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樹上結櫻桃》

《石榴樹上結櫻桃》

《石榴樹上結櫻桃》,李洱作品。首屆“華語圖書傳媒大獎”文學類唯一獲獎作品,一部打開中國社會大門精彩絕倫的小說。

基本信息

內容簡介

石榴樹上結櫻桃》故事從村委會要進行新一屆選舉開始,很有威
圖書封面圖書封面
望的女強人繁花,很有實力,也很有信心蟬聯村支書這一位置,不巧的是,在這緊要關口,村裡的計畫生育出了問題,一位計畫外懷孕的婦女從村里消失了,這一下打亂了村委會的安寧,就在繁花殫精竭慮,四處尋找外躲的孕婦時,她突然發現了一個讓她永遠不會相信的現實,那些一直很忠於自己的原村委會成員,都在私下拉選票準備競選支書,並且設定了種種圈套要拉繁花下馬。

作者簡介

李洱,中國當代著名作家,著有長篇小說《花腔》、《石榴樹上結櫻桃》,中短篇集《午後的詩學》等。作品被譯為英語、德語、義大利語、韓語、日語等多種文字。現居北京鄭州兩地。

前言

寫一部鄉土中國的小說,一直是我的夢想。當然是現在的鄉土中國,而不是《邊城》、《紅旗譜》、《白鹿原》和《金光大道》里描述過的鄉土中國。我說的是現在,是這個正在急劇變化,正在複雜的現實和語境中痛苦翻身的鄉土中國。
一個人,只要不是瞎子,只要不是聾子,都會看到和聽到中國鄉村正在發生的一系列“悲喜劇”。它們並不是發生在“別處”,它們也並不僅僅是“鄉村故事”。你住在城市也好,住在鄉村也好,只要你不是住在月亮上,那些“悲喜劇”都會極大地影響你的生活,你現在的和未來的生活,除非你認為自己沒有未來。
2003年的4月,當我住在北京的鄉下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我從北京郊區的農民的臉上看到了中原農民的臉,又從中原農民的臉上看到了北京人和上海人的臉,雖然北京人的眼睛常常從曲折的胡同瞥向紅牆頂上的琉璃,上海人的目光常常從渾濁的浦江瞥向大洋彼岸的女神。

