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

這是南唐後主李煜的名篇。詞名《相見歡》詠的卻是離別愁。此詞寫作時期難定。如系李煜早年之作,詞中的繚亂離愁不過屬於他宮廷生活的一個插曲,如作于歸宋以後,此詞所表現的則應當是他離鄉去國的錐心愴痛。

基本信息

原詞

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
無言獨上西樓,
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
理還亂,
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注釋

鎖清秋:深深被秋色所籠罩。
 
離愁:指去國之愁。
別是一般:另有一種。

譯文

默默地登上西樓,明月如鉤,孤寂的梧桐樹在無人院弄里,閉鎖著蕭瑟的秋光。
千絲萬縷無法剪斷,越理越亂的是我的離愁。別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在心頭。

詞牌題考

本調昉於唐,正名﹝相見歡﹞,南唐後主作此調時已在歸宋之後。故宮禾黍,感事懷人,誠有不堪回首之悲,因此又名﹝憶真妃﹞。又因為此調中有「上西樓」、「秋月」之句,故又名﹝上西樓﹞、﹝西樓子﹞、﹝秋夜月﹞。宋人則又名之為﹝烏夜啼﹞。
【詞苑叢談】云:「南唐李後主烏夜啼詞最為悽惋,詞曰:『無言獨上西樓』云云。」顧﹝錦堂春﹞亦名﹝烏夜啼﹞;且﹝秋夜月﹞亦另有八十二字正調,此所應細辨者也。又有一名曰﹝月上瓜洲﹞。

格律

⊙平⊙仄平平(平韻)
仄平平(葉平)
⊙仄⊙平平仄仄平平(葉平)
⊙⊙仄(仄韻)
⊙平仄(葉仄)
仄平平(歸平韻)
⊙仄⊙平平仄仄平平(葉平)

作者簡介

李煜李煜

李煜(937-978), 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鍾隱,別號蓮峰居士、鐘山居士。李璟第六子,901年嗣位,史稱南唐後主。即位後對宋稱臣納貢,以求偏安一方。生活上則窮奢極欲。 975年,宋軍破金陵,他肉袒出降,雖封作違侯命,實已淪為階下囚。太平興國三年(978年)七夕是他42歲的生日,據宋人王至《默記》,宋太宗賜牽機藥所毒斃,封為吳王。他精於書畫,諳於音律,工於詩文,詞尤為五代之冠。前期詞多寫宮廷享樂生活,風格柔靡;後期詞反映亡國之痛,題材擴大,意境深遠,感情真摯,語言清新,極富藝術感染力。後人將他與李璟的作品合輯為《南唐二主詞》。
詞風:前期綺麗柔靡,後期淒涼悲壯。
流派:南唐詞派
代表作:《虞美人》、《相見歡》、《浪淘沙》等。

賞析一

詞名《相見歡》詠的卻是離別愁。此詞寫作時期難定。如系李煜早年之作,詞中的繚亂離愁不過屬於他宮庭生活的一個插曲,如作于歸宋以後,此詞所表現的則應當是他離鄉去國的錐心愴痛。起句“無言獨上西樓”,攝盡悽惋之神。“無言”者,並非無語可訴,而是無人共語。由作者“無言”、“獨上”的滯重步履和凝重神情,可見其孤獨之甚、哀愁之甚。本來,作者深諳“獨自莫憑欄”之理,因為欄外景色往往會觸動心中愁思,而今他卻甘冒其“險”,又可見他對故國(或故人)懷念之甚、眷戀之甚。“月如鉤”,是作者西樓憑欄之所見。一彎殘月映照著作者的孑然一身,也映照著他視線難及的“三千里地山河”(《破陣子》),引起他多少遐想、多少回憶?而俯視樓下,但見深院為蕭颯秋色所籠罩。“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這裡,“寂寞”者究竟是梧桐還是作者,已無法、也無須分辨,因為情與景已妙合無垠。
過片後“剪不斷”三句,以麻絲喻離愁,將抽象的情感加以具象化,歷來為人們所稱道,但更見作者獨詣的還是結句:“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詩詞家藉助鮮明生動的藝術形象來表現離愁時,或寫愁之深,如李白《遠離別》:“海水直下萬里深,誰人不言此愁古”; 或寫愁之長, 如李白《秋浦歌》 :“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或寫戀之重,如李清照《武陵春》:“只恐雙溪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或寫愁之多,如秦觀《千秋歲》:“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李煜此句則寫出愁之味:其味在酸鹹之外,但卻根植於作者的內心深處,無法驅散,歷久彌鮮;舌品不得,心感方知。因此也就不用訴諸人們的視覺,而直接訴諸人們的心靈,讀後使人自然地結合自身的體驗而產生同感。這種寫法無疑有其深至之處。

