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李陵贈蘇武詩·晨風鳴北林》【年代】漢代
【作者】無名氏
【體裁】五言詩
作品原文
李陵贈蘇武詩晨風鳴北林,熠燿東南飛。
願言所相思,日暮不垂帷。
明月照高樓,想見餘光輝。
玄鳥夜過庭,仿佛能復飛。
褰裳路踟躕,彷徨不能歸。
浮雲日千里,安知我心悲。
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飢。
注釋
北林:林名。首句本《詩經·晨風》:“(左鳥右穴)彼晨風,郁彼北林。”熠耀:一作“熠熠”,義同。
餘光輝:以上二句是說自己所在的高樓為月光所照,因而想到月光所照的不只是這高樓(這時所想念的故鄉也同在這月光之下)。
仿佛:見而不明。
褰裳:欲行。
踟躕:欲行又止,這樣就是下句所說的“彷徨”。
瓊:美玉。玉樹是傳說中仙山上的樹。末二句是說欲得仙樹療治憂愁,和《錄別詩》中另一首“願得萱草(忘憂草)枝,以解饑渴情”意思相同。
作品考證
今人談古詩,常常會有不同的角度。研究者注意較多的是作品的真偽及本事出處;而一般讀者欣賞的則是詩的本身所能帶來的審美情趣。例如關於舊題為漢代蘇武和李陵的五言詩,就存在這個問題。宋代文豪蘇軾因不滿《文選》的編選,首先在相傳為蘇、李的長安送別詩中讀出了“江漢”二字,便據以懷疑是後人的偽作。而以博學著稱的洪邁,也在《文選》所載李陵《與蘇武三首》詩中發現了“盈觴”之“盈”犯了漢惠帝的諱,於是愈堅蘇軾之說。後來明清及近代學者顧炎武、錢大昕和梁啓超等人也展轉相承,於是蘇、李詩之偽幾成定讞。而今人汪辟疆先生卻力排眾議,以為《文選》中《蘇武詩四首》為別李陵之說起於唐代,“江漢”、“盈觴”也難定二人詩之偽,他主張“與過而疑之,寧過而存之”(《漢魏詩選按語》)。至逯欽立先生輯校《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即基本採取了“存之”的態度。不過他採取了一種比較審慎的方式,這就是既不認為是蘇、李之作,同時也不認為是“六朝擬作”,而是把這些作品均歸入東漢卷,並系之於“李陵錄別詩二十一首”。以上是歷代學者從考證角度來談蘇、李詩的一些概況,與今天從欣賞角度來讀這些作品有所不同。不過,至少有二點是不應忽視的,即《文選》和《古文苑》所傳蘇武、李陵詩是漢代作品(蘇軾亦謂這些詩“非曹、劉以下諸人所能辦”),但所寫內容又與歷史上西漢時蘇武與李陵之別無關。這是考據為今天鑑賞這些詩作提供的基本點。作品鑑賞
此詩末二句為《文選》卷二四陸機《為顧彥先贈婦二首》之二李善注所引,謂出李陵《贈蘇武詩》,情況與舊題《李陵贈蘇武詩·爍爍三星列》相同。但這篇作品寫兩地相思,無法看出雙方的身份和所處環境,又與《爍爍三星列》稍有區別。“晨風鳴北林,熠耀東南飛”,詩就眼前景物入手。“熠燿”《廣文選》作“熠熠”,原指光亮閃爍,這裡聯繫舊題《李陵贈蘇武詩·有鳥西南飛》詩中“熠熠似蒼鷹”及此詩中的“玄鳥”來看,代指飛鳥。詩人黎明即起,眼見晨風吹過北面的林木,一隻鳥兒扇動著雙翼向東南飛去(晨風,也可理解為晨風鳥)。他痴痴地望著漸漸遠去的鳥兒,托它為自己給遠方的友人捎句話,請他所思念的人到了晚上不要把窗帷垂下。“明月照高樓,想見餘光輝”,這樣就可以讓月光照進高樓,二人同時沐浴在明月的清輝中,互慰相思之情了。詩人的這一囑託和想像十分新穎奇特,它以普照兩地的月光作為互通相思的媒介,意境優美,感情深摯動人。後來唐代詩人李嶠詩中的“他鄉有明月,千里照相思”(《送崔主簿赴滄州》)、宋代文豪蘇軾詞中的“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等,都與此有同工異曲之妙。
不難想像,詩人既托鳥兒傳言所思之入夜不垂帷,那么他在入夜之後自然要早早盡情地領略明月的清輝了。正當他獨步中庭、似有所盼時,一隻玄鳥在夜空中飛過,仿佛專程從遠方飛來告訴詩人話已帶到。見了這種情景,詩人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感情波瀾,“褰裳路踟躕,彷徨不能歸”,他急忙提起衣衫,在月光下來回走動,忘情得連步履也有些蹣跚了。他走著,想著;想著,走著,眼前好像出現了所思之人也對月嘆息的情景,這使他流連忘返,難以自制。在這裡,詩人充分馳騁了他的想像,不僅將鳥的晨飛與夜過巧妙地綰合照應起來,而且通過這種綰合和照應,以我為主地映現出兩地相思之苦,使人讀來浮想聯翩,感嘆不已。
詩的末四句直抒胸臆。前二句即景生情,詩人仰望夜空,浮雲飄行,一日千里,而自己只能滯留一方,長期不能與所思念的人相會,心中悲苦無人可知。後二句表露心愿,陳述希望:“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飢。”“瓊樹”相傳生於崑崙流沙邊,花食之可長生。“渴飢”形容相思情切,如饑似渴。《國風·周南·汝墳》:“未見君子,惄如調飢。”這二句詩既可理解為詩人盼望得到“所相思”贈送的瓊樹枝,以排解積久於心的相思之苦;同時也可理解為詩人自己得到瓊樹枝以贈“所相思”,了卻長期思念的心愿。然而不管哪種理解,由於瓊樹枝與長生有關,這裡都含有以雙方健康長壽為安慰或祝願的意思。
這首詩構思奇巧,言情含蓄。與《有鳥西南飛》主要寫鳥不同,它涉及鳥的地方只有二處,安排在一前一後,一晨一暮,筆墨經濟,卻在全詩中起了穿針引線的重要作用。詩人的描寫、想像和抒情均藉此次第展開,結構章法寓於天然渾成之中,風格本色而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