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信息
作者:賈平凹
頁數:461
定價:29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裝幀:平裝
出版年:2007-9
內容簡介
正當百事瓦裂、浮華猖獗的社會變改之際,農民劉高興先是將自己的一顆腎賣給了城裡人,隨後又與同鄉五富來到城裡拾破爛……妓女孟夷純的出現不但引來了城市萬象之態,還帶給了他門支離紛崩、始料不及的命運……賈平凹以其一貫的慈悲連綿,一貫的繼往開來,一貫的淡定筆致打開了一幅令人綴亂或戰慄的城市生活畫卷,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密布著衝突、錯位、荒謬、傷痛、病象重重而又情切至深的當代故事。
近年來,在賈平凹獲得古拙而本真的創作狀態的同時,他的襟懷如同漲墨,徹底吃進了字裡行間——於是,《高興》這部小說中的白描便閃爍出鑽石般的光芒,它穿透小說中的故事、人物、命運,照射給讀者一幕欲哭無淚、渴望欷歔的人間舞台。
賈平凹歷時3年寫成的最新長篇小說《高興》,又一部關注土地變遷後農民生存狀態的長篇小說。該書描寫一個名叫劉高興兒子叫劉熱鬧的家民工進城打工的故事,父子在城市給人送煤兼收破爛。日子清苦卻精神充足,讀來對經濟富裕卻精神貧窮的準城裡人頗有啟示意義。
作者簡介
賈平凹,一九五二年古歷二月二十一日生於陝西南部的丹鳳縣棣花村。父親是鄉村教師。母親是農民。文化大革命中。家庭遭受毀滅性摧殘。淪為“可教子女”。一九七二年以偶然的機遇,進入西北大學學習漢語言文學。此後。一直生活在西安,從事文學編輯兼寫作。 出版的主要作品: 《商州初錄》 、《浮躁》、《廢都》、《白夜》、《土門》、《高老莊》、《天狗》、《黑氏》、《美穴地》、《五魁》、《妊娠》、《懷念狼》、《病相報告》、 《秦腔》 等。曾獲得全國文學大獎三次,“華語文學傳媒大獎·二零零五年度傑出作家”及美國美孚飛馬文學獎,法國費米那文學獎和法蘭西文學藝術最高榮譽。以英、法、德、俄、日、韓,越等文字翻譯出版了二十種版本。2008年11月作品《秦腔》獲得茅盾文學獎。編輯推薦
賈平凹又一部關注土地變遷後農民生存狀態的長篇小說《高興》
《高興》共20餘萬字,小說以第一人稱自述的方式,講述了一個進城拾荒的農民劉高興在都市裡的生存故事。小說里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即與劉高興發生戀情的妓女孟荑純。妓女與劉高興雖產生了愛情,但他們注定不可能走到一塊。這是一個悲劇結局的故事。
小說中的這兩個人物都在生活中確有其人。劉高興是賈平凹老家丹鳳縣棣花鎮同村的夥伴,從國小到中學的同學。賈平凹大學畢業後就留在西安當了文學編輯,後來成為作家。而“劉高興”當兵復員後回到農村,做過泥瓦匠、吊過掛麵、磨過豆腐、擺過油條攤子,什麼都沒幹出名堂,年過半百隻好進城打工,拾破爛、給人送煤。孟荑純則是賈平凹在西安“拾荒村”調查時了解的一個故事。這個女孩子的哥哥被人殺害,警察追兇沒有經費,讓受害人家屬出錢。迫於無奈,她只能賣淫掙錢。《高興》雖然只有20多萬字,但前後修改了五次,每改一次就要重新抄寫一遍,因此書寫總和就超過了100萬字。賈平凹為寫此書右手中指已經嚴重變形,不僅磨出了一個大坑,皮下還有淤血。
《高興》以第一人稱自述形式寫成,採用陝西方言,主題明確,線索單純,比《秦腔》要好讀很多。是堪稱賈平凹近年來最好讀的一部小說。