賞析二

無言獨上西樓無言獨上西樓

這首詞,表現了作者在一個冷清的秋夜,獨自登樓時,為離別的愁苦所糾纏的心情。
首句“無言獨上西樓”,點出了他的行蹤,也為全詞奠定了淒涼的基調。他走上西樓,孤單一人,可見他的寂寞。默默無言,這表明他把滿腔心事埋在心底,心情抑鬱。他上得樓來,抬頭看到天上掛著一彎如鈞的月牙。他俯視庭院,在這幽深的院子裡,高高的梧桐樹也是悄無聲息,使他分外感到庭院的寂寞,也格外敏感到籠罩著院中的一片淒涼的秋意。他甚至覺得,這冷清淒涼的秋意,好象是彼關閉著的院門鎖在院中似的。“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作者在這裡用了一個“鎖”字,以突出院中充滿著的秋意。同時,這個”鎖”字,也巧妙地透露了作者當時的特定心理狀態。不正是因為他自己存在著幽居獨處、被關鎖著的景況,才產生了秋意似乎也被關鎖著的聯想嗎?在詞的上片,人物動態和景物描繪,好象一幅高明的剪影,使我們從畫面中感受到了作者寄寓其中的思想感情。然而,到這兒作者並朱滿足。他的詩筆繼續深入揮灑,一直觸及到人物的內心深處,把一般人常常只能意會、難以言傳的感情思緒,形象地揭示了出來。
他究竟怎樣為離愁所苦呢?對於表現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心理活動,作者顯示出了一個優秀詞人的傑出藝術才能。“剪不斷,理還亂”這兩句,不僅概括了“千頭萬緒,心亂如麻”的情懷;還更進一步,突出了這種亂的難以理清。麻還可以來個“快刀斬亂麻”,而紛亂的心緒卻是剪也剪不斷的。這裡只用兩個簡單明了的比喻,就淋漓盡致地寫出了那種牽腸掛肚、糾纏不去、使人不勝煩擾的離愁。讀到這裡,我們便會自然而然地同意作者的結語:“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了。它是什麼滋味呢,很難說得出。我們平常也只能說,“很不是滋味”。真是隨意拈來,恰到好處。
在這首詞中,作者用眼前景、平常話,三言兩語,似乎是信手寫來,就把別人心中所有、筆下所無的東西,和盤托出來了。由此可見作者的善於寫情的功夫。

品詞

沈際飛《草堂詩餘續集》:七情所至,淺嘗者說破,深嘗者說不破。破之淺,不破之深。“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句妙。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詞寫別愁,悽惋已極。“無言獨上西樓”一句,敘事直起,畫出後主愁容。其下兩句,畫出後主所處之愁境。舉頭見新月如鉤,低頭見桐陰深鎖俯仰之間,萬感縈懷矣。此片寫景亦妙,惟其桐陰深黑,新月乃愈顯明媚也。下片,因景抒情。換頭三句,深刻無匹,使有千絲萬縷之離愁,亦未必不可剪,不可理,此言“剪不斷,理還亂”,則離愁之紛繁可知。所謂“別是一般滋味”,是無人嘗過之滋味,唯有自家領略也。後主以南朝天子,而為北地幽囚;其所受之痛苦,所嘗之滋味,自與常人不同,心頭所交集者,不知是悔是恨,欲說則無從說起,且亦無人可說,故但云“別是一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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