大,我處其縮以盡彼盈。既舒吾盈,還乘彼縮。

大凡逆之愈堅者,不如順以導瑕,敵欲進,羸柔示弱以致之進;敵欲退,解散開生以縱之退;敵倚強,遠鋒固守以觀其驕;敵仗威,虛恭圖實以俟其惰。致而掩之,縱而擒之,驕而乘之,惰而收之。

制人於危難,扼人於深絕,誘人於伏內。張機投阱,必度其不可脫而後發。蓋早發敵逸,猶遲發失時。故善用兵者,制人於無可逸。

戰而難勝則拒,戰而欲靜則拒。憑城以拒,所恃者非城;堅壁以拒,所恃者非壁;披山以拒,阻水以拒,所恃者非山與水。必思夫能安能危、可暫可久,靜則謀焉,動則利焉。

凡軍之可撼者,非傷天行,即陷地難,及疏於人謀。無是數者而欲撼之,非惟無益,亦且致損。故大將臨敵,犯可撼,戒不可撼,若故為可撼以致人之撼之,而展其撼者,則又善於撼敵者也。

逆戰數百端。
眾、寡,分、合,進、退,遇、乘,迭、翼,緩、速,大、小,久、暫,追、拒,綴、遏,諧於法。
騎、步、駐、隊、營、陣、壘、行、鋒、隨、堅、散、嚴、制、禁、令、教、試、嘗、比、水、火、舟、車、筏、梁,協於正。
晝、夜,寒、暑,風、雨,雲、霧,晨、暮,星、月,電、冰、雪、因於時。
山、谷、川、澤、原、峽,遠、近,險、仰、深、林、叢、泥、坎、邃、巷、衢、逾、沙、石、洞、砦、塞,宜於地。
至展計則謀:心、揚、應、餌、誘、虛、偽、聲、約、襲,伏、挑、搦、抄、掠、關、構、嫁、左、截、邀、躡、踵、驅、卸。
握奇則自:牽、變、避、隱、層、裝、物、神、邪、鑽、返、魃、溷、野、狼、塵、煙、炬、耀、蔽、裸、空、飛,甚則不、無、沖、涌、擠、排、貫、刺、掩、蹂、夾、繞、圍、裹、蹙,壓、狠、暴,連、毗、懾、摧、戀、酣、並、陷,而施勇。
再甚則飢、疲、蒼、困、孤、逼、降、破、欺、擒、憤、怒,苦、激、強、血、死、鏖、猝、驚、奔、殿、接、救,以經危。
精器善技,展戰棄夷,亶為名將。

百法皆先著,惟戰則相搏,當思搏法,此臨時著也。敵強宜用抽卸;敵均宜用常抄;敵弱宜用沖蹂;蒙首介騎,步勇挨之,往返擊殺,使敵無完隊則蹂也。以我之強當其弱,以我之弱當其強,而令強者先發,左右分抄,是謂剛弱取勝。預立斷截開分,使敵突則納,敵沖則裂,卸彼勢而全我力,伏鋒以裹之,所謂強弩之末也。要皆相敵以用,然未戰必備其猝來,戰退以虞其掩至,而且北必緊旌,使敵不敢迫;勝必嚴追,使伏不得突乘。能如是,而後進可不敗,退可不死,與三軍周鏇,於風馳電薄間,無不得其勝著也。銳而暇,靜而整,慎旃。

兵重則滯而不神,兵輕則便而多利。重而能分,其利自倍。營而分之,以防襲也;陣而分之,以備沖也;行而分之,恐有斷截;戰而分之,恐有抄擊。倍則可分以乘虛,均則可分以出奇,寡則可分以生變。兵不重交,勇不遠攫,器不隔施。合兵以壯威,分兵以制勝。統數十萬之師而無壅潰者,分法得也。

武不可黷。連師境上,屢境不息,能使師不疲者,惟有更法。我一戰而人數應,誤逸為勞;人數戰而我數休,反勞為逸。逸則可作,勞則可敗。不竭一國之力以供軍,不竭一軍之力以供戰,敗可無虞,勝亦不擾。

勢有不可即戰者,在能用延。敵鋒甚銳,少俟其怠;敵來甚眾,少俟其解;徵調未至,必待其集;新附未洽,必待其孚;計謀未就,必待其確;時未可戰,姑勿與戰,亦善計也。故為將者,務觀乎彼己之勢。豈可以貪逞摧激而莽然一戰哉!

勢已成,機已至,人已集,而猶遷延遲緩者,此隳軍也。士將怠,時將失,國將困,而擁兵境上,不即決戰者,此迷軍也。有智而遲,人將先計;見而不決,人將先發;發而不敏,人將先收。難得者時,易失者機,迅而行之,速哉!