《高興》的素材早在2004年就已經醞釀成熟了,早於《秦腔》。為了更好地寫作這群都市邊緣人的生存狀態,賈平凹不斷地到西安一個“拾荒村”去調查採訪。這個村子全是來自農村,在城市裡拾荒的農民。賈平凹和他們一起體驗拾荒生活,還跟他們同吃同喝。
媒體評論
賈平凹《高興》令人心情沉重
這是賈平凹寫得最吃力的一部小說,他歷時3年,五易其稿,把手指磨出了一個大坑,才有了這部《高興》。現在賈平凹的右手中指已經嚴重變形,不僅磨出了一個大坑,皮下竟有淤血。
這是一部反映現實題材的小說,是一部反映當代農民的小說,也注定是一部令人心情沉重的小說。
賈平凹的《高興》為什麼令人心情沉重?是農民的現實處境令人沉重。小說中的主人公叫劉高興,劉高興原名劉書禎,是賈平凹從國小到中學的同學,後來賈平凹大學畢業留在西安當文學期刊編輯,而“劉高興”復員後則回到家鄉,並成為一個拾荒者,過起了一種艱難的生活,但他自己卻對痛苦渾然不知。如果僅劉高興一個人是這種狀況,我們只能說他不能幹。但賈平凹為了更好地了解拾破爛群體的境遇,在動筆前,他曾深入大街小巷,他見到了更多像劉高興一樣拾破爛的人。這還是在省會西安,一座有著幾千年文化積澱的大城市的貧困農民的生活狀況。
據中國國家統計局資料顯示,2002年底人均純收入低於627元的農村人口為2820萬人,他們的人均純收入為531元。但以627元這個標準來衡量,平均下來一天還不到2元。如果把這個標準提高到1000元,也就是每天消費將近3元,中國的貧困人口將到達六千萬人。如果按照聯合國規定的世界通用貧困線標準人均日消費1美元,這將是中國現行標準的4倍多,中國農村的貧困人口將達到幾個億。這就是中國的國情,這也是賈平凹為什麼要寫這部小說的原因。他與魯迅先生一樣,是希望“引起療救的注意。”
賈平凹的《高興》為什麼令人心情沉重?是城鄉不和諧令人沉重。賈平凹說,“在大都市裡,我們看多了一個慶典幾千萬,一個晚會上百萬,到處張揚著盛世的繁榮,或許從這些破爛王的生存狀態和精神狀態里能摸出這個年代城市不輕易能觸摸到的脈搏”。
而就在西安,動輒花十幾億來打造什麼工程的新聞也屢屢見諸報端,如西安騾馬市15億打造西北第一步行街;臨潼區將斥資10億元再造大唐華清宮;老城45萬人口遷移,西安500億打造皇城復興計畫等等。
賈平凹的《高興》為什麼令人心情沉重?是作家的憂患意識令人沉重。中國作家的憂患意識是一以貫之的,從屈原的《離騷》到司馬遷的《史記》 ;從杜甫的“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到曹雪芹的“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中國作家關注現實,關注普通百姓命運的傳統從未中斷。
賈平凹說他在城市生活了幾十年,但骨子裡還是個農民。他的多數作品也是以農民為主的。《高興》堅持了賈平凹對農民的一貫關注,寫流落都市的拾荒者的命運,這事實上也是寫進城農民的命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在城市中艱難地生存。賈平凹不光寫了他們的物質層面,他也寫到了他們的精神層面。隨著城市現代化進程的加快,城市人正日益物質化,而精神層面的追求卻一天天減少,這也正是現代化進程中所最可怕的。賈平凹深刻地反映了這一點,他所具有的憂患意識讓人感動。
賈平凹寫出了一份留給歷史的社會記錄,他的《高興》因此無論如何讓人高興不起來。
讀者評論
《高興》讓人高興不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高興》這個書名,不是因為賈平凹這個名字,我恐怕不會閱讀這本小說。但用了三天時間讀完這部作品,心情卻很是沉悶,自己的情緒與書的名字大相逕庭。