精彩書摘

石榴樹上結櫻桃
種上了麥子,那地就像剛剃過的頭。青皮裸露,很新鮮,新鮮中又透著一種彆扭。孔繁花的腰也有點兒彆扭。主要是酸,酸中又帶著那么一點兒麻,就跟剛坐完月子似的。有什麼辦法呢,雖說她是一村之長,但家裡的農活還是非她莫屬。她的男人張殿軍,是倒插門來到官莊村的,眼下在深圳郊外的一家鞋廠打工,是技工,手下管了十來號人。殿軍自稱在那裡“搞事業”。種麥子怎么能和“搞事業”相比呢?所以農忙時節殿軍從不回家。去年殿軍沒有算好日子,早回來了一天,到地里幹了半晌,回家就說痔瘡犯了。幾天前,繁花接到過他的電話。能主動往家打電話,說明他還知道自己有個家。繁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她本來想說,村級選舉又要開始了,想讓他回來幫幫忙,拉拉選票,再寫一份競選演講詞。上次競選的演講詞就是殿軍寫的。上高中的時候,殿軍的作文就寫得好,天邊的一片火燒雲,經他一寫就變成了天上宮闕。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現在就到了要用他的時候了。可是她還沒有把話說出來,他就又提到了痔瘡。他說廠里正趕一批貨,要運往香港和台灣,不能馬虎的,同志們都很忙,他也很忙,忙得痔瘡都犯了,都流血了。“同志”兩個字人家說的是廣東話,聽上去就像“童子雞”。可說到了“台灣”,人家又變成國語了。他說,他是在為祖國統一大業添磚加瓦,再苦再累也心甘,還說“軍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繁花惱了:“我那一半就算了,全歸你。”
繁花惱的時候,殿軍從來不惱。殿軍提到了布穀鳥,問天空中是否有布穀鳥飛過,說夢中聽到布穀鳥叫了。這個殿軍,真是說夢話呢。布穀鳥是什麼時候叫的?收麥子的時候。隨後殿軍又提到了“台獨”分子,說他那裡可以收看“海峽那邊”的電視節目,一看到“台獨”分子,他的肺都要氣炸了。繁花說:“不就是呂秀蓮那個老娘兒們嗎,你一個大老爺兒們,堂堂的技工,還能讓她給惹毛了?”殿軍說:“行啊你,你也知道呂秀蓮?不過,請你和全家人放心,搞台獨絕沒有好下場。”繁花說:“張殿軍,你給我聽著。你最好別回來,等我累死了,你再娶一個年輕的。”當中隔了幾天,殿軍還是屁顛屁顛地趕回來了。他臉上起了一層皮,眼角又添了幾道皺紋,皺紋里滿是沙土。怎么說呢,那張臉就像用過的舊紗布,一點兒不像是從山清水秀的南方回來的。他還戴了一頂鴨舌帽,一副墨鏡,也就是官莊人說的蛤蟆鏡。這天下午,當他拎著箱子走進院門的時候,女兒豆豆正在院子裡和幾隻兔子玩兒。豆豆邊玩邊唱,唱的是奶奶教給她的童謠:
倒話,話顛倒
石榴樹上結櫻桃
兔子枕著狗大腿
老鼠叼個花狸貓
豆豆對兔子說:“乖乖,枕著狗大腿睡覺吧。”說著就把蓮藕一般細嫩的胳膊伸了過去。這時候,殿軍進到了院子裡。豆豆今年才五歲,大半年沒見到爸爸,都已經不敢認他了。他穿的是花格兒的西裝,豆豆沒把他當成“花狸貓”,已經算是高看他了。這會兒,殿軍蹲下來,在西裝口袋裡掏啊掏的,掏出來一隻橡皮筋,一隻蝴蝶結,然後來了一句國語:“女兒啊女兒,你比那花朵還嬌艷,讓爸爸親親。”
豆豆哇的一聲哭了,立即鼓出來一個透明的鼻泡。殿軍趕緊從包里掏出一隻望遠鏡,往豆豆的脖子上掛。‘他還掏出一張照片讓女兒看,照片上的他騎在駱駝上面,家裡也有這張照片的。“你看,這是你爸爸,你爸爸就是我。”他指著駱駝,讓豆豆猜那是什麼。豆豆怯生生的,說是恐龍。殿軍搖著一根指頭,嘴裡說N0,N0。豆豆說是毛驢。殿軍又N0了一下。豆豆不知道N0是什麼玩意兒,咧著嘴巴又哭了起來。這時候岳父掀開門帘出來了。岳父咳嗽了一聲,說:“豆豆,別怕,他不是壞蛋,他是你爸爸。”殿軍趕緊站了起來,把墨鏡摘了。老爺子走過來,一手摸著豆豆的頭,一手去拎那隻箱子,還摸了摸上面的輪子。“回來了,也不說一聲,讓繁花去車站接你。”老爺子說。殿軍問老爺子身體怎么樣,老爺子咳嗽了兩聲,說:“離死還早呢。”說著,老爺子突然提高嗓門,朝著房門喊了一聲:“老太婆,殿軍回來了,趕緊給殿軍擀碗麵條。”殿軍彎腰問豆豆:“豆豆,你媽媽呢?”豆豆剛止住哭,淚汪汪的眼睛還盯著他手中的墨鏡。老爺子替豆豆說了,說繁花去縣城開會了。
縣城遠在溴水。溴水本是河流名字,《水經注》里都提到過的,百年前還是煙波浩渺,現在只剩下了一段窄窄的臭水溝。縣城建在溴水兩岸,所以這個縣就叫溴水縣,人們也就稱縣城為溴水。官莊村離鄉政府所在地王寨村十里,從王寨村到溴水城二十里。晚上七點鐘的時候,繁花還沒有回來,手機也關機了。殿軍有點兒坐不住了,要到村口接她。老爺子臉上掛著霜,說:“接什麼接?坐下。你大老遠回來的,有理了,不敢用你。”
殿軍知道,老爺子一看見他就會生氣。他有短處讓人家抓住了。一般人家,如果生不出男孩,老人肯定會怨媳婦。這一家倒好,顛倒過來了,不怨女兒怨女婿了。殿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瞟著岳母。岳母瞪了一眼老爺子,把椅子往殿軍的屁股下推了推,說:“殿軍,還看你的電視。真不想看,就出去替我買包鹽。”