甚矣哉!敵之不能猝勝者,惟有用牽法也。牽其前則不能越,牽其後則莫敢出。敵強而孤,則牽其首尾,使之疲於奔趨;敵狽而倚,則牽其中交,使之不得相應。大而廣,眾而散,則時此時彼,使之合則艱於聚,分則薄於守,我乃並軍一向,可克也。

勾敵之信以為通,勾敵之勇以為應。與國勾之為聲援,四裔勾之助攻擊。勝天下者用天下,未聞己力之獨恃也。抑勾乃險策,用則必防其中變。究竟恩足以結之,力足以制之,乃可以勾。

委物以亂之,委人以動之,委壘塞土地以驕之。有宜用委者,多戀無成,不忍無功。

夫將,志也;三軍,氣也。氣易動而難制,在制於將之鎮。鎮矣,驚駭可定也,反側可安也,百萬眾可卻滅也。志正而謀一,氣發而勇倍,動罔不臧。

凡勝者,有以勇勝,有以智勝,有以德勝,有以屢勝,有以一勝。勝勇必以智,勝智必以德,勝道務祈修。善勝者不務數勝而務全勝,務為保勝。若覬小利,徒挑敵之怒,堅敵之心,驕我軍之氣而輕進,隳我軍之志而解紐,是為不勝。

天德務生,邊事務殺。顧體天德者,知殺以安民,非害民;兵以除殘,非為殘。於是作不攻自拔以全城,致妄戮之戒以全民,奮不殺之武以全軍。毋徼功,毋欲利,毋逞欲,毋藉到威。城陷不驚,郊市若故。無之而非全,則無之而非生矣。

大將行軍,須多慎著,固已言周謹矣!然對壘克敵,率軍馭將,事多不測。系一軍進止者,當表異以為士卒先;系舉陣存亡者,當計安以為三軍恃,且行不知所起,止不知所伏,顯象示人而稠眾莫識,刀劍森列之中,享藏身之固者,大將有隱道也。

衍部

善用兵者,明〈天〉〈數〉,〈辟〉〈妄〉說,廣推其役〈女〉通〈文〉〈借〉〈傳〉不借〈對〉敵則〈蹙〉〈眼〉〈聲〉〈挨〉〈溷〉〈回〉,有用至〈半〉〈一〉〈影〉響之中,致機於〈空〉〈無〉〈陰〉〈靜〉,化於〈閒〉〈忘〉,不示〈威〉能,斯為操縱〈由〉己,而底於〈自〉〈如〉之地也,兵法至是乃極。(註:此段乃作者用其〔衍部〕各篇篇名所構成之序文,疑傳抄過程中已發生訛誤。)

星浮四游,原無實應,惟當所居之地,氣沖於天,蒸為風雨雲霧。及暈芒盪搖諸氣。可相機行變。正應者,惟陰陽、寒暑、晦明之數而已。疾風颯颯,謹防風角;眾星皆動,當有雨濕;雲霧四合,恐有伏襲;疾風大雨,隆雷交至,急備強弩。善因者,無事而不乘;善防者,無變而不應,至人合天哉!

兵家貴謀,曷可言數?而數亦本無。風揚雨濡,在天只任自然;凍堅潮停,亦是氣候偶合。況勝而鏇敗,敗而復勝?勝而君王,敗而撥滅。舉爭將相之能,即未圖於人而人倏助,未傾於敵而敵忽誤,事所未意而機或符,皆以人造數,而非以數域人。數屬人為,天首何處。苟擁節專麾,止盡其在我者而已。若管郭袁李之學,可神而不可恃也。

兵家不可妄有所忌,忌則有利不乘;不可妄有所憑,憑則軍氣不勵。必玄女、力士之陣不搜,活曜、遁甲之說不事,孤虛、風角、日者、靈台之學不究。迅風疾雨,驚雷赫電,幡折馬跑,適而不惑。以人事準進退,以時務決軍機。人定有不勝天,志一有不動氣哉!