記得兩年前看《秦腔》,隨著故事的起伏波動,看得我時喜時憂。書中講述了離自己生活很是遙遠的人——一群農民,和他們生活里一些細枝末節、雞毛蒜皮的故事。讀罷,就像被一曲關於正在消逝的千年鄉村的輓歌淹沒,悵然若失。作為一個普通讀者,我並不喜歡闔書之後的難過,所以當時我就想,以後對賈平凹的作品應該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可這次,我又被他的新作下了咒,看著它逐漸在書架上被日見增多的其他新書掩蓋起來,卻又總似躲在隱蔽的角落用它的魔力在召喚我,幾次拿起來想讀,卻很怕像上次一樣讀後會鬱悶,於是又幾次放下,“看”與“不看”最終的“戰鬥”結果是我終於狠下心來,一氣讀完了它——果不其然,我又被賈平凹的故事傷了一次。
《高興》寫的是一個叫劉高興的商州人帶著同鄉五富來西安城裡謀生撿破爛的故事。劉高興先是將自己的一顆腎賣給了城裡人,他一直希望自己能變成一個城裡人,在城裡,他和一群“拾荒族”每天穿梭在城市的街道間,乾最髒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飯菜,住暗無天日的房子,拿最低的工資,還遭人白眼。小說里涉及了城市底層中的各色人群,有乞丐,有民工,有妓女……小說在描述他們生活困境的同時,著重關注了他們的精神世界,寫了他們的理想、追求和愛情。他們被生活的艱辛壓得無暇反思自己命運的悲劇本質,會為微不足道的所得而那般地高興,然而,他們感受到的高興帶給我的感受除了深深的悲涼大概也還是深深的悲涼了。後來五富腦溢血死了,劉高興背著五福的屍體想混上火車,帶著五福的心愿回鄉安葬——這個情節在趙本山的電影《落葉歸根》里似曾相識,而這部小說,也和電影一樣,帶給我無限的唏噓感慨。
看後記才知道,小說的主人公劉高興是有人物原型的,恰是這個“同鄉”讓賈平凹看到了另一群人,和他們的“另類”人生。因此,小說所寫顯得無比真實。
在《高興》之前,我讀了莊羽的《遍地姻緣》,那部作品講述的是都市白領的愛情和生活,讀來輕鬆愉悅。再看《高興》,猶如體驗了這個世界的另一極。我不知:何者為真實?何者是“高興”?
作者訪談
寫作是為安撫我的靈魂
南都周刊:書稿原來的名字是《城市生活》,後改為現在的《高興》,出於什麼原因?
賈平凹:《城市生活》這個名太一般,後來就改了,先改成《劉高興》,又覺得用人名也太局限,就再改為《高興》了。既是主人公名,還有了別的含義。我喜歡書名為兩個字。
南都周刊:從後記中我知道,你曾在父親的墳前流著淚說:“《秦腔》我寫了咱這兒的農民怎樣一步步從土地走出,現在《高興》又寫了他們走出土地後的城裡生活,我總算寫了……”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愿?
賈平凹:我每次回故鄉都感慨萬千,每次回去肯定去父親墳上燒紙祭奠,我寫的《秦腔》、《高興》都是農民的事,願意給父親嘮叨。我是農村出來的,我關注農村的狀況,那裡的任何事情都讓我牽掛。
南都周刊:那從《秦腔》到《高興》,關於農民,你覺得想說的話都說了嗎?
賈平凹:是的,我把我感知的東西寫了出來,我覺得心裡寬鬆了許多。我是個作家,我能做的只是把我能感知的東西寫出來,這樣可能會安撫我的靈魂。一個作家需要關注社會,但作品並不是要為某一個階層去說話,最重要的是寫人,寫人的本身,中國的許多人事是絞纏在一起的,要寫人的本身又不能剝離社會問題。所以,似乎我一直在寫現實生活,但最讓我感興趣的是人的問題。
南都周刊:這部小說寫得很不順利,前後五易其稿,問題出在哪裡?