岳母這是給他台階下呢。殿軍正要出去,聽見了一陣聲音,是車笛的聲音,聲音很脆,跟發電報似的。老爺子眉毛一挑:“回來了,坐著小轎車回來了。”果然是繁花回來了,是坐著北京現代回來的。司機下了車,又繞過來,替繁花拉開了車門。老爺子和司機打招呼的時候,繁花向司機擺了擺手,說了聲再見。殿軍跟著說了一句拜拜。繁花扭頭看見了殿軍,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後又回頭交代司機,路上開慢一點兒。車開走以後,繁花把手中的包甩給了殿軍:“沒眼色,沒一點兒眼色,想累死我不是?”
那包里裝著她的妹妹繁榮給兩位老人買的東西。繁榮在縣城的報社工作,丈夫是縣財政局的副局長,繁花就是妹夫派車送回來的。去年,村裡有人頂風作浪,老人死了沒有火葬,而是偷偷埋了。上頭查了下來,當場就宣布了,撤掉了繁花村支書的職務。是牛鄉長來宣布的。那牛鄉長平時見了繁花,都是哥呀妹呀的,可真到了事兒上,那就翻臉不認人了。那真是狗臉啊,說變就變了要不是妹夫從中周鏇,繁花的村委主任也要撤掉了。這會兒,等進了家門,繁花又把那個包從殿軍手裡拿了過來。那個“拿”裡面有點兒“奪”的意思,是那種撒嬌式的“奪”,還是那種使性子的“奪”。殿軍空手站在院子裡,雙手放在襠部,臉上還是那種討好的笑。繁花揚了揚手中的包,對父親說:“帽子,圍巾,還有一條大中華。我妹夫孝敬您的。”然後他又把東西塞給了殿軍:“接住呀,真想累死我呀。”殿軍用雙手捧住了,然後交給了岳父。老爺子拿出那條煙,撕開抽出了一包,又還給了殿軍。繁花問殿軍:“祖國統一了?這么大的事我怎么沒聽說?”殿軍哈著腰說:“痔瘡不流血了。”繁花又問:“聽到布穀鳥叫了?”殿軍抬頭望了望天,又彎下了腰,說:“天上有個月亮。”小夫妻的對話,像接頭暗號,像土匪黑話,兩位老人都聽迷糊了。老爺子說:“布穀鳥?早就死絕了,連根鳥毛都沒有。也沒有月亮啊?眼睛沒問題吧,殿軍?”
上門女婿不好當啊。只要兩位老人在家,殿軍永遠放不開手腳。這天上床以後殿軍才放開,才有了點兒當家做主的意思。
他上來就把繁花扒了個精光。繁花反倒有點兒放不開了,都不敢正眼看他了。當他急猴猴地騎到繁花身上的時候,繁花用胳膊肘頂著他,非要讓他戴上“那個”。瞧瞧,繁花連保險套都說不出口了。可是“那個”放在什麼地方,殿軍早就忘了。他讓她找,她不願找,說這是老爺兒們的事。他說:“你不是上環了嗎?喔,你不是怕我在外面染上髒病吧?我可是有妻有女的人。我乾淨得很,不信你看。”繁花斜眼看了,臉埋進了他的肩窩,順勢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繁花本想真咬呢,可牙齒剛抵住他的肉,她的心就軟了,不是咬,是舔了。繁花突然發現殿軍還戴著鴨舌帽。褲子都脫了,還戴著帽子,算怎么一回事。繁花就去摘他的帽子。這一摘就摘出了問題,殿軍頭頂的一撮頭髮沒有了。
“頭髮呢?”她問。殿軍裝起了迷糊,問什麼頭髮。繁花說:“頭頂怎么光了?”殿軍說:“說我呢?喔,是這么回事。它自己掉了,也就是咱們說的鬼剃頭。”繁花就伸手去摸。什麼鬼剃頭啊,胡扯。鬼剃頭的頭皮是光的,連根絨毛都不剩,他的頭皮卻有一層發茬,硬硬的,扎手。繁花問:“到底怎么回事?”殿軍這才說,他站在機器上修理一個東西,一不小心栽了下來,碰破了頭皮,縫了兩針。殿軍還拍著腦袋,說:“已經長好了,騙你是狗。”說著,殿軍就像狗那樣一下子撲到了繁花身上。
在房事問題上,繁花也稱得上巾幗不讓鬚眉。她喜歡騎,不喜歡被騎。也就是說,她喜歡呆在上面,不喜歡呆在下面。有一次她聽村裡的醫生憲玉說過,女人在床上要是比男人還能“搞”,那肯定是生女孩的命。好事不能讓你全占了,又能“搞”又能生男孩,天底下哪有這等美事?啊?甘蔗哪有兩頭甜的?啊?所以說,女人再能“搞”,再想“搞”,也得忍著。一句話,一定要夾緊。憲玉啊憲玉,你這是典型的事後諸葛亮嘛。早說啊,早說的話我就忍著點兒,現在什麼都晚了,豆豆已經快上學了,忍也白忍了。想到這裡,她心裡有那么一點空,腦子裡有那么一點兒迷糊,但身子卻有那么一點放縱,是那種破罐子破摔的放縱。她來了一個鯉魚翻身,就把殿軍壓到了身下。她的汁液都濺出來了,就像果汁。有一股味道從門縫飄了進來,她聞出來了,是燒香的味道。嗬,母親又燒上香了,又祈拜那送子觀音了。有那么一會兒,繁花有些恍惚。那么多的汁液,能夠孕育出多少孩子啊?可她只能讓它白白流淌。恍惚之中,她聽到了敲門聲,好像那送子觀音真的顯靈了,親自上門了。不過,事情好像有那么一點兒不對頭。據說送子觀音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而這會兒,那院門的鎖環卻被拍得嘩啦啦直響,還喊呢:“我,是我,是我啊。”
繁花聽出來了,那人是孟慶書,那是送子觀音的天敵啊。繁花有一點兒惱怒,又有一點兒無奈。好事被慶書給攪了只是其一,繁花主要擔心母親有些受不了,因為好事一攪,母親的香就算白燒了。殿軍從被窩裡伸出腦袋,喘著粗氣,問:“誰,誰,他媽的誰啊?”繁花說:“還能是誰,慶書,孟慶書。”孟慶書是個復員軍人,在部隊時人了黨,現在是村裡的治保委員,兼抓計畫生育。以前殿軍最喜歡和慶書開玩笑,稱他為婦聯主任,還故意把字句斷開,說他是“專搞婦女,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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