讀《易》,曰大過,曰無妄。聖賢以無妄而免過,兵法以能妄而有功。故善兵者,詭行反施,逆發詐取,天行時乾,俗禁時犯,鬼神時假,夢占時托,奇物時致,謠讖時倡,舉措時異,語言時舛;鼓軍心,沮敵氣,使人莫測。妄固不可為,苟有利於軍機,雖妄以行妄,直致無疑可也。

男秉剛,女秉柔。古之大將,間有藉於女柔者,文用以愚敵玩寇,武用則作戰驅軍,濟艱解危,運機應變,皆有利也。男不足,女乃行。

武固論勇,而大將征討,時用羽檄飛文,恆有因一辭而國降軍服者。士卒稍知字句,馬上詩歌,行間俚語,條約禁令,暇則使之服習,或轉相耳傳,自聞詔解義,不害上為君子師、儒者兵也。

古之言借者,外援四裔,內約與國,乞師以求助耳。惟對壘設謀,彼此互角,而有借法,借法乃巧。蓋艱於力則借敵之力,難於誅則借敵之刀,乏於財則借敵之財,缺於物則借敵之物,鮮軍將則借敵之軍將,不可智謀則借敵之智謀。
何以言之?吾欲為者誘敵設,則敵力借矣;吾欲斃者詭敵殲,則敵刀借矣;撫其所有,則為借敵財;劫其所儲,則為借敵物;令彼自斗,則為借敵之軍將;翻彼著為我著,因彼計成吾計,則為借敵之智謀。己所難措,假手於人,不必親行,坐享其利;敵為我資,而不見德、我驅之役,法令俱泯。甚且以敵借敵,借敵之借,使敵不知而終為我借,使敵既知而不得不為我借,則借法巧也。

軍行無通法,則分者不能合,遠者不能應。彼此莫相喻,敗道也。然通而不密,反為敵算。故自金、旌、炮、馬、令箭、起火、烽煙,報警急外;兩軍相遇,當詰暗號;千里而遙,宜用素書,為不成字、無形文、非紙簡。傳者不知,獲者無跡,神乎神乎!或其隔敵絕行,遠而莫及,則又相機以為之也。

義必有兩,每相對而出。有正即有奇,可取亦可舍,對。古今智慧型人,已籌備時宜可否、戰陣利害中,機法生焉,變化神焉,有無窮之用矣!

謀於心曰計,力可為曰能。從心運者虛,見諸為者實。有能則能計,即半,計而亦可生計;無能則無從計,而善計皆空;籌空非計也。計必計所能,不惟攻擊能,戰守能,即走、降、死亦必要之能。故善兵者,審國勢己力,師武財賦,較於敵以立計。英雄善計者而有束手之時,無用武之地,勢不足而能不在耳。戚之者,於勢能未展之日,則俯首受制。無計之計,止有一避;無智之智,止有一拙;無能之能,暫用一屈。角而利,爪而距,不可蹙矣!

敵必有所恃而動者,此眼也。如人有眼,手足舉動斯便利。是以名將必先觀敵眼所在,用抉剔之法。敵以謀人為眼,則務祛之;以驍將為眼,則務除之;以親信為眼,則能疏之;以名義為眼,則能壞之。或拔其基根,或中其要害,或敗其密謀,或離其恃交,或撤其憑藉,或破其慣利,此兵家點眼法也。點之法,有陰、有陽;有急、有緩。人有眼則明,弈有眼則生。絕其生而喪其明,豈非制敵之要法哉?

師以義動者,名兵也。驚使數動者,虛喝也。敵夜營,遙誘以火鼓,實迫以金炮,制敵前後,伏兵兩路,使敵逃竄而殲之者,啄木畫也。轟轟隱隱,萬人吒自雲端,名曰天唳;潺潺泡泡,千軍噪營於內,名曰鬼嘒。如潮回,如霍清,震敵上下不知所由,使敵自相擊撞,而滅絕之者,落物朔也。

天道後起者勝,兵法攖易不攖難。威急者,索也;銳犀者,挫也。敵動我能靜,我起乘敵疲。敵挾眾而來,勢不能久,則挨之;其形窘迫急欲決戰,則挨之;彼戰為利,我戰不利,則挨之;時宜守靜,先動者危,則挨之;二敵相搏,必有傷敗,則挨之;有眾而猜,必至自圖,則挨之;敵雖智慧型,中有掣者,則挨之;......天時將傷,地難將陷,銳氣將墮,則挨之。挨之,乃起而收之,則力全勢遂,事簡功多。古之所為寧觀,為徐俟,為令彼自發,皆是也。可急則乘,利緩則挨,故兵經有後之義。

溷於虛,則敵不知所擊;溷於實,則敵不知所避;溷於奇正,則敵不知變化;溷于軍、溷於將,則敵不知所識。而且溷敵之將以賺軍,溷敵之軍以賺將,溷敵之軍將以賺城營。同彼旌旗,一彼衣甲,飾彼裝束相貌,乘機竄入,發於腹,攻於內,殲彼不殲我,自辨而彼不能辨者,精於溷也。

凡機用於智者一則間,用於愚者二而間,數受欺而不悟者三而間。間三而迫奇莫測,間二而迫人所度,間一而迫顛於法。一出二,二出三,隨勢變遷,隨形變遷;三迫二,二迫一,隨勢歸復,隨形歸復。