賈平凹:最主要的有兩點:一是農民進城後面對城市有許多偏見,而我也有許多偏見,究其實是農民意識在作祟,當我也在同情進城農民又和他們一樣發泄種種不滿時,我發現我寫的不對。二是敘述的角度,我先是以第三人稱寫,後來變成第一人稱,變成第一人稱可以自由得多,能更好寫出劉高興的精神狀態。
南都周刊:為了寫《高興》,你前後去了幾次西安南郊城鄉結合部的村子?給你最深的感受是什麼?
賈平凹:去了四五次吧,而結識的人來往就多了,說不清了。我感受最深的是他們生存環境太差,再是接觸之後,他們大多是那么質樸,心思又那么豐富,他們完全靠一種心性在生活,沒有這種劉高興式的心性,那是難以在城市裡生活下去的。同時我感到像我這樣的大多數人是那么麻木,我們太缺乏對他們的了解和理解,我們其實在偏見地生活著。
營造溫暖是為寄託人生的蒼涼感
南都周刊:後記中提到“或許從他們的生存狀態和精神狀態里能觸摸出這個年代城市的不輕易能觸摸到的脈搏吧”,小說寫完了,你覺得觸摸到了什麼脈搏?
賈平凹:當一切似乎都呈現著盛世的景象時,還有另一種人生。
南都周刊:讀《高興》時,感覺劉高興不是個普通的農民。他讀過《紅樓夢》 ,還有吹簫的閒情逸緻,遇事冷靜,自詡是“鳥中鳳凰,魚中鯨”,有點孤傲。
賈平凹:現在談新農民形象,一般總是指鄉鎮企業家,或某些帶領村民一起致富者等,這當然是新農民形象,但劉高興這樣的一種新農民形象,他們有文化,有智慧,只是生在鄉下而已,面對城市他們有想法,這些想法當然和農民慣有的一些落後的因素攪在一起,但他們已區別了傳統的我們已經習慣的那些農民的概念。
南都周刊: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五富。在塑造五富時,你是怎么考慮的?劉高興和五富,是否分別代表著新舊農民?
賈平凹:五富這個形象是傳統的我們習慣認知的那種農民。許多讀者對五富熟悉,認為寫得生動,其實不是我寫得生動,是讀者習慣了這種農民形象。
南都周刊:拾荒者劉高興愛上了高級妓女孟夷純,但是孟夷純正式出場卻是在小說的第二十七回了,姍姍來遲,無疾而終,這些是否意味著愛情對於農民工來說是一種奢侈?
賈平凹:可以這么理解。這本書不是寫愛情的,是寫劉高興、五富、黃八三四個男人的故事。孟夷純只是劉高興在城中的一個故事,是自然而然出現的。進城農民的情感生活是空白的,他們是人,但又無可奈何,這是個問題。孟夷純是妓女,農民工只能和妓女有些來往,而城市中的妓女又多是鄉下進城的少女。這些問題想想,就讓我覺得特悲涼。
書摘
