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婦詩》

《贈婦詩》

此詩語言極為平易,卻也並非一望可知。“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詩以感喟生命短暫、處世多艱開首,正是東漢後期詩作的典型口吻。屯、蹇原是《易經》中兩個卦名,此指險難。“憂艱常早至,歡會常苦晚。”憂多歡少,這就是居世多艱;歡樂晚至,更令人苦恨人生太短么。這二句將前二句意思伸足,至此可算一段落。詩人為何要生此感嘆呢?原來,“念當奉時役,去爾日遙遠。”他將要奉命行役、上計京師、離開心愛的妻子了,為了臨別時再見上一面、叮囑幾句,他特意派了車輛去接她,不料妻子染病,“遣車迎子還,空往復空返。”人生世上,連與妻子“歡會”少刻也這么難,他不能不怨世道、不怨人生。

作品信息

【名稱】《贈婦詩
【年代】東漢
【作者】秦嘉
【體裁】五言詩

作品原文

贈婦詩
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①。
憂艱常早至,歡會常苦晚。
念當奉時役②,去爾日遙遠。
遣車迎子還③,空往復空返。
省書情悽愴,臨食不能飯。
獨坐空房中,誰與相勸勉?
長夜不能眠,伏枕獨展轉。
憂來如循環,匪席不可卷④。
其一
人生譬朝露,
居世多屯蹇。
憂艱常早至,
歡會常苦晚。
念當奉時役,
去爾日遙遠。
遣車迎子還,
空往復空返。
省書情悽愴,
臨食不能飯。
獨坐空房中,
誰與相勸勉。
長夜不能眠,
伏枕獨輾轉。
憂來如循環,
匪席不可卷。
其二
皇靈無私親,
為善荷天祿。
傷我與爾身,
少小罹煢獨。
既得結大義,
歡樂苦不足。
念當遠離別,
思念敘款曲
河廣無舟梁,
道近隔丘陸。
臨路懷惆悵,
中駕正躑躅。
浮雲起高山,
悲風激深谷。
良馬不回鞍
輕車不轉轂。
針藥可屢進,
愁思難為數。
貞士篤終始,
恩義不可屬。
其三
肅肅僕夫征,
鏘鏘揚和鈴。
清晨當引邁
束帶待雞鳴。
顧看空室中,
仿佛想姿形。
一別懷萬恨,
起坐為不寧。
何用敘我心,
遺思款誠
寶釵好耀首,
明鏡可鑑形。
芳香去垢穢,
素琴有清聲。
詩人感木瓜,
乃欲答瑤瓊。
愧彼贈我厚,
慚此往物輕。
雖知未足報,
貴用敘我情。

作品注釋

①屯蹇(jiǎn簡):《周易》上的兩卦名,都是表示艱難不順之意。故人們通常即用此語以指艱難阻滯。 
②奉時役:即指為上計吏被派遣入京。 
③遣車迎子:秦嘉入京離家時,其妻徐淑正臥病在其父母處。秦嘉當時曾派車去接她,還給她寫了一封信(《與妻徐淑書》)。不知因何原因,徐淑未回,只是給他寫了一封回信。子,古代尊稱對方,猶如今之稱“您”。 
④匪席不可卷:《詩經·柏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原意是以蓆子可卷,人心不可卷,來說明自己的思想意志不可改變。這裡是藉以說自己的憂愁無法收拾。匪,同“非”。