凡設策建事,計有十,行之僅可得五,其半在敵與湊合之間;行有十,而計止任其五,其半在敵與湊合之間,故善策者多惕。曰:我能謀敵則思敵能謀我者,至視天下為善謀,則可制天下之謀生。是精謀勇戰操其一,敵之抵應操其一,地天機宜操其一,必諦審。夫彼多而此少,或此多而彼少,能合於三,其勢乃全。故當以半而進乎全也。

行一事而立一法,寓一意而設一機,非精之至也。故用智必沉其一,用法必增其一,用變必轉其一,用偏必照其一,任局必出其一,行之必留其一,盡之必翻其一。蓋以用為動,以一為靜;以用為正,以一為奇。止於一,餘一不可。一不可一餘,一不可一盡。二餘一則三之,四餘一而五之,京秭溝澗而極正之,此阿祗那由之,不可無量也。餘一也,精之致也。

大凡著於有者,神不能受也。不能受,則遇事不自持,其大血衄者希矣。故善用兵者,師行如未,計設若否,創奇敵大陣而不動,非強制也。略裕於學,膽經於陣,形見於端,謀圖於朔。

古善用兵者,意欲如此,故為不如此以行其意,此破軍擒將降城服邑之微法。今則當意欲不如此,故為不如此,使彼反疑為意欲如此,以行其意欲不如此,此破軍擒將、降服城邑之微法。故為者,影也;故為而示意者,影中現影也。兩鑒懸透三千丈哉!

敵之謀計畫,而我能空之,則彼智失可擒。虛幕空其襲,虛地空其伐,虛伐空其力,虛誘空其物。或用虛以空之,或用實以空之,虛不能則實詭,幻不赴功;實不能則虛就,事寡奇變。運行於無有之地,轉掉於不形之初,杳杳冥冥,敵本智而無所著其慮,敵未謀而無所生其心。洵空虛之變化,神也!

陰者,幻而不測之道。有用陽而人不測其陽,則陽而陰矣;有用陰而人不測其陰,則陰而陰矣。善兵者,或假陽以行陰,或運陰以濟陽,總不外於出奇握機,用襲用伏,而人卒受其制,誰謂陰謀之不可以奪陽神哉!

我無定謀,彼無敗著,則不可動;事雖利而勢難行,近少遂而終必失,則不可動。識未究底,謀未盡合,決不可為隨數任機之說。當激而不起、誘有不進,必度可動而後動,雖小有挫,不足擾也。妄動躁動,兵家亟戒!

紛糾中,沒掂三設一步,人不解其所謂;寬緩處,不吃緊立一局,似覺屬於無庸,厥後湊乎事機收此著之用,則所關惟急。是知兵有閒著,兵無閒著。

強弱任於形,勇怯生於勢,此就行間之變化言也。苦夫善用兵者,運乎天下之所不及覺,制乎天下之所不敢動,戰乎天下之所不能守,扼乎天下之所不得沖,奔乎天下之所不可支,離乎天下之所不復聚。威之所懾,未事革兵而先已懼,既事兵革而莫能敵。一時畏其人,千秋服其神。

利害安危,置之度外,固必忘身以致君矣。而不使士心與之俱忘,亦非善就功之將也。然而得其心者,亦自有術:與士卒同衣服,而後忘夫邊塞之風霜;與士卒同飲食,而後忘夫馬上之饑渴辛苦;與士卒同登履,而後忘夫關隘之險阻;與士卒同起息,而後忘夫征戰之勞苦;憂士卒之憂,傷士卒之傷,而後忘夫刀劍鏃戟之瘢痍。事既習而情與周,故以戰鬥為安,以死傷為分,以冒刃爭先為本務,而不知其蹈危也。兩忘者,處險如夷,茹毒如飴也。

進止戰守由於我,斯有勝道。由我則我制敵,由敵則為敵制。制敵者,非惟我所不欲,敵不能強之使動,即敵所不欲,我能致之不得不然也,甚至敵以挑激之術,起我憤慍,能遏而不應,斯真能由我者。

以智服天下,而天下服於智,智固不勝;以法制天下,而天下制於法,法亦匪神。法神者,非善之善者也。聖武持世,克無城,攻無壘,戰無陣,刃游於空,依稀乎釀於無爭之世,則已矣。淵淵涓涓,鏗鏗錚錚。

性無所不含,狃於一事而出,久則因任自然。故善兵者,所見無非兵,所設無非略,所治無非行間之變化。是以事變之來,不待安排計較,無非協暢於全經。天自然,故運行;地自然,故未凝;兵自然,故無有不勝。是以善用兵者。欲其自然而得之於心也。《詩》曰:「左之左之,無不宜之;右之右之,無不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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