這是2000年10月13日,在西安火車站廣場東區的柵欄外,警察給我做筆錄。天上一直在颳風,廣場外的那些法國梧桐、銀杏和楸樹葉子悠悠忽忽往下落,到處是紅的黃的,顏色鮮亮。我永遠要後悔的不是那瓶太白酒,是白公雞。以清風鎮的講究,人在外邊死了,魂是會迷失回故鄉的路,必須要在死屍上縛一隻白公雞。白公雞原本要為五富護魂引道的,但白公雞卻成了禍害。白公雞有兩斤半,最多兩斤半,賣雞的婆娘硬說是三斤,我就生氣了。胡說,啥貨我掂不來!我說:你知道我是幹啥的嗎?我當然沒說出我是幹啥的,這婆娘還只顧嚷嚷:復秤復秤,可以復秤呀!警察就碎步走了過來。
警察是要制止爭吵的,但他發現了用繩子捆成的被褥捲兒。這是啥,警棍在戳。石熱鬧的臉一下子像是土布袋摔過一樣,全灰了。這狗日的說什麼不成,偏說是捆了一扇豬肉,警察說:豬肉?用被褥裹豬肉?!警棍還在戳,被褥捲兒就綻了一角,石熱鬧一丟酒瓶子撒腿便跑。這孬種,暴露了真相,警察立即像老虎一樣撲倒了我,把我的一隻手銬在了旗桿上。
能不能銬左手?我給警察笑,因為右臂在挖地溝時拉傷過肌腱。這回是警棍戳著了我的襠,男人的襠一戳就麻了,他說:嚴肅點!我嚴肅了。
我的眼睛發黏,好像一下子生出許多眼屎,看東西都有些模糊。但我沒有驚慌失措。要穩住。警察的鋼筆似乎下水不利,不停地甩,那額頭上的一片小疙瘩就全紅了。我伸了腳去踩飄過來的法國梧桐葉子,沒有踩著。小伙子生這么多的青春痘我從來沒見過,一定是未婚,沒騸過的羊沖得很!
咔嚓,有人在拍照了。
我最討厭的是那個記者,裝嫩呀,三十多了還梳個齊溜溜!她拍照的時候我根本沒注意,等攏了攏頭髮,把衣領扯平,還擺了個側面讓她再照,但第二天的報紙上刊登出來的,仍然是我半拱著腰在接受筆錄的樣子,而我的面前是一個用繩子綑紮的印花被捲兒,五富的腳沒有裹嚴,露出那隻塞著棉花的黃膠鞋。把他的,這張照片和身份證上的照片一樣么!身份證上的照片要求正面照,要照出耳朵,沒有誰照出來不像個罪犯的,可我的鼻子高,嘴角有棱,她偏不側著照,這×女子!
那不是我,不是,絕對不是。
五富的屍體在運往殯儀館後,我被釋放了,但我必須要在火車站廣場上等候五富的老婆趕來處理五富的後事,而廣場上許多人是看過了報紙,指著我說:瞧,背屍要坐火車的就是他!他們叫著劉哈娃,我不理睬。再叫:商州炒麵客!我們商州地區苦焦,春季里青黃不接主要吃柿子拌稻皮子的那種炒麵。叫我們是炒麵客那是作踐我們哩,我當然更是不理睬。我是要想想問題了,於是我想:五富的屍體被運往殯儀館了,五富的魂肯定還在這個廣場上,在廣場的那一排路燈桿上呢,還是在那一輛推過來的裝滿了燒雞、熟鴨蛋、麵包和寶特瓶的叫賣貨車上?我在那個時候腰又發酸發困,手便撐在了後腰上,就再想:汽車的好與壞在於發動機而不在乎外形吧,腎是不是人的根本呢,我這一身皮肉是清風鎮的,是劉哈娃,可我一隻腎早賣給了西安,那我當然要算是西安人。是西安人!我很得意自己的想法了,因此有了那么一點兒的孤,也有了那么一點兒的傲,挺直了脖子,大方地踱步子,一步一個聲響。那聲響在示威:我不是劉哈娃,我也不是商州炒麵客,我是西安的劉高興,劉——高——興!