作品鑑賞

關於秦嘉的身世,今天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是東漢桓帝時隴西郡的郡吏,後為郡上計簿到京都洛陽,授黃門郎、後病故他秦嘉與妻徐淑都能詩文,這首詩就是他將往洛陽、而徐淑得病回娘家、夫婦不能面別,因而寫來贈給妻子的。《贈婦詩》共三首,此錄第一首。
此詩語言極為平易,卻也並非一望可知。“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詩以感喟生命短暫、處世多艱開首,正是東漢後期詩作的典型口吻。屯、蹇原是《易經》中兩個卦名,此指險難。“憂艱常早至,歡會常苦晚。”憂多歡少,這就是居世多艱;歡樂晚至,更令人苦恨人生太短么。這二句將前二句意思伸足,至此可算一段落。詩人為何要生此感嘆呢?原來,“念當奉時役,去爾日遙遠。”他將要奉命行役、上計京師、離開心愛的妻子了,為了臨別時再見上一面、叮囑幾句,他特意派了車輛去接她,不料妻子染病,“遣車迎子還,空往復空返。”人生世上,連與妻子“歡會”少刻也這么難,他不能不怨世道、不怨人生。非特如此,“省書情悽愴,臨食不能飯。”省,視也。妻子還附來了一封情致悽惋的書信,令他讀後倍覺愴然,乃至於饌食當前,也不能下咽。至此又可為一層,寫詩人迎妻不至時情狀,出語極平朴,“空”字兩齣,“食”、“飯”義近,都不避不嫌。詩人只管述說心曲、無意斟酌字眼;然正因其無心擇詞,反見其至情流露。此種不須雕琢而自然感人的句子,讀者若能深味之,則品評詩作將不致流於淺薄。末六句細說不得會妻後心情,是第三層。“獨坐空房中,誰與相勸勉。長夜不能眠,伏枕獨展轉。”往日處世雖艱,但夫婦相互勉勵、自多歡趣,卻不難渡日。如今愛妻不復相伴,房櫳空空、長夜悠悠,孤身一人,真不知如何捱日。念及於此,詩人伏在枕上翻來覆去,徹夜不能入眠。“憂來如循環,匪席不可卷。”那憂愁層層襲來,循環不盡,難以脫卸。無奈,他只能默念起《詩經》中“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邶風·柏舟》,謂我心不會改變,不象蓆子可以隨意卷放)的句子,將上古那位“耿耿不寐,如有隱憂”的無名詩人拉來作伴,同病相慰,共銷長夜。《贈婦詩》的第一首,就在這種無窮無盡的憂思中結束,猶如一首平靜、深沉、哀愁的弦曲,帶著無限余哀,終於緩緩地奏到了尾音。
把人間平凡的夫婦之情,用平易和緩的筆調敘出,就現存詩作看,此詩是第一首。這不僅是開拓題材的功績,而且還是開拓寫作手法的功績。有此一詩,讀者始知不靠《詩經》的比興、不靠《楚辭》的誇張想像,也不用景物作襯、不用對仗工整,單用平平地直說胸臆一法,也足以感人至深。詩貴真情,秦嘉此詩,把這一點強調到了極點。
另外,此詩的前四句,也頗可重視。為了夫婦間的短暫離別,居然把整個人生都抱怨了進去,倒似人生之樂只是夫婦歡會而已:這樣寫,似乎是用筆太重,小題大作,其實不然。人生,自應是“我”之人生,不是附庸給禮教、附庸給世俗的人生;人生之樂,也自應是“我”所尋得、“我”所斷定的,又何必受聖人教誨的限定、受旁人議論的認可——這樣大膽的叛逆念頭,在秦嘉腦中固然還不會轉得那么明白;然而,他以自己哀愁的多少(而不是以對朝廷、對聖教的裨益多少)去衡量人生的價值,這已經是“其心可誅”的叛逆心思了。惟因這種心思早已形成,故發而為詩,便情不自禁地把“人生”縮小為“我”的人生。在《古詩十九首》里,日飲美酒、被服紈素、良朋宴會、彈箏識曲,便是人生之價值,如今秦嘉又益之以夫婦歡會,其形則二,其神則一。看來東漢末期,“人”確實在自我覺醒、在尋求自我的價值。《古詩十九首》寫作年代到底還欠確切,此詩卻明明白白是桓帝時作,其社會認識價值是顯而易見的。

作者簡介

秦嘉,東漢詩人。字士會。生卒年不詳。東漢隴西郡平襄縣人(今陝西通渭)人。桓帝時,秦嘉為郡吏,歲終為郡上計簿使赴洛陽,被任為黃門郎。後病死於津鄉亭。秦嘉今存詩文收輯於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

相關詞條

相關搜尋

熱門詞條

聯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