孟夷純在初次見我的那天,她說:劉高興,你不像個農民。我當時說:是嗎,羊肉怎么會沒有膻味呢?孟夷純說,她在城裡見的人多了,有些人與其說是官員,是企業家,是教授,不如說他們才是農民。孟夷純的話其實說到了我心上,我一直認為我和周圍人不一樣,起碼和五富不一樣。這話我不會說出口的,但我的確貴氣哩。
我可以舉例說明呀:一、我精於心算。在我小小的時候,加減乘除從不打草稿,你一報數字,三位數四位數都行,我就能得出答案。我當然有一套算法,但我不告訴人。二、我曾經餓著肚子,跑三十里路去縣城看一場戲。三、我身上的衣服舊是舊,可從來都是乾淨的。我沒有熨斗,在茶缸里倒上開水在褲子上熨,能熨出棱兒來。四、我會吹簫,清風鎮上拉二胡的人不少,吹簫的就我一人。五、我有了苦不對人說,愁到過不去時開自己玩笑,一笑了之。六、我反感怨恨詛咒,天你恨嗎,你父母也恨嗎,何必呀!來買腎的那人說腎是給西安的一個大老闆用的,得檢查我有沒有別的病,查就查吧,只查出我有痔瘡,還嫌我身體發福,說了句:形散神不散。這讓我生氣,生氣過了也就不生氣了,臨走我給他在清風鎮收買了一籃子柴雞蛋。七、我生就的嘴角上翹,所以我快樂。四年前王媽給我說媒,我吹了三天三夜簫,王媽說你必須蓋新房,我去賣血,賣了三次血,得知大王溝人賣血患上了B型肝炎我就不賣血了才賣的腎。賣腎的錢把新房蓋起來了,那女的卻嫁了別人。嫁別人就嫁別人吧,我依然吹了三天三夜的簫,還特意買了一雙女式高跟尖頭皮鞋,我說:你那個大腳骨,我的老婆是穿高跟尖頭皮鞋的!
能穿高跟尖頭皮鞋的當然是西安的女人。
……
研討會
賈平凹長篇小說《高興》在西安召開
2007年11月28日下午,中共陝西省西安市市委宣傳部、陝西省作協、西安市文聯、《美文》雜誌社聯合召開賈平凹的長篇小說《高興》研討會。中國作協黨組成員、副主席、書記處書記陳建功到會並代表中國作協黨組、書記處向研討會的召開表示熱烈祝賀,同時,向關心扶持這一作品創作的陝西省委宣傳部、陝西省作協及西安市文聯致以衷心感謝。陝西省作協黨組書記雷濤和西安市文聯黨組書記於孝軍表達了共同的願望:通過研討賈平凹的寫作,期望對陝西省、西安市今後的文學創作有大的推動作用。來自全國各地和陝西省內30餘位文學評論家、作家出席研討會。
陳建功對賈平凹很早就開始探索社會轉型期間底層民眾的生存狀態並成為其自發意識和自覺擔當,對他堅持“做時代的記錄者”的文學立場表示讚賞。陳建功說,賈平凹創作《高興》的過程,本身就為文學界提供了一種可資借鑑的創作姿態。《高興》告訴我們,只有時刻保持警惕,努力深入生活現場,才能打通血脈,獲得對廣大民眾深切而真實的精神觀照;寫作者需要以一種平等的態度,與我們所描繪的對象展開真正的對話,才能發現我們這個時代的心靈的細微變化,才能準確地呈現精神嬗變的軌跡。評論家孟繁華認為《高興》超越了眾多寫作底層民眾生活的作家拘於表現苦難的局限,而能觀照到這一群體從生活自救到精神自救的樂觀與頑強韌性給予高度評價。評論家賀紹俊認為《高興》開拓和深化了文學對當下農民工生活和精神世界的敘述,以鄉村精神和共鳴姿態,拓展了新的思想和藝術表現空間。評論家羅崗對《高興》本身揭示出的嚴峻問題給予關注,即城市該以什麼姿態對待農民工。他認為城市對於農民工不僅在精神上,也有身體方面的穿透。評論家李震以《高興》中的人物靈魂與身體分別置於城市和鄉村的臨界、其文化與人性的臨界等諸多元素為例,論述了該長篇對於臨界寫作的探索。研討會上,也有專家、學者提出,不應單純地將賈平凹的《高興》視為“底層寫作”,而應將其與作者之前的長篇小說《秦腔》《土門》等綜合起來去看待。與會也有評論家誠懇希望賈平凹和陝西省作家能夠在經驗世界之外再接再厲,做更多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